待到两人收拾好走出山洞已是太阳高悬,他们沿着河道一路向前走着
因着艾玉清身上有伤,沈赴将她抚着,行动缓慢
河道越来越窄,四周布满长满了半人高润湿的草丛,因着靠近宗国边界,两人走得缓慢,借着茂密的草丛遮掩身形,都暗暗警惕着
几个身着宗国服饰的士兵在不远处的小道走过,似在巡逻,两人心中愈加沉重,可行到这里,她们总要去有人烟的地方搞清楚身在何处才好设法回西京,于是两人猫着腰,借着地势隐藏着,一步一步跟在他们身后
视线逐渐开阔,前面就是卫军一小股部队驻扎的营地,两人窝在草丛中不敢再动,只暗暗的打量着这里,皆秉住了呼吸将身子压得更低
远远望去,几个男人被大字绑在村口,他们浑身赤果,浑身鲜什么血淋漓,细看下去,有些地方露出森什么森白骨,骨头被血染红,像一个个漆黑的大洞
那伤口有旧有新,被风干得黑红,几个男人就这般像晒肉干一般架在太阳底下,不知是死是活,可这般惨状,倒不如死了
纵使沈赴见惯了战场的鲜血和残酷,对这一幕都有些惊悚,他深蹙着眉,一旁的艾玉清已经忍不住干呕
她胃中酸水翻滚得汹涌,可为了不被发现,只能紧紧捂着嘴,后背随着动作剧烈起伏着
沈赴无声的顺了顺她的背,好让她好受些
感受到他掌心在后背传来的温度,艾玉清深吸两口气,四周青草的味道钻入胸腔,他克制的将那不远处那惨烈的一幕从胸口压下去
一旁有个士兵似是不忍几个男人再遭受折磨,趁着无人发现悄悄靠近,拿起手中匕首,想要给几个人一个痛快,却不想被身后另一人一脚踹倒在地
那小兵,捂着肚皮痛苦的爬在地上,身后踹他那人看那装扮似乎是一个小将领
“ 吃里爬外的东西!”那男人狠狠唾了一口,又一脚狠狠踢在那小兵胸口,盔缨从头上掉落,沈赴与艾玉清看得越发眉目深蹙,那小兵的脸,眉目间竟与周烟有七分相似!
“ 一个东国人与我国通歼生下的杂种,果然与我们不是一条心,竟然想救他们!”
“ 二皇子当初将你姐姐送到东国窑子里去的时候,就该将你也送过去,徒留你在这里心怀异心!还想帮东国人!”
“ 我......我只是想杀了他们..........”那小兵诺诺的开口,不敢反抗
那将领眼中嗤笑,他拿出刀不过是想给这几个东国人一个痛快,好叫几人死得容易,他如何看不穿小兵的心思
他钳住其中一个东国男人的脸,面上带着得意的凶狠,伸出的右手竟有六指!
“ 打了胜仗又怎么样,你们这些东国狗,还不是一样在这里被我们折磨!”似在发泄心中的不忿,六指男人猛的抽出匕首,一刀狠狠扎在其中一个男人胸口
啊啊啊啊啊!!!!!
男人痛得仰头嚎叫,身体撕裂的痛将他从昏迷中痛醒,那张大的嘴和喉咙带着绝望的呐喊和被折磨的漆黑将他的生命慢慢吞噬
可六指男人仍觉不够,他面上阴狠,手中用力,缓缓下拉..........
哀嚎过后便是无力,尽管感受到身体的剧痛,可男人却渐渐垂下了头,鲜血潺潺流了满地,男人生命的最后一刻,都饱受折磨
长得像周烟的小兵忍不住在一旁干呕,心中胆寒惊惧,却不敢再说一句
“ 宗国杂碎!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们!折磨俘虏算什么本事!”一旁的男人双眼猩红,看着同伴被他们这样折磨,因愤怒不断的挣扎着,伤口因为动作愈加血流,染红了全身
宋卫两国交战已久,双方时有个别出任务的小队士兵被俘虏,可在宋国对待战俘,要么就地杀了,若是对情报与军事无用,甚至能宽容放回,却不想卫军对待战俘竟这般残忍
他的话似乎挑了起了六指男人的兴趣,他转动着匕首来到男人面前,语气森冷“ 萨满巫师说了,大皇子身死,需得用你们这些东国人极度痛苦的灵魂为祭,大皇子的魂魄才得安息!”
“ 怪只怪你倒霉,落在我们手上!”
啊啊啊啊!!!!
六指男人匕首一动,男人止不住与方才的同伴一样哀嚎,他从十八岁参军,如今二十五岁,没有为国英勇战死,却被俘虏在此受卫军折磨,这不仅是他心中的痛,卫军的做法亦是对自己的奇耻大辱!
宗国人这般折磨不仅仅是想祭奠他们大皇子的灵魂,还想看他们痛哭流涕,跪下求饶以此泄愤!可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们跪天、跪地、跪父母、唯独不会跪宗国人!
六指男人欣赏他们的骨气,可落入自己手中,空有一腔骨气也无济于事!
六指男人匕首轻轻滑过男人的胸膛,带出刀刀痕迹
“ 我们大皇子骁战勇猛,就这样没了,难不成还不允许我们找你几个宋军出出气?”留指男人手腕一翻,男人痛得嚎叫
他变态的狂笑出声,一旁的小兵木讷的坐在地上,似被眼前的场面吓没了魂,惊恐的睁大眼一动不动
沈赴与宋徽音周身阴沉,寒意四散在草丛,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底盖不住的杀意
艾玉清双手紧攥,指甲陷进肉里,往日明亮沉静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不远处那几个被绑在木架上惨不忍睹的东国士兵,胸口克制不住的起伏发抖,双眼通红,血丝尽显
沈赴从来没见过艾玉清这般样子,看到方才的场景,他厄不住心中愤怒的杀意,可一转头,艾玉清那双眼猩红如兽的可怖模样更是将他吓了一跳
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因愤恨而急速起伏的胸口,全身紧绷着一动不动,只死死的盯着那个六指男人,眸中通红一片,像是要立马冲上去将他一刀了结
若说沈赴在前几天对她的身份还有所怀疑,可如今见她看到东国士兵被宗国士兵这般凌虐如此愤恨,一身杀意就快要藏身不住,沈赴先前对她的种种怀疑全然消失,剩下的便是深深的担忧了
沈赴看到东国士兵如此惨烈也是心中寒气一片,克制不住想要马上将营地的卫军杀个干净,可心中的理智告诉自己,这里是宗国地界,如果贸然去救,且不说他手上还有伤,还带着艾玉清一个受伤的弱女子
这里不知驻扎着多少卫军,双拳难敌四手,如今只能先找到回西京的办法,再做打算,沈赴压抑着眼底的杀意,双手紧攥得冒出了青筋
“ 艾姑娘,你还好吗?”沈赴握住艾玉清冰凉的手,担忧的问道,此刻他不在意男女大防,更担忧的是她的状况来
沈赴的声音将艾玉清拉回神智
她按捺住想要立马将六指男人杀了的心思,冲着沈赴虚弱的摇了摇头“ 我没事”
不远处那个六指男人已经得意的离开,只剩那几个东国士兵还被绑在那里生死不明,前方就是宗国,看来他们不能再往前走了,最好是带着艾玉清从来时那条路回去,另找生路
沈赴暗暗思考着,艾玉清眸中寒气不减,一抹危险的杀意在她眼中渐现,她拉了拉沈赴的袖口,凑在他耳边开口
沈赴惊讶的看她,竟不想她这般大胆,也不想短短几瞬她心中便有计划
“ 此举甚是冒险,需要潜到营地里去,不知将军可有把握?”
她不知道沈赴现在情况如何,可亲眼见到这样的惨状,她克制不住心中的怒恨,只能求助沈赴
沈赴眼中赞赏,作为东国的将军,方才一幕他看得心痛,可时机不对,纵有心报仇也只能强行忍耐,现下艾玉清有了办法,他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为那几名东国士兵报仇!
他点点头同意她的想法,两人又猫着腰折返回去采药
方才路过河道,她看到有些草药长在河边,若是几株融合,便能生成剧毒!
艾玉清将草药融合捣碎,撕下衣裙装好,需要时只需要用水浇灌,水渗透布料,带着草药的剧毒,流在水源里,喝下水的人必不可生还!
他们略杀东国士兵,那她就要让这一小队卫军的性命来还!
两人原路返回,来到昨夜的山洞,天色还早,沈赴决定等到晚上再行动,艾玉清身上还有伤,此行只能沈赴一人前去,她在山洞等他
山洞隐蔽,若是被卫军发现,一时半刻,恐怕也难找到这里来
两人静坐在山洞,艾玉清看向沈赴,他低垂着头坐在一旁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在心中计划今晚的行动
他的手臂微微屈起,搭在腿上,不知道是不是昨夜落水时伤到了手臂,艾玉清一时竟有些后悔
这次行动也不是非去不可,若想替东国的将士报仇,来日兵临城下时亦为时不晚,可东国将士的哀嚎在耳边经久不散,见之不动,她与沈赴皆愧对于心
“ 这个你收好”他的手宽厚有力,带着常年在军中训练的粗粝纹路,将被蜜蜡封起来的信号弹摊在掌心
艾玉清心尖微动,虽说前面只是敌军驻扎的小股部队,可沈赴势单力薄,敌人人数不知凡几,她心中担忧
“ 若我丑时未归,不必再等,拿着这个一路往水流上游走,这里丛林茂密,你隐蔽些,想来不会被发现”沈赴没察觉到她眼底的担忧,只一味的交代她
那你呢?
那你怎么办?
担忧的话差点脱口而出,艾玉清看着他手中小小的信号弹眸中晦暗,心知若他丑时未归,大约是凶多吉少了!
半晌,她接过信号弹,郑重的揣进怀中“ 我相信你定能回来的!我在此等候将军好消息!”
她语气肃穆,像一个马上要送别丈夫出征的妻子,带着担忧、不安,却无比坚定他能平安回来
她这般严肃的样子让沈赴轻笑,可手指微动,沈赴又克制的缩了缩手
她临危不乱的聪慧和胆识让自己欣赏,可终归两人相识不久,这般做法,让她看来未免浪荡无礼
沈赴不再说话,两人皆默默的等着夜色的到来
一入夜,沈赴就离开山洞前往宗国营地,这个时候艾玉清不敢点火,时间越久,她的心情越是忐忑
心脏在这寂静的山洞中跳得七上八下,入了夜的山洞更加寒冷,丝丝凉意浸入骨头,她将自己蜷缩在角落,双臂紧紧的抱着身体来获取一丝安全感
她在害怕,害怕沈赴被敌军抓到,害怕沈赴被敌军抓到后宗国士兵会像对待那几个东国士兵一样对待他,沈赴可是东国的战神,一军之将,若被抓到,沈赴受的折磨只多不少
艾玉清从不信佛,可这一回,她在心中无数次祈祷
东国不能失去这个骁勇的战神.........
胸口的剑伤仿佛是这山洞里唯一滚烫的热源,烫得灼手,可艾玉清却越来越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艾玉清被冷得神智恍惚,眼前漆黑一片,连山洞外的月光都被遮住,透不出一丝亮来,艾玉清眼前黑得恐怖
无声的夜仿佛要将她的心跳吞噬,荒籁的无声,诡异的寂静
沈赴猫着身体,借着黑夜的掩护,悄然在营地穿梭,入夜的宗国士兵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沈赴手起刀落从一个宗国士兵身后出现一刀割破那人的喉咙,士兵还未来得及呼喊,就被沈赴悄无声息的了结
他将尸体藏好换上那人的衣服,躲着光亮和人,在营地寻找着共用的水源,一遍警惕着四周,一遍快速的行动着
沈赴崩紧了神经如鬼魅在营地穿梭,不会想到远在山洞的艾玉清此时正发着高烧,蜷缩在山洞,支撑着受伤的身体在默默的为自己祈祷
他绕了营地一圈,终于在一个僻静的深处找到一条小溪,几个士兵正在不远处打着火把巡逻着,沈赴心中一喜
“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后面传来士兵的厉声,沈赴脚步一惊,几个士兵打着朝他快步走来
艾玉清神智越来越模糊,丑时已过,沈赴让他不必再等的话在脑中回响,可她却没有力气再动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一片漆黑,身子被夜晚的寒冷冻得僵硬不已
“ 沈赴.........”她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再也坚持不住轰然倒地
沈赴从营地回来看到的就是艾玉清倒地的身影,他心中一惊,快步将她抚起
手覆上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热得吓人,她胸口的伤只草草处理,落水又受寒,娇弱的体质终于发起了高烧
沈赴心中一横,迅速将她抱起,借着夜色的掩护,匆匆向河道上方走去,他方才得手回来时已经发出信号,敌军说不定马上就要发现这里,而自己的手下想来看到信号也会往这里赶来,他们得尽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