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一旦有了明确的目标,就会不死不休地追逐,四肢爆发出极其诡异的速度。
尸群更是如此,它们翻踩过堆叠的死尸、混乱的车头、腥臭的腐肉,密密麻麻地蠕动,像恶心至极的蛆虫。
成晏几乎是立刻扯过阮时卿的手往前奔逃,情况越是紧急他越是冷静,甚至动用了异能,助推了逃跑的速度。
喉间的腥气一下下滚过舌尖,阮时卿机械地迈动着双腿,眼前阵阵发黑,就好比跑八百米最后那一百米那种躯体过载脑子短路的状态,只不过看不到尽头的跑道变成了人生的尽头。
“这边!”
他没有一直往前跑,而是带着她推开了一扇生了锈的铁门,拐进一处狭窄的楼道。
“锁坏了!”
阮时卿本来想关门,却见铁门的锁好像被认为破坏过,怎么也关不上,急得快要哭出来。
成晏迅速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根韧性极好的绳子,穿过铁门间的缝隙和扶手的栏杆绕了几圈卡在地上的门缝里。
尽管如此,面对庞大的尸群怕是也撑不了多久。
“走!”
说完他便继续拉着她向上跑,这栋楼比较老旧,墙壁上到处都是油印广告,成晏尝试过敲一两扇门,没有任何动静,便放弃了,好在楼道内没有丧尸。
大约上到五楼,便只有一扇通上楼顶天台的铁门,旁边聚满了各种杂物。
那扇铁门没有锁,很轻易就被推开。他们反锁了门,站在天台上,那里没有人,只有一个小小的雨棚和一杆晾衣架,四周都是悬空的,根本无处可去。
咚——咚——咚——
“哥,那些丧尸在撞门!”
有时候听觉太敏锐也不是件好事,阮时卿能听到极其细微的低语,也能听到被放大无数倍的惊悚嘶鸣,很痛苦。
“嗯,知道了。”
成晏应了一声,直接丢下背上的背包,迅速朝周围打量。五楼不是一个安全的高度,他走到平台边缘蹲下,目光落在远处,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哥,它们上来了!”阮时卿再次喊道。
丧尸的嘶吼由远及近,地下的楼道传来明显的震动,她走到门口往下看,视野里全是攒动的黑压压的头。
没时间了。
成晏率先捞起背包用力一甩,甩到了天台另一侧——与这栋楼相邻的另一栋居民楼天台上。
两栋楼之间大概有四五米的距离,对普通人来说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卿卿,包给我!”他说。
阮时卿不会看不出来他想做什么,完全愣住了,“你要……”
“嗯,我们跳过去。”成晏大步走来,接过她手里的包如法炮制,最后稳稳地落在他的背包上方。
阮时卿觉得不可能,她往前深深地看了一眼,楼间的间距比她整个人还长,像一道裂开的山谷,一不小心就会跌落成泥。但此时此刻她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因为丧尸已经快到门口了。
成晏很快找到了一卷废弃的消防水带。他试了试水带的韧性,很结实。
“我先过去,然后把水带固定好,你再顺着水带爬过来。”他迅速制定了计划。
“不行!”阮时卿立刻反对,“万一不成功……”
“没时间了。”成晏打断了她,他看了一眼那扇已经严重变形的铁门,声音十分坚决,“相信我。
“我会带你回家。”
就像初次相遇时他说的那样。
阮时卿眼眶一热,她踮脚用力拥抱了一下他,所有的言语所有的信任和担忧都化作了相触时滚烫的体温。
成晏的身体僵了一瞬,然后紧握住她的手,像是用这种方式让她放心。
他将消防水带的一头在自己腰上缠了几圈,打了几个死结,另一头则牢牢地绑在天台一个粗大的水泥墩上。然后后退到天台的另一端,为自己留出足够的助跑距离。
“砰!”
就在这时,铁门被彻底撞开了。
两三只丧尸嘶吼着冲了进来,它们闻到了新鲜血肉的味道,兴奋地朝这边扑来!
成晏不再犹豫,就在丧尸冲向他的瞬间,他猛地启动,像一支离弦的箭,向着天台的边缘冲去!
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在冲到边缘的最后一刻,用尽全力奋力一跃,身体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惊心动魄的抛物线。
阮时卿吓得屏住了呼吸。
他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出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再次裂开,鲜血瞬间弥出浸湿了背部的衣料,染红了灰色的天空。
他越过了那段死亡的距离,重重地落在了对面居民楼的天台上。因为巨大的冲击力,他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腰间的水带被绷得笔直。
成晏顾不上查看自己的伤势,立刻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解开腰间的水带,将它固定在对面天台一根粗壮的晾衣杆上。
“卿卿!快!”他大喊道,声音因为力竭而嘶哑。
阮时卿如梦初醒。
那几只丧尸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
她想也不想,用手中的钢棍朝最前面的丧尸砸去,它被砸得一个趔趄,但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张开血盆大口朝她咬来!
她刚往后退了几步,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瞬间被绝望攫住。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精准地砸在了那只丧尸的头上——是成晏扔过来的一块砖头!
丧尸的头被砸得凹下去一块,动作迟缓了一瞬。
“抓住水带!”他的声音十分急切,如同惊雷炸响。
阮时卿回过神来,手脚并用地爬到天台边缘,抓住了那根冰冷而粗糙的消防水带。水带被拉得很紧,像一条连接生死的绳索。
“别往下看!看着我!”成晏在对面伸出手,“相信我,爬过来!”
阮时卿咬紧牙关,心一横,闭上眼睛翻身爬出了天台的护栏。
她的身体随之悬在了空中,脚下是几十米的高,冰冷的风从四面八方灌进衣服,吓得手脚发软,几乎要抓不住水带。
然而又有一股风从某个特定的方向游弋过来,像一张温暖的大手轻轻托住她的身体,让她不再那么害怕。
“卿卿!”
阮时卿听到成晏的声音,心里一酸,紧闭的双眼又成了泪水的温床。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手脚并用,一点一点地朝他的方向爬去。
丧尸的嘶吼声就在耳边,但她好像已经听不到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对面那个等着她的人。
距离在一点点缩短。
五米,三米,一米……
当她终于爬到对面,成晏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将她拉了上来。
阮时卿双脚落地的瞬间,腿一软,整个人都跌进了他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酸软的肌肉仍然叫嚣着刚才的后怕。
抱着她的人同样后怕不止,胸膛剧烈起伏着,身躯颤抖不停,却又紧紧贴着她的,不留任何一点缝隙。
仿佛迫切需要这样一种方式驱散生死在彼此身上的阴霾,然后留下自己的气息。
“没事了……”他在耳边反复、低声地说着, “没事了,卿卿,哥哥在……”
她终于没忍住哭了出声,一天还没过去,她就经历了逃生、枪杀、跨楼等种种危机,被压抑在心底的恐惧积攒已久,终于在此刻——一个能让她肆意发泄和安心的地方爆发。
不管是末世还是和平年代,死亡都比活着容易。
她明明可以不用经历这么多,只需要沦为游戏傀儡的一员,或者在楼顶轻轻一跃,便足以躲过末世的圈禁,躲过人世定义的一切虚无的意义。
但那是最懦弱的解决办法,在九岁被抛弃那年,她也曾这么想过。
后来,有个人抱着她说,所幸上天再多给了他一点勇气,让他在这个并不算好的世界遇见了最宝贝的她。
现在,他们互相给了彼此勇气,才终于走到这里,没有理由再突然放弃。
待她哭够了,成晏用脸颊贴着她的前额感受温度,轻声询问,“还好吗?有没有哪里痛?”
阮时卿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摇了摇头,她很快想起他背后的伤,惊呼出声,“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她光顾着起身去看他背后,没有注意到他微黯的眼神。
“不碍事,我们先离开这里再处理,好不好?”他说。
“不行,流了那么多血,必须现在处理!”
在这种事上,阮时卿总是比他执拗,最后当然是成晏妥协。
他利落地脱下外套和体恤,背对着她,阮时卿才发现这道伤口呈斜逸状,从斜方肌一直蔓延到背阔肌,很长。同时她也在背上发现了大大小小已经愈合的伤疤。
“到底怎么回事?哥,你说实话。”她沉下声问。
“训练偶尔会磕碰到。”成晏回答得很快,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是很疼。”
他又用他那云淡风轻的语气回答,好像这些伤口不长在他身上,又或者是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伤口,连痛觉都能一并忍受。
阮时卿没再说话,而是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简易的医药包,小心为他擦拭着未干涸的血,然后消炎,包扎。
当他转身看她的时候,发现她的眼神变得格外坚决,也异常冷静。他收拾好背包单肩驮着。
“好了,这边位置太开阔了,我们得先……”
他还未说完,瞳孔骤然一缩——裤腿上的匕首被阮时卿夺走了。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利落地拔开刀鞘,然后握着刀刃划向自己的手背,在刃尖即将触到的那一刻手腕被另一只大手狠狠握住。
“你疯了阮时卿?!”
有人在看吗(弱弱地问一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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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