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啊，去买菜啦？”
“小周，要豆浆不啦？还是热的。”
“周周，刚高考完吧，怎么不出去旅游呀。”
周周婉拒了街坊邻居们的好意，一路上脑袋不停地点，像招财猫摇晃的猫爪。
周周是个好孩子，邻居们都这么说他，为人礼貌、笑得甜，虽然有时候实心眼了点，但笨得可爱，长得也水灵，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崽。
但这个最靓的崽，踩着嘎吱嘎吱的楼梯，掏出钥匙打开嘎吱嘎吱的家门，将菜放在嘎吱嘎吱的菜板上，忍不住掏出钱包看了看。
小脸布满忧愁。
都不用数，老旧而干瘪的钱包里是被确认过好几遍的数额。
周周没有钱，也非常缺钱。
叩叩——
门被敲响，周周打开门，门后是他的邻居，枕头阿姨温柔的笑脸，“周周，吃午饭没啦？”
“还没呢，有什么事吗，枕头阿姨。”周周用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她。
他的眼睛很圆很润，注视别人的时候，像把人装进心里去。
枕头阿姨闻言笑得更热情了，“那正好，阿姨刚刚做饭做多了，你不嫌弃的话，就来我家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呀。”周周这样推拒，枕头阿姨一向对他很好，隔三差五邀请他吃饭。
“人多热闹，快来呀”，枕头阿姨笑眯眯地说。
周周不好意思再拒绝了，顺着香味来到邻居家。他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送给阿姨的，于是临走前摘了把花盆里的小葱和香菜。
饭前是要喝汤的，周周洗了手，慢慢喝着玉米排骨汤，玉米清甜多汁，周周很喜欢吃，一点点把玉米棒子啃干净，就听见枕头阿姨小心地问：
“周周啊…你暑假怎么安排呀？”
小枕头在旁边咯咯笑，“周周哥哥暑假陪我玩！”
枕头阿姨戳了戳她的腮帮子，“好好吃你的饭。”
周周想了想，说，“去找几份兼职。”
高考结束了，将近三个月的假期，他得好好利用起来，听说大学学费贵的要几万，便宜的也要好几千，加上杂七杂八的费用，他怎么都要咬牙攒个小两万。
枕头阿姨开口，“我有个姊妹之前在某个大集团当保洁，赚得可多呢，最近她骨折了，空出一个坑来。”
周周眼睛顿时亮了，很快又熄灭下去。
“祝阿姨的姊妹早日康复。”
周周没有实力，也没有背景，这种萝卜坑他肯定去不了的。
殊不知，枕头阿姨的下一句话就是，“周周，你想不想去？”
想，他当然想！周周仰起头，也不喝汤了，轻轻地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叫她给你安排上。”
枕头阿姨看着弯眼道谢的周周，心里涌上阵阵心疼。周周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周周被迫长大，在同龄人要么旅游要么宅在家打电脑的当下，他还得去打暑假工呢。
周周想的是，真好，学费和生活费都有着落了。
星期一，周周起了个大早，骑自行车骑了快一个小时，来到晏氏集团门口。
联排的高楼，蓝玻璃在阳光下反射出很刺眼的光，周周一边赞叹，进入了冷气十足的室内。
15楼，人事部…
他在心里默念，没想到刚走几步就傻了眼，电梯门口有闸，感应区闪着红光，似乎要刷什么才能进去。
“你进不进啊？”后面的人催促道。
周周小小地说了声“对不起”，走到一旁，就看见那人把员工卡放上去，滴！地一声，闸开了。
他踌躇着，犹豫要不要跟着进去，闸就在他的纠结中快速地合上了。
周周打开手机，离上班时间只剩二十分钟了，他轻轻吸了口气，下定决心，在下一个人刷卡时，瞄准时机，呲溜一下也跟着进了。
呼——
站在电梯前，周周嘴巴几乎张成“O”型。左边电梯是奇数层，右边电梯是偶数层，分得格外清楚。
也对，这栋大楼可有三四十层呢。
他想，坐电梯应该就不用刷卡了吧。
周周自信满满地抬脚去了奇数层电梯，轿门缓缓闭上，他按了按楼层。
电梯没有反应。按钮下方赫然是一个员工刷卡区。
他又钻了出来。
眼巴巴地等着同样去奇数层的人。
一波三折后，周周终于抵达十五楼，鼻尖都沁出了点汗。
他此前从没进过大公司，不知道要经历这么多繁琐的步骤。
七扭八拐地走到人事部时，距离上班时间只剩五分钟，他敲了敲门，门后坐着好几个hr，其中一个hr抬起头，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遍他，确认道：“是叫周周吧？”
“是的，我是周周。”周周有些紧张，走过去，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眼睛垂着，不小心看到了hr桌上的简历。澳洲xx大学，美国xx大学…都是些非常优秀的海外学校呢。
还有一张自己的简历，上面写的应聘岗位是普通保洁专员。
“好，注册了跑书这个工作软件么？”
“嗯嗯。”
“我帮你认证一下。”
“谢谢鹿姐。”
“好了”，hr啪啪敲着字，“我已经将你的脸录入了系统，你记得每天刷脸打卡。需要我跟你讲解一下公司各制度和福利安排么？”
她看了眼手表，拧了拧眉，“时间上有点来不及了，我这边在跑书上给到你几个ppt，你有空看一下哈。工作方面直接去保洁部找领班哦。”
“好的，谢谢鹿姐。”周周腼腆地笑。规规矩矩地挥了挥手，走了。
他走后，办公室有人低低感慨了句，“这个小弟弟好有礼貌。”
“是啊，长得又俏又可爱。”
有人揶揄，“我看他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呢，鹿姐，你不会雇佣童工吧？”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得来保洁哦。”
丝毫不知道办公室的hr们聊了什么，周周急匆匆地赶往保洁部。
到了地方，领班燕知春正倚在柜门前，抱臂，冷冷地盯着他。
她说得很刻薄也很阴阳怪气，“都迟到多久了，你还舍得来？知不知道梅姨骨折了才换来你这几个月的活？你去门口看看，那些人都抢着进晏氏集团，我们还不要呢。年轻人不要不知好歹伐。”
她说得比hr多，摆起架子来，比hr还更大，看上去活脱脱的真像一家公司的大老板。
不过此燕非彼晏。
周周拧起秀气的眉，他对时间的把控一向很好的，于是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赫然显示着，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分钟！
周周瞧着燕知春阴沉的脸色，咬咬唇，礼貌地提醒，“燕姐，我没有迟到。”
燕姐的脸扭曲一瞬，“…你！”
她冷哼一声，“换好衣服，拿上工具，抓紧时间干活！”
按理来说，新人入职是该有些培训的，但燕知春对周周没有好印象，自然也不会花心思弄这些。
等周周临出门时，她抬高声音，“照着跑书我给到你的流程来弄，到时候我会巡查，你要没做好，我可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说话，明白没？”
“明白了，谢谢燕姐。”
周周认真地应道。他是有点怕燕姐的，以往他干兼职时，遇到的老板们都很和气。
也许大公司是不一样的。他这样安慰自己，一边打开卡顿的手机，查阅保洁流程，文档标注得很清楚，他负责两层楼的茶水间、咖啡厅、会议室、休息室等等。
周周其实连公司都是头一回来，还好他方向感不算太差，走走停停，照着地图进了茶水间，里面已经有几个员工在闲聊。
“我就想喝杯柠檬水提提神，怎么阿姨还没来泡啊。”
“Annie，你就该像我一样，来杯冰美式咖啡。”
“No way, Mark，不是所有人都爱喝咖啡。”
“你们好…”周周看着站在小冰箱前的二人，为难地说，“请问可以让让吗？”
“噢好的，Mark，我俩挡住这孩子的路了。”
二人闪身，紧接着，就看到令他们大吃一惊的画面——
少年看了看手机，似乎确定了什么，接着从冰箱中取出几个柠檬，清洗干净后，开始有条不紊地切片！
Mark轻轻拧眉，下意识忽视周周身上代表身份的蓝绿色保洁服和工牌，问，“小朋友，你是要拿来吃吗？”
周周抬头，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回答说，“我要泡柠檬水。”
声音被口罩阻隔，有些闷闷的，Annie惊呼，“你是新来的保洁吗？！”
周周点点头。
“天啊——你看上去好小。”Mark说。
周周有些奇怪地看了眼他们，自己真的很小吗？虽然他刚成年不久。
周周戴着手套，手套对他而言有些大了，一开始不太适应，但泡柠檬水的动作依然行云流水，这是他之前摇奶茶时打下的坚实基础。
冰块撞击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Annie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眼神一亮，“清爽极了！你泡得真好！”
周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着头，将一旁的微波炉消好毒后，就得赶往下一个区域了。
周周做事很认真细致，有种不同于他这个年龄的沉稳，尽管他长得那样白，雪肤上晕着健康的淡粉，容易给人一种娇娇少爷的错觉。
只过了一上午，公司内部的小群都开始流传起这样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道模糊的剪影，少年侧着脸，神情专注，正低头清洗手上的咖啡杯。这本没什么的，巧就巧在，少年身后是一扇极透亮的落地窗，他沐浴在阳光里，毛茸茸的发丝被染成金黄。画面唯美得像电影海报。
星期一，大家都不想上班。
陈青屿也不例外，他瘫在董事长办公室柔软的沙发里，指尖翻阅群相册，吹了个口哨，“哟晏董，你们公司来了个小美人啊。”
晏知礼回复完邮件，淡淡道：“没事就回你自己的公司去，以及，请自觉退出我司相关群聊。”
“但是——”陈青屿蹦了起来，桃花眼弯弯，将手机递到男人跟前，晃了晃，“他真的很漂亮。”
晏知礼微微一怔，但照片一闪而过，是陈青屿移开了手机，“哦，不好意思，忘记晏董是性冷淡了。”
“那我先回自己公司咯。”陈青屿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离开了。
半晌。
贺知礼打开跑书。
［贺知礼：江助，麻烦你把我的小号拉进公司xx部小群。］
正在小群里火热聊天的江助：？
［江月：大事不妙了，大伙先别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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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