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禾已经连轴转好几个月没有休息过了,长年累月的加班、领导的push,身体的各种小毛病,心理上的焦虑全都压了上来。
“我这00后的身体怎么这么脆皮……”沈风禾今天头疼得实在受不了,只当是感冒。交接完工作,请了一天病假,磨蹭半天终于走完了OA。
“今天我想好好睡一觉。”沈风禾躺在床上打开免打扰模式,熄掉屏幕后猛的一阵眩晕袭来,眼前只觉千花万叶般飞旋。眼前的一切开始逐渐模糊,她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师妹,师妹你醒醒。”
谁在说话?
沈风禾脑子晕晕乎乎的,还有点犯恶心。
“让我再睡会,我好累啊。”她喃喃道。
等等?好像是个男子的声音?我不是在家睡觉吗???
沈风禾强撑开发涩的上下眼皮,视线好一会才慢慢聚焦起来。
“我去!这是哪?”沈风禾一蹦三尺高,在客栈里发出好大动静,引得几桌客人纷纷侧目。她往下看,见自己身着带红边的素白衣衫,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把简约云纹的连鞘长剑。
沈风禾扶额苦笑,之前常做的都是鬼灵精怪的恐怖噩梦,这下又是给她整哪来了?果然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客官,您要的拌粉来喽!”店小二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拌粉,香味直勾味蕾。
沈风禾咽了咽口水,这居然还有拌粉……梦里的东西能吃么?以前光顾着在梦里逃命了也没这口福。
正狐疑着,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师妹站着干什么呢?”
沈风禾循声望去,那男子身着一袭素白衣衫,面容清隽,墨发束于玄端,正向她走来。
沈风禾看的有点呆了,果然是在做梦,梦里的帅哥都这么符合自己的xp。(不是)
“你在叫我吗?”她指了指自己。
那男子一愣,随即叹了口气:“入师门都三年了,修炼毫无长进。这次下山历练,你就是真失忆了也逃不脱。”
沈风禾:“诵什么经历什么练乱七八糟的,我就请了一天病假一堆活等着我干呢。”她拍着木桌大喊:“我要回家!”
沈风禾眼睛一闭一睁,再闭再睁,三闭三睁……
诶不是这梦这么难醒么???
“闹够了就坐下吃,天黑之前得赶到寒山观。”那男子不再管沈风禾,自顾自吃起了面。
“咕咕……”肚子就这么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算了算了,天大地大吃拌粉最大。就算是噩梦也只能老老实实等自己醒了……
那是一座山中小观,只几家村户,人烟稀少,就这么被丛丛树林掩隐其中。
路上两人简单交谈一阵,说是交谈,不过是男子单方面反复交代这次历练的事项安排:“一会进观,我们佯装成赶路的兄妹,到观里借宿一晚。你叫叶小风,我叫叶小寒,记住这两点,其他随机应变。”
“哦。”沈风禾不再言语,心理不禁吐槽这梦到底有完没完啊,怎么还演上了了,下一步是不是还得cosplay???
刚神游到这里,叶小寒就看见前方有一素袍女道士正打算关门闭观。
“道长且慢!”叶小寒远远的招呼了一声。他赶紧跑上前去,理顺口气,颔首道:“道长,我与妹妹赶路至此,可否借宿一宿?”
女道士不言语,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沈风禾,微微点头欠身让二人进去。
观中古朴宁静,有个不大的院子。叶小寒和女道长搭话,沈风禾跟在身后,一边观察着着周围的情况。
院子正中里有个石制水缸,缸体遍布深浅不一的纹路。里面的水不知积蓄了多久都有点发绿了,面上漂浮着几片浮萍,隐约可见缸壁内侧滑腻的深色青苔。
这水缸莫名有股凉意,沈风禾不再细看,快步跟上叶小寒。
“观中只有道长一人吗?”叶小寒问。
女道长道:“师父云游去了,道观里现下就只有我与师妹二人常住。”
院子一侧是通往三清殿的台阶,另一侧连着几间厢房和客房。“观内香火不旺,这几间客房长期空置,二位施主请自便。”
说罢,女道士迟疑片刻,道:“观内最近总在子时传来叩门声,惯是些惑人心智的山精野魅,二位不必理会。”
夜半叩门?山精野魅?沈风禾只觉一阵凉意直冲脑门,咽了咽口水。
沈风禾可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坚定的相信现实世界肯定是没有妖魔鬼怪的。
灵异的梦自己倒是经常做,最后无非就这么两种结果:
要么是妖魔鬼怪追着她杀,要么是身边的人异化成了妖魔鬼怪,然后追着她杀……
想到这里,沈风禾自觉地退后两步,离这两人远一点。
叶小寒见状笑了笑:“看来妹妹人长大了胆子也变大了,也好,咱们就这两间客房休息吧。”
他向女道士点点头,转身推门而入。只剩沈风禾死死盯着另一间屋子,不敢进去。
山村道观大都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传统,刚到这里时夕阳还挂在天上,整个道观沐浴在金光里,显得静谧但祥和。一转眼天色已经暗了一大半,观外树影重重好似鬼影。
沈风禾打了个冷战,犹豫再三,还是推开了另一间客房的门。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陈设极为简单,一桌一椅一床。
这屋子看起来还算正常,就是这门……沈风禾看着单薄的木门在风中吱呀作响,麻溜的把门闩好。
天光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无尽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桌上有盏积满油垢的灯,沈风禾不会点也懒得点。
暗淡的月光透过泛黄破损的小窗,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沈风禾摸着黑上了床,外衣也不脱,把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
睡着了应该就会醒过来了吧?
沈风禾想着想着,睡意逐渐涌上了心头。
叩,叩叩
声音不大,却极有规律。
叩,叩叩
有人在敲门,沈风禾当然听见了。
这叩门声仿佛不是敲在木门上,而是敲在了她身下的木板床上,近在耳边。
沈风禾不敢睁眼,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身体的血液仿佛凝固冻结一般,浑身发麻。带着潮气的被子时刻提醒着她,现在还没回到自己家里。
沈风禾有点崩溃,家里虽说不算多富有,但也吃穿不差。在家有软乎乎的大床和暖呼呼的被子,工作后自己虽然挣的不算多但也舍得花钱住着舒舒服服的小公寓。现在这硬板床睡的腰酸背疼就算了,大半夜的还要被吓?
本来天天加班睡觉的时间就不够,知道对于苦逼的打工人来说一个良好的睡眠有多重要吗?
睡不好觉伤心肝脾肺肾你知道吗?
沈风禾最讨厌有人吵她睡觉了!!!
叩,叩叩
忽的一股无名火上来了,她猛的掀开被子。几步走到门口大喊:“他丫的你能不能别敲了,大晚上的你干嘛呢?让不让人睡觉了?有没有素质啊我请问呢?你信不信我报警抓你告你扰民啊?”
……
一阵寂静,门外的敲门声似乎停了。沈风禾转身正打算回去继续睡觉。
叩叩叩
没完了是吧?沈风禾就近抄起了椅子,把门闩一落、把门一拉。
今天就算真是鬼它也得死!!!
门一开,椅子脱手就砸了出去。白色身影一闪而过躲开了,椅子硬生生砸在地上,有几块直直崩飞出去。
“以前怎么没发现师妹力气还挺大。”
是叶小寒的声音,沈风禾松了口气。
叶小寒俯身把椅子捡了起来。
“……你大半夜的老敲什么门?”沈风禾无语。见叶小寒抬脚便要进门,她堵在门口警惕道:“你干嘛?”
叶小寒不言语,一个闪身便绕过了沈风禾,借着月色正在用火折子点燃油灯。豆大的火苗猛的窜起,随即稳定下来,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借着油灯,叶小寒的脸部轮廓清晰起来,几缕碎发垂在鬓边,衬的侧脸线条清隽如远山。
“砸坏了别人家的东西,当然要帮你收拾烂摊子了。”叶小寒屈膝蹲下捣鼓着木椅,椅腿与椅面衔接处的榫卯崩开,扶手上的雕花磕掉小块木皮,还好整体框架未断。
还不是怪你大半夜的敲门吓人……
屋外一阵寒风灌入,沈风禾打了个寒战,意识已经清醒了大半,自觉把门关好。
沈风禾也蹲下凑近了瞧他。睫毛长而密,垂眸时像覆着一层细碎的月光,周身气质清冷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疏朗。
长这么仙应该不会是妖魔鬼怪吧?
就算是妖魔鬼怪应该也不爱吃人吧?
我为什么会梦到会修椅子的帅哥?
……
叶小寒动作熟练,未过半刻,散架的木椅便重归稳固。
“我就敲了一次门。”见沈风禾蹲在一边发愣走神,叶小寒突然这么来了一句。
“……什么?”沈风禾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小寒重复道:“我只敲过一次门,我听到你大喊大叫之后,才过来敲门的。”
鸡皮疙瘩从手臂一路爬到脖子,沈风禾搓着手臂道:“你就在我隔壁,没听到有人敲门吗?”
叶小寒摇了摇头,刻意压着嗓子说:“进门之前,我在你门外的石阶缝隙里,看到了三柱香。”
沈风禾一愣,她记得进门前门口什么都没有。
“是给我做标记了吗?”沈风禾毕业后一直一个人住,关于女性独居安全可是了解的清清楚楚。门口有奇怪的记号就有可能是被人踩点标记了。
叶小寒闻言却笑了起来:“果然得多带你下山历练历练,脑子一下就灵光了起来。”
……
我谢谢你啊。
叶小寒道:“走吧,这里不能住了,去我房里打地铺。”他说完,动作自然的帮沈风禾收拾起来,随后抱着铺盖自顾自的回房去了。
沈风禾只好跟在他身后,出了房门,果然在自己门口看到地上有三个小亮点,像三只红豆大小的眼睛。
这就是那三柱香吗?
沈风禾只觉诡异,不敢再看,快步跨进隔壁明亮的屋子。
叶小寒给沈风禾打好地铺,自己上了床就要睡去。
夜半敲门,奇怪的三柱香,还有这个自称是师兄的男子,这里到底是哪里,梦有这么长这么细节这么真实的吗。沈风禾实在睡不着,就着燃油灯,窝在被子里就这么熬了一晚上。
第二天天快亮时,突然就下起了雨,嘈杂的雨声格外催眠。沈风禾吹了油灯打算补个觉,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叶小寒在说话:“……居然把算盘打到我们头上……”
天亮之后,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沈风禾睡醒后见叶小寒已经出去了,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她打算出门先洗把脸。
雨淅淅沥沥的没停,天黑沉沉的一片,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沈风禾在檐下眯着眼四下看了看,洗漱好像是这边客房尽头那间。她踮着脚撸起长长的衣衫贴着墙壁过去。
水冰凉的触感让沈风禾完全清醒过来,她习惯性去拿桌上的一面镜子,想整理下散乱的头发,却愣住了。
镜子本是倒扣着的,沈风禾摸着它像是面金属质感的铜镜,把镜子转过来,发现镜面一片暗红,像被什么东西厚厚腻腻的涂了一层完全照不出人影。
沈风禾心下一沉,一股恶寒顺着背爬了上来。
太诡异了,这里真的太诡异了。
她扔下铜镜,冲入雨中向大殿跑去,沈风禾只想离那面镜子远一点。
三清殿里,长明灯昏黄摇曳,殿中神像威严又慈悲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殿内阴冷,沈风禾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后颈。指尖触及皮肤,却传来一种异样黏腻的触感。
不像是汗水。
她一个激灵,猛的收回手,指尖上竟然沾着些许黄黑色的泥污!
这是什么时候沾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