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禁足结束前一晚,晚萤被师父叫去清心殿,师父对她道:“为师明日要去樱湖山庄捉一只生有怨气的水怪,如果萤儿想下山走走,可以同为师前去。至于历练一事,萤儿就不要再去想了。”
晚萤道:“师父,可我在山上修习,不管是剑法还是御剑术,没有一样长进,这样的修习有什么意义呢?”
空予道长道:“意义不必去寻,水到渠成,意义便生。准备一下,我们明早就去樱湖山庄。”
师父这样说,晚萤也不再多问,她回去撕下衣服一角,写下这十日被禁足的事情,想经过山下莲花池的时候给蓬蓬,让蓬蓬知道她是因为被禁足才没有如约。
第二天一早,她就跟着师父下了山。樱湖山庄就在暮云山往东十里之处,空予道长也没有御剑,晚萤就跟师父一路走去。
经过山下的莲花池,晚萤想找蓬蓬,可蓬蓬白天已经变成莲花池里的一个莲蓬。晚萤将写了字的衣角系在莲花池旁一棵小树苗上,蓬蓬会看到的。
晚萤跟师父来到樱湖山庄,樱湖就在庄子的前面。樱湖一侧湖岸上生长着一棵千年古樱树,正值樱花盛放,春风经过,一树樱花纷纷而落,很是好看。湖面微波荡漾,就是湖水有些浑浊。
空予道长嘱咐晚萤,一会儿水怪出现后让她离得远一点,她知道师父是怕她受到伤害,可是自己也想能帮上一点忙。
晚萤有些失落地往后退去,师父将她叫住,拿出几个风铃递给她,“萤儿去将这些风铃挂在湖对岸的那棵古樱树上,要挂在朝湖面的这一边,以扰乱水怪的心神。挂完风铃就马上远离湖岸,等师父捉住这只水怪再来。”
晚萤应了师父,欢喜地接过风铃,就沿着樱湖跑去对面的古樱树下挂风铃了。
从湖的另一岸远望古樱树,只觉这棵千年古樱树与樱湖相映成景。现在站在树下却感觉仿佛整个天空都被樱花覆盖,粗壮的树干恐怕五个人都合抱不过来。
不过这棵古樱树虽然树干粗壮,樱花开得茂盛,但枝叶生得低,不用爬树就能将风铃挂上了,要是树高的话师父不放心也就不会让她来挂风铃了。
现在晚萤站在树下只要稍微一抬脚就能将风铃挂到枝叶上。风铃一挂上,就在微风中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她将几个风铃都在树枝上挂好后,就谨记师父的话,远离湖岸。
当晚萤从樱树旁走过,见有一个少年正躺在另一侧树下,樱花落了他一身,他抱着一本大书正在睡觉呢。
晚萤怕一会儿水怪出来会伤到他,就上前轻推他的肩膀,叫他:“喂,你醒一醒,在这里睡觉不安全。”
少年醒来,一双睡眼还有倦态,可当他看见晚萤后,顿时清醒了过来,一副格外惊喜的模样,喊道:“萤儿!”
晚萤疑惑他为何会知道她的名字,刚要问他,谁知少年竟一个起身抱住了她,兴奋地道:“萤儿!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晚萤却被他吓到了,不知如何安放两只胳膊,抱也不是,不抱也挣脱不开。可少年却紧抱着她不松手,晚萤道:“你抱得我太紧了,我要喘不过气了。”
少年才松开她,望着她傻笑。
她问少年:“你认得我?可我没有见过你啊?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道:“我叫钟缘!”
“钟缘?”晚萤仔细回想着,都要将这十八年来所有的倒霉事都过了一遍了,也没想起这个名字,摇了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的确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也没有见过这个少年。
钟缘却坚定地道:“但我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萤儿!”
晚萤见他这么肯定,又问:“我十年都未曾下山,你何时见过我?”
钟缘挠了挠头,皱了皱眉,想了想,然后道:“我也不知道。”
晚萤觉得他定是认错人了,可钟缘却认定她就是他要找的萤儿。
好奇怪的少年,从未见过,却认定找的人就是她。
只听湖中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晚萤往湖中望去,见湖中心的水像烧开了一样往上涌,赶紧对钟缘道:“我师父就要引湖里的水怪出来了,我们快离开,在湖边会有危险的。”
“你师父要引水怪出水?”钟缘不仅不怕,竟还有些惊喜,“我在这里等了一天一夜了,就是为见一见这只水怪!”他竟非常自然地握住了晚萤的手,“有我在,不会有危险的,相信我。”
只听“哗啦啦”一声响,水怪腾出湖面,溅起的水花如浪高,直拍向湖岸。
钟缘将晚萤拉到身后,自己用左手去挡水花。晚萤见到他左手手腕处发出一道蓝色的弧光,拍过来的水花竟然笔直地落到湖里,连他们的一根头发都没有打湿。
再往那水怪望去,只见它通体呈铜绿色,有手有脚,体型跟人差不多,一颗大头格外瞩目,两只大耳朵耷拉着,耳朵上还挂着几根水草,两只手上有一团灰白色的雾气。
空予道长催动两把剑,从两面攻击水怪,水怪欲同时抵住两把剑的来势,却因为樱树上的风铃声让它似乎使不上力,只能退后闪避。紧接着两把剑交汇后合二为一,直刺向它的胸膛,可到了它的身前却化成了一个袋子,它本来迎剑而去欲击破剑势,却不料到了近前没有打住直接被收进了袋子里。
钟缘问:“你师父将这只水怪收了去会将它怎样?”
晚萤道:“一入化魂袋,它的法力便被化魂袋吸收,百日之后,它的精魂就会被炼化。师父的这个化魂袋十年之中炼化过几十只精怪的精魂,不过师父捉的都是为害一方的精怪。”
钟缘道:“很多精怪如果没有遭到人类的排斥驱赶,是不会作恶的,而且没听说这只水怪伤害过这里的人,你师父为什么要捉它?”
晚萤道:“师父在路上跟我说这只水怪与其他精怪不同,它不知为何生有怨气。它在樱湖中,会让整个樱湖水慢慢变得浑浊,如果误饮了这湖中之水,神志就会受到影响。幸好樱湖山庄的人不饮这湖中之水,但也怕有渴极了的行人误饮。”
“呃……”钟缘砸吧了两下嘴巴,“我晚上看不清这水是清是浑,就喝了两口……”
“啊?”晚萤担心,“我带你去找我师父吧!”
钟缘道:“这水喝着也没有什么怪味道,再说你看我现在像有事的样子吗?”
晚萤道:“不行,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还是小心一些好,你先跟我们回暮云山吧。”
钟缘问:“你是住在暮云山吗?”
晚萤应着,钟缘就立即道:“那我就去暮云山!”
回到暮云山,晚萤就请师父给钟缘看看。空予道长看过钟缘后,确定他确实没有任何事。
钟缘由此让空予道长放了那只水怪,但水怪体内的怨气不得净化就不得放归湖中,空予道长让钟缘快回家去,免得家人担心。
晚萤也才想到当时因为着急,没让钟缘跟家人打个招呼就将他带来了暮云山,现在天都黑了,他的家人不见他回去该担心了。
空予道长离开后,晚萤就要送钟缘下山去,可钟缘却不走。晚萤想他是还记挂着那只水怪,就对他道:“师父既然说了不放那只水怪,任谁再去说也是没用的,你不要再想它了,快回家去吧。”
钟缘却拉起她的手道:“我不回去,我家在千里之外,我离家出走,就是为了寻你。”
晚萤听着一头雾水,“离家出走?寻我?”
钟缘目中满是坚定地点头。
晚萤问:“你为何要寻我?”
钟缘道:“因为你就是我的心上人,我这一生非萤儿不娶。”
“啊?”晚萤惊讶不已,如果不是师父说他没有什么事,她甚至都觉得他是因为中了水怪的怨气神志不清才如此。
钟缘接着道:“我娘给我相亲,但我心上早就有了萤儿,我只会喜欢萤儿一人,只会和萤儿在一起。”
晚萤听他说得那么认真,那么执着,也不能将其当作胡言或是玩笑了。她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就算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可我确实才刚见到你。”
钟缘道:“那我从现在起就在萤儿身边。”
晚萤道:“和我在一起会倒霉的,我天生霉运,大家都离得我远远的……”
钟缘却道:“我不会离开萤儿的!我长这么大还没尝过倒霉是什么滋味呢,蛮想尝尝的。”
从没倒霉过的人,怎知倒霉的苦头呢?晚萤摇头道:“倒霉的滋味可不好受,会让你众疏亲离,会让你处处受阻,不管怎样努力还是什么事都做不好。”
钟缘听到此,竟比晚萤还难受,好像是因为自己才让她受这些苦似的,“都怪我现在才寻到萤儿,以后有我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受一点苦的!”
晚萤听过师父的鼓励,见过别人的冷漠,还有蓬蓬的热情,可是从没有听过这样的回应,钟缘竟责怪起了自己。
晚萤赶紧道:“这怎会怪你,况且没有谁能永远在谁身边的,很多事情都需要自己去面对。”离开了父母后,她虽然遇到了关爱她的师父,却也独立了许多,慢慢长大也渐渐习惯了一个人,一天中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修习上。“只是我不想背着被天诅咒的命运,我一直努力改变,却始终没有改变什么……”
钟缘道:“我知道一个地方。”说着就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本大书。晚萤瞧见书上写着“山海精怪录”五个大字。
钟缘翻到折起的一页给晚萤看,晚萤看到这一页的左侧画着一座有点点萤光的山,右侧画着一花一草一石。中间写道:萤山,隐于六界之外。山上有萤虫,其萤光可净化万物,汇千万只萤虫之光可成夙愿,改天命。若见萤山,须入妖域、冥府、魔界三大至暗之境,得盐生花、魂不食草、古焰石三种至暗之物。于晦日日月同落之际,将其置于人间至高至寒之巅无量山无量之眼,即见萤山,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