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米尔榭顺着墙滑倒,昏睡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夜幕已经渐渐落下了。她望向谢尔拂楼的方向,一阵阵浓烟升起,耳边传来了回荡在空中的警笛声。
……那些孩子,应该已经回到爸爸妈妈身边了吧。
米尔榭扶着墙艰难地站了起来,头还晕晕的,应该有些发烧。
抬起头,视野模糊间她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她下意识的想逃,但对方瞬间释放的念压压得她无法动弹。
月光照着草荐,一阵微风吹动男人黑色的碎发,虽然危险,但好看极了。
库洛洛走近,黑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米尔榭。他身上并没有杀完人后该有的血腥味。
“在我不注意的时候,你去做了些……计划外的小动作?”
库洛洛的表情似笑非笑,语气中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米尔榭紧贴着墙壁,她知道这个时候说谎无异于自杀。
““乐园”的那些孩子,我把他们……放出来了。”她努力平复气息,声音依旧沙哑。
米尔榭抬起头,能闻到晚风传来的、呛人的燃烧气味。
她思索了片刻,质问到:“你要把他们都烧死在火里,为什么?你明明可以救下所有人。”
库洛洛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平静地望着她那双银蓝色的眼睛。
米尔榭忽然想到上午在拍卖会时侠客那套“精彩”的说辞,补充了一句:“你们和拍卖会的那些人没有区别,都是恶魔。”
库洛洛轻轻笑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真的笑话。
“那么你呢,亚维露伊小姐?你在那个地方,没有杀过无辜的人吗?”
米尔榭僵住了,她忽然想起艾莉,这个由她亲手结束了生命的女孩。
不给她思考的间隙,库洛洛继续说道:“救或不救,都是我个人的权利,而非义务。我没有必要和任何人解释。”
“那其它人呢?就该被活活烧死吗?”米尔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库洛洛没有反驳,只是沿着自己的话继续说:“你在”乐园“时,同样有机会可以救了所有人,但你没有,为什么?在顾忌什么?怕牵扯出背后你无法掌控的势力,还是怕给家里惹麻烦?”
接连几个问题像重锤,砸得米尔榭头晕目眩。
“所以亚维露伊小姐,如果你真的拥有绝对的力量,大可从一开始就杀死所有人,救出那些孩子,甚至可以杀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而你没有,也不能。在我面前,你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她愣愣的望着库洛洛,那双漆黑的眼睛在火光下像是致命的诱惑。
米尔榭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爬升。尽管她知道对方的话语在一步步引导,却还是忍不住自我怀疑。
库洛洛说得对。
如果她足够强大,或许就能打破“乐园”的规则,或许艾莉就不会死,或许那么多无辜的孩子不会饱受折磨。甚至她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去寻求与库洛洛的合作。
他的话语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就在这时,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米尔榭下意识地抬起头,雨水从庭廊圆形的天窗中倾落,在两人中间隔起了一道流动的帘幕。雨滴在路灯下像无数跳跃的、发光的星碎,让库洛洛的身影变得模糊而遥远。
她忽然有些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懂他难以捉摸的心。
最后的话语还萦绕在潮湿的空气中,下一秒库洛洛飞快地出现在她身侧。
冰冷的触感贴上脖颈,快得来不及,刀锋便切开了她的皮肤。
“我说过,合作期间如果违反了我的命令,我会杀了你。“
视野变得暗淡,生命随着血液开始流逝。就在意识快要沉沦在无边的黑暗的前一刻,米尔榭召唤出了伊露维亚。小黑猫低下头温柔地舔舐着她的脖颈处,伤口开始愈合。
她猛地坐起身,捂着脖子上已经消失的伤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把念能力运用在如此极限的情况下。
十五岁的米尔榭第一次了解到为什么人类最根源的恐惧是死亡。意识像被绑上了巨石,不可逆转地沉入了没有任何光亮的黑色海底。
思想,记忆,情感……所有这些构成她的东西都将在那里悄无声息地被稀释、湮灭。
“不存在”。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甚至连孤独的感觉都不会有,因为感觉本身也不复存在。
此刻,唯有濒死的窒息感和脖颈传来的痛感让她确信自己依然存在。
库洛洛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雨水顺着漆黑的发梢滴落。
他眼中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抢夺**:“你的念能力……似乎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趣。”
他攥起米尔榭捂住脖子的手腕,力道不重,却无法挣脱。
女孩受惊的灰蓝色的眼睛此刻蒙着雾气,像被雨水惊扰的湖泊。
他附身,轻声问,“如果下次,我挖走你的眼睛呢?”
米尔榭猛地挣脱开他的手,身体本能的开始向后挪,脊柱抵上冰冷的墙,无路可退。
就在此刻,其他人也陆续赶到了。众人的目光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女孩,除了飞坦,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惊异。
“团长,来的警察越来越多了,该撤了。“信长抱着长刀说到。
库洛洛从容地转过身,走近同伴的阴影中。
然而,就在米尔榭快看不到他在雨幕中的身影时,他忽然停下,像想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哦,对了,你的哥哥,正发疯似得满世界找你。”
他回过头:“视频已经在黑市传开了。以揍敌客的效率……找到这里,应该很快了。”紧接着,声音和身影一起模糊在了雨里。
最后的力气也耗尽了。她靠在墙边,听着雨声滴滴答答,眼前一片朦朦胧胧,模糊了现实与梦境的边界。
等再次醒来时,米尔榭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极其柔软的大床上,身上还被换好了干净舒适的睡衣。
她撑着身体坐起。巨大的落地窗外,圣嘉学院的全貌在夕阳余晖中一览无余。原本精致恢弘的谢尔拂楼被大火烧的只剩下焦黑的残骸。许多警车停在旁边,闪烁的红□□显得渺小极了。
她的目光漫无目的的扫过,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窗前。男人黑长的头发在透窗而入的夕阳下流淌着沉静的光泽。背影纤细高挑却富有力量感。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下方的废墟。
是伊尔迷,是他来了。
米尔榭重新躺下,把被子盖在脸上,假装自己没起来过。
听到了声响后伊尔迷走到床前,他脸庞的线条精致,在暖光色的光线下显得很柔和。他拉开被子,将手贴在她的前额上,“嗯,退烧了。”
米尔榭只好又坐起身。伊尔迷走到旁边的桌上,到了一杯水递给她,自然得仿佛昨天他们还坐在家里一起喝茶。
干哑的嗓子被温水滋润后十分舒适,只是她突然觉得房间里的气氛莫名的有些尴尬。
伊尔迷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什么话都没说,甚至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用纯黑的眼睛看着她。米尔榭太熟悉这种静止了,伊尔迷在等她的解释。
“我……我。”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那天看到伊路往小奇头上插念针,才跑的。”完了,一紧张又全说出来了。
伊尔迷歪了歪头,脸上浮现出了一种了然, “唉?是因为这个。”
预想的职责并未发生,实际上从小到大伊路从不职责她什么,只是一昧地用自己的那套逻辑将她完全包围。
“我怕你也会给我扎针。”她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闷闷的。
伊尔迷无机质的黑眼里闪过一丝茫然的困惑,随即突然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低声自语。
“如果米路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就不需要额外的手段,那样效率太低。”他的语调平稳,像是在讲述“有太阳的是白天”一样理所当然。
那你对小奇就能随便用念针了吗?!她在心里暗自吐槽,不敢出声。
米尔榭把整个脸蒙到被子里,只能行动表示抗议,突然不想和哥哥说话了。
伊尔迷见状站起身,直接拉上了床帘,房间瞬间暗了下来。
“现在要好好睡觉噢。”
“可是哥,现在还是白天!”
伊尔迷转过头,指了指刚刚递给她的杯子,“这个里面,下了会让人昏睡的毒。”
米尔榭觉得一阵无法抗拒的眩晕袭来。明明已经培养过抗药性了还是会中招,这就是来自哥哥的、必须服从的“关怀”。
与此同时,穿着黑袍、梳着背头的暗夜帝王库洛洛正站在一片废墟的高处。下方,其它旅团成员们正清点着此行的“战利品”。
库洛洛低头,指尖拂过刀柄,上面还残留着属于的米尔榭血液。
流星街的风卷起尘埃。他转身,声音不高地说:“内个女孩的念能力,很特别。”
所有人的动作微微一顿。
“直接抢过来不就完事了!”窝金靠在一块水泥墙板上,手里还攥着趁信长不注意时从他盘子里抢来的披萨。
侠客轻盈地从一堆杂物上跳下,走到库洛洛身旁:“团长,治愈系的念能力不罕见,但她身上的制约似乎强得反常,治了几个伤口,生命力就近乎枯竭了。”
库洛洛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虚空处,“你们认为,她一直待在牢笼路,是怎么知道拍卖会的事的?”
“瞎猫碰上死耗子呗。”芬克斯满不在乎地掰扯着鸡腿。旁边埋没在阴影中打游戏的飞坦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白痴。”
团长的话打断了快要打起来的两人,他手中具现出那本“盗贼的极意”,书页随风而动。“我推测,她还有一种能让身体自由移动的念能力。”
“我明白了。”侠客的娃娃脸上笑容变得炙热。
库洛洛合上书,声音平淡却带着决绝:“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
团长大人发话啦,废墟上下,响起了蜘蛛们参差不齐却同样令人胆寒的回应。
唉......死亡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作者曾经也想给米尔榭设定不会死的能力,但因为不是穿文,在猎人世界里太像来自黑暗大陆的力量了,不太好写。(毕竟富坚老贼都没画完)
关于伊尔迷:感觉哥酱就是天然呆,而且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他会把所有人的行为都约束在自己的逻辑下,并觉得很合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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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