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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红梅纷纷撒落,微风拂过,梅树下连接的秋千椅轻轻晃荡着。
一位额间点梅花钿,头戴碧绿竹叶簪的蓝衣男子手持红梅缓步行来,在秋千椅坐下。
他指尖一点秋千椅,秋千便自行摆动起来。
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触红梅,他靠着秋千椅,双眸无神的盯着远处,在此地坐了很久很久。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样就能好一些,总以为这样那人就能来陪他。
可是
他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记得长相,声音,身形。
只有模糊的一道青影。
他缓缓闭上眼。
任由梅枝掉落在地。
脑海中如往常一样,浮现着一些他醒来便记不住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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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啊,发生在羽尧仙尊与十大妖王同归于尽的三十年后。
平静的湖面荡起涟漪,湖面上方的莲台上跪着一位蓝衣少年,冷风凌厉的砸在他身上,少年紧皱着眉头,干裂的薄唇上挂着一丝丝血痕,浑身止不住微微颤抖。
南宫夜阳勉强睁开双眼,看了眼一旁大石上出现的三道血痕,每一道血痕代表一日,他已经在寒渡池跪了三日。
一阵脚步声响起。
他撑起上身,抬头看向来人,那人在池面上如履平地,一步步走向他,手中还拿着一个金纹木盒。
那是洗灵丹,是清药宗专门用来处罚要离宗之人的,一日一颗,整整七日。
一颗洗灵丹就足以让人生不如死,七颗洗灵丹就能要了人半条命。
极少人能撑过七颗,有不少两三颗就放弃了。
执刑长老看着少年脸色惨白,额间碎发湿润的贴在脸颊处,浑身颤抖却仍倔强跪直的身影,他打开木盒,递到南宫夜阳面前:“少宗主,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南宫夜阳看着木盒里躺着的蓝色丹药,心头一紧,他伸手拿起丹药往嘴里放,决然吞下,说:“不需要。”
执刑长老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等人走后,南宫夜阳才从方才的淡然转化成扭曲的痛苦,他闷哼一声,将自己蜷缩在莲台上,想以此来降低身上那将所有骨头打碎重组一般的痛楚。
即便疼得打滚他也不肯大声叫喊。
一旁石头上的血痕慢慢添上第四痕,翻转声也渐渐停下,只留下一片寂静。
半个月后。
两个少年背着箩筐,手拿树枝往山上去。
南宫夜阳,不,现在应该是夜凌弦,自从离开清药宗后,他给自己换了个新名字。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缓慢的走在后头,看着前面朝气蓬勃的少年。
这半个月若是没有他,夜凌弦早就不知被什么山野猛兽叼去当食物了。
多亏了眼前这人给了自己一个安身之地。
前面那人回头:“凌弦,快点啊,每次跟你上山你都走这么慢,这次我还特地给你少放了些萝卜,没想到你还走这么慢。”
夜凌弦淡淡一笑,说:“好。”
前面那人抱怨着:“你说你也真是的,身体不好就别陪我去呗,留在村子里好好养伤。”
“我无碍的。”夜凌弦望着他那萝卜,说:“齐信,你说要去空闲镇寻亲,背两筐萝卜去是为何?”
齐信从箩筐里拿出一根萝卜,擦了擦,吃了一口,神秘兮兮的睁眼:“当然是见面礼啊。”
夜凌弦轻咳一声,说:“见面礼,送这个?”
“对啊。”齐信上前将水递给他,然后把箩筐从他身上取下,拾起萝卜放到他自己的筐子里,重新背上,另一个筐子扔到:“说了不要你帮忙偏不听,你要是把自己累出个好歹来,我不是白救你了吗。”
“我以前是医者,自己什么情况还是知道的。”
“是是是,你知道,也不知道先前吵着帮忙劈柴结果最后给自己累晕的是谁啊。”齐信调侃道。
夜凌弦尴尬一笑,说:“没晕没晕,是睡着了。”
“你说没晕就没晕吧。”齐信看了看天际暖阳,说:“我估算了时间,约莫亥时能到空闲镇外的客栈。”
夜凌弦点头应了声,翻过这座山头就是离空闲镇不远的还钱客栈。
而那个地方,就是齐信口中住着他亲人的地方。
还钱客栈屋顶上有一颗金叶大树,大树垂下两个秋千,屋前遍布金色叶子,金叶下落在夜晚独添一份美感。
齐信扛着夜凌弦进入客栈,将钱放在掌柜案前,丢下两个字就上去了:“住店。”
上了二楼,来到一间房内,他就把夜凌弦放在床上,然后放下箩筐,立马找掌柜的要了熬药的炉子,又烧火煎药,扇扇子看药的同时嘟囔:“说了又不听,不听又撑不住,撑不住还是要我煎药,再有下次我就不管你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