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你。
想亲什么的。
实在是太犯规了。
心脏像是被一道微弱电流击中,鼓动的愈发凌乱起来。山崎怜只觉得脑内炸开一片绚烂烟花,连怎么走出门的都忘记了。
直到深秋萧索的风拂面而来,她才稍稍平定了心绪。
[狗卷:看到姐姐了,好开心。]
[狗卷:姐姐为什么不过来?]
握着的屏幕再度亮起。
[狗卷:流泪.jpg]
表情包里的马尔济斯犬垂下了两只耳朵,委委屈屈的掉着眼泪。
[狗卷:是讨厌我了吗?]
“什么呀,才没有那种事情……”看着一条条跃出的文字,山崎怜边低声喃喃,边环顾四周。
终于在街对面的墙角,背光的区域里寻到狗卷棘。
他的身形高挑,身穿的那件长款深灰色大衣,似将人与黑暗融为一体,倒添了一股气质上的冷沉,使常人不敢靠近。
山崎怜走向他:“狗卷?”
被唤的人稍稍抬了眼,将捏紧的手机收回口袋,向前几步,衣领之外的上半张脸暴露在光源下,愈发显得清隽。
他的视线如有实质,黏着在人身上时却并不让人觉得冒犯,同他这个人一般,安安静静的。
无声的眼神交流。
山崎怜却莫名觉得,狗卷棘此刻的心情不太好。
尝试具象化的描述,她想到那只默默哭泣的马尔济斯犬,没有比它更形象的了。
于是就像主人安慰狗狗那般,山崎怜主动去拉他垂在身侧的手。
好凉。
“怎么会讨厌你呢?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体温顺着交叠的肢体传递,山崎怜捏捏对方的手心,“倒是你,等了很久吧,应该早一点和我说的。”
狗卷棘的另一只手摸出手机,飞快地打字。
[没有很久。]
接收到山崎怜不赞成的眼神,改口。
[不想要打扰姐姐团建。]
看到屏幕上的这行字,山崎怜微微蹙眉,才想要说责备的话语。
就见人又飞快地打下一行字:
[但是,果然还是更想见姐姐。]
山崎怜语塞。
狗卷棘寸寸打量着对方的神态,见人怔忪着,又编辑了起来:
[姐姐会觉得我是个麻烦吗?]
山崎怜想,有时候文字的限制真的很多。
像是此刻,如果是用语言,她至少能从狗卷棘的声线、语气里推测出几分他的心思,而不至于只是狐疑,他是怎样话题跳跃如此之大的。
又是怎样,从她关心的话语里,生出那些莫名其妙的忧虑的。
狗卷棘在与她恋爱后,个性似乎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或许是她想多了。
又或许,他一直如此,只是那些不同面,唯有处在亲密关系里才能感受到。
她思忖着这些,有些出神,直到感受到自己的指缝被撑开,相贴的掌心渡过来另一人的体温。
屏幕上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行字。
[要抛弃我吗。]
山崎怜挑了一下眉,不由自主抬眸。
视线相撞,后者似乎未曾料到她会迎来的目光,紫色瞳孔转动了下,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但很快,指节敲击屏幕的声音便吸引走了山崎怜的注意力。
点着那行字的指腹催促意味浓厚。
“要、抛、弃、你、吗……”山崎怜念出声,声音轻缓,心里只觉得无奈又好笑。
只是疑问的上扬语调还没能落地。
她便听见道嗓音。
因为不常开口,有点儿不合年龄的沙哑,且她对这声线实在陌生,一时半刻还真以为是错觉。
直到狗卷棘弯颈,薄薄的气息喷洒在颊侧,一声重复却更为缱绻的:“姐姐。”
磨得人下意识想躲开。
山崎怜也确实后缩了一下脑袋。
却不知是什么缘故,与人的姿态倒更进一步,她感受到人柔软发梢的凉意,一点一点蹭过自己的肌肤,蔓延开片略带刺挠的痒意。
“狗卷……?”她唤他。
一道算不上回应的咕哝声,含含糊糊的。
发梢被压得塌软了,山崎怜感受到对方湿热的呼吸。
距离太近,都判断不出是从哪处传来的。
只觉得铺天盖地的,从四面八方传导而来的,都是另一人的气息……还有情绪。
是了,若说此前还是疑心,现在便是肯定。
狗卷棘在不开心。
不然也不会总说那样的话,像极了小朋友赌气。但也因为分寸把控的很好,并不让她觉得被冒犯或感到伤脑筋,反倒是有点被依赖的安心感?
确认了自己的感受,山崎怜唇角便微不可察的翘了下。
她藏住那一丝不合时宜的欢喜,钩住对方的小指,轻轻拉了拉:
“不会的。”
“才不会抛弃你呢。”
透过路灯橙黄的光,山崎怜与人漆黑的视线对上,补充道:“舍不得。”
狗卷棘眨动了一下眼睛,脑袋更为亲昵的靠近,拱了拱,那种失落与焦躁的情绪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两人面颊间不断缩短的距离。
垂下的长眼睫,阴影颤动。
山崎怜看到狗卷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某种引诱,又像是煽动。
阖上眼的瞬间,她遽然想起身处何地,身体下意识要推拒。
只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
便听见:
“不许躲。”
刹那间,某股难以名状的力量缚住了她的行动。
呼吸贴合,鼻尖错开的同时。
唇瓣的形状被缓缓描摹出来,动静悉悉碎碎,时间长达好久好久。
久到山崎怜出现头晕目眩的症状。
许是觉察到她腿软的状态,狗卷棘腾出一条手臂锢在她后腰处,另一只手仍是十指交握,却在轻轻晃动。
这样的安抚,使山崎怜短暂晃神。
心念微动间,想起两年前与狗卷棘初见的场景。
*
高三晚自修。
屋内,高浓度的二氧化碳使人昏昏欲睡;屋外,雨幕下的天空阴霾到发紫,能见度低到看不清校外的路。
山崎怜撑着下巴看外面,冥冥中有种错觉,有什么东西将学校连同他们这些学生,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
她疲倦伏案。
雨水顺着玻璃而下,在教室灯光的映衬下,蜿蜒曲折的像是眼泪,缀在一张张满是泪痕的人脸上……山崎怜瞳孔骤缩。
被注视的感觉。
与这一认识明晰同步而来的是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惧。
嘴唇张了张,她想要尖叫的,却只发出了一串极低的、浸满惊恐的低吟。
是噩梦吧。
是吧是吧是吧是吧。
数不清密密麻麻的人脸,在流泪,在哀嚎,在绝望,明明无声却有着穿透精神的力量。
无孔不入。
山崎怜蜷曲起身体,呕出一滩粘液。
视线模糊,她感到血液倒流,四处寻找出口,自己还活着的迹象也离身体越来越远。
她快死了。
也就在这时。
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
“滚出去!”
一道声音,势如破竹,穿透雨幕晦暗而来。
在山崎怜迟迟未反应过来时,与声线气质极其不符合的少年就出现在她面前,弯腰俯身,朝她伸出了手。
山崎怜呆呆地看着他。
身体却还在瑟缩颤抖。
他收回空落落的手,衣领下绘有奇异符号的嘴巴开合。
说了什么。
听不清。山崎怜摇了摇头。
于是少年蹲下了身,一只手轻轻拍起她的后背。
缓慢却有效的驱散着遗留在她身上的惊惧。
很久之后,山崎怜才再次听清对方的声音,那句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别怕”。
事后。
她才得知少年叫做狗卷棘,是一名咒言师。
也就是说,他的声音,具有操纵万物生灵的心的力量,山崎怜如此理解。
也因此,她近乎固执的缠上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