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芙有了钱,终于不用只靠两条腿了,她自清州运河乘船北上千余里,转乘马车,颠簸数月,终于到了沧州,再坐一程,就到了大齐的边界,咸州。
这次她坐的马车明显没有之前的舒适,车厢被隔断,后面放货物,前头挤了五个人,屁股下硬硬的木板硌得慌,车厢顶是一块帘布,北风呼啸,吹得一起一伏。
倒不是左小芙把钱花光了,才如此俭省——她还有千余两银子,而是如今去咸州的平民越来越少了,大伙儿都是逃亡南下,这班马车还是她在沧州呆了近一个月才等到的。
她听说了许多消息,派去清州的陆钦差被杀,神京的靖阳长公主怒不可遏,清算了丞相徐竟松及其党羽,朝廷乱了好一阵,还有人说什么牝鸡司晨,要清君侧,几场仗打到了神京门口,好在都被压下去了。
幸好靖阳长公主没事儿,左小芙松了口气,她怕不能亲手杀死她。
朝廷不稳,咸州军和北燕的仗就更难打了,她听说镇守咸州的楚将军缺兵缺粮,打得颇为艰难。
但这一切都和她没关系,她只想赶紧到咸州,出关几百里去屏城。
“吁,各位今晚就在这歇息吧,明早再上路。”马夫停车,掀开帘子。
左小芙背着包袱下了车,外面暮色苍茫,天垂平野阔,是她还没有看惯的风景。
她们一行人进了一户农家,过了篱笆进院时,他们队伍里一个五十来岁,黝黑干瘦的老头转了转眼睛,打量院内,他对两个马夫道:“这家人你们认识吗?”
马夫正把马车往院子里赶:“熟着呢,我们来回跑都是住这儿。”
老头没再出声。
这户人家只一对老年夫妇,给他们吃的是圆圆扁扁,面脆油香的胡饼配萝卜白菜煮的热汤,大伙儿的胃暖了,驱散了一路颠簸的疲累,边吃边闲话起来。
“这时节大家去咸州,肯定都各有各的难处吧?我和拙荆是去寻亲的。”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和旁边的年轻妇人紧挨着,他们身着素净的夹厚布衣,皮肤白净,不像干农活为生。
老头掰碎胡饼在汤里蘸了蘸,扔进嘴里嚼了很久才咽下:“我和孙儿也是。”他孙儿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五官平平无奇,像个小瘦猴子。
“我也一样。”左小芙道。
年轻夫妻瞧别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垂头默默吃饭,不再言语。
饭后,两个马夫和老农睡一间房,左小芙和年轻妇人随老农妇一间房,其余爷们儿挤在一起。
左小芙坐在炕上靠墙处,她把包袱枕在屁股底下,银子和银票都放在贴身的暗兜里。
老妇见她还不躺下,悄声道:“姑娘,快睡吧,明天天不亮就要走的。”
左小芙想打一会儿坐,她得空了便会如此,道:“我路上睡了会儿,不困。”
妇人闭了眼,左小芙盘膝而坐,进行每日修行。随着口诀的运行,一吐一呐间,暖流流遍四肢百骸,化为丝丝金气汇入丹田。
左小芙“看着”几丝细如发的金气,并不满意。数年打坐,丹田金气逐渐充盈,但近几个月来,她却感觉打坐收效甚微。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小芙完成最后一轮口诀,和衣躺下,但她还没有睡着,静静听着北风呼啸。
风声中,马蹄声嘶鸣声忽随风袭来,堂屋处传来门被踹开的哐当声,吓了左小芙一大跳,也惊醒了睡着的妇人和老农妇。窗外也似迎合着破门声,燃起十数簇火光。
左小芙大感不妙,果然,几息后卧房的门也被踹开,几个高壮的汉子举着火把闯了进来,见三个女的,都嘿嘿大笑,火焰在他们眼中跳动,染上淫邪之欲。
“老大,这有两个模样水灵灵的小娘子。”汉子笑着喊道。
妇人抱着棉被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被两个汉子扯下了炕往外拖,另有一个来拽左小芙的胳膊。
她刚刚数了,外头恐怕有不下十人,面前这几个汉子腰配弯刀,看起来都不好惹,因此假意配合,和妇人一起被拉去了院子里。
院里十几个身穿粗布大褂,下套皮裤,背弓箭,配马刀的汉子站着,左小芙扫了一眼,两个马夫和农户老头站着,地上只跪着年轻丈夫,那一老一小却是不见。
“还有两人呢?”被众星拱月似围起来的最魁梧壮实的汉子喝道。
其中一个马夫上前几步,一脚踹在年轻丈夫肩上:“那两人呢?”
年轻丈夫仰倒在地,哆哆嗦嗦地说:“我,我睡着了,不知道。饶命呐老爷们,你们想拿什么拿什么,只要放了我夫妻性命。”
“就在这附近搜,他们肯定跑不远!”马贼头子张虎道。几个手下人进屋翻箱倒柜,或是骑了马去不远处追查,他又道:“货物和人都运回去。”
张虎翻身上马,马夫见他要走,忙笑道:“张爷,俺们通风报信,您得赏我们口汤喝不是?”
张虎哈哈大笑:“当然。”他给手下递了个眼色,后者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给他。
张虎一勒缰绳,马蹄踏风而去,手下们早已将左小芙三人反绑双手,像麻袋似的仍在马背上飞驰跟上,马车里的货物早被转移,也跟上队伍。
左小芙一直没有反抗,一来这群人人多势众,有利刃马匹,她估计不是对手,而来此处一眼望去尽是平野,根本没有藏身的地方,因此只能按兵不动。
马贼们狂奔了一会儿,来了一处河谷,此处有十几顶毡帐沿河而设,地上堆着杂七杂八的货物,外围一圈尖木桩,还有个简易马圈,营地里染着十几丛篝火,在黑暗里分外亮眼。
进了营地,张虎指挥一群人卸货,他则踱步到左小芙三人面前,蹲下来饶有兴致地打量三人。
“这个卖了。”张虎指了指年轻丈夫。
后者痛哭流涕,跪在地上不住地哀求。像他这样的年轻男子一般都会被卖去私矿,私盐场里做苦役,去了那,一日十二个时辰日夜不停地劳作,吃的比狗不如,过不了几年就会断送性命。
张虎不听他的鬼哭狼嚎,看向年轻妇人和左小芙,他的眼珠子在两个人之间转了转,最终停在丰腴的年轻妇人身上。
年轻丈夫也不哭自己了,膝行着把妻子挡在身后:“不要碰蕙娘,老爷,钱都是你们的,放我们夫妻一条生路吧。”
这些话张虎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他站起来一脚踹翻年轻丈夫,把哭闹的蕙娘扛在肩上进了自己的帐篷。
手下人把年轻男人拉走,左小芙也被扛起来丢进一个帐篷里。
帐篷里狭小昏暗,有一种非常不好闻的气味,一个汉子正要进来,却被其他人拦住:“这次该我先了吧,别让我又玩剩下的。”
左小芙趁他们争执之时,手够到靴中藏着的匕首割绳子。韩泉送的匕首锋利无比,一下就割断了麻绳。
外头的争执似是完了,一个汉子弯腰进来,左小芙半蹲着,只等他放下帘子就偷袭。
但另一个汉子紧随其后进来。
“还是一起吧,嘿嘿嘿。”后面的汉子笑道,他放下了帘子。
一瞬间,火光星光都被挡在外面,帐篷里一片黑暗,左小芙猛地冲上前,寻着记忆中他们的位置一匕首刺中一人胸膛。
那人咳咳地叫了几声,另一人感觉到异样,叫到:“怎么了?”他手半掀帘子,透进来的微光让左小芙看清了他,匕首斜刺入他的喉咙,自后脖穿出,帘子瞬间又合上了。
解决掉两人,左小芙把匕首在一人身上擦了擦,握在手中,在帘子对面划开一道口子,观察外面的情景。
外面近处是几顶毡帐,地上或插火把,或点篝火,几十步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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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外围每隔百步有人在站岗,再往前是一片黑暗,只山包上有一点缓缓移动的火光。
她将口子划开些,钻了出去,猫着腰闪进另一顶帐篷的阴暗处,在黑暗中,她调整姿势,内力自丹田向下注入腿脚,她轻盈一越,如夜猫般跨过七八尺的距离,滚进另一顶帐篷背后,不久便来到最外围。
她躲在阴暗处观察山包的灯火,那灯火总是朝任意方向慢悠悠走几十步,并不固定,左小芙紧盯着火光,见它先是慢慢放大,又向远处而去,趁着这一瞬间,她翻过尖木桩,趴在草中匍匐向上爬。河边的草茂且高,她站着草能埋住她的腿。
左小芙感觉自己开始斜向上爬,慢慢爬了会儿,终于有了平缓的趋势。她回头瞧见火光已远,松了口气,由趴为蹲,缓缓站起。
突然十几步开外的草丛里传来沙沙响动,左小芙惊得转头望过去,不知是什么,她迅速向那儿冲过去,竟看到三团黑影扭打在一起。
“帮……帮忙。”其中一个人低声道。
左小芙认得这个声音,是同行的老头,她瞧见老头拿腰带紧勒一个男人的脖子,他孙子压住男人扑腾的双手,但这两人一个老,一个瘦,都快要制不住男人。
左小芙瞧男人一副马贼打扮,匕首划过他的脖子,直接了结了他。
老头立刻拉了她和孙子蹲在草丛里:“可能还有暗哨,小心些。”
孙子小声抱怨道:“姐姐,你不能随便站起来,被暗哨发现了,那帮马贼会像马蜂一样冲过来。”
原来是他们怕她惊动暗哨才不得已动了手,左小芙低声道:“抱歉。”
老头道:“跟我来。”
他四肢着地在草丛中匍匐,左小芙的人紧随其后,直到营地再也看不见了,三人才小跑起来。
“没想到你居然能逃出来,有两下子。”老头道。
“咱们这是往哪走?”左小芙道。
“回农户那里。”
左小芙惊讶道:“为什么?他们是一伙的。”
“那两个马夫晚上应该不会赶路,我们偷了他们的马走,不然迟早会被追上。”
左小芙估算距离,农户家距营地大概十里,他们应该能在两刻内赶过去,但她心中还有个疑问:“为什么马贼抓人的时候你们不在?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老头边跑边说很吃力,他孙子接道:“爷爷发现那家人不养狗,在这种马贼出没,不太平的日子里很可疑,我们就留了个心眼,半夜想跑,可没来得及,我们就躲在附近,趁着他们都围在院子里的时候爬在他们装货物的马车底,中途松手逃了。”
“我叫左小芙。”
“我叫唐堂,我爷爷叫唐远。”瘦猴子唐堂道。
“唐爷爷,我在营地里杀了两个人,他们发现了肯定会追上来。”左小芙瞅他老大年纪了,叫名字不尊重,就和唐堂一样称呼他。
唐远吓了一跳:“在哪动手的?”
“一个小小的帐篷里。”
唐远想了想:“估计过不了一两刻他们就会察觉到不对劲,堂儿,跑快点儿!”
唐远虽是爷爷辈的,但其实不到六十,体力还是有的,唐堂跑得飞快,左小芙更是轻松,要不是配合这爷孙的速度,她早跑得没影儿了。
不多时农家院子就进了他们视线,此刻天仍未亮,屋里一片漆黑,唐远道:“我和堂儿去牵马,左姑娘去门口看着他们,要是有人出来……”
“交给我。”左小芙低声回道,进了院子,守在堂屋门前。
没过多久唐远两人就把马从厩里牵了出来,二人坐在马辕上,唐堂向她招手,低声道:“姐姐,快来!”
左小芙跳上车,唐远一鞭打在马背上,大喊声驾,马匹冲出院去。
左小芙回望,屋里燃起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