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一路护送两位姑娘回到城西的白鹤堂,不想那医馆竟在自家旁边,周世一时有些诧异
黑色的门匾上白鹤堂三个大字高高挂起,门口还有一老者坐诊,往里看去外间整齐的药柜放着药材,几名学徒正在核对着,一股中药的味道扑面而来
“ 艾姑娘回来啦!”周世看着自家娘在门口一旁坐着缝补着衣裳,一边热情的向绿衣女子问候着,周世更加惊异了,他只是两月未归家,家旁竟不知何时开了一家医馆
“ 我们到了,多谢小郎君相送”海棠客气的朝着周世颔首,一旁的艾玉清已经熟稔的与张大婶寒暄起来
周世回过神也憨厚的抱拳,见艾玉清与张大婶寒暄完款款进去,这才走到自家门口询问起来
“ 娘,咱家旁边何时开了家医馆?”
“ 唷,老大回来啦!”张婶见他很是高兴,这两月边境战争激烈,近日听到消息说沈将军斩了那卫国大皇子首级,百姓正庆祝着,冷不丁看见自己儿子回来,更是笑容满面
“ 娘又给你缝了好几件衣裳,快进来看看合不合身”她拉着周世就要进屋
“ 娘,儿子今天是接了任务回来的,马上就要走了”周世正是弱冠,血气方刚,跟着周襄在军中历练,每日使不完的牛劲,完成了任务只想快些回去
听他这般说,张婶一时有些可惜“ 呔,娘给你准备的鞋垫明天才缝好呢,下次记得提醒娘给你包好准备着”
她似才突然想起周世方才的问题,继而又答“哦对了,你将才问艾姑娘是吗?她一月前来的,我给你说这姑娘人可好了,听说是宋济大人的侄女,从京中来的小姐,一来就给街坊领居送好些礼物呢,还承诺每月十五免费为城中的百姓问诊发药,我们可高兴了,这京城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周世是知道宋济大人的名号的,是军中是一名资历颇高的军医,年轻时曾在御前伺候过,在太医院任职
“ 你爹的老毛病从前老要去城东才能诊看,艾姑娘在隔壁开了医馆,可省下不少腿脚”张婶絮絮叨叨的拉着周世进屋,周老爷坐着轮椅在屋中看书,见他回来,也露出笑容来,父子俩默契的交流着
“ 不是马上要走吗,给!”张婶将制好的衣裳装在一个包袱塞在他怀里
周世看着自家娘亲斑白的两鬓,心中感动,不知又是熬了多少个日夜为他缝制的,忍不住鼻头一酸“娘.........”
“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许哭鼻子,在军中要听周将军的话可晓得,不要耽搁了任务,快去吧”张婶笑着又推他出去,脸上带着凶巴巴的慈爱,她粗粝的手拍了拍周世的头,带着母亲的温暖“去吧”
周世重重点头,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包袱,转身回去营中复命
白鹤堂的外间被一道帘子隔着,掀开帘子来到内院,艾玉清正坐在内院的树下歇息,还未入秋,空气中带着些燥意,躺在藤椅上才觉凉快些,海棠泡来凉茶为她斟上
“小姐跑这么远救下沈将军着实冒险”海棠拿出羽扇为她轻轻扇着驱赶着热意,语气带着埋怨,到西京本就是隐匿之事,救下沈赴之后,怕是要在军中和百姓中传开,暗里不知道有没有眼线,令人不安
艾玉清对于海棠的埋怨不甚在意,她舒适的躺在藤椅上,看着树间盛开的朵朵海棠花,在阳光下粉粉嫰嫰的甚是好看
“ 难道你要让我见死不救吗?”艾玉清说着“ 沈赴骁勇善战,为东国鞠躬尽瘁,若折了他,这西京如何能有这般安宁日子?”
“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可我们来此,本就另有要事,若是.........”
“ 好了!”艾玉清打断海棠,不想再听,救与不救她心中自有决断“让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海棠撇撇嘴,却也不敢再提“ 查到军中一名将领的府上过后,就没了消息”
艾玉清轻叹一口气,没了欣赏景色的兴致,缓缓闭上眼,似要小憩
“ 多派几个人去,探的消息一定要准确,若军中将领真有人参合此事,怕是麻烦了........”
“是”海棠恭敬接下吩咐,不再打扰她闭目休息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半月竟就这样过去,这日艾玉清带着海棠正准备出门,又遇见张婶在门口和几位婶子聊着天,白鹤堂门口不远处三三俩俩的乡亲都聚在一起
今日的艾玉清一身烟紫色薄杉,腰间系一绛红腰带,坠着同色的锦绣香囊,还是用独簪挽起一半青丝,不过今日换了只白玉钗,更添几分温润大气
虽说艾玉清的脸在京中最多算小家碧玉,可在西京,大家见惯了边疆的野丫头,她如是装扮,气度又温和有礼,让大家看得眼前一亮
“ 艾姑娘今日要出门问诊吗?”今日正好是十五,艾玉清来西京两月,大家都知道,每月十五,白鹤堂免费问诊,是以才在附近聚集起来,闲聊着等白鹤堂开门
见几位婶子期盼的眼神,艾玉清勾起笑容“ 今日姑父让我去军中帮忙,各位婶子稍等一会儿,诊治的话,李大夫马上就出来了。”
听她这样说,街道等着的乡亲才放下心来,李大夫她们知道的,若艾姑娘不在,白鹤堂都由李大夫坐镇
自从半月前周襄亲自带来好多重礼,送入白鹤堂,乡亲们这才知道,艾姑娘竟是沈将军的救命恩人,是以对她的态度也更加恭敬
一路走过,乡亲们对艾玉清都热情打着招呼,不仅发自内心的感谢她免费问诊,亦感谢她对西京这位护佑一城的将军救命之恩,艾玉清也礼貌颔首
转眼来到郊外的营地
营地在离西京城门外城郊二十里处,大军在外驻扎着,进可攻退可守
天将将亮,将士壮阔的声音散布营地,带着精神气的训练声充满着活力。
沈赴一身墨蓝的暗纹箭袖衫身姿卓越,他负手站在校场的高处,这里可以俯瞰整个营地,目之所及,校场的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喊着口号,一旁的营地中冒出徐徐炊烟,巡逻的脚步穿梭其中,士兵们各司其职
养伤半个月,身体虽还未全好,但也能行动了,沈赴亲自盯着士兵们操练着
“将军,韩参将求见”
郑渠从他身后凑近耳语道,他是沈赴另一位副将,协同周襄,乃沈赴最重要的左右手
相比周襄的大大咧咧,他常着宽袖云衫,腰配一柄窄剑,多添几分睿智的精明
沈赴屹然未动,只示意郑渠将人带来
“ 末将见过将军”
韩参将一脸络腮鬃鬓显得格外粗犷,一道狰狞的刀疤跃于脸上,贯穿了左半边张脸,气势豪迈的走进向沈赴,像小山一般的身躯让人看着心生害怕。
纵使郑渠已觉得自家将军已算高大,但在韩参将这个大块头的对比下虽更显俊朗却也有些纤细
沈赴点点头,眼神始终看向校场,莫测的脸上淡淡的,让人猜不透他思想
韩参将直直的抱拳跪在沈赴身前,这已然已算军中大礼,惊得一旁的郑渠赶忙去扶
“ 平白无故的,韩大人这是做什么.....快起快起”韩参将却屹然不动
“ 属下来负荆请罪!”韩参将那么高个块头,对着沈赴却无比恭敬,
他为人豪爽正值,虽胸无点墨,在战场上确有些骁勇,当初在战场上危急时刻也曾为郑渠沈赴挡下敌军的刀子,是以平时也算互有来往,称兄道弟
沈赴转过身温和的将韩参将扶起
“ 昨日末将爱妾在书房洒扫时偶然发现一名小贼,那小贼行动敏捷不似一般贼子,竟让他逃了去,特来向将军请罪!”
他书房中放着些才新部控的城防图,若是.......真被窃取.......
韩啸只觉得自己死不足惜,所以一早便来沈赴面前请罪
“韩大人家中可有丢失什么东西?”郑渠发问,却把韩啸难到了
“ 这.......未曾!”
沈赴与韩啸皆皱起眉头,身手敏捷,不窃钱财,莫非是敌国奸细?城防图虽未丢失,可若是受过训练,暗自记住也不是难事
韩啸也想通了其中问题,所以一大早来请罪,若真是如此,可要提前筹谋,免得被敌军钻了空子
沈赴托着他的手安抚的拍了拍“ 韩大人莫要太过自责 ”
“ 让周襄告知郡守,近日出入城的人仔细检查,郑渠,你带着韩大人一同去将当日小贼逃跑的地方再一一查探,必要查出线索”
沈赴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心中暗自思索稍,需得尽快召集将领更换部控才是
“ 韩大人与夫人感情甚笃啊,平日里夫人也经常出入韩大人的书房吗?”
郑渠笑眼咪咪的问道,眼中闪过不容察觉的精光,语气却带着玩笑,看不出异常,身有官职的大人们一般对书房极为看重,平常人等不许进出,未曾想区区一名小妾,竟能自由出入韩啸书房
“ 这........末将.......末将.......”
韩参将一介武夫,面对他如此询问,面上慌乱
只一瞬郑渠便惊奇的发现韩参将那络腮鬃下竟是一片红晕,活脱脱像个红脸的关公,语气支支吾吾,像有什么难言之隐,,让郑渠啧啧称奇
“ 末将失职!以后会好好管束内妾的,末将这就去自领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说完便抱拳告辞,逃也似的跑了,生怕郑渠再多问几句,自己这个大老粗招架不住
他与爱妾房中之事如何能拿出来与兄弟细说?不如自请认罪,领二十军棍来得痛快,他皮糙肉厚,忍一忍就过去了
沈赴也被他火急火燎又窘迫的样子逗笑,无奈的叹气
“ 只是英雄也难过美人关呐..........”
风吹起沈赴腰间的飘带,他的视线从高处飘过定格在营地开阔处
沈赴有些惊讶,竟在这里看见艾玉清
她正摆了一张小桌在营地的空处,桌上放着药箱,脉枕和银针,海棠在一旁书写笔墨
她一袭烟紫色纱裙,像一缕抓不住的清风,远远看去小小的一团如烟如梦,她神色温柔,耐心的为前来的士兵们一边把脉,一边述说着什么
想要让他看诊的士兵排起了长队也不见她丝毫的慌乱,有条不紊的一个接一个
那阵微风带过她鬓边的碎发,似有所感,艾玉清缓缓的抬起头
视线穿过校场,那高处站着那个挺拔的身影,看不清脸却也能想象出男人潋滟的黑眸和沉着的冷峻
艾玉清朝着那一方友好一笑,遂又低下头专心问诊
沈赴心中一动,他养伤半月,只让周襄送了谢礼去白鹤堂,还未亲自感谢
“ 啊~终于看完最后一个了”在这里问诊一上午,海棠揉了揉坐得酸痛的腰。
军中的将士们常年训练和征战,身上大大小小的旧疾颇多,看诊起来甚是耗神,艾玉清也松了口气
“ 小姐可是饿了,奴婢收拾好了去为您拿饭。”
艾玉清轻笑着点头,眼帘却映出一道墨蓝的身影
“ 沈将军”她对着来人微微颔首,海棠在身后屈身行礼,自觉的退下
沈赴刚从校场过来“ 艾姑娘”
他也颔首回礼,两人之间疏离而客气
初次见时沈赴还身受重伤躺在小小的茅屋中,略显狼狈虚弱,不想才半月竟恢复得如此好,看他这样子,已算行动如常
他比艾玉清高处半个头,浓密的剑眉下,一双眼眸深邃而明亮,恰似寒夜中的星辰,高挺的鼻梁如山峦耸立,为面容增添几分英俊,嘴唇微微上扬,薄厚适中的双唇,在紧闭时又透露出坚定不移的心智,乌黑的发整齐的束起,墨蓝的暗纹箭袖衫更显挺拔,腰间系着锈红的宽带,随着风起在空中轻扬,又显出几分不羁,正是一名俊朗将军的模样
“ 艾姑娘怎会到军中来?”他不解,这军中甚少看见女子,何况是女大夫,更是少之又少
“ 宋济大人是奴家的姑父,前几日姑父讲起军中将士们很多伤情,正好奴家有空,便来帮忙了”她亦是含笑,一身紫衣像是如水般化开,令人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沈赴恍然点头,没想到她与宋大人竟有这层关系“那日赴重伤,与姑娘离别匆匆,还未正式谢过姑娘相救之恩”他郑重的对着艾玉清深深一鞠
这般大礼艾玉清万不敢受,只急急将他托起“奴家已经收到谢礼,很是厚重,将军不必言谢了”
两人之间不过半步,沈赴被她托起,两人对视,他高大的身姿趁得她更加娇小柔弱,一蓝一紫,像一对璧人互相注视着难舍难分
一些打好饭的将士们路过都长大着嘴巴看着,带着八卦的眼神和好奇,看见自家将军与艾姑娘站在一起,如此般配
“ 若是方便,将军可否能赠一块出入城的通牒?这些时日城内城外时常走动,若是有通牒,奴家往来也方便些”见来往的士兵悄悄打量,两人一时有些无言,艾玉清往后退了半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西京有规定,酉时关城门,禁止百姓出入以免遇到危险,只有拥有通牒的人,才可自由出入
沈赴自也察觉到周围好奇的目光,轻咳两声,提醒他们收敛些“自然可以,稍后我让周襄给姑娘送来”
“ 若是姑娘要在军中逗留,我稍后让手下单独收拾个营帐方便姑娘休息”
艾玉清眉眼惊喜一抬,她未曾想到沈赴如此细心,身为女子在军中行事确实不太方便,若是累了有个地方歇息一下最好不过
“ 那便多谢将军了”一扫方才坐诊的疲惫,她语气带着几分欢快,令沈赴也不自觉勾起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