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兄妹的绑定体日常》 第1章 兄妹 日暮时分,天空被染得鲜红。 校园内,人群三三两两走过,交谈的低语被一阵秋风吹散。阮时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将脑袋完全隐没在宽大的帽檐下,她的手上拿着刚从食堂买的煎饼果子,正赶回宿舍。 “叮——” “您有一笔新的转账待接收——” 她立马打开手机,发现是她那个怨种哥哥发来的。 成晏:[转账2000] 成晏:【缺钱怎么不跟哥说?100块就把你哥卖了,阮时卿,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完了,他直接叫了全名,看来这次是真生气了。 阮时卿摸了摸冻得发红的鼻子,这事其实也不能怪她。前不久某位学姐因目睹了成晏来学校参加篮球联谊赛的精彩表现从而一发不可收拾,到处打听他的联系方式,都打听到她头上来了。 好巧不巧,那学姐还是她在任的学校部门部长,躲不起也惹不起啊,还以100块大洋为诱饵,她不上钩谁上钩。 不过阮时卿也有自己的理由,自从成晏上大学以后,他关心自己也少了,说不定早就暗中交过女朋友了。她作为一个“好妹妹”,帮他牵线搭桥,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想到这她烦躁地踢了一脚边上的小石头,刚准备回复他,就收到了他的新消息。 成晏:【又不好好吃饭,你是打算把自己饿出病来给医生增加业绩吗】 手指猛地悬停在屏幕上方,阮时卿瞪大了眼睛,他怎么知道自己吃的什么?! 成晏:【抬头,我在你宿舍楼下。】 阮时卿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距离宿舍楼不到十米的地方,而给她发消息的人此刻好整以暇地靠墙站着,把手上塞得满满当当的包装袋提到面前,转瞬又放下,抬脚向她走来。 阮时卿没有躲,只是把手上的东西藏到了身后。等成晏走到面前站定,一米八的个子她要很努力地仰头才能望见他深邃的眼睛。 “你怎么进来的?门卫又被你收买了?”她率先开口。 “什么叫收买,哥哥来探望自己的妹妹,不是天经地义么。”成晏淡淡地瞥了一眼她的身后,伸出了没拿东西的那只手。 “干嘛……”阮时卿低下头,目光在那根根修长、骨节分明的十指上来回逡巡。 她又从他身上闻到了她很喜欢的那款沐浴露的味道,和她用的是一样的。 “手给我。” 没等阮时卿反应,成晏就不由分说地捞过她的手完全裹在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相触的肌肤源源不断地传来。几个月没见,他手上的茧好像又厚了一层,蹭得她有些痒。 “这么凉,也不知道多穿点衣服。”成晏自然地牵着她的手往校内咖啡馆走,“外面风大,先找个地方坐下吃点东西。 “顺便谈谈你最近的壮举。” 他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左前方大部分风力,阮时卿莫名觉得身体发热。 “哥,你怎么突然有空……”她说。 成晏顿住脚步,身体微侧,却没有看她,“我一直都有空。是你总不记得找我。” 骗人,明明之前还说忙着训练,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训什么,一问就说是机密。阮时卿在心里默默吐槽。 校园咖啡厅内,他们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喏,给你带的,就知道你不好好吃饭。” 几个精致的饭盒被成晏拿了出来放到桌上,正往上扑腾着热气。阮时卿立马接过打开,有红烧鸡翅、小炒牛肉、水煮白菜……都是她爱吃的那几种家常菜。 “你做的?”她眨了眨眼睛。 成晏看了她一眼,似有叹息,“吃了这么多年我做的饭了,还看不出来?” 阮时卿讪讪一笑,直接忽视了他那种“算我白养你了”的眼神,大快朵颐起来。 “瘦了。最近很忙吗?”他问。 “没有。” 成晏像是还要说些什么,看着她努力扒饭吃得正香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手机被他打开又关上,像是看见了什么烦人的东西,面色微沉。 不久后,阮时卿刚把筷子放下,就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视线。 “为什么要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别人?” 他的声音很平静,不像平时那种带笑的腔调,总是或多或少有起伏的。 她太了解他了,这种时候他一定是压抑着什么,在生闷气。 “你也没说不能给嘛,我也是好心……”阮时卿不敢直视他,低声辩解。 成晏气笑了,“好心?你管这种陌生人的骚扰叫好心?她加我是为了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想要追你嘛,你不喜欢删掉不就行了。干嘛冲我发这么大火?”阮时卿的犟脾气上来了,声音也大了几分。 不是她不愿意道歉,只是心里憋屈,成晏以前还从来没有这样因为别人质问过她,她有点被惯坏了。 她说完这句对面久久没有话音。阮时卿试探着抬起头,看见他眼眸低垂着,像是被刺痛。 成晏深吸一口气,嘴角勉强牵出一个极微小的幅度,“好,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跟你说话。” 阮时卿突然觉得索然无味,手指无意识扣着衣服上的绒毛,心口那股闷钝的感觉反而越来越强烈了,也许她要的不是他的道歉。 但她也说不上来,她难过的究竟是什么。 “那你呢?”成晏话锋一转,又直直地看向她,咬字也重了些,“为什么专业分流不告诉我?为什么感冒发烧要自己一个人扛着?为什么放假不回家只跟奶奶说?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不是你的哥哥么?” 说到最后,他其实已经无所谓那些问题的答案。他在意的只有一件事,“哥哥”这个身份,在她心里的份量到底有多重?亦或者,有多轻。 阮时卿眼眶红了,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透过边上玻璃窗里的倒影去看他,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一盏夜灯正好亮在他的眉心。 一圈圈朦胧的光影游弋开来,都快把他的影子照得看不见了。 是赌气吗?她也说不清。 成晏已经毕业了,离他上大学那会,已经过去五年了。前两年成晏还是会每天打电话过来,之后就逐渐变成两天打一次,三天打一次,一周打一次……后来越来越忙,他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她每天都在期盼,那个人什么时候回家。 也许是年纪小,天真青涩的视角下只看得到最能牵动心绪的结果,以至于当时的她很少去考虑背后现实的因素。是每个辗转难眠的日夜提醒她—— 小鸟长大了要试飞,孩子长大了要独立,更遑论兄妹呢?日渐疏远,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是注定的结局吧。 她只是在主动适应而已。 一阵温热的触感从眼睑下方传来,阮时卿回过神来,发现成晏拿着柔软的纸巾轻轻抹了抹那个地方。 “我以为你哭了。”他说。 阮时卿愣了愣神,一把推开他的手,“我不要你管!” 她清楚地看见那张纸巾被他的五指攥得变了形,长长的羽睫扑闪着,遮住了眼中愈发浓郁的晦暗。 “我不管你,你还想让谁来管?”成晏极力压抑着声音,才不至于在这个休闲的咖啡馆显得那么突兀,“那个给你写情书用的是草稿纸的臭小子,还是邻居家从小没少挨揍的皮猴子?你身边的人还有哪个靠谱?” 但已经有旁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了,正投来好奇的目光。 阮时卿却不管这些,她一听到他以家长式的口吻说起这些,就生出了很严重的逆反情绪。 “我已经长大了,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再不济要是真发生了什么还有老师同学人民警察,反正就是用不着你,你是我哥又不是我保姆。” 成晏哑口无言,他还能说什么呢?就算是气话,他每次听,心口都疼得碎裂开来。 “行,长大了,气哥哥的本事也见长了。 “那以后,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他转身就走。 走之前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之后我要去封闭训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好好照顾自己。” 阮时卿没有追上去,她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咖啡店门口,直至融入夜色。 他真的走了。就这样不欢而散。 那下一次,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说不定没有下一次了,他也不会再管她了。 她已经十九岁了,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满二十。 他们的人生自孤儿院门口相遇的那一刻起就紧密相嵌,宛若两片残损的破布被一条细微的线串过彼此的空缺,一连串起十个并肩走过的春秋,串起无数个一起放学回家的午后。 可现在,这条线好像松了,像捉不住的泥鳅,湿漉漉的,就要从指缝溜走。 她一个人伏在桌上无声抽噎了许久,眼睛都哭肿了。再次睁眼的时候,不知是哪位善良的同学在她桌上放了一颗糖和一包纸巾,心里终于好受了些。 回到宿舍之后,她刚准备躺下休息,两条新消息提醒又显示出来——是他的。 成晏:【记得吃饭,别熬夜。】 成晏:【有事打电话。】 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她,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不管她,谁让他是哥哥。 尽管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心里那股劲来得快,去的也快。阮时卿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许久,却没有打下一个字。 她好面子,一向不是那个率先低头道歉的人。但成晏是,至少以前是,哄她这种事,他早已拈手就来。 但他没有。 【不用回。】 那是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她怔怔地看了许久,聊天框再次陷入沉寂,背景是他们俩在中学时期的合照,她靠在成晏的肩上一边对着镜头比耶一边去捏他的脸,而成晏则笑着捏她的鼻子。 他总是这么了解她。 手机被她关机倒扣在桌上,再也没打开过。 那天晚上,她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他的脸他的话他离开时的背影,像走马灯一样闪过。 挣扎了半夜,阮时卿终于有了一点睡意,之后便不省人事。 与此同时,血月吞噬了两侧浓沉的云,宛如一只巨大的眼睛,诡异地凝视着即将破碎的人间。 【全球人类同步载入……】 【欢迎来到末日游戏——】 【副本类型:丧尸末日】 【副本难度:C级】 【通关条件:存活七天】 【玩家代号005<阮时卿>身份已录入,祝您游戏愉快!】 第2章 夜半 “嘎吱——” 一阵窸窣的啃食声在死寂的深夜放大了数倍。好像有人在吃零食,还配上了饮料,液体吞咽后划过喉间咕噜噜地响。 阮时卿猛地睁开了眼睛,世界一片昏暗。 那冰冷的机械音也太真实了。什么游戏,什么末日?她已经很久没做这样的梦了,隐隐还有些兴奋。 “啪”的一声,宿舍里又传来骨头被掰断的声音,夹杂着血肉在唇齿间撕扯的劲道。阮时卿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怎么还有人深更半夜吃东西?动静还不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想和舍友闹矛盾,只能等等看这个人会不会自觉停下来。 砸在窗上的风荡了数个来回,有人用指甲在不知道哪里的墙面上刮扣,舍友翻身引起床板的吱呀,天花板上传来沉闷的脚踏…… 无数杂乱微小的声音交错钻进了耳朵,时刻拨动着她敏感的神经。 她的听力好像变得异常敏锐。是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结果吗? 阮时卿摸着黑拿到手机,拨开了额前的碎发,定睛一看——凌晨3:30。 【您有一个未接来电。】 这条通知显示于五分钟前。 她皱了皱眉,点开电话,发现是成晏打来的。 这个点打给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还是……他一样也睡不着? 犹豫了半天,她点开和他的对话框,发送了一条消息,结果发不出去。 【您现在处于无网络无信号状态。】 她才发现手机顶部的那个信号角标上是一个大大的叉。 “啊——!” 一阵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凄厉尖叫划破表面的宁静,整栋楼开始躁动不安。 阮时卿立刻拉开了封闭的床帘,还把手机的灯打开直接对准了床下。她住上铺。 拉开床帘的那一刻,浓重的血腥味铺天盖地袭来,腥得让人作呕。 一双猩红的眼睛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没有瞳孔,但面朝她。 阮时卿吓得把手机一扔,死死地捂住嘴,不断往后挪,直到看不清地面。 她认得那双眼睛,是住在靠门右侧下铺的舍友,人很和善,不可能露出那样的目光。 一股断断续续的不正常的低吼压抑着从那人的嗓子里溢出,伴随着笨重的脚步拖拽,离阮时卿的床位越来越近。 这是什么?丧尸吗? 所以那个所谓的“末日游戏”不是梦,竟然是真的?还是说她在做梦?! 脑子里闪过无数部看过的丧尸片,结果此刻真的遇到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别慌别慌……不是说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吗?阮时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身体却还是在不停发抖,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用刀?不行,水果刀太小,不好攻击,用东西砸?可是床上没什么大体积的硬物啊,怎么办?! “咚咚——”一阵有规律的细微响动从隔壁床的金属杆上传来,有人在敲! 她探出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打量旁边。 舍友陈韫也醒了,她指了指费力顺着梯子往上爬却因笨拙不协调的肢体怎么也爬不上来的“丧尸”,又指了指对面床帘完全封闭的床铺——那是另一个舍友闫梦的床位,好像在示意什么。 阮时卿懂了。她们宿舍原本有六个人,这学期一个人转专业搬走了,剩下的五个里三个住在上铺,两个住下铺,其中一个变成了现在的“丧尸”,而另一个……很有可能成了她口中的食物。 也就是说,现在寝室里活着的人大概只剩下她、闫梦和陈韫。她和陈韫的床位在东侧,闫梦的在西侧。现在阮时卿吸引了丧尸全部的注意力,并且它的四肢不协调,爬不上来。 她们可以利用方向打造丧尸的盲区! 它看似恼羞成怒,开始用头使劲撞击倾斜的梯子。整个床铺被撞得摇晃起来,那股血腥味也越来越刺鼻。 “闫梦!醒醒!”阮时卿大声喊道。 这一喊,让丧尸更加确定了目标,变本加厉地撞击起来。 闫梦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至今床帘没拉开,里面也没有半点响动。就在她们一筹莫展之际,床帘终于被拉开了。 “怎么了?”闫梦摘下耳罩,面前的电脑还停在游戏刚结束的胜利结算画面,看起来十分亢奋,丝毫没有熬夜的疲惫。 阮时卿&陈韫:…… “我去!你们在玩cosplay吗?!”闫梦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阮时卿没时间和她解释,大吼一声,“下来!去把阳台的玻璃门打开然后躲起来!” 她在赌。 赌丧尸在夜里视力不好,会受听觉干扰,也赌闫梦有这个胆量和勇气。 闫梦却像是被吓傻了,看着满地的血和残肢发呆。 “铿——咚——”阮时卿用上了之前固定墙上置物架的小锤子,使劲敲着床栏,吸引丧尸所有的注意力。 终于,闫梦动了,她小心翼翼地爬下床,丧尸没有注意到她。 通往阳台的玻璃门被打开了! 阮时卿赶紧招手让她躲起来,却没想到地上的血迹太多,闫梦脚下一个不慎朝旁边摔过去。 吹进阳台的风呼呼地涌进来,闫梦顺势扶住了床下桌,像一条泥鳅一样迅速窜进了桌子底下。 好灵活。 丧尸顿了顿,继续撞击,梯子被它砸得凹进一个大坑,整个床铺开始呈现一个向下的倾斜姿态。 阮时卿深吸一口气,嘴里不停默念着“用成晏一辈子单身换自己的好准头”! “咻”的一声,她手中的小钉锤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却没有直接落到阳台前的空地上,而是先砸在玻璃门上一个反弹才掉落在地。 所有的声音都停了。 阮时卿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 “嗬嗬——”低哑的嘶吼散溢出来,丧尸歪了歪脑袋,脖颈处的骨头发出错位的嘎嘣脆响。 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它缓缓转身,极其不自然地走动起来,像是在寻找猎物的气息。 闫梦死死地捂着嘴,又把自己往桌子里面挪了喏,直到一屁股撞到墙上,吞下吃痛声。 她看见丧尸的脚停在了桌前,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如何呢,死前最后一把MVP,也算无憾了。 然而它的脚步只是顿了一下,路过了闫梦,继续朝阳台走过去,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它已经置身于阳台里了。 “关门!快!” 几乎是在阮时卿喊出来的同时,闫梦就起身钻了出来,猛地握住把手将玻璃门一举带上!隔绝了丧尸的反扑和那令人作呕的面孔。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干得好!”陈韫率先爬下梯子,走过来拍了拍闫梦的肩膀,然后将玻璃门旁的帘子拉上,室内再次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闫梦腿都吓软了,背靠着玻璃门滑坐在地,把头埋进膝间,再也不见那股打游戏时的亢奋,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疲惫和心力交瘁。 她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 假如刚才真的摔倒了,假如关门慢了半拍,只怕现在已经死无全尸了。 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都听到那个声音了吧,丧尸副本,末日游戏。”阮时卿最后一个下来,冷静地对所有人说。 闫梦和陈韫都听到了她的声音,却因太黑看不清彼此具体的位置,过了十二点宿舍统一断了灯。 “我有小夜灯,在床上,我去拿。”陈韫接着说,然后抬脚朝自己床铺的方向走过去。 “等等!别去!” 陈韫刚走没几步就被阮时卿猛地拽了回来。 “砰”的一声,她刚才走过的位置被一个重物狠狠地一撞!却扑了个空,撞到了通往上铺的梯子上。 不知道是谁的手机打开了灯,明亮的光束照到了一张被咬掉了半张肉的人脸,空洞的眼眶黑漆漆地注视着光的方向。 是被刚才那只丧尸“吃掉”的住下铺的舍友。 “我靠!”陈韫忍不住爆了粗口,搬起身边的凳子就朝前面砸过去,却引起了丧尸更兴奋的嘶吼。 它朝这边猛地扑过来。 阮时卿一把将身前的陈韫推开,然后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衣服张开套住它的头。它发出一声沉闷的不甘嘶吼,两条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阮时卿双脚离地,整个身子都被提了起来。 “呃!过来……帮……” 丧尸的力气太大了!不亚于一个天天健身的健康成年人的完全肌肉力量,阮时卿涨得面色通红,感觉脖子快断了。 “啊啊啊———!” 只听一声几乎力竭的呼喊,陈韫和闫梦合力用凳子的腿部冲向丧尸的腹部,将其逼得连连后退,直至背部抵墙,张牙舞爪地扑腾。 阮时卿捂住嗓子猛地一顿咳嗽,大口大口喘息起来。但她来不及休息太久,那边丧尸几乎又要挣脱控制。 “你们……再坚持一下!”她朝那边喊道。 她瞄准了柜子里的跳绳,一把扯了出来,然后冲了过去。 先是就着衣服绕着脖子转了几圈,然后从它的腋下穿过绕过手臂再绕到另一条手臂,然而丧尸像是意识到什么,挣脱的力度更大了,阮时卿光靠手臂力量根本不够把绳子两端合上。 后方的闫梦着急地四处张望,指了指床上的栏杆,“用那个!” 阮时卿眼前一亮,立刻将余下的一大截绳子绕过栏杆绑来一个死结。 这下丧尸被彻底捆缚起来,无法行动,只能不甘地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低吼。 几乎所有人都力竭,不禁抹了一把细汗。 “时卿,你没事吧?”陈韫最先反应过来,担忧地看向阮时卿,毕竟刚才是她将她拉了回来,她心里很感激。 “没事,没受伤。” 阮时卿说完有些吃力地爬上梯子打开了床上的吊灯,让暖黄的光晕照亮了整个宿舍,同时照亮了地上一整片狼藉。 众人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家”还是“地狱”,空气诡异地静默了一瞬。 “你刚刚……是怎么知道她会在那里?”陈韫不解地问道。 闫梦也看了过去,她也很好奇。 “听到的。她起来的时候有声音。”阮时卿靠在桌前,凌乱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疲惫的面色,声音还有些嘶哑,“你们都没听到吗?” 闫梦和陈韫对视一眼,茫然地摇了摇头。 “先别管这个了,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要出去看看吗?”阮时卿面色凝重。 宿舍门外纷乱的脚步声就没停过,夹杂着令人惊悚的低吼,当然宿舍内也不完全安全,那只被捆住的丧尸还是个隐患。 “不知道,”陈韫叹了口气,“现在上不了网,打不了电话,无法和外界联系。看来那个所谓的末日游戏是真的。” “我好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啊,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闫梦说着竟哽咽了起来。 没人回应她。 因为她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件事,却也因同一种痛苦而难以将自己摘开,冷静地回答。 阮时卿想到了成晏,想到了那通没有打通的电话。他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所以才要确认她的安全? 明明他们晚上才刚吵过一架,才刚刚说过不再需要他。 她难受地抹了一把泪,起身对大家说,“现在还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估计都一样乱,晚上行动也不安全,我建议大家都先待在宿舍休息,等白天再做决定。你们觉得呢?” 陈韫和闫梦都同意。 “砰——” “砰砰砰——” 宿舍的门突然受到一股未知的巨大外力,不安地颤动起来! 下一章哥妹汇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夜半 第3章 和解 撞击声还在继续,又闷又重,像大块头卯足了劲砸了过来,绝对不是普通的敲门或者不小心磕碰。 宿舍门是钢制防盗门,外表看起来很结实,但平时大风一吹就响个不停,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扛住。 “谁啊?!”闫梦惊吓出声,随即被阮时卿捂住了嘴。 “不是人。”她用口型对大家说。 陈韫第一个动了起来,她把角落里自己的行李箱快速搬出,横向摆放堆到门口。闫梦见状立刻效仿,推了第二个行李箱,还堆了一些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桌上能看见的都拿来了。 最上面那层全是书,最厚的那本“Python编程:从数据分析到数据科学”已经积了很久的灰,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闫梦一回头,发现阮时卿不知道从哪里拿了块布塞进了那只丧尸嘴里,堵住了烦人的嘶吼,宿舍里一时间安静许多。 “你们有刀吗?” “我只有两把水果刀,你要吗?” 陈韫点点头,接过了阮时卿递过来的刀紧紧握在手里,冷汗淋漓。 闫梦则把角落里的球棒捡了出来,战战兢兢地挡在身前,手抖个不停。 “要真是游戏,也太mean了,道具都不给一个。”她忍不住小声吐槽。 “实在不行,咱们等会躲到床上去,把床帘拉好,看情况再——”阮时卿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韫和闫梦立刻朝她看过去,发现她肩颈线紧绷,双眼微睁,透着一股茫然,“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了……”她怔怔出声。 “听到什么?” 阮时卿该怎么解释? 外面纷乱无章的声音里,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阵急促敏捷快得像飞奔的脚步,稳得像有规律的鼓点,正迅速朝这边赶来?! 一声重物落地,外面重新归于平静。 宿舍门已经被撞得些微变形,此刻却安静得不可思议,变数不过分秒之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轻举妄动。 随后三声轻叩响起,“卿卿,是我。” 那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有些失真,沉闷得像鼓胀到极限的气球,却让阮时卿浑身瘫软,热泪盈眶。 好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不用再强撑的借口,所有的软弱无力倾泻而出。 “是谁?时卿,你认识?” “把门打开!是我哥!” 陈韫和闫梦没有多说什么,立刻把堵着门的东西全部搬开,一个身着便服的高大男人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手腕绑着厚厚的绷带,周身充斥着浓郁得散不尽的血腥味,一具看不清模样的尸体倒在其身后。 他眉眼标致,鼻梁高挺,下颌紧绷,一双锐利的眼睛在触到某个人的那一刻瞬间柔软下来,转而浮起担忧。 似乎是有旁人在场或心里还有些别扭,阮时卿没只是愣在那,手里的刀放也不是扔也不是,眼眶里的泪还在打转。 是成晏率先走了过去将她揽进怀里,力度很大,也很克制,只是虚拢在她腰身。 他里面的衣服是干净清爽的,阮时卿还能闻到晒过太阳后暖洋洋的味道,她没有挣脱,反而撒娇似的蹭了蹭,很快洇湿了一小块布料。 陈韫和闫梦都识趣地别开头,没事找事干别的去了。 “受伤没有?”无奈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略显疲惫。 阮时卿不答反问,悄悄攥紧了手指,“不是说不管我了么。” “不管你会第一时间赶来看你?不管你那现在抱着你的人是谁?嗯?” 成晏轻轻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用掌心在她头顶揉了揉,“小气坛子。” “才不是!” “哦,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阮时卿抬起头来,本想瞪他一眼,结果看见了他手臂上一条狰狞的伤口,立刻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成晏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把袖子往下拉了拉,刚好遮住伤口,“跑得太急,不小心蹭到了。没什么大事。” 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他的眼神暗了暗。 阮时卿刚要去拿创口贴,下巴就被他强硬地抬了起来。 “你干嘛?”她不解地抬头,发现成晏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的脸上,而是脖颈处。 糟了!那里之前被丧尸抓过,估计留下了印子。 他没说什么,摘下了手套,温热的指腹贴上红痕处轻轻摩挲,阮时卿觉得有些痒。 “疼吗?”没等回答他又问,“谁干的?” “刚才那只丧尸冲过来,我们都吓傻了,是时卿冲了上去救了大家!虽然没被咬到,但被掐得够呛。”闫梦没想那么多,直接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用说这么详细的其实……也不是很疼。”阮时卿缩了缩脖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本以为成晏要骂她一顿,结果只是听到了一声叹息,和一声意味不明的道歉。 “对不起。” 阮时卿不解地看他。 “我们卿卿真的长大了。”成晏勉强牵出一丝微笑,目光中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别的什么,“但是,下次记得喊哥哥。” 他说完便松开了她,转身看向其他两人,“你们好,我叫成晏,是她的哥哥。” “久仰大名。我叫陈韫。” “你好你好,我叫闫梦,我能叫你什么?成哥行吗?” 成晏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随意。” “你们都有听到系统提示吧?不管是不是恶作剧,当务之急首先就是活下来。”他的面色有些凝重。 “我刚从校外赶过来,对外面的情况还算了解,目前末日刚刚爆发,丧尸多盘踞在室内。外面虽然乱但人少。我还观察到,夜间丧尸视力不好,现在行动是最佳时机。” 他顿了顿,继续道,“像学校这种人口集中的地方,很不安全。我打算现在带着卿卿离开。” 阮时卿十分茫然,“啊?哥,去哪?” 成晏只是捏了捏她的手心,没有回答。 “那哪里比较安全?”陈韫问道。 “我不知道。听说上面准备在西南侧水库附近设立基地,你们可以去看看。”成晏十分认真地回答,“如果打算留在校内的话,那就准备充足的物资,最好待在宿舍,不要出去。” “你们真的要现在就走吗?”闫梦十分担忧地看了看被床帘盖住的夜色,“我……” 她其实也想走,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有点害怕眼前这个男人,总觉得他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注意安全。”最后她还是只说了这句,以后只怕万水千山再难一见了。 “你们也是,都要好好活着!”阮时卿和她们告别。 走之前,成晏帮她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都装在了她那个绿色的背包里,然后用外套口罩帽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手腕用布条绑了好几圈,只露出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好了,出发。”成晏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向门口。 阮时卿被裹得浑身发热,脑袋晕乎乎的,结果一个冰凉的冷硬物体被塞进了她的口袋。 是枪! 她震惊地看向成晏,对方低下头来凑在她耳边说,“等安全了教你怎么用。” 她本来想问你哪来的,但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她太了解他了,他不想说的能有几十个借口岔开话题,说不定还会借机自夸一把。 像小时候那样,一有个什么新奇玩意他就会拿过来给她看,然后骄傲地问“哥哥厉害吧?” 厉害—— 个鬼。她现在真的很不想承认小时候那个跟在他身后把他当偶像崇拜的小女孩是自己。 虽然他总说那时候的她特别可爱。 难道她现在就不可爱了吗?她半开玩笑地反问,却没得到他的回答。 这时脑海里突然再次响起系统提示音—— 【检测到特殊绑定体玩家代号005<阮时卿>和代号006<成晏>】 【绑定体说明:双方将始终在同一时间进入、离开、结算同一个副本,无法被强制分离或单独传送,一方死亡除外。绑定原因:未知。】 阮时卿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身旁的人同样顿住了脚步。她抬起头,发现他正看着另一边的某个方向,像是刻意避开她的目光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唇角正抑制不住地上扬,等她仔细看的时候又被压了下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这下我们分不开了。”成晏偏过头,煞有介事地说。 “说得好像我很想和你分开一样。” 成晏轻笑一声,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声音低哑下来,“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想一直和我在一起?” 阮时卿涨红了脸,“你这是过度解读!哪有哥哥和妹妹一直在一起的……” 成晏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帮她把帽子边缘又理了理,“没有就没有,你急什么,果然还是那个一逗就脸红的小朋友。” 阮时卿懒得理他,想了想,岔开了话题,“你就不好奇我们为什么是绑定体吗?” “好奇,但说不定就是系统随机组合。”他说完从包里拿出一条项链,上面挂着的却不是普通的装饰品,而是由紫檀木做成的哨子,仔细看上面还刻了一个清秀的“卿”字。 “头低一下。” 阮时卿照做,脖子上很快多了个东西。 哨子表面被他打磨得光滑如镜,细密的木头纹理像是岁月垂首刻下的年轮,也像他们过去十载彼此纠缠的时光印记。 “这个本来是准备送你的生日礼物,现在特殊情况,就提前拿出来了。”成晏的手指还停在“卿”字上,十分轻柔地触摸其一笔一划,“以后只要你一吹响它,我就能听到。”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卿卿,你知道那通电话打不通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他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气氛也在此刻变得压抑。 阮时卿想起了那通电话,应该是游戏刚刚降临的时候为了确认她的安全打来的。只不过这跟哨子有什么关系? 冰冷的触感突然从脸侧传来,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原来是他的手指。 “我在想,你需要我吗?你会想到我吗?你会第一个拿起手机打给谁?没有了手机,没有了智能通讯,是不是我就和最普通的陌生人一样,无足轻重? “嘴上说着管你,其实你做什么我都不知道,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成晏松开手,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想给你的,和你需要的,好像总是存在着我看不见的错位,所以你才会厌烦,才说不要我管你。我都想明白了。” 阮时卿突然很想辩解什么,可是思绪太乱太杂,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都哽在喉咙里,眼里泛起湿润的光。 成晏并没有想得到她的回答,重新揽过她的肩膀,语气十分认真,“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我都希望这个哨子能成为我们之间独一无二的联系。吹响它的时候,我就会把它当做你还要我的证明。” 原来他还在对那番话耿耿于怀。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想着怎么靠近彼此,又想着怎么疏解近年来愈来愈冷的关系。 可这又岂能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现在的情况又那么复杂。 “好,那我收下了,哥。”阮时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拢紧了他的五指,握得更用力了些,她想他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成晏点点头,小声嘱咐,“等会出去以后,一切听我指挥,尽量不要出声,好不好?” “好。” 他们出来的时候,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乌云散去,明亮的光线被人用指尖捻开,涂抹在和往常无二的城市上空。 几声不合时宜的枪响,惊得人耳鸣。 第4章 噩梦 枪声短促,听着像是从校外传来的。 末世后,一切社会约束的规则崩塌倾倒,也给了混乱暗黑滋生的契机,枪这个被严格管控的武器,终于得见天日。 阮时卿想到成晏给的那把枪,忍不住看向身前的人,结果他只是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没什么反应。 一开始的纷乱已经归于平息,走廊里除了几具看不清模样的尸体再没有其他,其他宿舍门大多紧闭着,传来三两声模糊的嘶鸣。 声控灯是关的,天还没有完全亮,他的脚步放得极轻,另一只手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习惯性地放在身前,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熟练得像是做过了千百次。 成晏只是朝楼梯间看了一眼,然后带着阮时卿贴着墙飞快地跑到三楼转角,停了下来。暗黑的楼道里,阮时卿只能看见几个晃动的影子。 “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解决。” 说完他便悄无声息地下到二楼,那游荡的丧尸像是嗅到活人的气息,猛地转身冲过来。 阮时卿躲在角落,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听觉在此刻极其敏感。一阵又闷又重的肢体碰撞后,她听到了匕首刺入皮肉的“噗呲”声。 然而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脚踝,手心还带有余温。 “救……我……” 她猛地低头,看向声音来源处——一个身穿睡衣的长发女孩正诡异地扭着错位的骨骼挣扎着站起来,唯一一只露在外面的眼球不受控制地翻白。 视觉刺激太过强大以至于阮时卿当即就叫出了声,抬起脚踹了过去。 “怎么了?!”成晏这边一个格挡反击将另一只丧尸击退,随即转身上楼。 那“女孩”纹丝不动,她的手猛地扣住阮时卿的肩膀,张开血淋淋的嘴扑了过来,却猝不及防地被塞进了一个冷硬无比的东西。 是枪! 阮时卿见反抗无用,慌不择手就把口袋里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一股脑地拿了出来怼到对方脸上。 那枪身无比坚硬,任丧尸咬合力再强大顶多也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尽管如此,阮时卿觉得自己也撑不了多久,手被顶得阵阵发麻,不断后退。 “砰——!”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身侧袭来,丧尸被砸得身形一歪,手也不禁松了力气,阮时卿趁机挣脱,转瞬被人拥进怀里。 他的肌肉是僵硬的,身上沾着各种混杂的血腥味,她能听到频率快得不正常的心跳声。 “拿着。”一根长度正好的钢棍被塞进了她的手里,成晏转身朝前走去,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阮时卿只记得最后那插进头颅的狠戾一刀。 干净,利落,果断。 她要感谢那时足够黑的楼道,让她看不清成晏的表情,不用在短时期内连续经受好几次刺激的心脏再次直面恐惧和猜疑,并在暗中设下防线。 “哥,我听到楼上有声音!” 他们刚才的动静声太大了,不仅楼下的丧尸开始汇聚,楼上似乎也吸引来了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 “走!” 成晏当机立断,立刻带着阮时卿沿着扶手往下跑,台阶上散落的空水瓶被踢到一旁,发出哐啷的响动,然而他们也不顾上了。 二楼游荡的几只丧尸闻声而来,一股奇迹的大风突然从半开的窗户呼啸着涌进来,像有意识般地拖住了那些怪物的脚步。 他们因此趁机逃出了宿舍楼。 外面的情况果然还不算太糟糕,一眼看上去只有几只游荡的丧尸,但宿舍楼处在整个大学的西南角,离南门比较近,但途中要经过其他几栋宿舍楼、食堂、学生活动中心和操场,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 “相信我,我会带你逃出去的。”成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似有所感地看了过来,眼中的狠戾早已褪去。 阮时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强撑着发酸的腿根紧紧跟在他身后,绕过一个又一个路口,心口被莫名的情绪盈满。 其他的丧尸穷追不舍地跟着,她一点也不敢松懈。 路过食堂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好多学生都往门口汇集,大喊着开门,然而里面那群人似乎在争执,迟迟不开。无奈之下,那些学生便朝地底下的超市跑过去。 跑到操场前方的垃圾站时,她看到了一辆三轮车!好像是每天来回收废品的那位老爷爷的。但她没有看见他的人。 “别去!”成晏的呼声将她的目光拽了回来,手紧握着她的,丝毫未松。 阮时卿不解地回头,只见他收好武器,把身后的背包取下来背在身前,随即弯腰蹲下来,只以宽阔的背脊对着她,一缕金黄的天光正好照在他汗湿的发尾。 “累了就上来。哥哥背你。”他十分平静地说,语速稍快。 “不用,我还可以……” 成晏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再说下去鼻子就要变长了。” “……” 脚跟的酸软和几乎一夜未睡的困倦在兴奋褪去后一起涌上来,叫嚣着丢盔卸甲。 阮时卿攀上了他的背脊,大腿随即被他的臂膀有力地托起,悬在身侧。成晏把她往上颠了颠,背得更稳来些,即刻开始狂奔。 清晨的风带着露骨的凉意,她把戴着帽子的头深深埋在他的脑后,他粗重的喘息声变得格外清晰。 她这才知道,原来刚才他一直迁就着她的步伐有意放慢,现在背着她反而跑的更快,丧尸逐渐被甩在身后。 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魔鬼训练?他从来不说,她问也不说,所以她渐渐地也就不怎么开始过问他的生活了。 阮时卿回头一看,只见很多人都朝那辆三轮车跑过去,有人突发变异咬断了一个人的脖子,鲜血喷到了另一个人的脸上,引起尖叫连连。心里不禁发怵。 成晏背着她一直跑出校门,轻车熟路地拐进了附近一条街道。明明是最普通寻常的一天清晨,所有的店门却都紧闭着,像末日前要拆迁的老区域。 附近几只丧尸听到声响快速移动过来,却又因成晏跑得太快和七拐八拐的小道很快失去方向。 这是他们以前常来的小吃街,每次成晏来看她基本上都会带她出来吃一顿,当然,上次是特殊情况。他记得她喜欢的每一家店,哪家的奶茶好喝,哪家的深夜烤串最香,哪家的馄饨最原汁原味,有时候她懒得出来他就给她点外卖送过去,这也就助长了阮时卿不好好吃饭的习惯。 阮时卿看着他拐进了最熟悉的那个街角,“幸福小馆”的招牌赫然映进眼帘,牌面看起来很老了,被日月累积的油烟糊上了厚厚一层,掉色比较严重。 成晏没有直接在紧闭的门口停下,而是走到店面与围墙的狭窄缝隙里把她放了下来,然后抬手轻敲墙上那面老窗户。 窗户开了,屋内十分亮堂,照见了一个中年妇人的半张脸,那脸阮时卿当然认识,就是这家店的老板之一,她身后还站着另一个人。 “我去给你们开门!等着!”她用气声说。 阮时卿疑惑地看向成晏,只见他波澜不惊地点头,嘴角挂着一丝礼貌的笑意,转过头来刚好对上她的目光。 比起开口说话,小拇指先传来阵阵痒意,是他勾了勾自己的,像是安抚又像是逗弄。 阮时卿勾了回去,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从后门进的。 那位妇人姓秦,她身后站着的人是他丈夫,这家店是一家夫妻店,他们勤勤恳恳经营了十年,因为时间久远,装修不及时,跟不上时代的潮流,因而新客越来越少,好在口碑还行,靠老顾客的生意维持着日常开销。 他们以前经常来这吃早饭,和老板早就互相认识了,但阮时卿觉得还没熟到末世给人开门的地步。 “路上累了吧?那边有沙发,先去坐着休息。”秦阿姨十分热情,但饱经风霜的脸上是遮不住的黑眼圈,像是有什么心事。 “我爱人在厨房做饭,你们今天留下来吃顿饭吧。外面这情况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成晏脱下背包,拿出了一封书信交到她手上,“您放心,他在那边很安全,这是他让我带过来的。” 阮时卿默默脱下帷帽和背包,安静地站在一旁不说话,她猜这个“他”一定是个对夫妻俩很重要的人,应该是孩子。但她现在没有精力去管那么多了,一旦安全下来身体被过度透支的虚弱感便占据了主流。 之后成晏便拉着她走到隔间里的沙发上坐着休息了。 “包给我。”成晏自己先脱了沾血的外套扔在地上,然后接过阮时卿不算很重的背包和自己的放在一起,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她。 “先别说话,嘴唇干得都要裂开了,喝口水。” 他知道她一定有很多问题,但此时此刻这些都没有她本身重要。 阮时卿喝着,对面的人则丝毫不遮掩地打量她全身上下,见她没受任何伤才完全放下心来。 “现在可以说了吗?”喝完水后她问。 “嗯,”成晏率先回答,“来之前我就和这家店的老板沟通好了,我们暂时在这修整一下,等休息好了我们再出发。” “那……你怎么过来的,不会真是走过来的吧?”阮时卿眨着一双大眼睛,充满了好奇。 成晏接过她没喝完的水就着瓶口继续喝,眼神有些无奈,“没那么寒酸,骑摩托过来的,我训练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 “那摩托呢?” “路上坏了。” “……”阮时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很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是看他那云淡风轻的样好像也不需要安慰。 她突然想起来,“对了,你手上的伤!必须处理。” 她的手寻到他的袖口正要往上拉,就被他的另一只大手按住,“不急,你先靠在沙发上睡会,伤口我自己处理。”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了些,语气却比平常更轻快,“明明平时睡得跟个小懒猪一样,怎么这时候不困了?” “才不是猪。”阮时卿小声反驳,适时打了个哈欠,眼皮也越来越重。 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逆着身形照进来,将他整个人藏在阴影面。 她睡着了,一条温热的毯子随之覆了上来,像他的怀抱。 她做了个梦,梦里回到小时候她得了水痘,他就这样抱着她寸步不离地守着,直到天亮。 然后到了大学,她去车站送他,火车呜呜地响,拽长了千山万水的叹息。 画面又忽地充满了丧尸狰狞的脸和刺目的血,只有她身前这块地方永远是干净的,她的脚步重得像是粘在了地面上,成晏再次蹲了下来。 只是这一次,他们没有逃过末日的爪牙,成晏被率先咬断了脖子。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再也感觉不到痛。 “对不起……” “我拖累了你……” “下辈子你不要来找我了……” 第5章 心结 当视线逐渐聚焦,比画面映入眼帘更快的是听到他轻柔的声音。 “做噩梦了?” 阮时卿怔忡了一瞬,心口疼痛的感觉仍挥之不去,带着他指尖温度的纸巾拂过眼睑,她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抬起眼,看到成晏正低头仔细为她擦着,看起来精神不错。 “都哭成小花猫了。”他的语气轻快,“是不是还要人哄?” 阮时卿坐起来,有些难为情地偏过头,随意抹了一把脸。身上的毯子顺势滑落堆叠到腰间。 “哥,”她问,“几点了?” “不早了,第二天上午,你睡了一天。” 阮时卿猛地转过头,瞪着眼睛,“真的假的?我睡了这么久?” “假的,中午十二点。”成晏收回手,唇角上扬,“刚睡醒就是好骗。” 阮时卿无语地瞪了他的一眼,伸手就要去挠他,她怀疑过时间怀疑过自己怀疑过耳朵就是没有怀疑他。 成晏笑着按住她的手,“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说正经的,马上要吃饭了,再躺会。” 胃部传来轻微的灼烧感,阮时卿却还陷在刚才的梦里,没什么胃口,等她回过神来发现成晏已经抬脚走到了隔间门口。 “你去哪?” “去帮忙。你别跟来,等着吃就行。” 门关上以后,隔间又只剩阮时卿一个人,她异常敏感的听觉又再次捕捉到室外几波纷踏的脚步声尖叫声,丧尸好像多了起来。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除了防身的枪(不会用)、钢棍,没什么趁手的武器,手机虽然是满电,但还是没有信号,根本获取不到外界的信息。 她忧心忡忡——自己到底能帮上什么忙?打架不行,逃跑也跑不快,她好恨平时没有多锻炼身体,跑个八百米就半死不活了。她觉得虽然成晏嘴上不说,心里也不免会生出一点恨铁不成钢的嫌弃,万一之后……嫌她太累赘不带她了呢? 不对,不可能不带她,他们是绑定体。假如因为绑定体的身份才不得不带着她,这比直接抛弃她更令她难受。 这样被反复咀嚼的情绪被她带到了饭桌上。 一个长发形桌子,阮时卿和成晏坐一边,老板夫妻俩坐一边,她只顾埋头吃饭,什么话都不说。 成晏时不时给她夹菜,夹到有皮的鸡肉时,会先把皮剥下来放自己碗里再夹给她。因为她讨厌吃这个。 老板俩看得笑呵呵的,秦阿姨率先开了口,“你们哥妹俩关系真好啊。” 阮时卿嚼饭的动作一顿,忽地尝到一点酸涩,又伴着咀嚼深入牙根,麻痹了些许神经。 “是啊,我看着她长大的。” 她听到成晏回应,没有抬头,继续扒饭。 秦阿姨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关心道,“你们爸妈身体都还好吧?就你们俩在外面,一个工作,一个读书,估计担心得很,就跟我们家那个一样……” 成晏开口打断了她,语气平淡,像是在阐述最基本的事实,“秦姨,我们没有爸妈。我们家就我和她。” 对面愣了愣神,半天没反应过来,还是宋叔叔拍了拍她的手出来打了圆场,“原来是这样,那很不容易啊,小成,又要照顾妹妹又要忙学业,你真是个好孩子,我们家那小子该多向你学学。” “谢谢叔,都是应该做的。谈不上什么好不好。”成晏低头看了眼只顾吃饭的阮时卿,眼神柔了些。 这顿饭吃得很快,成晏帮忙收拾了碗筷,然后把阮时卿单独叫到一旁。 “怎么了,从刚才吃饭起你就不对劲,和我说说有什么心事。” “干嘛和你说。”阮时卿低着头数地上有多少块砖数茶几上有多少条纹路,就是不看他。 “为什么不能和我说?”成晏凑她面前,直接对上她的视线,“你看着我。” 他的眼睛那样好看,眸光很亮,总是能把她的轮廓映得很清晰。 “我没事。”阮时卿答道。 又是这样。 没事就是有事。有事就是有大事。 成晏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倒不是觉得很麻烦,而是心疼和难过。心疼她无端消耗自己的情绪,难过他走不到她心里去。 虽然刚遇见她那会,她也是这样不爱说话,有什么事总是闷在心里,一个人消耗,但和成晏相处久了,在他耐心的引导下,也就慢慢敞开了心扉,变得活泼起来。 他忘了,她骨子里依旧擅长把自己封闭起来,总需要很小心很用力地向她靠近,才能打开那层间歇性关起来的壳。 “卿卿。”他忽然叫她的小名。 “嗯?”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你上完学回来好几天都不说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看着地上某个点,像是在回忆。 阮时卿微愣,有些意外,“……记得。” 她之所以印象这么深刻,不仅是因为在学校受到了欺负,更是因为最后她打开门出来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那时候是深夜,成晏不可能不在家。 她吓得到处去找哥哥,连拖鞋都掉了一只,最后是在门外的台阶上找到他的。她当时还小,不明白为什么他要一个人半夜跑出去,坐在台阶上受冻。 “那时候我也还小,不知道要怎么照顾另一个小孩子,你把话说出来或者哭都没关系,但是你一不说话,我就慌了神,我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你。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做,也没人教我。” 成晏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在慨叹,又像是在讲一个隔了许多个世纪的故事,嘴角甚至还能牵起一丝笑意。 “然后我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我想哭,但我是哥哥,我怎么能哭,至少……不能让你听见。所以我就跑到台阶上去哭,本来打算哭累了就回来,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形象完全毁了,都怕你不会再叫我哥哥了。”他说完笑了笑,“结果一个小包子使劲抱着我喊哥哥,还不让我走,好像比我还害怕,然后我就不怕了,再也不怕了。” 听到这阮时卿也没忍住笑出了声,脸上又羞又愤,“你才是包子,最硬最不好吃的那种。” 成晏像是没听见似的,捏了捏她笑得鼓起来的苹果肌,“总算笑了?笑了就好。” 阮时卿难得没有躲开,平静地说,“我是怕拖累你。” “什么?” 成晏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她是在回答最开始那个问题,脸上的笑意都消失了。 说完阮时卿紧张得攥紧了手指,她不是不想说,她只是不好意思说,这些拧巴的心思只有在内心循环的时候才有支撑它生存的养分,一旦暴露在外会让她觉得难堪。 “为什么会这么想?”成晏看向她的眼睛,冷静得几乎没有什么情绪,“因为我来找你,还是因为我背了你?” 她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成晏摇了摇头,“原来依赖我,信任我,也叫拖累么?哪来的歪理。你给我惹麻烦我都喜闻乐见,还说这个。” 他知道她大概在想什么,叹了口气继续说,“没人要求你无时无刻变得坚强,我不会,别人更没有资格。更何况……” 见他没有说下去,阮时卿立马追问,“更何况什么?话又只说一半。” “你看啊,刚出生的小鸟就让她飞,现实吗?” “说谁是小鸟?” “叽叽喳喳的,还说不是?” “成晏!” “没大没小,叫哥哥。”他用力地揉了一把阮时卿的头发。 “头发都被你揉乱了,你要负责给我重新扎。”她捂着脑袋,皱了皱眉。 “没问题。” “说回刚才的话,小鸟会长大,也一定会飞,能力终有一天会和期望匹配。” 成晏的目光从她的脸逐渐移到胸前那个哨子,脸上终于又有了一些淡淡的笑意,“而且,我们之间不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不存在你拖累我这种说法,除了保护你的安全,我没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除非你不相信我能保护好你。” “我没有……”阮时卿闷闷开口,把头埋到了膝间,“我就是觉得,我做得太少了,这不公平……” “你和我之间需要讲公平吗?” 指腹的温热贴上了阮时卿的耳侧,有些痒。是他在帮她整理耳边的碎发,好听得更清。 “如果要讲公平,我就不应该比你大三岁,你就不应该喊我哥哥,我们就没有了必须要生活在一起的理由。因为如果要在一起,必然有一个人要承担得更多。 “你希望那个人是你吗。” 他不是在问,只是在平静地叙述。 阮时卿怔了怔,她从来没想过,假如承担得更多的人是她呢,她愿意吗? “我不希望。”成晏替她做出了回答,“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不希望那个人是你。听到没有。” 话语不容拒绝得像命令,但阮时卿一点也讨厌不起来,反而催生了眼眶中的一点热意。 “听到了。我不会再这么想了。” “那就好。我永远不会真的对你生气,所以在我面前,你可以随心所欲。” “好大方哦。”阮时卿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话音陡然一转,笑嘻嘻地,“那我还挺好奇你真正生气是什么样子呢,能不能表演一个给我看。” 一股不轻也不重的风突然吹到脸上,让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哪来的邪风?! 哥妹就这样酱酱酿酿(x) 下一章继续赶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心结 第6章 恶意 那股风只有一瞬间就消失了,阮时卿正要转头,肩膀就被某人掰了过去,面向另外一边。 “别动,我给你扎头发。” 身后的人说话带着收敛不住的笑意,手上的动作不停,修长的五指穿过发缝,熟练地收拢散发,耳边的碎发也一齐被他捻起,最后用一根随身携带的发圈紧紧固定。 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很圆润,剐蹭过头皮时并不疼,反而是舒服的痒。 “哥,刚才……” “嗯,我做的。”他很爽快地承认。 阮时卿转身,十分惊讶,“你能控风?!” “差不多,在一定范围内可以。”成晏解释道,“我猜应该是跟玩家身份绑定的特殊异能,说不定你也有。” 阮时卿托腮思忖,眉头深深皱起,“这么说好像是有点……我的听觉比以前要好很多,比如现在,我能听清屋外大概有几只丧尸在附近徘徊。” “听觉增强?原来是这样。”成晏也思考了一会,目光中满是肯定,“这个异能作用很大,特别是在视觉受限的环境中,不愧是我妹妹。” 说完他便转身去拿背包,“时间不早了,我们不能等到太阳落山再走,现在收拾东西。” 阮时卿点了点头,也一起去帮忙。 秦阿姨听到动静跑来看了一眼,语气担忧,“欸,你们现在就要走吗?要不住一晚再走吧,我们家有多余的床。” 成晏礼貌地婉拒,“不了,谢谢您的好意,我们已经叨扰够久了。” 见他坚持,秦阿姨一家都没再劝。但很快,她提了一个装了些新鲜蔬菜和水果的袋子过来,手里还拿了件干净的衣服。 “小成,把这些带上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有这个,外套我帮你洗干净了,你们路上小心啊。”她把东西放下,身上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挂衫,手指卷着衣角,好像有话没说完。 在生存堪忧的末世,善意是最稀缺的东西,明明被人弃之敝履,却又足够让人铭记于心。 “谢谢您,不过这些东西您和叔自己留着吃吧,我们家里有。”成晏走过来穿上那件外套,等着她的下文。 “你……要是之后看到了我们家宋轩,替我们告诉他我们都还好好活着,让他一定要多注意啊,我们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他了……”说着秦阿姨竟哽咽起来,忍不住抹了把泪,她打量着眼前这个身形高大眉眼坚毅透着一股少年气的小伙,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对他的亲近是自然而然的。 “好,我会的。” …… 东西都收拾好以后,阮时卿正要背上背包,却听到成晏在另一边喊她。 “卿卿,你先过来。” 他拿着那把给她的枪,上下仔细打量着,把弹匣拆了下来。 阮时卿走到他面前,没说话,而是和他一同打量,枪身轻巧精致,金属表层线条硬朗,有暗色涂层,枪口连接处有一截直径略粗的金属圆管。 “那是什么?”她指着那个圆管。 “消音器。”成晏言简意赅地回答,握着她的手打开,把枪放在了掌心,“这是QSW-06手枪,你先拿着感受一下,试着瞄准一个东西。” 这是阮时卿第一次如此正式地用它,难免有些紧张。她用右手的虎口抵住枪托后方握住,学着记忆里电视上的样子,把食指放在扳机处,然后抬起绷直的手肘对准远处摆放在墙角的花瓶,姿态有些僵硬。 一只大手从后方伸过来,轻轻托住了她的手臂,然后是滚烫的胸膛,紧贴上她的后背,阮时卿又僵了一下。 他要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她一转头就能碰到他的臂膀,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差异。 “放松,手不用伸得这么直,浪费力气。”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哑温热,她的手肘在他的调整下转为了微曲的姿态。 “很好。左手也放上来,一起握住。” 阮时卿照做,枪被托得更稳了些。成晏的右手随之移到她的手边,拇指轻轻向后拨动了一下握把上方的小拨片。 “这是关闭保险,表示可以开枪,记住了吗?” 阮时卿点点头,她觉得自己的脸颊热得发烫。 “现在,想象你对准的是一只丧尸,尝试瞄准它的头部。” 阮时卿不自觉歪了头,向枪靠近几分,结果一双大手罩住了她的脸侧,轻轻掰正。 “头不要歪。”他的声音再次传来,“三点一线,枪口的准星,照门的缺口,还有你的目标。让它们连成一条线。” 阮时卿努力调整着视线,想象前方是一只摇摇晃晃正朝自己走来的丧尸,呼吸下意识一紧,手心很快出了汗。 “别紧张。我在你身后。”他的脸微微低下来,贴在她的耳侧,身体又朝她靠近了一些,几乎是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 “可以吗?”他问。 “嗯。”阮时卿不敢动,敏锐的听觉能让她听见身后人沉稳有力的心跳,自己的反倒乱了。好像有什么在肉里膨胀、生长,惊扰了原来的秩序。 “然后是呼吸。”他继续说,“开枪前,先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吐出来。在下一次吸气开始前,有那么一瞬间,你的身体是完全静止的。那就是最好的时机。” 阮时卿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整个人开始绷紧。 “最后,是扳机。”他的手覆上来,带着她慢慢调整,“不要用指尖去勾,用第一节指腹。力量要均匀稳定,向后扣到底。” 他的指腹,隔着她的手指,压在了冰冷的扳机上。 “就像这样。” 他说完,手指开始用力。阮时卿下意识闭上眼睛。 “不许闭眼。”他的声音温度迅速褪至冰冷,有些凌厉,“看着。” “咔——”扳机被扣到了底。 像是一声信号,让阮时卿绷紧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她往前走了一步,从成晏怀里挣脱出来,有些倔强地说,“我自己来。” “好。你再多练练,等会教你换子弹和上膛。” 他没有打扰她,而是退到一旁,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也是能让她伸展开羽翼却又不至于完全暴露在危险之中的距离。 就这样,太阳在空中荡过快半轮时,他们动身了。 “卿卿,利用你的听觉,帮我判断这附近的丧尸数量。” 他们躲在墙后,成晏挡在阮时卿身前,手上依旧拿着那把匕首,一幅蓄势待发的模样。 “前面路口左拐有很多,右拐好像有三只,”她突然睁眼,“等等,左拐不止有丧尸,我还听到了人声……” “能听得清在说什么吗?”他回头问道。 “听不太清,好像在说什么……‘面包’‘诱饵’?”她的语气有些怀疑。 “好,我们走右边。”成晏果断地下了命令,率先走了出去,很快解决了一只在垃圾桶附近游荡的丧尸。 阮时卿随后跟上,他们直接拐进了右边那条小路,平顶式的楼房一字排开,那两三只丧尸很快缠了上来,发出兴奋的嘶吼。 然而它们好像比之前更加难缠,成晏一脚踹在其中一只腹部,只是让其后退了一步。他飞快地运刀,在它们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嗬——”离他最近的那只发出愤怒的嘶吼,朝他撞了过去。 成晏刚对付完另一只丧尸,来不及躲,他摆出惯用的反击招式,本以为能将它击退,却没想到它的力气涨了数倍!他侧过身以减小伤害,却还是被撞到了身后的杆子上,发出一声痛哼。 “哥!” 阮时卿惊呼一声,蓄满力气将手中的铁棍狠狠甩过去,将它的后脑勺砸出血来,却也因此吸引了火力。 她不得不掏出枪来,对准它的头颅,上膛,心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噗——” 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入它的头部,血花四溅。它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阮时卿放下枪,大口大口喘息着,尽管虎口被震得发麻,脑子里还是不停回放着刚才那丧尸朝自己奔来的场景。 她成功了! “做得很棒!”成晏很快赶过来,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这里不安全,我们快走。” 阮时卿信心大涨,跟着他的脚步也快了起来。 一路上废弃的车辆很多,他们借着汽车的掩体小心地避开那些零零散散的丧尸,朝着前面一家车行奔去。 不知道为什么,阮时卿总觉得有一股强烈的视线盯着自己,盯得她头皮发麻。她忽地听到一种像发现猎物的音调偏高的嘶吼,透着一股无与伦比的兴奋—— 从头顶传来的! “哥!”她扯了一把成晏的袖子,下意识喊道。 果然,一滴黏腻的口水直直地从他们头顶落下,一张眼球凸起,咧开嘴角在笑的狰狞脸庞对着他们,那只丧尸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横在窗外,几乎立马就要跳下来将他们扑倒。 还是成晏率先做出了反应,双手紧紧环住阮时卿的腰,自己则向前大跨一步不可避免地倾倒,垫在她的身下,地面上的小石子硌得他生疼。 阮时卿回头一看,那只丧尸正好落在他们刚才站的地方,要是再晚一秒,她不敢想象。 成晏抱着她翻了个身,继续躲过了它下一秒一猛扑,随后迅速起身,抬脚踩在它的颈部,匕首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揳入了它的后脑勺。路面的积水忽地变得鲜红,映得他面容生怖。 脸上的血被拇指刮去,他的目光没有半分停留,立刻转到了身旁的人身上。 “怎么样,还好吧?”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起,拍了拍她身上的灰。 “哐啷——” 一股巨大的噪音突然降落在他们附近,是来时的那个方向,离路口很近。 是一堆垃圾!大部分是易拉罐,砸到地面后朝四处滚落。 阮时卿立刻朝上方看去,一扇窗户刚好被关上,将扭曲的人性藏在幕后。 路口另一侧黑压压的丧尸群忽地齐齐转头,看到两个活物,露出了垂涎的目光。 “快跑!” 第7章 天堑 丧尸一旦有了明确的目标,就会不死不休地追逐,四肢爆发出极其诡异的速度。 尸群更是如此,它们翻踩过堆叠的死尸、混乱的车头、腥臭的腐肉,密密麻麻地蠕动,像恶心至极的蛆虫。 成晏几乎是立刻扯过阮时卿的手往前奔逃,情况越是紧急他越是冷静,甚至动用了异能,助推了逃跑的速度。 喉间的腥气一下下滚过舌尖,阮时卿机械地迈动着双腿,眼前阵阵发黑,就好比跑八百米最后那一百米那种躯体过载脑子短路的状态,只不过看不到尽头的跑道变成了人生的尽头。 “这边!” 他没有一直往前跑,而是带着她推开了一扇生了锈的铁门,拐进一处狭窄的楼道。 “锁坏了!” 阮时卿本来想关门,却见铁门的锁好像被认为破坏过,怎么也关不上,急得快要哭出来。 成晏迅速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根韧性极好的绳子,穿过铁门间的缝隙和扶手的栏杆绕了几圈卡在地上的门缝里。 尽管如此,面对庞大的尸群怕是也撑不了多久。 “走!” 说完他便继续拉着她向上跑,这栋楼比较老旧,墙壁上到处都是油印广告,成晏尝试过敲一两扇门,没有任何动静,便放弃了,好在楼道内没有丧尸。 大约上到五楼,便只有一扇通上楼顶天台的铁门,旁边聚满了各种杂物。 那扇铁门没有锁,很轻易就被推开。他们反锁了门,站在天台上,那里没有人,只有一个小小的雨棚和一杆晾衣架,四周都是悬空的,根本无处可去。 咚——咚——咚—— “哥,那些丧尸在撞门!” 有时候听觉太敏锐也不是件好事,阮时卿能听到极其细微的低语,也能听到被放大无数倍的惊悚嘶鸣,很痛苦。 “嗯,知道了。” 成晏应了一声,直接丢下背上的背包,迅速朝周围打量。五楼不是一个安全的高度,他走到平台边缘蹲下,目光落在远处,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哥,它们上来了!”阮时卿再次喊道。 丧尸的嘶吼由远及近,地下的楼道传来明显的震动,她走到门口往下看,视野里全是攒动的黑压压的头。 没时间了。 成晏率先捞起背包用力一甩,甩到了天台另一侧——与这栋楼相邻的另一栋居民楼天台上。 两栋楼之间大概有四五米的距离,对普通人来说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卿卿,包给我!”他说。 阮时卿不会看不出来他想做什么,完全愣住了,“你要……” “嗯,我们跳过去。”成晏大步走来,接过她手里的包如法炮制,最后稳稳地落在他的背包上方。 阮时卿觉得不可能,她往前深深地看了一眼,楼间的间距比她整个人还长,像一道裂开的山谷,一不小心就会跌落成泥。但此时此刻她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因为丧尸已经快到门口了。 成晏很快找到了一卷废弃的消防水带。他试了试水带的韧性,很结实。 “我先过去,然后把水带固定好,你再顺着水带爬过来。”他迅速制定了计划。 “不行!”阮时卿立刻反对,“万一不成功……” “没时间了。”成晏打断了她,他看了一眼那扇已经严重变形的铁门,声音十分坚决,“相信我。 “我会带你回家。” 就像初次相遇时他说的那样。 阮时卿眼眶一热,她踮脚用力拥抱了一下他,所有的言语所有的信任和担忧都化作了相触时滚烫的体温。 成晏的身体僵了一瞬,然后紧握住她的手,像是用这种方式让她放心。 他将消防水带的一头在自己腰上缠了几圈,打了几个死结,另一头则牢牢地绑在天台一个粗大的水泥墩上。然后后退到天台的另一端,为自己留出足够的助跑距离。 “砰!” 就在这时,铁门被彻底撞开了。 两三只丧尸嘶吼着冲了进来,它们闻到了新鲜血肉的味道,兴奋地朝这边扑来! 成晏不再犹豫,就在丧尸冲向他的瞬间,他猛地启动,像一支离弦的箭,向着天台的边缘冲去! 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在冲到边缘的最后一刻,用尽全力奋力一跃,身体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惊心动魄的抛物线。 阮时卿吓得屏住了呼吸。 他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出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再次裂开,鲜血瞬间弥出浸湿了背部的衣料,染红了灰色的天空。 他越过了那段死亡的距离,重重地落在了对面居民楼的天台上。因为巨大的冲击力,他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腰间的水带被绷得笔直。 成晏顾不上查看自己的伤势,立刻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解开腰间的水带,将它固定在对面天台一根粗壮的晾衣杆上。 “卿卿!快!”他大喊道,声音因为力竭而嘶哑。 阮时卿如梦初醒。 那几只丧尸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 她想也不想,用手中的钢棍朝最前面的丧尸砸去,它被砸得一个趔趄,但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张开血盆大口朝她咬来! 她刚往后退了几步,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瞬间被绝望攫住。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精准地砸在了那只丧尸的头上——是成晏扔过来的一块砖头! 丧尸的头被砸得凹下去一块,动作迟缓了一瞬。 “抓住水带!”他的声音十分急切,如同惊雷炸响。 阮时卿回过神来,手脚并用地爬到天台边缘,抓住了那根冰冷而粗糙的消防水带。水带被拉得很紧,像一条连接生死的绳索。 “别往下看!看着我!”成晏在对面伸出手,“相信我,爬过来!” 阮时卿咬紧牙关,心一横,闭上眼睛翻身爬出了天台的护栏。 她的身体随之悬在了空中,脚下是几十米的高,冰冷的风从四面八方灌进衣服,吓得手脚发软,几乎要抓不住水带。 然而又有一股风从某个特定的方向游弋过来,像一张温暖的大手轻轻托住她的身体,让她不再那么害怕。 “卿卿!” 阮时卿听到成晏的声音,心里一酸,紧闭的双眼又成了泪水的温床。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手脚并用,一点一点地朝他的方向爬去。 丧尸的嘶吼声就在耳边,但她好像已经听不到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对面那个等着她的人。 距离在一点点缩短。 五米,三米,一米…… 当她终于爬到对面,成晏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将她拉了上来。 阮时卿双脚落地的瞬间,腿一软,整个人都跌进了他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酸软的肌肉仍然叫嚣着刚才的后怕。 抱着她的人同样后怕不止,胸膛剧烈起伏着,身躯颤抖不停,却又紧紧贴着她的,不留任何一点缝隙。 仿佛迫切需要这样一种方式驱散生死在彼此身上的阴霾,然后留下自己的气息。 “没事了……”他在耳边反复、低声地说着, “没事了,卿卿,哥哥在……” 她终于没忍住哭了出声,一天还没过去,她就经历了逃生、枪杀、跨楼等种种危机,被压抑在心底的恐惧积攒已久,终于在此刻——一个能让她肆意发泄和安心的地方爆发。 不管是末世还是和平年代,死亡都比活着容易。 她明明可以不用经历这么多,只需要沦为游戏傀儡的一员,或者在楼顶轻轻一跃,便足以躲过末世的圈禁,躲过人世定义的一切虚无的意义。 但那是最懦弱的解决办法,在九岁被抛弃那年,她也曾这么想过。 后来,有个人抱着她说,所幸上天再多给了他一点勇气,让他在这个并不算好的世界遇见了最宝贝的她。 现在,他们互相给了彼此勇气,才终于走到这里,没有理由再突然放弃。 待她哭够了,成晏用脸颊贴着她的前额感受温度,轻声询问,“还好吗?有没有哪里痛?” 阮时卿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摇了摇头,她很快想起他背后的伤,惊呼出声,“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她光顾着起身去看他背后,没有注意到他微黯的眼神。 “不碍事,我们先离开这里再处理,好不好?”他说。 “不行,流了那么多血,必须现在处理!” 在这种事上,阮时卿总是比他执拗,最后当然是成晏妥协。 他利落地脱下外套和体恤,背对着她,阮时卿才发现这道伤口呈斜逸状,从斜方肌一直蔓延到背阔肌,很长。同时她也在背上发现了大大小小已经愈合的伤疤。 “到底怎么回事?哥,你说实话。”她沉下声问。 “训练偶尔会磕碰到。”成晏回答得很快,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是很疼。” 他又用他那云淡风轻的语气回答,好像这些伤口不长在他身上,又或者是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伤口,连痛觉都能一并忍受。 阮时卿没再说话,而是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简易的医药包,小心为他擦拭着未干涸的血,然后消炎,包扎。 当他转身看她的时候,发现她的眼神变得格外坚决,也异常冷静。他收拾好背包单肩驮着。 “好了,这边位置太开阔了,我们得先……” 他还未说完,瞳孔骤然一缩——裤腿上的匕首被阮时卿夺走了。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利落地拔开刀鞘,然后握着刀刃划向自己的手背,在刃尖即将触到的那一刻手腕被另一只大手狠狠握住。 “你疯了阮时卿?!” 有人在看吗(弱弱地问一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