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陈原烁还觉得妻子通情达理,虽然不许他抽烟,却也有人情味地允许他在外随心所欲。
可现在,陈原烁却觉得妻子的行为和自己的老爹有异曲同工之处。
在外任你胡搞,可在我的眼皮下,你还是给我乖乖地当孙子。
陈原烁越想越气,骂了一句娘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小瓶香水往自己的身上喷了几下,之后他抬起手臂嗅了嗅,确定没有烟味,才又整理好了刚刚扯开的领口同样的,崔堇娴不喜欢自己的丈夫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按了几下门铃,家里的阿姨连忙给他开了大门。
回到家,迎面见到的还是阿姨,崔堇娴则是坐在内厅里优雅地喝着红茶看着报纸。
有时候陈原烁也会觉得不公平,
凭什么他要在外受陈至山的欺侮而她崔堇娴却可以坐在家里安安稳稳地做阔太太?等他千辛万苦地拿到了陈氏集团,崔堇娴又可以毫不费力地成为陈氏集团的新任董事长夫人?
可陈原烁却又无比忌惮崔堇娴。
毕竟他的那点事情一大半都是崔堇娴在后方运筹帷幄,他不能丢掉崔堇娴这样一个军师。
更何况,色字头上一把刀。就算这些年陈原烁在外也见过不少女人,可却从未再见过像崔堇娴这样其他的财阀二代是因为双方家族的生死而不敢踹走原配,那他陈原烁还真是个异类了。
他是打心底里觉得外面那些庸脂俗粉是比不上崔堇娴的。
见陈原烁进了内厅,崔堇娴抬起头冲他笑了笑,也没问候,就指着桌上的一碟点心说道:
绿豆糕,尝尝吗?
陈原烁刚要开口,却听见崔堇娴轻轻笑了一声、
还是算了吧,你今天心里发堵,大概也吃不下。
这个自问自答直接扪了陈原烁的嘴,他只能尴尬地咧了咧嘴,不咸不淡地说道:
你还真了解我。
他说着坐到了崔堇娴的对面,讪讪地看着崔堇娴手中的报纸,盯着那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一言不发。
你一个当哥哥的去告妹妹的状,老爷子觉得你小家子气也不是没道理。
崔堇娴说着伸手拈起一块糕点,递到唇边咬了一口之后,转头唤阿姨过来。
端走吧。她笑着说道。
阿姨瞅了一眼盘子,睁圆了眼睛道:您才吃了一块呀太太。
是半块。崔堇娴笑道,她说着把手中那块咬了一半的糕点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甜的东西偶尔尝一口也就算了,要是吃多了,就容易忘记自己之前吃了多少的苦。
阿姨一副迷惑的模样,却也不能违抗崔堇娴的命令,只能默默地把那碟绿豆糕端走。
阿姨走了之后,崔堇娴放下手中的报纸。她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湿巾仔细地擦了擦自己的手之后,才抬头道:
你妹妹头上的纱布都还没拆,说不定到现在伤口还在往外浸血。你不关心妹妹也就罢了,还要参她一本。你是不是忘记了陈原臻的母亲就算再低下,她却也是你父亲的女儿了?
陈原烁没吱声。
原烁,你可别忘了。你手上这个案子,是陈原臻把自己的脑袋撞了个鲜血淋漓才轮到你的。人都常说闷声发大财,你倒好,反而要再踩她一脚。我要是老爷子,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堇娴,你还真当这案子是块香饽饽呢?陈原烁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怎么?
陈原烁冷哼一声,说道:你刚才也说了,陈原臻这次撞了个头破血流。从这儿你还看不出来,这群医生有多疯吗?陈原臻一个女人,他们也不管不顾地闹,像疯狗一样。你不怕我还怕被这群疯子咬伤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论六亲不认,还得属你陈原烁啊。崔堇娴也笑道,他们推推搡搡误伤了陈原臻,你倒是没推搡她,可到老爷子面前字字都往陈原臻的伤口上扎,恨不得直接把她从集团里抹掉,你就仁义了?
崔堇娴说罢笑着翻折了几下报纸放在一边。
天下乌鸦一般黑,关系到了自己的利益,谁又好意思说谁卑鄙呢?只是,你看问题也太缩手缩脚了些吧?
闻言,刚才还被崔堇娴一番话驳斥的无言以对的陈原烁又来了精神,挑着眉毛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像是s市第一人民医院这种日流水上亿的超级医院,你知道掌握着多少资料库吗?
崔堇娴盯着自己莹白的手指悠闲道。
陈原烁屏住了气息仔细听。
按照这家医院每年能有五百万的门诊量来看,第一人民医院那位刚刚去世的院长坐在院长位置上二十年,在他任期的短短几年内,这家医院就变成了超级医院。就按十年来算,这家医院至今也该储存了五千万条门诊信息。
你的意思是
医药不分家,你想一下这五千万条信息如果提供给药店会如何?现在高科技医疗也在发展,我们把数据提供给他们又如何?五千万条信息的价值,可不只有五千万那么一杯水的容量啊。
陈原烁的心跳也随之加速如同擂鼓,只是刚激动了一瞬,他就又皱起眉毛。
可是医院里闹事闹得正厉害
医院改制势在必行,现在两家争也无非是争那个院长的位置罢了。你只需要暗地里选一个帮衬就好了,何必像小姑子那样傻乎乎地往争斗漩涡里闯呢?
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崔堇娴。
漆黑一片的客厅里,陈原臻站在落地窗前对着手机低声说道。
窗外街景的灯火映在她白皙的脸上,如同一种诡魅的妆容。
手机里被电子化了的纪慈希的声音听起来不如往日那样冰冷,可疲惫感却是远无法掩饰的。
你担心她什么?纪慈希问。
陈原烁的军师就是崔堇娴,崔堇娴是个难缠的家伙。我的这出苦肉计别人也就算了,可崔堇娴却未必能够相信。
可你到底也是全身而退了。纪慈希说道,不管她是不是相信。
所以我才会更加担忧。她的葫芦里到底装着什么药。
陈原烁如果参与这个案子,会给你带来坏处吗?纪慈希突然问道。
不会,这个案子是块烫手山芋,就算能得到那么一点点的利益,也被它的危险性给抹掉了。
既然如此,那崔堇娴看来是别有用心了。纪慈希说道,她脑袋里装着的可能是自己的事情,只要没威胁到你,你又何必在意。还是说,
说到这儿,纪慈希停顿了片刻。
又或者,你对她有别的兴趣?
第94章济河焚舟
别的兴趣?
陈原臻重复了一遍,她砸了咂嘴,却没反对,眼珠转了几圈后,反倒是笑着承认了。
我对她,还真是有点别的兴趣。
纪慈希没说话,静静听着。
二嫂她,聪明、漂亮、家世又出众。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谁见了她能不心生向往呢?
那陈总监也在其中咯?纪慈希轻笑着问道。
我?
陈原臻闻言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我就免了吧。崔堇娴的确是令人心生向往的女神,可我却打心底里觉得这个女人可怕。藏在她那张精致画皮下面的还不知道是人是鬼呢。
她说完又冷笑。
为了心里那点不能见人的欲望就要冒着被卷走一切的风险去摘高岭之花,我不是那种勇士。
听到这儿,纪慈希蓦地笑了起来。
陈原臻,你就不怕,我也会卷走你的一切?
陈原臻闻言身体一僵。
陈氏集团真好啊直到我也走进这里,才发现陈氏原来在我生活的国度里有如此大的渗透力。我原来都没有想过,自己随便走进的一家商场,一个小区,也许就会是害死我姐姐的人的产业。
陈原臻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陈原臻,你就不怕,你的那么多事我都知道。我把这一切都告诉高修,来换我自己高升的机会吗?
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我一定会守住你的后方?
毕竟你也姓陈,不是吗?
纪慈希这番话的语速不急不缓,可每一个字都透着森森的寒气。
她听到手机那头的陈原臻浅浅的呼吸声,却始终没得到她的回复。
二人都不再说话,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这一瞬间世界都静止。
良久,纪慈希终于听到了陈原臻的声音。
我信你。
先是一句很轻的肯定回答,而后愈发坚定。
就算是信错了,我也认了。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来补偿你的这些痛苦,等到这些事结束之后,我会补偿你。可是纪慈希,我希望你明白,我愿意补偿你不是要替陈家做什么,只是我不想你背负着憎恨生活。
到最后,陈原臻终于又一次笑了起来。
至于我们家的那三个家伙,我来替你收拾就好了。
你这话听起来很奇怪。纪慈希说道,说得好像,解决了这些事情之后,你就了无所愿一样。
谁知道呢,或许真是这样也不一定。陈原臻耸了耸肩膀,毕竟这些年我都是这样活过来的,为了这些事吃饭;为了这些事睡觉;为了这些事不得不在集团里装模作样。
这次换成纪慈希沉默起来。
半晌,她才低声开口:
你休息吧。
片刻后,她结束了通话。
看着已经暗下来的手机屏幕,陈原臻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她也确实该休息了。
她正要把手机收起来,转身整理一下准备睡觉的时候,手中紧攥着的手机却又一次震了起来。
来电显示只有一串号码。
陈原臻的手机上除了纪慈希等少数人会在通讯录上有备注之外,其余人一概都是手机号码。
做事不留痕迹的唯一办法就是没有痕迹。
只是陈原臻的记忆力极好,她扫了一眼那串号码就知道是谁,滑了一下手机之后,马上换上惯常的笑容。
董副院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陈总监,我现在在z市,我们见一面吧。
到底还是老人家吃过的盐多些,一旦感觉稍有不对,直接就奔到z市找人算账。
陈原臻倒是也算出他会过来所以并不意外,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而后笑道:
既然这样,不妨我来约地点好了。
她的笑意逐渐加深。
我知道一个地方,很隐蔽。
陈原臻说的那个地方的确隐蔽,就连陈至山可能也并不清楚。
那就是赵之祯妻子名下的别墅,听赵之祯的意思,这栋别墅除了赵之祯夫妇之外再无第三人看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只是有一天陈原臻却收到了他的一封亲笔信,才得知他带着妻子去环球旅游,临行前则把别墅的钥匙交给了陈原臻。
那封所谓的亲笔信上其实也只有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济河焚舟
从陈原臻的公寓到那栋别墅开车有两个半小时的路程,陈原臻边开车边感叹赵之祯到底是老油条了,谁能想到这种城市边角处,看起来最是混乱嘈杂的城乡交汇处竟然有这么一栋别墅呢?
越过几条逼仄的巷道,视线陡然开阔起来,终于陈原臻的车子驶进一片公园,在公园的尽头是一片平地,白天那里聚集了不少的小商小贩叫卖,可是现在商贩都已离开,空地上就只余下几片被人踩成烂泥的菜叶。
汽车在一间黑色的铁门前停下,车灯闪了几下,没多久黑色的铁门就被打开,周鸣小跑着到车边为陈原臻打开车门。
还没等陈原臻下车,周鸣就俯下身对还在车里的陈原臻说道:
董副院长已经到了,顿了顿,他皱眉道:我看他来者不善,您小心一点。
陈原臻早已有准备,只笑笑伸出手。
周鸣把钥匙放在她的手心,又直起身环顾了四周。
您真的不需要我陪着您吗?他担忧道。
你放心吧。陈原臻说着攥了攥拳头,骨节在她白皙的手背上一条条绽出。
你老板我也不是吃素的。
陈原臻下了车,她整理了一下身上浅橙色皮夹克的领子,把裹进衣服里的披肩发甩了出来,而后胸有成竹地独自一人走进别墅。
董副院长被周鸣安排在二楼的书房等待会客,陈原臻踩着高跟鞋慢悠悠地上楼,书房敞着门,所以坐在里面的人能够清晰地听到陈原臻的脚步声。
此时的董副院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里着急得几乎想要把胸口都挠出一个窟窿,却听见陈原臻的脚步如此缓慢且随意,心中的怒火不免愈烧愈烈。
而这种怒火则在陈原臻踏进书房的那一刹那彻底爆发,还未等陈原臻开口讲话,他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手中的一个牛皮纸纸袋朝着陈原臻的脸上砸去。
好在陈原臻及时闪了一下,那个纸袋没有直接落在她的脸上,可纸袋锋利的边角却依旧与她细嫩洁白的脸擦身而过,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痕之后重重落在地上。
陈总监还真是好计谋啊!
董副院长眯起眼眸看着陈原臻冷笑。
这么好的脱身计谋,陈总监您怎么都没想过给我分一杯羹呢?
陈原臻一言不发地抬手抹了一下眼角的血迹,指尖触碰到疤痕滋生出隐隐的刺痛。
董副院长您是做医生的,所以您应该明白,刚才的那一下如果正巧打到我的眼睛,您的人生就完了吧。
陈原臻不紧不慢地笑着说道,她说着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纸袋,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您这又是何必呢?她笑着把手中的纸袋递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