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悦连夜联系婚庆公司,却被告知最快也只能安排在一周后,付了定金后便着手安排起来,婚礼场所不需要多大,负责人絮絮叨叨,阙悦思绪有些放空,只需要让纪松雨看到就好了。
华听在舟城逗留了几天,每天陪着阙悦吃饭,晚上回到酒店再准备试镜的工作,期间李锦发来两条消息催她赶紧回来,她都借口有事推掉了,准备赶回去的前一天,阙悦带着她去了趟医院。
床上躺着的妇人面颊凹陷,却不难看出她曾经明媚的姿色,“第一次见面我就想说了,”阙悦垂着眼给她倒水,停顿了一会才开口:“你的眼睛很像她年轻时候。”华听捧着那杯水,突然就不知怎么开口了,她们都清楚,纪松雨来不及老去了。
“等你下次来舟城,我带你回家看看她的照片。”房间开着的空调温度不低,阙悦后颈有些冒汗,一边挽头发一边打破沉默,华听笑着应声,视线却在她的耳后一扫而过。
“咳咳......”一片安静中,纪松雨缓慢地睁开了眼,她眨眨眼,闭眼太久有些不适应晃眼的灯光,那道柔和的目光落在两人脸上,阙悦上前一步拍亮了床头的小夜灯,华听此时也走到门口按灭了头顶的白炽灯,纪松雨就在这片影影绰绰中看见两人在自己面前扣住手。
“我们下周就要结婚了,”阙悦凑近了说给床上人听,她嗓音有些发颤:“你到时候可必须得来,就你不能缺席。”华听感受着身旁人手心的湿润,听见纪松雨的调笑:“我看到你的结婚证啦...已经成家的人怎么还动不动就哭。”
华听松了手抽了张纸替她擦眼泪,纪松雨的视线长久地注视着她,直到阙悦捂着脸逃去洗手间,这片平静终于被打破,“你是个好孩子,”两人对上视线,的确是相似的眼型,只不过纪松雨的眼珠浑浊,却又蕴含着复杂的情感,“我只是希望她能够幸福。”像是怕被别人听见,她将声音放小了些,直到另一双手握住她,“我也这样希望。”
阙悦埋着头在前面走着,像是不好意思被认识没几天的结婚对象看到自己流泪,直到经过斑马线时险些闯了红灯,华听一把将人拽回来,她比阙悦稍高一些,看到面前人抬眼时如蝴蝶振翅般颤动的睫毛。
凑得太近,阙悦鼻尖萦绕着华听身上的气味,像是冬日吸到的第一口冷空气,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红灯你也往前冲吗,笨蛋。”她无辜的“哦”了声,像是捏准了华听拿她没办法,却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气,模糊得像是自己的错觉。
她的航班定在第二天凌晨,阙悦没去送强撑着聊到她上飞机,手机一放就睡过去。保洁在楼下打扫卫生,音响放着最近流行的中老年金曲发出不小的噪音,阙悦被闹醒两回满脸生无可恋,随手抓了件外套裹着下楼。
背对着客厅洗锅的阿姨跟着音乐发出不成调的哼唱,阙悦直接拔掉了音响的插头,保洁一回头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讪讪的笑着解释,“我以为这里没人,嫌无聊就放点歌听......”
阙悦没刻意为难她的意思,纯粹是起床气在作祟,步履蹒跚地上楼,这样闹了一通她也没了睡意,华听落地后赶往公司忙着准备挨批,她来了兴趣,在各个平台上搜索华听的名字。出道一年的时间,华听只接过一部小制作的剧,不过观众反映很好,也积累了不少粉丝。
想起华听上次跟她提过一次的试镜角色,她总觉得有些耳熟,查了查才发现导演是阙治澜的老友,前段时间听说还来看望过纪松雨,阙悦想起些什么,耳根有些红。
正在听李锦安排工作的华听心尖与消息提示音同时一跳,她朝对面人示意了一下,点开主页,置顶的备注是昨晚刚换的,搭配着她的头像似乎还有些可爱。
【笨蛋:你有没有走后门的想法】
【华听:暂时没有,你打算强迫我吗。】
看着那头的“正在输入中...”跳动几下,华听突然想到件事,“锦姐,跟你说件事。”李锦手底下只带了她一个人,这几天也相当于休息了大半,此时心情正好,没想到被她接下来的话劈了个外焦里嫩。
“你旅游一趟顺便结了个婚!?”华听往后挪了挪避开她的怒气攻击范围,“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还有个孩子呢。”李锦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扶脑袋,一副要晕倒的样子,“消消气姐,”华听替她顺了顺气,“相比我有了个孩子来说这不也是个好消息吗。”
李锦被她的补刀扎到心里一凉,“我应该再去休息几天,现在是还在做梦是吧。”
阙悦那条修修改改的消息终于发过来时李锦已经扶着墙出去喝速效救心丸了,完全没发觉华听和她的结婚对象正在眼皮底下暗度陈仓。
【笨蛋:我可以帮你争取到女一】
华听知道她的好意,也不想让她尴尬,离门口远了些,干脆发了条语音过去。
【华听:“但是我不太喜欢女一的人设,而且我这段时间都是在对女二的戏。”】
本来是正常的语调,不知怎的竟硬生生让阙悦听出些撒娇的意味,她手忙脚乱的回复。
【笨蛋:反正你演什么都好看】
像是怕被误解似得,她又补充了句。
【笨蛋:我是说你的演技】
李锦唉声叹气地走近,华听做贼心虚般忙收起手机继续挨训。
婚礼日期和场地都大致定下来,四月一号,阙治澜来来回回查了黄历,像是给阙悦开了个玩笑,但又找不出更近的日子,纪松雨身体还好的时候,总喜欢到南山后的一片大花园去逛逛,两人好说歹说磨了那花园主人几天,终于谈下半天使用权。阙悦和华听都没有邀请朋友的打算,毕竟时间太紧,只有阙治澜絮絮叨叨地打了好几个电话,挂断后他的笑意马上褪下来。
“到时候稍微热闹一点,你妈妈也会开心。”于是阙悦将除礼服之外的所有事宜都交给了他,另一头,华听刚抵达试镜场地。
这次试镜的剧组据说是个大制作,编剧磨了十几年才将所有角色磨成最完美的样子,华听也知道阙悦要是真将她塞成女主,应该得费不小的功夫。
今天是女一女二的试戏选拔,在门口等候的人大多都惹人眼熟,相比之下,代表作仅有一部小网剧的华听就有些不够看了,更别提她才刚接触表演一年多的时间。李锦像是看出他的心思,一边替她整理领口一边同她耳语:“我看人可准了,你就是演戏的料子,谁都拦不住你。”
华听并没安心许久,因为很快导演就跳着号叫到了她,等到真的踏进封闭房间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其实也没那么紧张。
几块木板围成的桌前就坐着两人,一位低着头涂涂写写,另一位乐呵呵地示意她开始表演。华听深呼吸几秒,立马就进入了状态,表演的魅力就在于此,这部剧是关于黑白两道之间的纠缠,她呈现的角色是一个无辜少女,背地里却握着□□的命脉,此时正是结局中最出彩的一段。
娇俏玲珑的少女跑走两步背过身去,再转过头来时整个人的气质已然改变,林沦海早就停了笔,情绪随着华听一次次的转变而被调动起来,最后在面前人物的死亡中重重坠地。两人沉默着看完表演,华听缓了缓情绪站起身,就看见两个小秃头抹起泪来。
“周哥啊,”林沦海吸着鼻涕,“让后面试镜女二的都走吧,这个角色非她莫属了。”
于是等在门口比本人还紧张的李锦终于听见些里面传来的声响,不过是让等着试镜女二的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回家吃饭,这个角色已经被人收入囊中了,门外人几乎走了个大半,只有零星几人还坚守着阵地,直到华听从里面出来,她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忙着给阙悦发消息的华听一点没有试镜成功的表现,只有微微勾起的嘴角显出她的喜悦来。
【华听:我过了。】
阙悦终于看到消息时已经过去了大半天,她忙着赶去婚纱店定衣服时又冒出个新主意,于是因为有过结婚经验所以被赋予重任的阙治澜抽空来量了个尺寸顺手带走了个卷尺,拍着胸膛保证纪松雨的尺寸包在他身上。
【笨蛋:恭喜恭喜,看来我的话还是很灵验的,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你演技好】
顺带发过去三个恭喜恭喜字样的中老年表情包,与华听相处几天,她几乎都能想象到那人含笑的眼睛。
离婚礼还有两天,华听将结婚证摆在桌上,正襟危坐接受着华父华母的震惊目光,华母颤颤巍巍地拿起仔细端详,语调怀着不可置信,“我昨天才和牌友说你还小不急着结婚。”
华父捂着脸满脸悲痛,“你怎么比我们还急。”
不过两人还是很快接受了泼出去的女儿嫁出去的水这个事实,甚至还有闲情雅致在收拾行李时讨论要不要带上夏天的衣服免得久住又要新买,华听经过门口听了一耳朵,到最后也没有提醒两人春天还没过一半。
刚下飞机华父华母忙着回酒店休息,她便前往婚纱店,刚进门,拐角处的镜子前立着个人,如同书中跨越次元的公主,与华听在镜中对视,忍不住抬起下巴骄矜地问:“好不好看。”
华听这时才反应过来,心神震动中,走上前替她调整头纱,低声道:“特别特别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