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微微亮,大公鸡扯着嗓子鸣叫,林殊后半夜睡得安稳。
窗户被拇指粗的铁棍拦着,像是监狱。
不应该,陌生的环境,老鼠横行,他怎么可以睡得这么香?
林殊伸手打算去够手机,右手被陈亦安结结实实压着,他只好小心翼翼用左手艰难行动。陈亦安向后微微挪动,许是被硌得难受。
林殊的手自由了,但身体呈现一种极度扭曲的姿态;他抱着自己的衣服,轻手轻脚离开房间,跑到客厅换衣服,生怕吵醒陈亦安。
老房子墙体厚,天然的信号屏蔽室。院子里信号稍微好些,打开微信(未连接)……林殊反复刷新几次流量,家庭群里的消息还停留在昨日。
居然没回他,奇怪,不像王岚女士的风格。
他们住在村子的边缘,门前的梧桐树遮天蔽日,树干两人勉强才能环抱;许是布谷鸟栖息于此,林殊不认识什么鸟类,叫起来“布谷布谷”,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布谷鸟,城市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
北方天干地燥,加之林殊昨天一整天,喝的水还没吐的多,口干舌燥,实在忍受不了。
保温壶里的热水已经用完,他只能学着昨天陈亦安的样子,打算自己烧水。
林殊之前上过野外生存课,钻木取火都难不倒他,更何况灶台引火。火苗刚刚被点燃,他蹲在灶门前卖力吹着。一阵风吹过,浓烟倒流,熏得林殊直咳嗽,脸上蹭了不少烟灰,眼泪挂在眼角。
陈亦安醒来发现对方不在,以为他好奇去村里闲逛,却从窗台望见这样一副光景,幸运的是火生起来了。
林殊过去20年的生活技巧与这段支教生活的匹配度并不高。在机构的时候,陈亦安总是麻烦对方,这段时间轮到他报恩了,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姚叔体谅年轻人爱睡懒觉,提前为他们准备了面包和牛奶,林殊九点多才勉勉强强把水烧开,热好牛奶,邀功般去喊对方起床。
陈亦安倚靠在床上,腿撑着电脑,敲击着什么,林殊凑近发现是历年e市各大学各专业的一分一段表。陈亦安的睡裤本就不长,膝盖拱起,裤腿滑落堆积在大腿根,甚至露出底裤边角,林殊紧张地移开视线。如果此时陈亦安看到,一定会被对方怪异的眼神吓到。
“你还没填志愿,时间这么紧张,为什么要来支教?”林殊递过早餐,e市的大学他并不是很了解,两人分差将近100分,文理有别,他更是门外汉。
“我答应别人了。”陈亦安停下手头动作,视线并未离开屏幕。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比较好。”林殊当年报志愿,全部亲力亲为,最后从临床滑档到动物医学,大一卷破天,降转至数学专业。报志愿这方面,纯纯前车之鉴。
还好陈亦安不了解他,不然害怕老鼠这么拙劣的借口,是谁都不会相信。
“志愿老师已经找好了,我自己选一下专业。”语气平淡,和昨日逗他洗澡的样子判若两人。
两张床并在一起两米多宽,林殊非要蜷缩在对方脚边,手指在ipad上滑动,欣赏他的热血漫画。
两人就这样窝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
“小林,亦安,你们的伙伴到了。”是姚叔的声音。
林殊有些心虚,快速起身,出门迎接。陈亦安倒是淡定,换好衣服悠悠出门。
另外的两位“同事”,一位是负责英语课程的英专生柴菲,另一位是负责体育课程的体育生张嘉豪。此外,陈亦安负责手工课,林殊负责生理卫生课。
由于村里没有路灯和监控,柴菲是女生,出于安全考虑,住在镇上的酒店,行动也和三人分开,暑假直接去学校授课,不参与六月份课程。虽然生活便利,但也会相对辛苦些,每日通勤近四个小时,负责人只能将英语课排在下午。
姚叔交待几人明天去学校,为学生讲解课程计划和清点教学用具。
“今天下午你们去超市采购生活用品,我们工作失误忘记给你们准备生活必需品。”姚树将三轮车钥匙递给在场唯一一位有经验的陈亦安。
张嘉豪自告奋勇:“我有驾照。”
林殊下意识询问:“D证?”
“那算了,早忘记了。”张嘉豪不好意思地挠头。
陈亦安不喜欢和别人交流,等姚叔发表完“慰问演讲”,直接回房间了;林殊接过讲解大任,带他参观院落里的各个角落,绘声绘色描述起他这一天的所见所闻。
“挺不错。”张家豪似乎还挺满意。
“啊?”林殊简直怀疑自己耳朵。
“去年我去西藏支教,那才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张嘉豪露出他那标志性笑容。
“你们一起来的吗?感觉你们关系很好。”
林殊顺着张嘉豪的视线看去,正好是两张并起来的床,陈亦安蹲在床边,房间一览无余。
“我们刚认识。”
······刚认识就睡在一起,身上都串味了,这人说瞎话不眨眼。
超市在Y字路口,城乡大巴下车点对边,前两天没有营业,规格不大,大多是充满年代感的零食饮料,仔细查看甚至能发现,货架深处几瓶过期的饮料。
村子里年轻人几乎走空,三人并肩引来不少侧目,林殊简直臭屁坏了。三人绕了很多圈,也没什想吃的,三人都有带生活用品,最后只买了窗帘和电热水壶。
张嘉豪的卧室正对洗澡角落,林殊可不想被参观洗澡。回去后,林殊想要借助角落里的葡萄架,用窗帘搭个简易淋浴间。
墙体坚硬,林殊扶不稳钉子,陈亦安将手附在对方手上,举锤敲击,两人手忙脚乱。
张嘉豪一人负责安装窗帘,陈亦安和林殊房间香水味很重,两张床紧靠在一起,两人睡衣堆成一堆,不对劲,不对劲。远远看着两人干活,动作暧昧,活脱脱热恋中的情侣啊。
唐探里说:“房间整洁无异味,不是伪娘就是?”,果然有道理。
等一切弄完,几人总算重新拥有**权。
外出时,姚叔搬来一张茶几放在客厅,几人总算不用趴在床上备课。三人并排坐在沙发上休息,空调齐开,卧室敞开着,客厅才不似蒸笼般蒸人,恢复正常温度。
张嘉豪率先打破沉默对林殊说:“哥,你为什么来支教?为了加志愿时长吗?”
“不是,想要了解世界的每一面。”林殊靠在陈亦安身上,转头看向他,“你呢?”
“是也不全是,我答应过别人。”张嘉豪一脸惋惜。
这句话突然触动林殊,他揽过张嘉豪的肩膀,激动道:“你俩原因一样。”,说着另一只手指向陈亦安。
陈亦安突然被cue到,茫然,他不擅长交友,和张嘉豪还没有聊过天。“我们不一样。”陈亦安看向林殊,一瞬间又转向张嘉豪。
“我答应之前支教遇到的小朋友,一定会回去看他。今年有事来不及去西藏,只能以另一种方式见面了。”张嘉豪感觉场面有些尴尬,打圆场道。
“我上学的时候遇到过一位支教的学姐,她资助过我半学期的生活费,我答应她会以这种方式回报她。”两人都没以为陈亦安会接话,一时诧异,陈亦安表情淡然,没有理会两人的目光。
“原来是这样,我问你,你怎么不说。”林殊整个人撞向陈亦安,似是表达不满。
“你也没问?”陈亦安没想到,一下没坐稳,趴到沙发扶手上。而后,林殊又蓄力撞向另一边,两人默契地同时蓄力,撞在一起。
“哈哈哈……”张嘉豪莫名其妙被逗笑。
“算起来,你算我学长。我叫你哥才对。”林殊笑道,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哥。
……
张嘉豪和林殊都自来熟,两人相见恨晚,谈天说地,没几分钟就有感而发相拥在一起;陈亦安在一旁耐心听着,偶尔提到他,才会回复一两句。
三人聊得忘乎所以,直到傍晚七点姚叔来叫他们去吃饭。
张嘉豪走在最后,愧疚错怪两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