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城，帝国情报中心。
飞船缓缓降落在停泊区，情报部部长走到飞船下，双手插着兜，敞着怀的白色制服衣角翻飞。
“多谢二殿下帮忙把东西带回来，我们也好去交差。”
“举手之劳。”路远洲微微点了点头，情报部部长朝身后的属下打了个手势，不一会儿，几辆推车被运了下来。
四个裹尸袋静静地暴露在上城的阳光之下。
情报部部长看了一眼上面生物防治的标志，挑了挑眉，随手便撕掉了。
“诶，部长，这标……”站在路远洲身后的欧阳老师愣了愣。
“这些东西先存放在情报中心的冰柜里，把资料都整理好之后再呈给君主。”情报部部长对下属吩咐，随后笑道，“欧阳老师，我们情报部做事您还信不过？况且，要是您但凡有一点儿感染迹象，作为上城居民，共助会里几万只的疫苗和血清存货随您使用，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欧阳老师张了张嘴，没再说话，只看着一群人将那四具尸体推进了情报中心的大楼。
“怎么样，二殿下，进来喝一杯？聊聊你父亲的近况？”情报部部长挑眉看向路远洲。
路远洲沉默地盯着他，半晌，眼神里逐渐蔓延出冷意：“工作区域不允许饮酒，况且，这件事还轮不到你过问。”
情报部部长赶紧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笑道：“哈哈，开个玩笑嘛，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
“妄谈国事，你这个情报部部长的位置，是不想要了么？”路远洲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我还得和欧阳老师送下城的新生们去学校，先走了。”
说完便登上了飞船。
“越长大越假正经，真是没意思。”情报部部长耸了耸肩，点了根香烟，一手插着兜，哼着歌走进了情报中心。
-
飞船再度起航，降落在帝国学院的时候正好六点整。
广播伴随着舒缓的音乐轻轻回荡在飞船的每个角落，提示着众人已经到达。
【本次航程已结束，请各位新生带好随身行李，祝您在帝国学院一切顺利。】
“凌霜，凌霜！快醒醒！”
凌霜迷迷糊糊地窝在床上，翻了个身用被子蒙过头试图隔绝一切声音，嘟嘟囔囔地说：“周末邮局不开门，阳阳让哥哥再睡一会儿。”
可今天的弟弟却不像以往一样乖乖地坐到旁边守着他睡觉，而是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
“凌霜，起床啦，我们到学校啦！”
学校？自己不是已经退学好久了吗？怎么会……
学校？！
凌霜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被迫签下的卖身契，无人领取的录取通知书，帝国学院的飞船，他环视一圈休息舱，又看了看钟浩，记忆瞬间回笼。
“你怎么了，”钟浩看着凌霜有些迷茫的表情，关切地皱起眉头，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没生病吧？”
“我没事，就是睡迷糊了。”凌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翻身下床，相处了一天，两人已经熟络了许多，他也不再拘谨，迅速开始换新生制服。
同样是男性beta，凌霜身形似乎有些过于纤瘦，他的个子中等，浑身几乎看不到肌肉的痕迹，却又不是个骨头架子，匀称而柔韧，皮肤更是白的像是褪了壳的新米。
此时他脱正了上衣，露出纤细的腰背。
钟浩脸一红，将头撇向一边，低头将因为帮家里干农活而有些粗糙的手摊了开来。
那腰还似乎没有自己的手掌宽。
寸头少年的脸颊逐渐滚烫起来，身心都轻飘飘的，晕晕乎乎地穿过飞船的走廊大厅，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一团团棉花上。
直到下了飞船踩上了帝国学院的地面，眼前的那抹白皙的影子才终于消散，又瞬间被这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发出了一声惊叹：“凌霜，你看见了吗？这里真的是……天堂一样。”
凌霜抬眼望去，也霎时顿住了脚步。
他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也许是在飞船上耽搁了一些时间，此时周围空无一人，微风吹拂，绿树蔼蔼。
空气洁净地像是被过滤过一般。
巨大的拱形校门静静的伫立在柔光中，精致繁复的花纹仿佛在审视着每一个即将踏进的人。
拱门的正中央框着一座巨型石雕喷泉，流水自女神像头顶的古典水瓶倾泻而出，顺着薄纱质感的石雕外衣落下，冲刷着水池边缘，仿佛天籁。
在喷泉的后方是一座白砖古典样式的巨大礼堂，厚重的大门敞开着，走近了，依稀能看见内部的金碧辉煌，人影绰绰。
震惊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迈进了校门凌霜才又发现这里几乎望不到边界，竟让他生出了一种错觉。
光是这个校园看起来就比第九区还要大。
两人根据指引来到了礼堂，偌大的礼堂已经挤满了人，每一个穿着新生制服的少年旁边都众星捧月似得围着好几个家长，这些上城的贵族精英各个打扮地华丽又不失正式。
穿过了礼堂，达到beta专设的新生指引处，这里倒显得冷冷清清。
“你们俩怎么这么迟？beta们都去宿舍了。”指引老师拿着名单抬了抬眼，“不是跟着飞船一起从下城过来的？”
“抱歉，老师，我们在飞船上耽搁了一小会儿，错过了大部队。”钟浩笑嘻嘻地回答。
“行了。”那老师却一脸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懒洋洋地站起身，自顾自往前迈了几步，见两人没跟上，又扭过头来瞪着他们：“啧，杵着干嘛啊，走去宿舍啊，耽误了这么久还不抓紧时间？”
帝国学院的宿舍是三栋独立的楼，将alpha，omega和beta分隔了开来，指引老师一直絮絮叨叨地讲关于校园和宿舍的条例，诸如beta们需要通过勤工俭学抵消学杂费，周一至周五不能外出，不能带人进入宿舍，校园内必须佩戴信息素抑制器，如果遇到易感期医务室有抑制剂。
说完，那老师又扫了他们两眼，自言自语道，跟两个beta说什么信息素，真是浪费口舌。
凌霜默默地听着，了解这些对于beta来说确实没有意义，因为beta们完全不受信息素的影响，甚至连信息素伴随物的芳香气味也无法闻到。
很快他们便到了宿舍，一栋三层楼高的小灰楼，坐落于alpha的红砖楼和omega的白楼之间，显得有些局促。
不过beta的宿舍虽然小，内里的装饰却还是保持了帝国学院一贯的豪华舒适标准，会客大厅的壁炉沙发，单人宿舍内的洗浴间和床铺，都是凌霜在第九区时从未敢奢望的。
而且，在大厅的一角，竟然有饮水处。
“上城可真好啊！”钟浩也看见了那饮水处，拉了拉凌霜的衣袖，“饮用水居然随用随取诶！”
旁边的两个高年级beta站在一旁接起了话茬：“是啊，只要参加勤工俭学，学费免除不说，这儿的饮用水和餐厅都免费，你们是新生吧，要好好珍惜在帝国学院的这两年，等毕业回到下城，可就没这待遇了。”
“岂止是这里的饮用水，你们进校门的时候看见那大喷泉了么？”那矮个子的学长颇有些神秘地小声说。
钟浩和凌霜点了点头。
“那喷泉里的水也是达到了饮用标准的纯净水哦。”
“什么？！”钟浩顿时睁大了双眼，“这么昂贵短缺的饮用水，竟然用来做喷泉？！”
“净化技术是上城精英们的专利，人家肯供给我们下城就不错了，每人每天还有免费的配额，你这个新生怎么回事，还不懂感恩？”高个的beta学长打断了他，语气稍有不悦，“不然你去喝有腐蚀性的酸水？”
钟浩连忙点头：“是是是，学长说得对，感恩，感恩。”
凌霜也怔住了，他想起第九区配水员那副趾高气昂的嘴脸，想起家里总是短缺的饮用水，想起两天不喝水时喉咙和嘴唇那种干涩枯竭的滋味，一时出了神。
上城，可真好。
-
在宿舍安顿一番后便是开学典礼，凌霜坐在礼堂的最后一排，几乎被挡了个严实。
而好巧不巧，飞船上曾经见过的一区雀斑少年方铭正坐在他的斜前方，见凌霜来了，扭头过来一脸的嘲讽：“哟，这不是第九区来的么，你的座位怎么在最后一个啊，能看得清吗？”
见凌霜不接话，方铭哼了一声将凳子往后翘了翘，故意贴在他耳边道：“咦，不是说反歧视么，怎么区域越差座位也越差啊，你要不再把路会长叫来帮你撑腰？”
凌霜只淡淡地瞥了一眼。
方铭自觉无趣，可刚把头扭回去，忽然嗷的一声，连人带椅摔在了地上。
台上正在打官腔的老师顿了两秒，整个会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了后排摔倒在地的beta少年身上，方铭尴尬极了，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涨红了脸低着头坐在座位上，再不敢吭声。
礼堂二楼的会议室内，身着深蓝色高年级学生制服的路远洲站在单面落地窗前，垂眼注视着这一切。
而在他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黑金暗纹西装礼服的男人，二人的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但相较于路远洲的不苟言笑，此人的面容要平和许多。
小骚乱逐渐平息，穿礼服的男人转过身踱步到会议室中央的红色丝绒沙发上坐下，一旁的人连忙递上一份电子名册。
“殿下，这是今年的新生名单，治安部部长的长子，共助会会长的女儿，还有水资源管理部部长的幺子都是分配了最好的班级，”开口说话的是负责学生信息管理的欧阳风，他腰身微微弓着，是一个十分尊敬的姿态。
“还有，您放心，三殿下明年入学的事也已经办妥，之前的档案成绩都已经处理好了，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三殿下是否需要使用化名。”
“不必了，皇室成员日后总是要抛头露面的，而且我和远洲不也是用了真名么，有你在，帝国学院的安保和管理一向是顶尖的。”
“是，是，这都要感谢君主和殿下的提携。”
而坐着的那个男人只微微点了点头，并未接话，而是继续将电子屏幕向下翻。
直到翻到了最后一页。
凌霜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后面的区籍是下城第九区。
“第九区？”
男人缓缓抬头，视线扫过路远洲和欧阳风，蹙起了眉。
“下城第九区那孩子不是死了么？”
改了一下口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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