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茜出车祸前,宋言祯接到她的电话。
“在学校。”他接起电话,不等对面的女人说话,先一步淡声回道:“正要开会。”
“宋大教授,又开会?!”
那端很快传来贝茜极度不满的声音,“我真是纳闷了,你一个搞医学科研的,又不临床治病,究竟一天到晚哪来的那么多会要开?”
宋言祯没急于辩驳。
这种沉默更像是一种意料之内的不在乎。
男人打开外放的姿态有点漫不经心。
他随性闲散靠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薄睫渐微敛低,在眼睑处浅浅落染小片阴翳,目光便又凝回桌上的深蓝色绒盒。
“我也想知道。”他食指慢吞敲扣着桌子。
随意的戏谑,被他平稳的语气压得低淡发凉,“要不你替我问问校长?”
越轻飘,越显得刻薄。
贝茜被气了一下,“去死。”
“所以你的意思是,今天也办不了了对吧?”
这是她这周第12次问。
他手边深蓝绒盒内,是一条女士铂金项链。
铂金链极细,内嵌式隐形卡扣,色泽纯净,陈列于盒内浓郁蓝调绒料之上,如一笔光丝柔滑游动在海面。短暂剔亮又转瞬被吞噬消融。
半天,他答了一个字:“忙。”
“明天也没空?”
“没空。”这次回了两个字。
宋言祯拉低视线,冷白指尖缓缓摩挲过金链的吊坠。
“行。”贝茜在电话那头冷笑,“夫妻一场,我本来不想做得这么绝。”
宋言祯对她的狠话依旧没什么在意。
晨光透窗洒进来。他长指轻力勾起那条链子,简单的窄弧线形坠饰在灿烂光华下轻缓摇曳,冰闪剔亮。
“宋言祯。”吊坠倏尔自他指缝间滑落下来,宋言祯眯起眼,听到电话里贝茜在这时叫了他的名字。
她通知,“忘记告诉你,离婚律师我找好了。”
是的。事实就是,
贝茜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现下正在准备离婚。
——非常坚决地准备离婚。
宋言祯听到电话那头她打转向灯的声音,略微抬头,“你在开车?”
贝茜沉浸在自己的喋喋不休里:
“要么,你今天乖乖跟我去民政局办手续。”
“要么,你就等着我的起诉书好了。”
宋言祯并不接茬,只是嘱咐:“开车别打电话,挂了。”
“宋言祯你敢挂我电话?我跟你——”
她的话没说完。
电光石火之间,猝然急刹带动轮胎抓地摩擦出激烈尖锐的刺耳声,如同针扎般穿过听筒,刺得宋言祯皱眉偏头,手机从耳边挪开了下。
下一秒,他将手机立刻贴回耳边:“……贝茜?”
“砰——!!”
一声狠戾凶猛的巨响,撞击在男人骤然缩紧的瞳孔中。
……
车祸后,贝茜昏迷了一天一夜。
宋言祯没离开过。
这次车祸的确不算小,好在贝茜所受的外伤并非十分严重。
但她现在觉得宋言祯病得很严重。
“什么意思?!”单人病房里,贝茜爆发出惊叫,“我?我跟你结婚了??你要疯啊宋言祯!”
打死她都不信。
这鬼人是不是在故意整她?
绝对是这样。
贝茜想到这儿更恼火,直接上手拔掉还在输液的针管,二话不说就要下床:“懒得跟你扯皮,赶紧送我回学校!”
“还剩一个月高考了。”她强调。
宋言祯明显被她说愣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回学校!”这人,怎么耳朵还不好使了呢。
“你刚在老胡办公室不是都看到了吗?我报了电影学院,要当大明星了。”像是想起什么,贝茜没忍住阴阳怪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不是骂我不够努力,比不上你这块香饽饽吗?”
说着她起身站在床边,正想走,手腕却蓦地被男人扣住,“贝茜。”
“干嘛?”贝茜厌烦地瞥他。
宋言祯半低着头,下颌收紧,眉尖略皱,沉默间犹疑的眼神徘徊在她脸上探究审视。
半晌,他开口的声线喑沉,平静从容中渗透着警告:“别开这种玩笑。”
虽然她在车祸后的身体状况,还没有得到进一步的全面病理结论。
但是不至于。
不至于把脑子都撞坏了。
“谁有心情在这里跟你开玩笑啊?我还得抓紧时间冲刺高考呢。”贝茜还在用力扭动手腕,试图挣开他:“让开,不用你送了,我……”
话刚说了一半,谁知宋言祯这时候忽然松手。
贝茜人还没等反应过来,转瞬就被男人单手拦腰抱离地面,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被他重新抱上了病床。
“宋言祯你到底要干什么!”她彻底没了耐心。
“还在装?”宋言祯眉眼讥诮。
他半个字都不信。
毕竟她从小演技精湛。从小就爱整他。
气氛将要陷入僵持之际,病房门突然被敲响,“言祯,出来一下。”
房门没关,贝茜抬头朝门口望过去,见到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叠检查报告正招呼宋言祯出去。
他叫他“言祯”,他们认识?
贝茜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男人,见到他朝门外的医生微微颔首,又回头投来一道意味不明的视线,冷淡叮嘱:“老实待着,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称呼那位医生:“姚教授。”
所以他们就是认识!
等等!这里是……
贝茜立马四处张望一圈,低头时不经意瞥见自己身上的病号服,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左胸前的印花字:【松石医科中心】
松石集团旗下的医院?
刚醒过来时,贝茜只是以为自己在学校被车撞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被宋言祯口中的“结婚”、“孩子”接二连三地炸懵了。
现在才发现,这里是宋言祯他们家的医院。
所以那位“姚教授”认识松石的太子爷也就不奇怪了。
贝茜在心里嗤哼,眼见那两人要出去谈事,忽然她又反应过来:“要聊关于我的病情?”
听到她开口,对面两人同时朝她看过来。
贝茜微抬下颚,态度坚定地要求:“既然聊的是我的病情,那就没什么我不能听的。”
开玩笑,这里可是宋言祯家的地盘。
万一他要想背地里搞什么事使什么坏,那她可太被动了。
她对宋言祯那小子完全没半点信任。
她转头冲中年医生露出笑容:“姚教授,您有什么想说的就在这里说吧。”
老姚听到她这么说,顿了顿,不动声色地与宋言祯对视一眼。
宋言祯沉缓一口气,点头默许。
老姚这时候拿出刚到手的脑部磁共振片子,多看了眼病床上的贝茜,面色不算轻快,对宋言祯说:“言祯你虽然主攻心外,但看片子基本功没忘吧?”
“你看这里。”他指向脑部区域的其中一处。
宋言祯目光锁定老姚手指的位置,只一眼便紧皱了眉,声线都暗了下去:“海马体受损?”
“没错,目前来看没有造成严重的脑损伤,所以她的逻辑、语言和生活上的自理能力都没问题。”老姚又将另一份检查报告给他,
“但是伴有车祸后比较常见的颅脑外伤后遗症。冲击性震荡带来短暂缺血,神经线路被阻,导致储存和搜索记忆的海马体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
“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失忆。”
失忆……哈哈!
听到这狗血的两个字,贝茜只觉得别太搞笑。
这两个人在她面前演起来了还。
然而无可否认的是,她心里开始禁不住有点惶惶然。
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想要寻找自己的手机,可找了半天怎么都没找到,转头望见宋言祯放在桌上的手机,贝茜不管不顾地直接伸手拿了过来。
按亮屏幕。
上面显示的时间:2026年。
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贝茜紧忙熄掉屏幕,揉了揉眼睛又再次按亮手机。结果她前一秒看到的数字这一秒依旧无比清晰地、重新显示在她眼前。
2026年3月5日。
距离她高考,已经过去整整五年。
有什么东西轰地一下爆裂在脑内。
宕机的两秒瞬息里,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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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感受到由下而上骤然覆顶的寒气,直冲得头皮发麻,浑身惊栗,手脚顷刻丧失了温度。
缺失记忆所带来的冲击力让她产生难以言说的恍惚感,像灵魂解离,困顿无措,滋生不安。
脑子一半是空白,一半还在剧烈运转。
贝茜惶惑茫然地仰头,发现面前的男人也正在注视着她。
他侧低着眼,睫毛薄密垂长,却丝毫掩不住那双眼眸漆黑邃沉,深亮得像在燃烧。
鬼使神差地,贝茜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烫了一下。
“逆行性失忆,就是无法确定具体缺失哪段记忆,是么?”宋言祯问的是老姚,只不过注意力还在贝茜身上。
“对,而且恢复记忆的时间也因人而异。”
贝茜无力地靠在床沿。
失忆已经够荒唐了。
‘在失去记忆的过往里,她和宋言祯结婚了’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更加诡异。
那可是宋言祯,她从小到大最烦,最恨,最厌恶的人,没有之一。
贝茜实在闹不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怎么可能会跟自己的死对头结婚??
“贝女士准备一下,五分钟后打个屁股针。”老姚刚走,后脚护士又拎着知情书走进来,理所当然地递笔给宋言祯,通知说,
“您妻子孕酮太低需要保胎,家属麻烦在这里签个字。”
甚至还,怀了孩子?
“不是,先等会儿。”
她有些遭不住,叫停这场闹剧。
“喂,宋言祯,你的意思是,我怀孕了,”她光是说出这句话就忍不住要发笑,“而且孩子有可能是你的?”
问句如平地惊雷,让正在签字的宋言祯手上动作一滞。连同一旁等待签字的护士都惊诧中带上了“难道有瓜吃?”的兴奋表情。
“不出意外,就是我的。”男人口吻平淡。
贝茜有点生气了,一下子变脸:“胡说八道,我没怀!你才怀了呢!”
宋言祯:“……”
在她的认知里,她还是高三学生,甚至前一刻钟还在跟返校的宋言祯吵架。
所以说学生怎么可以怀孕?
怀孕不就是要那样吗?她才不可能那么出格,更不会和宋言祯……
男人笔尖微顿,目光停在知情书的家属栏上,手中迅速划下最后一笔,字迹潇洒落拓,断点干净,折痕锋利。
护士这才不得不收起八卦心,遗憾离开。
一时间,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静默,逐渐在空气中蔓延。
宋言祯利落地倒了杯温水朝她走过来。
贝茜倚坐在床上愣愣看着他,才惶然惊觉,似乎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与自己记忆中的英挺少年已大不相同。
此刻他站在面前,体态修挺如劲松,身姿周正。
时间与阅历没有将他磋磨成世俗油滑模样,反而在荷尔蒙张弛间,令他更具明锐昂扬的男性魅力。
又干净,又沉稳,又疏离遥远不可一世。
的确很符合宋言祯一贯的风格。
贝茜没由来地感到一点恐慌。而挑衅,一向是她在这个男人身上寻找征服感与安定感的惯用伎俩。
“好,就算我真的和你结婚,还怀了孕。”
他的手机还被她拿在手上,贝茜不自觉捏紧手机边缘,底气不太够:“那你凭什么觉得,孩子就一定是你的?”
“因为失忆的人,是你。”
宋言祯慢慢俯下腰身,修长指尖在她掌中的手机上输入密码,解锁屏幕。
他在此放轻声音继续说下去,字字虚糜试探,
“而我还清楚地记得,你有多爱我。”
贝茜顺势低头看去。然后清清楚楚地望见,他的手机主屏幕壁纸竟是她自己缠着他亲吻的婚纱照。
照片佐证了他低沉幽缓的语句,贝茜的眼神里划过一丝动摇和茫然:“真的……吗?”
他显露出她从没见过的耐心:“当然。”
当然是假的。
不过很显然,她完全不记得这部分真相。
那么他真幸运。
从现在开始,他所说的每一句谎言。
都是她赖以生存的真相。
宋言祯敛低眉眼,静静观凝着她,忽尔,扯唇笑了:
“贝贝,你从来都不愿意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