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外,宋壑一直守着门,身上的衣服也都还是湿着的。
不到半刻,阮栀便沐好了浴。她把长发随意挽着,刚走出去就撞见了宋壑。
阮栀欲言又止,“你——你一直在这?”
宋壑打了个寒颤,强撑道:“就路过,路过而已。”他不自然摸了摸头,“好了?”
“嗯。”阮栀早就摸透了宋壑,一说谎就有各种小动作,“你要不先进去?我去找阮常。”
又是阮常,宋壑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站在营帐外,目睹着阮栀走进了另一个营帐。
营帐里,阮常和符禄正在制作沙盘。
阮栀走近,南溪镇的地形已经有了雏形,云雾镇三面环山,地势低平,唯有官道连接着周边的镇子。
符禄本想行礼,等手放置在空气中,才想起来犯过的无数次错误,悻悻地低下了头。
“你受伤了?”阮常撇过头,才看见阮栀缠着布条的右手。
“小伤,不足挂齿。”阮栀把手藏到身后,“等我去拿云雾山的地形图。”
回到主帐里,阮栀直奔画筒,完全没有注意到浴桶里的宋壑。
眼睁睁看着人走进又走出,宋壑赶忙起来穿衣服。
阮栀拿出画,感慨幸好画没被淋湿。
画上所画,除了云雾镇北面的环境,还有从山上俯瞰的北河镇地形。
阮常和符禄一人负责一半,秉着从始至终的想法,阮栀只是在旁边站着等他们弄。
“怎么样了?”宋壑掀开帘子,并没有穿上盔甲,只是平常的服饰。可阮栀看着却与平常不太一样,细细打量才发现宋壑的衣服总算是穿得板正一次。
符禄答道:“还差一点,快好了。”
“你去叫今早去南溪镇的查探的人过来。”宋壑倒了杯茶,示意阮栀坐下。
但阮栀没理他,转身接替了符禄空出来的位置,“我不喝茶。”
“那我喝。”宋壑捏紧了杯子,视线一秒也没有离开过沙盘边上的两个人。
片刻,阮栀听到符禄的声音,抬起头一看,只觉得跟着进来的两个人的背影中,有一人十分熟悉。虽是背对着,可她总感觉是见过的 。
宋壑坐在椅子上翘着腿,漫不经心道:“说说那边的情况吧。”
一人道:“南溪镇东边和南边守卫较少,在北边的三山岭上,敌军派了很多人驻守,应有不下两千余人,南溪镇的百姓依旧正常生活,据百姓说,萧国国君应该驻守在北河镇,还有——”
“继续说。”宋河默默把茶杯倒扣。
“据我们正清堂的探子所报,引起此战的,似乎是宫里的人。”
听罢,阮栀抓着沙粒,聚沙成山,故意试探,“二皇子好手段,正清堂的人都给搬来了。”
那人继续道:“听声音,这位是春晓楼楼主?”似是明知故问,“倒是我二人怠慢了,在下正清堂蒋寒云,那天和楼主见过,我身边的是我弟弟蒋寒风,此次是奉我们堂主的命来助二皇子殿下,昨日刚赶到。至于与春晓楼合作的事,想必楼主也早已知晓。”
“是吗?宋际渊!”阮栀抬眼看去。
宋壑也收起那浪荡模样,用同样的眼神看着阮栀,“我也是前天才收到密信,正清堂主堂主两袖清风,锄强扶弱,此战得他相助,是莫大的荣幸。”
阮栀转移了话题,“沙盘快做好了,都过来看看。”
沙盘上,云雾镇周边的环境一览无余。
蒋寒云道:“殿下,没事我兄弟二人先退下了。”
宋壑看着沙盘,若有所思,“去吧 。”
“那我和阮常也走了。 ”
阮栀收起画筒,在等宋壑点头。
“你等一下,符禄,半刻后传所有人过来。”宋壑言语中多了几分笃定与命令。
看着宋壑不苟言笑的样子,符禄拉着阮常就往外冲,不敢多待一秒,他也不管阮常同不同意。
营帐里,只剩下两个人。
“问吧。”宋壑拿起墨锭,力度均匀,砚台的水,逐渐被墨色吞噬。
阮栀站在宋壑对面,注视着砚台,“你怎知我要问你?”
宋壑抬起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息,“你兴许要问,我和正清堂是什么关系?为何当时要和你春晓楼合作?为何要娶你?”
阮栀挑眉,“那你说说是什么原因?”
“若是我没猜错,春晓楼花魁的首次献艺,是为我专设的;而春晓楼的暗网,也是我所需要的;至于正清堂,这次是实属于那堂主心系天下,才派人来。”
阮栀笑着回应:“不愧是活在深宫里的人。”
“何出此言?”
“来日方长,况且,我觉得我们没有熟到可以交心的程度。”
好一个不交心的程度。宋壑放下手中的墨锭,道:“我想明日出兵?你觉得如何?”
阮栀道:“没有必要参考我的意见。”
“可是你的意见对我很重要。”宋壑步步紧逼。
“你之所想,及全军所想。”阮栀转身走向营帐外,“走了,半刻快到了。”
刚走出营帐,阮栀便看见了在门外等候的阮常。
“正清堂的人呢?”
阮常回:“要去找他们嘛?”
“嗯。”阮栀放低了声音,“云易在宫里如何?”
“一切安好。”
另一边,蒋寒云和蒋寒风忙着吃饭,桌上只摆着两道小菜。看到人进来,他俩便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快速往嘴里塞吃的。
阮栀道:“不急,你们慢慢吃。”
蒋寒风端着碗,笑嘻嘻地说:“楼主姐姐,你的眼睛可真好看。”
蒋寒云咬着牙拍了一下蒋寒风的脑袋,“快吃你的饭。”
突如其来的夸赞,阮栀猝不及防,只是微笑着回应。
被打之后,蒋寒风满脸幽怨,一口气把碗里的饭扒干净。
吃完,蒋寒风满眼星星看着阮栀,“楼主姐姐,我把碗筷收拾好,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蒋寒云一脸无奈,“我弟弟平时就比较少根筋,望楼主见谅。”
阮栀收起笑容,回答道:“没事儿,你弟很活泼。还有,我姓阮,单名一个栀字,平时叫我小栀就行。”
“我回来了——”爽朗的声音传入营帐里,蒋寒风拿着点心,屁颠屁颠跳过来,“大家快吃,我和杨大厨要来的。”他拿过一块,一口全吃进去了。
“你们是不知道,杨大厨差点没给我,我求了他好一会儿。”蒋寒雨又拿过一块,递给阮栀,“姐姐,你快试试。”
“谢谢。”阮栀接过,吃完才问蒋寒云,“你刚才说引起此战的是宫里的人,有确切消息吗?”
蒋寒云道:“楼主是以什么身份来问的?二皇妃亦或是春晓楼楼主?”
“重要吗?”
“这意味着我可答可不答?”
“你希望我是以哪个身份?”
蒋寒云还没开口,就被糕点堵住着了嘴。
“哥,你干嘛对楼主姐姐这么凶。你先吃点东西消消火。”一旁的蒋寒风早就看不下去了,好端端的闲聊硬是被整出来审讯的感觉,“姐姐,让我跟你说——”
阮栀急忙阻止,“先别急,你哥还没同意说不说呢。”
蒋寒风笑着给每一个人倒水,“没事儿,我哥就是表里不一,其实心底可好了。他就是想试探一下姐姐你,本来都要说的。”
他娓娓道来:“其实开战的消息还没传到皇宫里的时候,我们正清堂的人就已经在这里了。拒我们的密探说是萧国先受到侵扰,他们才被迫防卫的。其他的我哥说吧,不然我怕晚上他得把我屁股打开花。”
蒋寒风移了移凳子,整个人紧靠着阮栀。
“你倒是会找靠山。”蒋寒云微笑着,继续说:“本是半月前,一批人马侵占了萧国南岭,占山为王,搜刮民脂民膏,南岭周围的百姓苦不堪言。后来萧国派人攻打南岭,被抓后,为首的人说是奉了国君的命令。事态就逐步发展成这样了。”
阮栀想了想,这件事应该不是宋延的手笔,自他夺位后,整日就知道寻欢作乐,也不至于傻到给自己添麻烦。倒是这皇后赵嫣和太子宋鲲为了君主之位,极有可能在刀尖里舔血,但是最后推出来的人却是宋壑,实属蹊跷。
“你们堂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阮栀喝了口水,话锋急转。
蒋寒风抢过话去,“我们堂主,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他性格很好,经常照顾大街上流浪的小猫小狗,正清堂的小动物都是他抱回来的。主要是他武功还贼厉害,有次我和他比试,不出三招我就被打在地下了,场面那叫一个惨烈,害我屁股疼了三天。总之,堂主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阮栀答:“有机会真想见见你们堂主。”
“姐姐,等此战胜利后我带你去,我觉得那二皇子配不上你。姐姐和我们堂主倒是很相配。”
“啪”的一声,蒋寒风又被打了一巴掌。
“我不说了,我哥要生气了。”他紧闭双眼,假装看不见蒋寒云。
“本就是你多嘴了。”蒋寒云又补上了一掌,“那个,我们堂主人的确很好,对楼主您也早有耳闻。”
“有机会认识,有机会认识。”阮栀赶忙喝水,本来她只想套话,没想到蒋寒风这么直抒胸臆,不过宋壑倒也可以暂缓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