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宁静的小村落里,住着孤儿砚牛娘。
她自幼与哥嫂相依为命,如今渐渐长大,便主动提出要分家独立。
哥嫂虽有万般不舍,担心她独自在外难以照料自己,却也尊重她的决定。
临别时,他们执意将家中那头名叫“那伽”的老黄牛送给了砚牛娘。(以下简称那黄牛)
砚牛娘推辞不过,最终牵着那黄牛,在河边搭建了一间小屋,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砚牛娘开垦了屋旁的荒地,从此过上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她日日勤恳劳作,生活却依旧清贫。
这天,忙完地里的活计,她坐在树荫下歇脚,那黄牛也温顺地卧在她身旁。
砚牛娘望着眼前空旷的田野,不禁轻声感慨:“之前一直跟哥哥嫂嫂生活在一起,也没觉得孤独;如今一个人过日子,心里头反倒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
那黄牛忽然口出人言,声音慢悠悠的:“砚牛娘你要老公不?我有个主意——近来九天上会有仙男来这河边洗澡,你只要悄悄拿走他们放在岸边的衣裳,没了衣裳,他们就回不了天庭了。”
说这话时,它还带着点自认为高明的得意劲儿。砚牛娘听得一愣,再看身旁的那黄牛,只觉得它原本温温顺顺的模样,此刻竟莫名透出几分狡诈,连牛脸上的神态都变的阴险了。
“你这头老牛怎会如此阴险!”
砚牛娘反应过来,气得声音都发颤,
“我生活过得这般清贫,怎么还能连累清清白白的男子呢!再说了,你这做法跟那些拐子有什么区别?”
村里的人最恨的就是拐子——他们专把小孩偷偷带走,让家里人找遍天涯都杳无音讯。砚牛娘越说越气,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我牛娘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作奸犯科的拐子!你这出馊主意的老牛,今天我非要杀了你不可!”
“免得你再去祸害他人!”
砚牛娘咬牙说着,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眼里满是对老牛这般阴险算计的憎恶——方才那番话,不仅是气头上的狠话,更是怕这老牛往后再用歪主意坑害旁人,今天说什么都得断了它这坏心思。
砚牛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从腰间掏出随身携带的镰刀,双手紧攥着刀柄,朝着老黄牛狠狠挥去。刀刃落下,她咬着牙道:“今日便杀了你,免得夜长梦多,再让你用那些阴损法子去祸害旁人!”
黄牛的声音发颤,四蹄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眼里满是惊恐地哀声求饶:“牛娘,你、你可不能杀我啊!你要是杀了我,往后春种秋收,就没牛帮你拉犁耕地了!那地里的活计,单靠你一双手,哪能忙得过来?”
砚牛娘握着镰刀的手顿了顿,眼底的决绝却没淡半分,冷声道:“没牛耕地大不了我自己扛犁、自己拉耙!顶多是累些苦些,总好过留着你这颗‘祸根’,哪天再把别家的清白汉子、老实人拖进浑水里——这苦我认了,也绝不能让你再去害人!”
镰刀最后一次落下,黄牛的哀鸣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晃了晃,重重砸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那黄牛死了。
砚牛娘握着刀柄的手还在抖,指节泛白,可盯着地上渐渐没了气息的黄牛,眼底的憎恶慢慢褪去,只剩下一片空茫——她终究是断了那“祸根”,却也断了往后地里唯一的指望。
砚牛娘缓缓松开攥得发酸的手,镰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她俯身拭了拭脸上的尘土,指尖触到自己冰凉的脸颊,却忽然挺直了脊背。望着地上再无动静的黄牛,她眼底的空茫一点点被韧劲填满——是苦是难,往后自己扛就是了,总好过夜里闭眼时,还想着这畜生前日坑害旁人的模样。这一刀,她半点不后悔。
身后忽有微响,细若枯叶落地,砚牛娘浑身一僵,方才攥过镰刀的手猛地收紧,霍然回头,声线里还带着未散的紧绷:“是谁?!”
树影晃了晃,一道身影缓步走出。那人衣料华丽,金线在衣角绣出繁复纹样,红发如燃,金眸在昏光里亮得惊人。他目光落在砚牛娘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赞赏:“我很欣赏你,牛娘。”
他瞥向地上的老黄牛,金眸里瞬间淬了冰,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这老黄牛,居然敢把心思打到我头上。今日便是你不出手,我迟早也要亲手除了它。”
话锋陡然一转,他目光重新落回砚牛娘身上,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变成了冷厉的警告:“若是方才你半分同意了它的想法——” 顿了顿,他嘴角勾起抹森然的弧度,“我不介意连你一起,顺带除了。”
听到这里砚牛娘明白了,这位男子就是那黄牛口中的仙男。
“我叫池年,是天上的织男。”池年的目光从老黄牛的尸体上移开,转而牢牢锁住砚羽,语气没了先前的冷厉,多了几分坦陈。
砚羽指尖微蜷,却没躲开那道直白的注视,反而迎了上去,轻声回:“我叫砚羽,是地上的牛娘。”
两双眼眸在空中相抵,一个携着云端的清辉,一个带着田垄的温实,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意,竟在这两句简单的自我介绍里,悄悄松了几分。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先眨眼,像孩童似的较着劲——仿佛这是场“谁先眨眼就输了”的游戏。
风把树叶吹得沙沙响,两人还维持着方才对视的姿势,连呼吸都轻得怕惊飞了什么。
渐渐的,不知道是谁先红了脸——许是池年垂眸时,瞥见砚羽耳尖那点突然漫开的粉;又或是砚羽抬眼,撞进他金眸里难得软下来的光。那红像宣纸上晕开的淡墨,从耳尖爬到脸颊,连说话的声线都跟着轻飘飘的。
那几秒的对视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落了地,轻得像槐絮,却烫得人心尖发颤。
风卷着田埂上的青草香扑过来,两人像是被这阵风烫到似的,几乎是同时猛地别开脑袋。
砚羽转头盯着脚边丛丛抽穗的绿麦,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还泛着嫩黄的麦穗尖,耳尖的红比麦芒还亮;池年则把目光扎进远处雾蒙蒙的河湾,金眸里的光悄悄软了些。
风里满是青麦的淡香,静得能听见彼此发慌的呼吸,谁都没敢再看对方,可方才对视时那点发烫的悸动,却像田土里刚冒头的嫩芽,怯生生的,却又忍不住往心尖上钻。
(喂喂喂,你们旁边还有一具死不瞑目的黄牛的尸体啊!)
池年耳尖还沾着点没褪的红,说话时眼睛盯着砚羽脚边的草叶,指尖悄悄蜷了蜷:“那个…你家黄牛死了,我听见它说没了它帮忙,你会很忙很累。这事间接也有我的原因,我…来帮你吧。”
砚羽猛地抬头,眼里还带着点没散的怔愣,方才握过镰刀的手下意识攥了攥衣角。
风把池年衣摆上的金线吹得晃了晃,也把他话里那点别别扭扭的诚意吹到耳边,好半天才轻声应道:“……不用麻烦仙长吧?地里的活计粗重,我自己……”
池年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指尖蜷得更用力,连耳尖的红都深了几分,却还是梗着脖子坚持:“说了不麻烦,我虽修的是仙,这点粗活还做得了。”
砚羽看着他那副“嘴硬心软”的模样,方才的怔愣渐渐散了,握着衣角的手松了松,声音轻得像被风裹着:“……那、那就劳烦仙长了。”
风又吹过,这次不仅晃了池年衣摆的金线,还把他耳尖的红吹得悄悄淡了点,连带着他悄悄蜷起的指尖,也慢慢舒展了些。
就这样,池织男与砚牛娘便一同守着这片土地,日日勤勤恳恳地操劳。
从晨光刚染亮田埂,到暮色漫过地头,两人或弯腰锄草、或并肩担水,粗重的活计在彼此的搭手中,倒也渐渐褪去了几分辛苦,只剩泥土的气息伴着时光,慢慢在田垄间晕开。
日子依旧是田垄间循环的晨光与暮色,砚牛娘和池织男对彼此的脾性早摸得透亮。
砚牛娘本就是个顶会说话的性子,待人热络又妥帖——他清晨扛着锄头来,她准笑着递上温好的粥;他锄草时不小心碰倒了田边的豆架,她也不恼,只打趣“不愧是天上的仙男,连豆子都想跟你亲近亲近”。
情愫就在这样的絮语里慢慢漫上来。
或许是他帮她挑着满筐新收的玉米,她在旁絮絮说着“今年的玉米甜,留些给你熬粥”;又或是傍晚收工,两人并肩走在夕阳里,她指着天边的云霞说“像不像咱刚晒好的那垛麦秸”,他听着,嘴角跟着她的话慢慢弯起。
可这份藏在笑谈里的心意,就像田埂边悄悄结出的嫩瓜,谁都瞧得见,谁也没先伸手去碰那层薄皮。
日子仍在田垄间流转,晨光里砚牛娘递粥的手温,暮色中两人并肩踩过的麦秸香,都成了寻常又妥帖的甜。
这天也没什么不同,池织男刚把新收的玉米码好,砚牛娘就端来晾好的绿豆汤,笑着说“今年豆子饱满,熬汤最解乏”,他接过碗,指尖蹭到她的,两人都低头笑,没提那藏在眉梢的心意。
可云端之上,王母已得知这段尘缘,龙案拍得震响,怒声彻了凌霄:“池织男是天庭织男,砚牛娘不过凡界农妇,仙凡殊途,岂容私相授受!”话音落,她拂袖便要下凡。
王母并未打草惊蛇,只敛去周身仙气,将身形隐在云端的薄雾里,如同一缕无形的风,静静垂眸观察着地上的两人。
她看砚牛娘弯腰拾掇田埂边的豆荚,池织男便默默递过竹篮;看两人坐在老槐树下分食一块粗糖,笑纹里淌着细碎的甜——这些凡俗日子里的烟火气,都被她尽收眼底。
王母心中的怒火渐渐消了,只当是池织男被凡妇砚牛娘蒙骗,误入了尘缘。
可当她望着地上两人——砚牛娘擦汗时,池织男自然递上布巾;说起来年种些新菜,两人凑着头在田埂上画草图,连风都裹着笑——这般真切的欢喜入了眼,她终是轻轻叹了口气,暂且按下了要拆这姻缘的念头。
王母将一切看在眼里,那未说出口的关切、欲言又止的眼神,还有相处时不自觉凑近的距离,哪一点都藏不住两人之间暗生的情谊。
她分明瞧出,池织男递水时指尖的微颤、砚牛娘笑时望向他的软眸,全是情动的模样——只是这对痴人,自己还没把那层窗户纸捅破。
王母决意推他们一把,当即敛了云气现身二人面前,目光先落向池织男,声音陡然沉了几分:“大胆织男!竟敢私下与凡人情意相通、暗通款曲!还不速速随我回天庭领罚!”
池织男闻言大惊失色,周身的气息瞬间乱了,第一反应便是转头望向砚牛娘,眼底满是慌张与不舍。但不过瞬息,那慌乱便被一股执拗取代,他迎着王母的目光上前半步,将砚牛娘稍稍护在身后,语气掷地有声:“我不回去!王母娘娘,我早已爱上了她,今日便是拼了仙籍,也绝不会离开!”
砚牛娘原本紧蹙的眉头猛地松开,方才因王母呵斥而悬起的心骤然落地,眼底先是闪过一丝怔愣,随即涌上难以掩饰的惊喜。她原是怕极了他真的被带走,却没料到,这份藏在心底的情意,竟早被他一并揣在了心上。
王母见这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语气却仍是先前那副略带威严的调子,目光转向被护在身后的砚牛娘,慢悠悠开口:“可这牛娘,心里头也是爱着你?”
池织男的心猛地一沉,方才的坚定瞬间被不确定冲散,喉结滚了滚竟说不出话,只攥紧了袖摆,转头望向砚牛娘的眼神里满是不安——他怕自己的心意落了空,更怕她因仙凡之别退缩。
没等他心绪定下来,砚牛娘已往前站了半步,与他并肩对着王母,声音虽轻却字字坚定:“我也同他一样,打从心底里爱着他!王母娘娘,我不想同他分开,今日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同他守在一起!”
王母望着二人并肩而立的模样,神色依旧没什么波澜,仿佛方才的威严与试探都只是错觉。
她淡淡颔首,语气听不出喜怒:“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你们。”话音未落,广袖轻轻一挥,周身已泛起淡淡金光,转瞬间便化作一道流光,径直返回了天庭。
砚牛娘与池织男皆是一怔,下意识对视一眼,眼底满是相同的不可置信——方才还以为要历经千难万险,甚至做好了抗命的准备,怎么这事儿竟成得如此轻松?
就这样,砚牛娘和池织男彻底放下了悬着的心。往后的日子里,春日他们共踏田间新绿,夏日同守檐下听蝉鸣,秋日相携采撷枝头果,冬日围炉煮茶话家常。
没有仙凡相隔的阻碍,没有旁人的惊扰,两人就着烟火气,把寻常的日子过成了最安稳幸福的模样。
这个七夕节番外补一下,这是我刷到抖音up主牛大炮公主,她的那个故事然后我想出来的[问号]
七夕节的时候,我都没有想到写什么,结果今天又刷到了,所以我就写一下,感情线真的很苦手啊[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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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七夕番外——砚牛娘与池织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