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神策封魔录》那糟心的结局和原著中“陶然”师姐苍白病弱的影像反复交织,最后定格在萧逸声跳下悬崖时那模糊又决绝的背影。
她是被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唤醒的。
“大师姐,你醒着吗?我送吃的来了。”是林桃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
陶然挣扎着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进来吧。”
门被推开,林桃端着一个木质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摆着一碗清粥和几碟小菜。她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但眼神已经亮了许多。
“师姐,你先吃点东西。大夫说你失血过多,需要清淡饮食好好补补。”林桃将托盘放在床边的矮几上,殷勤地帮陶然摆好碗筷。
“有劳你了,桃桃。”陶然确实饿了,端起粥碗小口喝起来。粥熬得软糯,带着米香,温暖的食物下肚,让她感觉虚弱的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
她一边吃,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桃桃,我昏迷的时候,有谁来看过我吗?”
林桃掰着手指头数:“二师兄和三师姐来看过,见你没醒,守了一会儿就被我劝回去休息了。五师弟……嗯,他来了一会就哭了,后来被二师兄和三师姐哄回去了。”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都是我的错,师姐对不起啊”
“我这不都醒了吗,桃桃就不要自责了”陶然安慰道。
陶然默默消化着这些信息。二师兄、三师姐、五师弟……原著里对这几个配角的描写少得可怜,几乎就是背景板一样的存在。她只记得二师兄是个一生风流债的美男子,三师妹的形容是个性格豪爽的姑娘,五师弟年纪最小,调皮贪玩。
这个师门,果然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随便”的气息。掌门和师尊心大到徒弟重伤昏迷也只是口头交代一句就下山,师弟师妹们也是各有各的“特色”。
“萧师弟呢?”陶然放下粥碗,终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他给我用了那么好的药,我还没当面谢谢他。”
林桃立刻答道:“二师兄正在练剑呢。师姐你要见他吗?”
陶然摇摇头。
“我知道了。师姐我有个问题啊……”林桃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当时……怎么会躲在树后面啊?”
陶然一愣,随即从原主零碎的记忆里翻找出了原因——原主“陶然”性格温软,不喜争斗,最喜欢找个安静角落看些杂书游记。那天正是为了躲清静,才挑了个大树后面遮阳看书,没想到祸从天降。
“只是想看会儿书,图个清静。”陶然模仿着原主的语气,轻声回答。
“哦……”林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没再多问。她手脚麻利地收拾好碗筷,“师姐你再休息会儿,我晚点再来看你。有事你就摇床头的铃铛,我听得见!”
送走了林桃,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陶然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思绪纷飞。
既然穿来了,就不能坐以待毙。原主是因为伤重不治早早下线,她现在虽然醒了,但身体依旧虚弱,必须想办法尽快恢复。而且,她必须搞清楚这个世界的真实情况,尤其是关于萧逸声和这个随便派。
按照原著模糊的时间线,师门被灭的惨剧发生在几年后。导火索似乎与一件宝物或者某个秘密有关,但死作者根本没写清楚!只模糊提到萧逸声所在的宗门被魔道势力盯上,满门被屠,只有他因在外历练侥幸逃脱,之后便踏上了复仇和追寻力量的道路,最终堕入魔道,成了魔神。
“魔道势力……到底是什么势力?为什么要灭随便派?”陶然揉着发痛的额角,“还有萧逸声,他跳崖真的是因为大仇得报生无可恋?那也太随便了吧!”
她越想越觉得这本书的坑多得能摔死骆驼。她当初是怎么津津有味的追下去的!
不行,不能光躺着。
陶然深吸一口气,尝试着调动体内那微乎其微的、属于原主的灵力。原主本就是个普通人,灵力微弱得可怜。如果不是师尊和掌门是修仙的根本不会走上这条道路。好在聊胜于无,运转几个周天后,她感觉身体的沉重感减轻了一些,精神也好了点。
“当务之急是养好伤,然后……想办法接近萧逸声。”陶然暗自思忖,“至少要搞清楚他那瓶效果极佳的伤药是哪里来的。还有,得摸清楚这个随便派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能引来灭门之祸。”
她可不想等到几年后,莫名其妙就跟着师门一起领了盒饭。
休息了约莫一个时辰,陶然感觉恢复了些力气,便慢慢挪下床。双脚落地时一阵发软,她赶紧扶住床柱才站稳。
打量了一下房间。陈设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梳妆台,一张书桌。书桌上散落着几本书籍,她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封面上写着《仙侠风物志》,旁边还有几本类似游记杂谈的书。
看来原主确实是个喜欢看书,对外面世界充满好奇的姑娘。
陶然叹了口气,将书放回原处。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清新的空气带着草木的芬芳涌入,窗外是一个小小的庭院,种着些寻常花草,远处能看到连绵的山峦和缭绕的云雾。这就是修真世界啊……真实得让她有些恍惚。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陶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玄色弟子服的少年正站在院门口,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进来。
那少年身姿挺拔,面容尚带青涩,但眉眼间已能看出未来的俊朗轮廓。只是他眼神沉静,甚至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淡漠,薄唇紧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陶然的心脏猛地一跳。
虽然比小说后期描述的魔神形象青涩了无数倍,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萧逸声!
陶然迅速调整表情,挂上原主那标志性的、带着温柔的笑容,细声开口:“是萧师弟吗?请进来吧。”
门外的少年似乎顿了顿,这才抬步走了进来。他在离陶然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颔首:“陶师姐。”
他的声音清冽,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质感,但没什么情绪起伏。
“听说师姐醒了,特来看看。”萧逸声说着,目光快速扫过陶然依旧苍白的脸色,“师姐伤势如何?”
“多谢师弟挂心,好多了。”陶然维持着笑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还要多谢师弟之前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师弟的灵药,我恐怕……”
“举手之劳。”萧逸声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平淡,“师姐无事便好。”
他说完,似乎就打算告辞离开。
陶然哪能就这么放他走,连忙开口:“师弟那药效果极佳,不知……是从何处得来?如此珍贵,师姐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她紧紧盯着萧逸声的表情,不想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萧逸声闻言,眼神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是一次下山历练时,偶然所得。并非什么珍贵之物,师姐不必挂怀。”
偶然所得?陶然心中冷笑,骗鬼呢!那药效连大夫都称赞,岂是随便“偶然”就能得到的普通货色?
但她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感激又略带不安的样子:“原来如此……那师姐就更要谢谢师弟了,如此机缘得来的药物,却用在了我身上。”
“同门之间,理应相助。”萧逸声的回答依旧滴水不漏,语气疏离而客气。他再次颔首,“师姐重伤初愈,还需静养,我就先告辞了。”
萧逸声来去如风,留下满腹疑团的陶然。
她关好窗户,回到书桌前,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本《仙侠风物志》粗糙的封面。原主是个安静的性子,喜欢用书籍填充修炼之外的时间,这倒给了陶然一个绝佳的借口和信息渠道。
接下来的几天,陶然安心留在小院里养伤。林桃每天准时送来饭菜和汤药,偶尔二师兄沈弈君和三师姐苏挽云也会来看望。沈弈君是个一脸风流相的美男子,看着不靠谱但人不错,每次来都会带点好玩的小玩意或者点心。苏挽云是个豪爽的姑娘,喜欢红衣,每次来都是风风火火的,但为人细心,来的时候若是陶然睡着了,便只在屋外看下就走了。
陶然一边扮演着温顺的大师姐,一边暗中观察。她发现,这个师门的人际关系,比她想象的还要好。说不定男主真是因为师门情深入的魔。
“桃桃,”某天喝药时,陶然状似随意地问起,“咱们师门……好像人很少?师父和掌门,就收了咱们这几个徒弟吗?”
林桃正帮着收拾房间,闻言想了想:“是啊师姐。我听师父说过,咱们随便派讲究随缘,不强求广收门徒。二师兄是师父早年游历捡回来的,三师姐是掌门带回来的,五师弟是山下镇子里父母双亡被带上山的,萧师兄是几年前师父从外面带回来的,说他无家可归。”她掰着手指数完,又补充道,“师姐你也是师父捡回来的呀,你不记得了?”
“伤了些元气,有些事记得不太真切了。”陶然含糊地应付过去,心里却更加疑惑。一个“随缘”收徒的散装宗门,凭什么能拥有让未来魔神都念念不忘的“师门情深”?又凭什么会引来灭门之祸?这背后一定有问题。
养伤期间,陶然最大的收获是终于能够顺畅地引动体内那微弱的灵力,并且从原主零碎的记忆里,扒拉出了基础的修炼法诀和几个简单的小法术——比如清洁术、凝水诀,还有一个最基础的轻身术,大概能让她跳得比普通人高一点,跑得快一点。
聊胜于无。陶然自我安慰,至少打扫卫生和取水方便了。
她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了阅读原主的藏书上。《仙侠风物志》、《灵草图谱初解》、《基础阵法简述》……这些杂书看似无用,却帮她迅速构建起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框架。她知道了这个世界仙魔妖并存,有各大修真宗门和世家,知道了修炼境界的粗略划分,也认识了一些常见的灵草和基础阵法原理。
同时,她也格外留意任何可能与萧逸声有关的事情,但萧逸声与人交流甚少根本听不到多少他的消息。
十天后,陶然的伤势好了大半,已经能自由活动,只是剧烈运动时胸口还会隐隐作痛。她决定不再困守小院。
这天清晨,她深吸一口带着露水清甜的空气,走出了院门。
“师姐!你可以起来啦。”林桃放下手上的扫帚欢喜地跑向陶然的方向。
“嗯,都躺了这么多天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陶然摸摸小师妹的头开心道。
躺了那么久骨头都要软了,能不起来嘛。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到。
陶然注意到,包括萧逸声的大家都不在这,好奇问道:“桃桃,师弟他们呢?”
“二师兄带着五师弟出去玩了,三师姐去练刀了,大师兄在练剑呢,我扫完地也去练一下。有大师兄陪我练剑真的事半功倍呢。”
那就我一个没事做的了!
为了不做废人陶然道别了小师妹去了后山。在后山她看到了正在练剑的萧逸声。
他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正在练剑。剑式并不繁复,甚至有些朴实无华,但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一种凌厉的劲道,与他平日里那副沉默孤僻的样子截然不同。剑锋划破空气,发出细微的嗡鸣,带动着他周身的气流,将地上的落叶卷起,又悄然落下。
陶然屏住呼吸,悄悄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观察。她不懂高深剑法,但也能感觉到,萧逸声的剑,带着一种远超他表面年龄的狠厉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戾气。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剑意。
陶然正看得入神,忽然,练剑的萧逸声动作猛地一顿,收剑而立,目光如电般扫向她藏身的方向!
“谁?”
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瞬间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陶然心里咯噔一下。被发现了!
她暗骂自己大意,未来魔神的神识感知岂是她这点三脚猫功夫能轻易窥探的?
藏是藏不住了。陶然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跳,脸上挤出一个带着几分慌乱和不好意思的表情,从树后走了出来。
“萧师弟,是我。”陶然慢慢走出来带着标志性的微笑,“我伤势好些了,出来走走,看到这边有人练剑,就好奇看了一眼,打扰师弟练功了,对不起。”
萧逸声看清是她,眼中的锐利稍稍收敛,但眉头依旧微蹙着。他收剑入鞘,走了过来。
“是师姐啊,不好意思我以为是不怀好意的人想暗算我。”
“师弟真会开玩笑,山上除了我们就没别人了怎么可能有不会好意的人呢。”
萧逸声不说话了。
很有问题,陶然想。这地方总共就他们几个怎么可能有什么不怀好意的人。但看萧逸声的表情又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难道曾经有过什么人暗算他吗?
“师姐?”萧逸声喊道。
陶然这才回过神来,“失礼了师弟,打扰到你真是不好意思。我回去看看桃桃需不需要帮忙,我先走了。”
陶然转身便走。
“师姐。”萧逸声在她身后开口。
陶然脚步一顿,心脏微微提起。他叫住她做什么?莫非还是被怀疑了!
只见萧逸声走到她面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和上次类似的白玉小瓶,递了过来。
“这瓶固本培元的丹药,对师姐恢复元气或有助益。”他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师姐回去时小心。”
又送药?他哪来的这么多药,看起来挺贵的样子,但随便派可不像有那么多钱的样子,派里的钱都是师尊下山除魔时乡亲们为了报答给的,但一般不会收太多,他到底是哪来的这些?
无数念头在脑中闪过,陶然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这、这太珍贵了!师弟上次的药已经帮了大忙,我怎么能再收……”
“拿着吧。”萧逸声直接将药瓶塞进她手里,触手冰凉。“师姐保重。”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便再次走向那片空地,似乎要继续练剑,完全没有要送她回去的意思。
陶然握着那瓶尚带着对方一丝体温的药瓶,看着萧逸声的背影,心中的疑云更重了。
这人身上的谜题真多,虽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为人不坏。不过他到底哪来的这么多药?以及他的态度……他经历过什么。
越想越多,越多越头疼。陶然决定不想了。算了,以后再调查吧,现在先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