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夜坐在马车上，才了解，这世界的人们就是穷死，去跳河，也不参加这门考试。
她手上的传单写得更简明详实：
【欢迎报考】
【密卡尔学校——你梦想中的学校】
【无息助学贷款，学贷无抵押，录取无歧视，不挑学历，不挑出身品种】
【零基础公费就读，毕业视同勋爵，介绍信找工作，待遇堪比圣殿】
【诚招新生】
摆正心态，嘉夜开始动员同伴：“往好处想，你不是最讨厌那些欺负你的人吗？万一考上我们就能当勋爵，总比贵族爸爸认领我快？”
相信自己能当贵族虽然离谱，但盼着贵族认亲回去继承爵位更离谱。
斑乐特：……
斑乐特：“我宁愿信丑鸭子的故事。”
嘉夜：“我如果是私生子那我还缺条狼。”
斑乐特疑惑：“也是你那边的习俗？”没见过这种古怪的习惯，“你们给私生子发狼？那你没狼为什么被家里赶出来？”
嘉夜停下话头。感觉故事不能讲太多，同伴越来越脱线了。
嘉夜看着现在所处的小车厢，角落一个人从上车起就一直窝着。那人破烂不堪的兜帽长袍上，尽是补丁，上车后一直睡觉，。这人似乎动了动。
在黑巷里的幻境中，嘉夜见过这人，记得最后就是他和教廷在黑巷带走了她。
然而那人不太寻常，兜帽的轮廓都没遮掩一下。帽子下面不知是什么，鼓鼓的，嘉夜想肯定不是头戴式耳机。
嘉夜又看向传单末端，最后一行，几乎擦得看不见：【学校里真的没有天天收尸……】
“密卡尔学校毕业的人不多吗？”嘉夜心咯噔一下。
她问本地土著。
斑乐特丧气地说：“活着毕业的不多。”
嘉夜深吸一口气。免费的果然贵。
斑乐特边想怎么当鹌鹑，边告诉嘉夜说：“没人知道活着毕业的人去哪儿，反正我们也回不去男爵镇了。可能去圣殿，边境的圣殿要抵抗其他的种族。”
嘉夜看传单：【学校里真的没有天天收尸……学长很美丽，饭菜也很香甜，欢迎报考密卡尔魔法学院】
嘉夜深吸一口气。
坏消息：这学校真会死人。
好消息：是一所魔法学院。还免费。
她揪紧衣领。她有个秘密，在上衣里藏着一道疤。
从胸前心脏上方，从左到右还前后拉通的一道疤，像曾经穿过胸膛从里面掏出心脏一样。想起幻视的奇怪景象，她不怀疑，这条疤的来历及那种种迹象全都昭示着，过去存在一场诡异的献祭。
而密卡尔学校既然是公费就读，一定是官方机构，如此一来，密卡尔反而是接触这些信息最安全的途径了。
最后，在嘉夜暗中打量对面兜帽人的目光中，马车停下。
车外，只有一男一女。
“所有人到我面前，将血滴进木框内。动作快，滴完血每人领一条面包，”一位浑身穿皮毛像是猎户的高大男人，头戴弗吉尼亚帽，站在村庄木栅的大门外，他的大声警告所有人都能听见。
“这是你们后两天考试的口粮！粮食不会多发，还饿就自己去找！”
说完，猎户男将冲上来抢面包的几人钉在地上。
惨叫声中，没人再敢打坏主意。
在男爵镇是夏天，下车后，嘉夜眼前变成了飘雪的寒冬。这也不是小镇平原田地，而是荒凉的山坳。
一名毛裘长裙的女士一挥手，布匹飘动，搭成一顶临时帐篷，又一块布撑起来成了桌子。嘉夜想，温柔的女士更像老师。但排队的考生到她跟前时，女士持刀在每人手上划开，让血滴进那掌心大的木质画框。
在那些像七寸相框的木框里，每一滴血没入木框后，都滴凭空消失。斑乐特跟在嘉夜身后，都好奇地看着前面。偶尔，哪一滴血在框里形成一些奇怪的图案，这种情况下，考生会引来老师的侧目。
二人前方，一个厚眼镜的瘦弱男孩滴了血，画框瞬间黑血的血色翻涌，乱流过后，形成一副圆圈包围着光辉星芒的符纹。
“很好，我们要有一个学生了。”
猎户看一眼也没看男孩：“有本事就活着出来。”
轮到嘉夜滴血。
她在桌前问：“我不想跟所有人都用一把刀。其他的刀或别的？”女士抬眼看，她说，“血液会传染疾病。”
女士笑笑，欣然接受了这个说法。但也没给嘉夜新的刀，还收回了原来的刀。
嘉夜了然，毫不犹豫自己咬开了手指，看着鲜红的血滴进了画框。
血液滴入引起透明的涟漪，不明显的炫光散去，未形成图案，嘉夜耳边似乎听到一声叹气，像有什么东西。嘉夜停留得有点久，就连上一个滴血的小眼镜也忍不住看过来。
但那样不知名的东西，还没到成形就遗憾的消散了，嘉夜的相框里，只剩下空无一物的空气。
什么也没有特殊，桌前的女老师不再关注。
斑乐特直接伸手挨了一刀，拿了面包狂喜。
“草了识海了，是白面包！这草识海的学院，怎么这么有钱，我这辈子还没尝过白面包什么味儿！”
嘉夜嗅着面包上的香气。她穿来后，第一次再度闻到熟悉的香味，农户饥一顿饱一顿，她也只吃过加盐的豆糊，野田鼠和黑面包，现在，烘焙面点飘进鼻子，除了精制面粉还有鸡蛋和黄油的香气，她忍不住地咽口水。
虽然更想念面条，但她心知，能有面包给她闻味儿思乡，就不错了。
一回头，嘉夜惊奇：“你面包呢？”
斑乐特：“吃完了。”
嘉夜看他像看饿死鬼。正要说，那是两天的口粮，斑乐特回头让她看向周围，来考试的人不是穷得没出路，就是穷凶极恶，已经有好几道贪婪窥伺的目光探来。
嘉夜被盯的后背发凉，硬啃，吞完了半个面包。
突然她的面包被打掉，落在雪地上。
几人簇拥着一个富贵胖子过来。
胖子穿着蓬松的天鹅绒，带人，搅得现场天翻地覆：“都不准吃，面包给我交上来，精面是贵族吃的东西你们这些下贱的杂种也配？……穷人的口水，真恶心。”
他说的，是嘉夜掉的面包。
胖子说完，一脚踩住雪里的面包。
她看着她娇小的面包在贵族宽大的鞋下只露出一点点边角，接着，被反复踩着来回碾，碾得稀碎难以捡起。
嘉夜不明白，这事为什么发生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是她。
但胖子轻蔑恶劣地笑，看嘉夜的眼神无不轻松，他踹了嘉夜一脚，显然他惯于以此作乐。嘉夜在胖子身后看到那名想抢劫杀人的骑士，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
四周静得可怕。平民不敢抬头，桌边像老师的一男一女皱着眉头，但也没敢出声。这胖子来头不小，是男爵镇最大的人物，男爵的儿子，在霍洛兰这个国家没有任何人能大得过贵族。
胖子没找密卡尔的老师索要，抢了别人的面包，抢够就带人离开嘉夜附近。嘉夜的麻烦这才算过去。
可怜了无辜的面包。唉。
嘉夜从雪里挖出碎得像金鱼草的面包，塞进怀里。多拍一拍，拍掉灰尘还能吃。周围环山，又大雪封山，不像容易找到食物的样子。
斑乐特却愣愣地看着嘉夜：“我没见过贵族的孩子谁能像你这样，哪怕是个私生子，贵族谁能忍受羞辱！”
嘉夜没说话。她就是平头百姓，好吧。
斑乐特却非常心疼：“知道你为什么要跑了，你到底在家里吃过多少苦？不介意的话我和我们全家都可以是你的家人，我家只是有点穷，不一定顿顿有饭吃，哪怕你一辈子没被认回去。”
“谢谢。”
嘉夜应下。
解释不清。那，就答应吧。
不解释，等斑乐特就这么认为，那刚好他以后就不会再问了。嘉夜是这么想。
“该隐，你爸什么爵位。我们领主只是男爵，你爸爵位能比他大吧？”
嘉夜：……
进了考场。
考试正式开始，只要进入废弃的无人村庄，活着在两天之后出来，寻找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就是考试通过。
栅栏内，雪覆盖了死寂的村庄，在考生踏上去前，雪地没有人的痕迹。
扒开雪层，露出的建筑、废墟都露出灼烧过的焦黑痕迹。嘉夜为了继续扒拉，找了一根木棍——烧焦后被烧剩才幸存下来的木棍。如果一直徒手扒雪地，手太冷，冷唯一的好处是让她手指上的伤口凝固加快了，这会儿冻成冰碴的伤口，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小镇十分古怪，嘉夜踏进村庄就像穿过了一层膜，再也看不见背后村庄外的人。而在密卡尔老师布下的结界内，虽呈现火场后的惨状，大部分事物却保存完好，除了一些易燃物智障，大部分东西至表面烧黑并没损毁，像是只在短时间内笼罩在火灾烟雾中，除了个别地方。
极少的几处地面，有一团焦黑的印渍，原本在地上的东西完全烧没，没留下一点线索。
“听我说，我们小心跟着男爵那边，他们有骑士和魔法师在，更安全，恐怕这鬼地方有那种……怪物。”
嘉夜奇怪，带着斑乐特扫开雪地。其他人，进村民遗弃的屋子寻找，找到一些钱币，或瓷器。
但嘉夜没动心，一直专心的听着各种路边的人聊信息。
“外面越来越不安稳，很多村里瘟疫病死的人一家接一家，小麦都没人能种，好像瘟疫到的地方还有祭祀，瘟疫传到哪里，那些祭祀就到哪里，流浪的放牧人说很多土地都省不出孩子，不知道是犯什么原罪……”
“可不是吗，生不出孩子的地方我知道，他们生不出孩子，所有孕妇生出来的不是婴儿，是烂肉……好多地方的领主在悄悄祭祀，祭祀这种事早就不稀罕了，但唯独一个地方……见鬼……”
“怎么见鬼？”
“那镇里的人后来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又能生了，但是双胞胎三胞胎。”
这些人语气里，透出双胞胎不详的意味。
那两人聊着，突然，一人尖叫着跳起来，挥手扑打、挣扎，不一会儿，倒地没气了。
【学校里真的没有天天收尸……学长很美丽，饭菜很香甜，欢迎报考密卡尔魔法学院】
【所有想报名的学弟学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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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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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欢迎报考密卡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