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周雄家，沈槿州就立刻恢复了人前那副专业的形象。
宋野靠在门框上，一手插着兜，一手拿着烟，盯着面前干活的沈槿州，安静得像一头捕猎前耐心观察猎物的猛兽。
他脑子里全是沈槿州被吓到血色尽失的样子，他红透的耳尖，还有他抬手扇向自己的那一巴掌。这人越是故作清高，他就越想看他吃瘪时生动的神情。
沈槿州无视宋野对他投来的目光，语气冷淡地开口：“周雄最后一阶段的数据分析已经完成。如果你感兴趣，可以过来看。不过，我建议您直接看总结报告，节省彼此时间。”
宋野将烟头掐灭，走过去，低头时热气喷洒在沈槿州的颈侧，不知道为什么，沈槿州明明不喷香水，但他总觉得这医生身上总有一种好闻的味道在勾着他。“不，我有的就是时间，你给我讲讲。”
“这份数据报告涉及神经电信号的实时采集和转化，其中牵涉复杂的傅里叶变换和微秒级延迟补偿。如果你没有相关的神经生物学或高级数学基础，我即使讲上三天三夜，对你而言也只是听觉上的噪音污染。”
沈槿州知道这人根本听不懂，不想跟他废话，但宋野的爹又是大金主，所以刚刚他也只是礼貌性的提一句而已。
宋野大马金刀地坐在沈槿州旁边的凳子上，咧开嘴：“那好，我们不讲这个。我们讲讲生理学范围内的，比如如何刺激前列腺吧？不知道这属不属于沈哥的研究范畴呢。”
沈槿州被他这话吓得看了看旁边，确认工作人员都离他们有段距离才松了口气，“你每次说话的时候能不能看看场合，这是你污言秽语的地方吗？”
“我这是向沈医生探讨医学知识，是你想歪了，你心里在想什么呢？” 宋野就是想逗逗他，每次看到沈槿州如坐针毡的样子，他就觉得很有成就感。
沈槿州想把报告扇宋野脸上，真是狗化为人形了，真狗啊。
这会周建军过来敲门，喊他们去吃饭。
“先吃饭。”沈槿州起身揭过刚刚的话题，越过宋野走了出去。
宋野把烟盒往兜里一塞，半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在饭桌上，宋野把碗筷摆好放到沈槿州面前，动作自然得像做惯了。沈槿州深深看了他一眼，说了声谢谢。
刚坐下，沈槿州的手机就响了，是院长的电话。
他接起电话，那头的院长压着声音，异常严肃：“槿州，网上那段录音，你看到了吗？”
“什么录音？”沈槿州愣了下，“这边信号不稳，我没上网。”
院长沉默一秒，像在斟酌措辞：“只有声音，没有画面，但配了字幕，还把说话人标成你和宋野。这段录音传播很快，已经造成了范围很大的影响了。”
“你自己上医院群里看看吧。” 在挂电话之前，院长在电话里跟沈槿州说先让他把手头的项目先做完，医院等风头过去了再回医院。
沈槿州感觉莫名其妙。
看沈槿州挂了电话，宋野看出不对，问他：“出什么事了？”
“网上有段关于我们的录音在传，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绑架的事情。”沈槿州猜测道，“但我还没听到内容。”
挂上电话后，沈槿州点开医院的群聊，这些群一般也不是发什么正经工作内容的，就是传播一些业内相关信息或者新闻的群。
沈槿州几乎没有打开过这个页面，但没想到有一天自己成为被传阅的一员，而且自己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打开这个群的时候，立马就弹出一条新闻，让沈槿州瞠目结舌，“北京××医院医生沈槿州与聚鑫集团继承人宋野同性恋情引关注”。
宋野在旁边盯着沈槿州，看着他脸一点点变黑，心莫名的慌了起来，“你说话啊，网上说的啥？”
沈槿州眼皮直跳，离开餐桌，宋野跟了过去，走到门外没人的地方点开那条录音，手机传出的声音不堪入耳。
那天晚上贾成功不止听到了，还录了下来。
这段录音里即使是看不见脸，熟悉他的人也都能听得出来，这是他的声音。他终于知道刚刚院长怎么都不说录音的内容是什么，而是让他自己去看。
沈槿州抬头看了一眼宋野，要不是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从来到这，扭脚，被绑架，住院，现在被曝光性取向，这人真的是烦人透顶。
他一直不公开性取向，只是为了少点麻烦。社会还不够包容，他也没有能公开的伴侣，就一直回避。现在被这样不体面地曝光，他真是憋屈又恶心，像吃了屎一样难受。
宋野听到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立马给陈丞打电话，交代把这个事情压下来。“不要让我看到这条新闻还在网上挂着，谁再传播就给他递律师函。” 他挂了电话，转身看沈槿州，语气放软：“别担心，我现在就让他们把这条撤了。一会儿谁都看不到。”
沈槿州盯着他，看了两秒，喉结轻轻动了一下。第一反应还是想骂，都是你惹出来的。可第二反应来得更快，如果那天晚上他真那么抗拒，这些事也走不到今天，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他知道压下来，顶多是降热度、压传播，但是互联网没有真正的橡皮擦。那些他身边认识他的人可能都已经知道了。
“嗯。” 他把手机扣回桌上，深吸一口气，后悔没有意义。沈槿州正琢磨该如何向院长交代、尽量不让这事影响工作。
突然门口忽然一阵喧哗把他的思路生生打断。
几辆外观低调但车牌显眼的商务车停在了土路边，随后，七八个扛着摄像机和话筒的记者，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