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从门缝里透出。
林妥宁靠近，门口的地板，被低重的音乐带着震颤。
鼻尖敏锐地嗅到名为清醒梦的致幻药，那种特殊的迷幻香气。
大学时住不起宿舍，林妥宁只能租在红灯区的城中村里。
红灯区的夜晚，就会弥漫这种奇异的香气。
略微吸入倒无所谓。
但如若吸入高浓度清醒梦，则必死无疑。
林妥宁捂着鼻子，轻推进门。
这里正在举行一场假面舞会。
舞会大厅的中心，搭建有一座两米高的舞台。
舞台之上，一名闭目的白色长袍女子，站在盛开的金子铸就的莲花台上。
她双手合十，额头中心，用银色颜料，画着倒8形状的无限符号。
女子被扣在厚厚的玻璃罩中，如同被人观赏的玩偶。
林妥宁环视四周。
这大厅里，有将近两百名芯片侍者，还有百名戴着面具的参会者。
金莲上方高空中，用全息投影技术，360度无死角地投射出一个个做着勾人动作的舞女。
砰——
砰——
砰——
全息投影的仿真烟花，在人群中盛大地绽放。
气氛达到**，音乐变得急促而高昂。
舞池中的芯片侍者们，更加卖力地跳跃、挑逗假面宾客。
灼热的氛围，令人血脉喷张。
部分客人的假面，在同芯片侍者的热舞中，不慎滑落。
林妥宁眼尖地认出，这些戴着面具的贵宾，几乎都是海底基地的管理层。
“恶心”。
林妥宁望见大厅对面，还有一扇双开拱形门。
一点也不想多呆。
林妥宁趁黑，贴着墙壁，绕开舞池中间密集的人群，快速向对面的门移动。
烟花绽放的瞬间，林妥宁瞥见那个站在金莲中间的女人，她的眼睫毛似乎动了下。
“所有人行注目礼！祭祀仪式，正式开始！”
空中飞舞的3d投影舞女们，按照程序分列两队，站在金莲两侧。
昏黑的大厅中央，一道光柱投下，照射在金莲花中的女子身上。
所有人都立在原地，目光集中望向女子。
林妥宁也不敢再动。
金色莲花中心，喷涌出白色的迷雾，将扣住女子的玻璃罩填满。
金色莲花中的女子清醒过来，她虽然保养得很好，但从眼角的细纹，以及鬓边丝丝白发，也能看出年龄大致四十岁左右。
初醒来，女人身上，仍然有上流社会特有的矜贵感。
但在身体不能动弹、被打扮得异常夸张，又被装进玻璃罐子中围观的诡异场景下。
她眼珠震颤，可怜地四下张望，寻求帮助。
透过迷雾，一双双眼睛从假面下注视过来，迫不及待地要将她生吞活剥。
女子越来越惊恐，可身体依旧站立不动，双手合十。
“伟大的母神，请保佑保佑大公子陆研白，万寿无疆，接任皇位。”
男人身穿黑色长袍，登上舞台，摘下假面。
“是你？叛国贼！”
林妥宁对于这名女人不大熟悉。
可男人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前朝首相。
在他的带领下，十二年前，前国内经济、军事、交通等行业迅速崩溃混乱。
前朝的重臣们，同鲲鹏集团里应外合。
不到半年，便推翻前朝，成立鲲鹏集团，统治东半球。
那时，林妥宁还在读小学六年级，母亲也在那年成为通缉犯，消失无踪。
“要怨，就怨你的父亲无能，守不住社稷，守不住你们母女。
你父母已为当今皇帝续命。
今年，也该你上场了。”
诡异的咒语，在四周环绕播放。
两侧展开的投影女人，瞬间变成人首蛇身模样，她们同样一袭白裙，站在金色莲花中央。
头顶上，都漂浮着无限循环的横8样式符号。
随着咒语的诵读，金色莲花下，渐渐爬出一条白色蟒蛇。
蛇身缠绕在女子的白色裙子上，远远看去，竟浑然一体，如同一尊雕塑。
蟒蛇已经被饿了几个月，它迫不及待地将猎物缠绕。
当蟒蛇面对女人惊恐的面庞，女孩双瞳剧烈地颤抖，绝望地看向人群。
可她越惊恐，这些人就越激动。
台下戴着假面的人，贪婪又兴奋地期待她在惊恐中，被蟒蛇蚕食。
“吃！吃！吃！”
这些戴着假面的人催促地叫嚷。
虽然只有半张脸露出，但她依旧认出台下许多人。
他们几乎都是她父亲生前的“好下属”。
国破之前，她母亲时常劝父亲，不要姑息养奸。
“母亲”
她轻声念到。
她多么希望此刻自己没有知觉。
可玻璃罐中不断注入的气体，令她始终保持清醒。
泪眼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
虽然隔得很远，但女人颅内，响起只有她能够听到的声音：
“害怕就昏过去吧。”
蟒蛇的血盆大口张开，当事人本应清醒地看着自己被吃下。
可就在这一刻，她忽然脖颈后仰，浑身乏力，昏倒在地。
蟒蛇如常地从头到脚，将猎物吞下。
白色巨蟒，盘在金色莲花上。
无限循环的横8样式符号，在投影上空，闪闪发光。
全场陷入沉默。
传言人首蛇身的大母神，其真身就是一条爱吃人的蛇。
尤其当猎物被吃时，情绪越痛苦恐惧，祭祀效果就越好。
猎物昏厥，完全没有挣扎尖叫，这种情况还是头一遭。
黑袍男子擦汗，匆忙宣布进入下一环节：
“接下来各位尽情享乐，在结束后，所有芯片人依次进入玻璃罩中。”
随着男子发言，舞厅两侧地下，升起一排排玻璃罩子。
和舞台中央的设备一样。
玻璃罩中，也有同样的金色莲花台，和粗壮的白色蟒蛇。
所有芯片人听闻指令后，再次舞动身体，极尽讨好这些戴着面具的人。
即使这些芯片人已经意识到，接下来要面临什么。
但芯片的控制，使得他们无法逃脱。
灯光再次暗下来，林妥宁立刻向出口逃跑。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门把手,林妥宁一把拧开,把嘈杂的舞会锁在身后。
又是一条铺着血红色地毯的走廊。
和外面热闹的世界截然相反，这条走廊幽静到冰冷。
老A之前说过，西栋有潜水艇停放。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向前没走多远，便看见两扇门。
左边是一扇红色大门，右边一扇灰色大门。
女孩毫不犹豫地推开灰色铁门，里面排列开几百台潜水艇。
呼，林妥宁长舒一口气。
这里面甚至装满了能量石浓缩成的燃料块。
同她在海底开采的能量石相比，这些燃料块威力，高出百倍。
林妥宁马上搬走一箱，用来应付接下来逃往通天城的能源储备。
可当她调出逃亡的海底路线，又有些犹豫。
通天城虽然中立于猎户座集团、鲲鹏集团。
可那里常年战乱，是贫穷和混乱的代言人。
她不想去那种地方。
啊啊啊啊啊啊！
正在林妥宁犹豫之时，对面红门内，忽然传来一阵阵尖叫。
林妥宁赶紧勾着身子蹲下，藏在操作面板后。
对面的惨叫声骤起。
砰。
外面的舞会，同时响起烟花声，消化掉对面的枪声。
不到1分钟，2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芯片人，进入红色大门的房间。
不一会，他们抬着一名美男子的尸体出去，死者眉心，有子弹穿过的洞孔。
同时，对门传出女孩的哭声。
一股热血蹭地直冲头顶。
林妥宁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动。
许是吸入太多清醒梦后的幻觉，林妥宁又看到，刚才那双绝望的眼睛。
下一秒，林妥宁甚至幻视自己的身体，也躺在担架上。
连墙上挂的油画肖像，此时也变成余震中、邓臣的得意笑脸。
愤怒、委屈、憎恨、不甘、报复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这些人太嚣张了，反正今天已经大开杀戒，她不在意再多干一票。
鬼使神差地潜入对面的房门中。
红门之后，被装修得像一间古人的卧室。
偌大的书房内，书桌、椅子、贵妃榻、屏风、书架等一应俱全。
墙壁上仿蜡烛效果的智能烛火，昏沉地摇曳，晃动着这间奇怪的屋子。
这间书房，像是一个从古代复活的怪物。
浓重的消毒水气味令人作呕。
阿嚏！
左边的洗手间，一个男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林妥宁左右扫一眼，便马上躲到书架后面。
一名女人懒散地躺在贵妃榻上。
她纤细的脖子上，还留有被掐过的痕迹。
男人走到贵妃榻前，露出面庞。
这人就是海底基地的总经理，Jack。
“茉莉，你别仗着在我身边时间长，就想独占我的时间，再敢违抗我的意思，我就把你送去献祭。”
茉莉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但眼神老辣狠厉。
她似乎并不怕Jack能把她如何，双目充满怒火与恨意。
为什么人就是做不到不离不弃。
为什么找个强大又专一爱她的人，就那么难。
Jack位高权重，何时被人如此怒视过。
他后悔拆掉茉莉的芯片控制器。
才拆下来几小时，居然就敢当着他的面，射杀掉基地献给他的男宠。
咚——
男人突然一拳，重击茉莉的小腹，令茉莉捂着肚子抽搐。
屋外的林妥宁，在致幻药的影响下，看到一名黑袍男子，骑在女孩身上拳打脚踢。
咚。
Jack后脑勺被椅子砸中。
茉莉惊讶地抬头。
林妥宁如从天而降的救星，将Jack从她身上拽下来。
这时，刚才的两名清洁工又重新回来，呆站在门口。
林妥宁脚踩在jack后背上，叫两名清洁工过来。
崔茉莉震惊，这人是找死吗？
“你们想要自由吗？
现在，我给你们自由，按照你们的心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林妥宁眉心发出蓝光，两名清洁工，沉默几秒后。
铛！
一个黑色金属项圈被摔到地板，发出脆响。
“老子早就不想干了！为几个臭钱，天天给这帮人渣收尸！”
一名清洁工摘掉脖子上的项圈，摔到地上，准备推门离开。
但另一人，还立在原地。
“徐哥，你咋了？不走？”
站在门口的清洁工回头询问。
徐哥的眉心，闪耀着蓝光。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徐哥斜视着林妥宁。
林妥宁点头。
徐哥捡起地上的枪，走到被林妥宁制服住的Jack身边，仔细端详起对方的脸来。
Jack身体抽搐。
徐哥拿起枕头，盖在jack头上。
“你们这帮杀人如麻的人，怎么轮到自己，就这样胆小。”
徐哥根本不迟疑地，扣下扳机。
从做清洁工，替他们收尸的第一天起，他就痛恨这帮道貌岸然的上层人。
可是芯片的控制下，他只能一次次地助纣为虐。
每一次他都心如刀割。
但芯片一旦带上，就摘不下来。
今天这女人不知有什么魔力，居然能帮他解除芯片项圈控制。
徐哥转头对着林妥宁说：
“你们走吧，我一人做事一人。
这里是他们秘密基地，所以没有监控和进出记录。
对面有台私密电梯，可以偷偷离开这。”
林妥宁脱掉制服夹克，披在穿着暴露的茉莉身上，贴心地挡住她被掐红的脖子。
“你走吧。再也没人能伤害你了。”
林妥宁牵起茉莉的手，将她送进徐哥说的电梯口中。
刚才的女孩，好像从金莲中复活，正在对着林妥宁微笑感谢。
林妥宁心中的愧疚，消失大半。
致幻药的作用，越来越加深。
茉莉此刻，在林妥宁的眼里，完全就是前朝总统的女儿模样。
关上电梯后。
镜子反射面中，茉莉看到自己身后逐渐浮现出一只老狐狸脑袋。
狐狸用沙哑的声音，激动吼道：
“这个人身上有龙气！是我们要找的强者。”
茉莉却沉浸在林妥宁那句：
以后没人能再欺负你。
终于，她终于等到一个强大，又愿意保护她的人。
她一定要知道这个女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