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的铜铃被晚风撞得叮当作响时,砚羽刚从演武场回来。衣摆沾着几片风刮落的树叶,额角沁着薄汗也没顾上擦,就那么站在房屋外,指尖还残留着拓脉时灵力冲荡的微麻——灵脉比昨日多拓宽了一丝,能容纳更多的灵了。
“师父。”
见炎帝从房屋里出来,她直了直发僵的手腕,声音带喘却亮堂:“弟子想申请加练。往后每日在练武场的时辰再加两刻,之前最多水木火同驱,现在想试试四属性齐发。另外……还想请金璃长老多指点些体术,对练时我会一边使用‘寂灵’,增加‘寂灵’的熟练度,彻底脱开灵力的依傍,更扎实地磨练自己的体术。”
炎帝刚踏出门槛,周身还带着自身散出的融融暖意,那是比炭火更温和却也更恒定的热度,闻言便停了脚。
他垂眸看她——小徒弟站在晚风里,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滑,没来得及擦的痕迹在脸颊上洇出浅淡的印子,眼尾却因方才的热练泛着点红,衬得那双亮眼睛更像淬了灵火的琉璃。
他没有直接答应,只问:“知道加量的分量吗?四属性齐驱,稍有差池就会灵力乱走。跟金璃学体术本就不轻松,再加练,你这身子骨吃得消吗?”
“知道的。”
砚羽点头,指节悄悄攥紧了些,
“小米还在等着我,早一日练成,就能早一日……”
话说到一半顿住,却没往下低,反倒抬了抬下巴,
“而且之后还要陪池年一起护着山里的妖精们,我得快点解决才行。”
炎帝看着她眼里那点不肯歇的劲,忽然低笑了声。
伸手替她拭了拭额角的汗,指腹擦过她发烫的皮肤时,带起缕极淡的灵息,悄悄顺着她的经脉溜了圈——倒是比昨日稳当些,没被方才的急练搅得乱了章法。
“加练可以。”
他收回手时,语气松了些,却又添了句,
“但每日拓脉后,得用温灵草泡半个时辰的手。要是明日灵脉滞了,加练就先停了。”
砚羽眼睛瞬间弯起来,忙点头:“弟子知道了!谢师父!”
晚风正好吹过,檐角的铜铃又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倒像是跟着她的笑声一起轻晃。
砚羽把日子过得像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竹筒,从晨光刚漫过练场时拓灵脉、驾驭四属性灵息,到暮色浸了窗棂还在跟金璃对练体术,连身上的草药味都没停过。
但再忙,给池年写信的事从没断过。
之前她还为信怎么送过去愁过——山高路远的,托寻常信使总怕不稳妥。
写完信的那日跟师父提了句,当时炎帝正慢条斯理擦着茶盏,只淡淡道:“这事你不用操心,交我就是。”
她原以为师父会另有安排,直到后来某日撞见师父在石桌边跟那位老友下棋,老前辈手里正捏着她刚攒好的一沓信纸——信外头裹着的素笺上,“池年收”三个字正落得清清楚楚。
老前辈没拆,只捏着那叠信笑打趣:“你这小徒弟的字,倒比你年轻时规整些。”她这才恍然,敢情师父是把信都交给了这位棋友。
后来再遇着那位老前辈,对方见她手里捏着封刚写就的信,眼尾弯着笑先开了口:“说起来,前日给那孩子送你信时,我是等他练完了才过去的,那会儿他背对着我,我也没出声,就静悄悄的站着。我在他身后笑说‘小羽给你的信’,那只小老虎耳朵‘噌’地一下就竖得笔直,尾巴毛‘唰’地全炸开了,活脱脱被踩了尾巴的模样,攥着信纸转身就往石后躲,耳朵尖都泛红了,想来是压根没察觉我早看着他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趣,实在有趣。”
砚羽听着也跟着笑起来,眼尾漾着细碎的笑意,心里却暗自想着:不过这位老前辈,还真是坏心眼,一猜就知道是故意的。不愧是能跟师父玩到一起的。
(小鸟,你…其实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砚羽捧着信回了房间,指尖捻开信封封口时,倒先觉出几分妥帖——信纸被叠得方方正正,拿在手里平平整整,没半点折皱。
拆开了看,池年的字迹却还是老样子。算不上差,笔锋却总带着点没磨平的毛躁,尤其横画,偶尔写得歪歪斜斜,看着倒不如他练术法时那般沉得住气。
信里絮絮叨叨说的,也都是近来练土系术法的琐事:后山新凝的石桩比前几日稳了些,不用再担心练体术时一脚就踏裂了;试着用土诀聚了块像样的青石,虽比师父凝的差远了,却也能稳稳当当地垫在石桌腿下;末了还提了句崖边野菊开了,风一吹,黄灿灿落得石台上都是,扫了好几遍才干净。
从头到尾,没提过半个字收信时的神态,更没提那位老前辈半句——仿佛刚刚老前辈说的那桩“耳朵竖得笔直、尾巴毛炸开躲去石后”的事,根本就不是他。
砚羽捏着信纸在桌边站了片刻,索性走到窗边,就着透进来的光又读了遍。指尖捏着信纸边角轻轻晃了晃,眼尾弯了弯。
她太清楚池年这性子了,真要是相安无事,倒未必会这么半点不露。老前辈分明是等他练完招式才出声的,按理说不该扰了他练术法才是。
可信里偏写得这般平静,连半分被吓到的痕迹都寻不着,怕是那日被老前辈的突然出声给吓得狠了,才急着躲去石后,偏又不肯承认自己那点窘迫,又怕到时候看到这封信的她问起,索性连提都不提,只是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砚羽将信纸折回原来的样子,指尖擦过“崖边野菊”那几个字,想起去年这时候,池年曾用土诀拢着花瓣递过来,没控制好灵力,捏碎了半捧花,指尖沾了不少花粉。
窗外的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她把信放进木盒,压在之前的几封信上面。盒底有块青灰色的小石子,是池年第一次凝出像样的土块时送来的。那时他攥着石子站在廊下,耳尖发红,说“比上次稳多了”,和此刻信里这些刻意写得平稳的字迹有些像。
她用指尖敲了敲盒盖,想着下次回信时,或许可以提一句“野菊落在石台上,扫的时候别蹭到衣摆”。池年的性子,见了这话大概会在回信里写“早扫干净了”,只是字里的毛躁怕是藏不住的。
砚羽这么想着,嘴角弯了弯,把信件收进专门的柜子里。打开柜门往里看时,里面已经塞得满满当当——这些全是池年寄来的信。
望着这满柜的信,砚羽轻轻皱了皱眉,自语道:“看来又得打几个新柜子了,不然怕是装不下了。”
砚羽的日子多是在训练与给池年写信之间来回。这天她抽了空,去找族里最擅长锁御系的长老,托对方打造一个空间传送器。有了这东西,往后寄信就能直接传到池年那儿,不用再劳烦那位老前辈了。
池年收到空间传送器时,没说什么特别的话,面上也看不出太多欢喜。但他之后传回来的信件里,却能让人感觉到他是开心的——那些字句比以往要显得松快些,即便说的还是寻常事,也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日子过得快,砚羽在演武场待得久了,被炎帝打发出去历练。路上她遇上个格外呆的小孩,和池年是不同的萌。小孩说自己叫无限,看着就很好骗。
当时是这样的。
砚羽蹲在老树下歇脚,身后有窸窣声爬过来,轻得像枯叶擦着地。
回头时,那小孩正蹲在草里,拿根枯树枝碰蚂蚁窝,树枝悬在土洞上方,停了好一会儿才往下点半寸,慢得不像在玩,倒像在数土粒。
她没动,小孩先抬了头。眼睛半睁着,没什么光,像蒙着层薄灰的琉璃。
“风被你挡了。”
他开口,声音低低的,没什么起伏,尾音落得轻,像怕惊散了似的。砚羽往旁挪了挪,他便又低下头,树枝戳一下,嘴动半下:“一……二……”
数到四,停了,盯着蚂蚁爬了半晌,才重新抿唇:“一……”
树上掉了个果子,“咚”地砸在他脚边。
他眼皮都没抬,垂着视线看了好久,才慢慢蜷起手指去捡,指腹蹭过果子上的土,又用袖口擦了擦——擦得也慢,一下一下,像在磨块石头。
然后他把手伸过来,递到砚羽面前,还是那没起伏的声音:“甜。”
砚羽没接,他手就悬在那儿,举了阵子,胳膊微沉,便换了只手,依旧悬着,指尖垂着点,像忘了这回事,又像就该这样。
远处有人喊“无限”,他才眨了下眼,把果子往砚羽脚边一放,没放稳,滚了半圈,他也没管,慢慢撑着膝盖站起来,拍了拍裤上的草屑,拍得很轻,一下一下,像怕拍碎了什么。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那果子,顿了顿,才接着往前挪,背影晃晃的。
砚羽看着脚边的果子,又瞥了眼他蹲过的地方。
蚂蚁窝被树枝戳得塌了点,他临走前用指尖拢了把土,轻轻填在洞边,填得不算齐整,却看得出来是特意弄的,慢腾腾的,像在做件要紧事。
小羽没有接过那个果子就是单纯恶趣味啊[坏笑]
没有其他意思的[害羞]
对不起,我是真的觉得,无限是一个特别呆的人,纵使知道他之前肯定不是这个样子的,但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的双手,还有大脑[爆哭]
我真的觉得他就是有种淡淡的,怎么说呢,老年人,而且之前看起来就是真的很好骗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看起来很好骗,这个章节算是一个过渡吧,我等一下可能就要写蓝溪镇了。[问号]
不行,我真的觉得无限真的很好骗,呆呆的就很可爱啊。[撒花]
今天要过生日,原本想着可能要发晚一点,没想到还是写出来了[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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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