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西京,总是要下点小雨的。夜里飘了雨丝,早晨就起了雾。
晨雾在碑林庭院的鸱吻脊兽间流淌,露琪亚浅碧襦裙也粘上了这初春的湿意,裙摆上的《开成石经》拓影,正随湿意印染,晕深了色。当她指尖触及《皇甫诞碑》裂痕时,青铜剜刻的“九成宫”三字突然迸发出剑鸣。一护拽着她急退几步。千年未散的灵压破碑而出,剑光化气犁过青砖,在欧阳询的真迹前犁出三尺沟壑——那痕迹竟比瀞灵廷剑道场的地裂还深三寸。
露琪亚展开冰晶结界,将两人罩在其中,隔绝了这似白龙狂舞的剑气。
《多宝塔碑》正剥离出涟漪般的墨痕,宛如灭却师星章阵,但却威势更甚,锋芒必露。空中隐约有老者轻笑一声。
冰晶结界应声,碎冰棱折射的光斑在雾气中织就图谱,像是石田雨龙先祖流传下来的某个残缺箭式应。
一护咬碎的玫瑰糖糕,簌簌落向《玄秘塔碑》,糖霜在凹痕处凝成杀气石阵列的等比模型:“浦原那奸商绝对来过这里。”他指在某个45度锐角,“看这个灵压回旋角度,和地下训练场的一样。”
怀素《自叙帖》的狂草突然游走如墨蛟,缠住露琪亚发间樱花步摇。袖白雪出鞘的寒光劈开晨雾,斩魄刀卷起的冰屑被柳公权碑文鲸吞,凝成十三幅比《白打精义》更精妙的残卷。
露琪亚的指尖凝起了自己无法降解的霜。
碑廊深处传来的磬音里,幻影浮出。戴斗笠的老者正在碑前焚香,袖口银血栓纹身与冰晶结界产生量子纠缠般的共鸣,“番邦小儿,不通礼节!竟敢搅扰先贤!”
一护连忙合十作揖,“十分抱歉。我们没有恶意。我们这就离开。”他连忙拖着露琪亚匆匆跑出碑林。
正午的羊肉香裹挟着糖蒜的甜辣漫过街道。老孙家泡馍馆内,一护掰馍的手速激起音爆云,匀称的碎块在青花碗底铺就银河旋涡。“精确到3毫米的黄金分割。”他推过瓷碗时的得意神情,与当年在空座町对决乌尔奇奥拉时如出一辙。
露琪亚凝视自己碗中奇形怪状的馍块,冰系鬼道在掌心凝成唐草纹雕花餐刀,却被一护扣住手腕:“上个月你用苍火坠煮红茶,把茶壶和茶叶都烤成了灰渣,忘了么?”
鎏金铜锅里的羊汤滚起第九个涟漪时,露琪亚袖中的斩魄刀突然震颤如蜂群过境。后厨蒸腾雾气里,蓝发伙计的灵压轮廓正显现破面面具裂痕。
一护的汤勺倾斜出17.5度完美角度,蘸辣油在榆木桌面写下“君临者啊”,露琪亚的冰刃同时在碗底刻出“苍火坠”卍字符印。爆裂的赤炎与附着灵子束缚符的竹签贯穿破面眉心时,羊汤热气里扭曲的镜花水月纹样传来蓝染的低语:“《石台孝经》第七列缺字处,藏着比崩玉更有趣的玩具。”
露琪亚正欲拿起碗来深究,蓝染的镜像就已散开,只好扭头看向一护。一护无辜地耸耸肩,“就算在瀞灵廷粗暴地杀过去,也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这里是现世,碑林是Z国的宝藏,Z国可是超级大国啊。《石台孝经》碑是文物啊,文物!”
露琪亚只好埋头吃起来,“那只能从长计议了。”
一护无奈地抓了抓头发,“队长,我们可是来这里度假的。不是来出任务的。我们下一个日程,是看皮影戏啊!再说浦原那家伙也来过。有什么异常,他肯定是有数的。我们晚上回去联系他。”
露琪亚看了看自己碗里见底的羊汤,小手拍上一护的脑袋,“那你还不赶快吃完!”
然而,蓝染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两人坐在高家大院的皮影戏台下,《白蛇传》唱腔正演到雷峰塔倾,露琪亚手中的糖画白蛇突然昂首嘶鸣,麦芽糖丝凝成的冰晶长剑指向观众席第三排——戴瓜皮帽的老者呼吸间隔精确到0.7秒义魂循环周期。法海祭出金钵的刹那,三百盏灯笼染上虚闪猩红,观众面孔如热蜡般融化,露出森白骨质面具。
皮影戏台的幕布,凝聚成蓝染的像,他在光影中笑着伸出了手,“回去碑林不好么?”
森白骨质面具刺破人皮的声响,混杂着胡琴走调的颤音。露琪亚的死霸装取代襦裙时,袖白雪已斩裂幕布后的断界断层,暴露出其中流转的时空褶皱。空间开始扭曲,灵力变成漩涡,露琪亚和一护被拉扯入其中。
落地时,有只基力安正向咬向露琪亚。“躲开!”一护踢翻基力安,拔出斩月斩碎基力安。飞溅的灵子竟在空中拼出《集王圣教序》缺失碑文。两人又回到了碑林。
露琪亚旋身避开赫丽贝尔的虚闪,斩魄刀挑翻它的身体,摸出口袋里的青瓷糖蒜罐,砸向远处的蓝染。
蓝染正欲行动。浮空一只大手在《大秦景教流行碑》拓影中闪现,挥掌拍碎了他的身影,“藏头露尾的鼠辈,竟敢在此作祟,滚回你的原籍去!”
碑林的字影缓缓升起,笼罩了整座西京城,露琪亚和一护在灵子视野看到了三百猩红光点正在西京城内臃动,每个都是蓝染埋设的虚化祭坛。
正在《石台孝经》前拓印的斗笠老者袖中弹出纸片,显现有昭公主墓志铭变体文字在空中飞扬而起,“无胆鼠辈,竟敢妄图以此鬼蜮伎俩,扰百姓轮回之路,该杀!叩请平阳昭公主显圣赐恩,借战马兵士,助臣肃清西京。”
“允!即刻肃清!”威严的女声遥遥传来。远处战马与骑兵的虚影疾驰而过,碑林中各碑纷纷涌出“杀”字符影紧随其后。
露琪亚和一护面面相觑,在灵子视野中看着虚化祭坛一个个被拔除。一护震惊道:“真是厉害啊!这是Z国的死神么?怎么和军队将士一样?”
斗笠老者冷嗤一声,“兀那小儿,无知至此。此皆是生前庇佑百姓,死后受香火供奉的英魂。和你们质本不同。更遑论那等无信无义,有违天道伦常之辈,也敢妄自称神?”他从《石台孝经》第七列缺字处,探手进去,取出一枚类似崩玉的玉玦,在指尖捏成了粉末。
露琪亚也露出震惊脸。崩玉就这样被捏碎了?
老者从袖筒里抽出一卷书籍,气咻咻地走向一护:“你这小儿,年岁几何?读了哪些书?”
一护抓着自己头发,内心充满了被班主任凝视的紧张感,想起自己高中都还没读完的现状,更恐慌了。
“若是不明事理,心中无道,空有力量,也早晚入魔,荒废一生。你心中尚有善念,这就与我修行,好成正道。”老者将书递给一护。
一护尚未能回神,被露琪亚推了一把,趴倒在老者面前。露琪亚也深鞠一躬,“多谢前辈,那就一切拜托您了!”
一护起身只好接过书来。老者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书里。书中传来声音:“背诵一至十页。明日考校。若不合格,挥刀1000下。”
一护翻开书页,篆书“月”字的墨韵中,每片书页都播放着蓝染重译《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场景。一护不可置信地眨眨眼,再去认真看时,里面又传出了蓝染诵读《文心雕龙》的混响。那梵唱般的混响,正与晨钟暮鼓共振出新的时空褶皱。
“啪”的一声,一护用力合上书籍,额角暴起青筋。
“你的对手曾经有多努力,你今后需得比他更胜十分才是。”书籍封皮处隐隐现出老者的面容。“你与你的小友先去用些夕食,再思发奋,待日后大成,自可解决你这小友体内的隐患。”
露琪亚好奇地踮脚凑近书脊,古籍泛黄的纸页间忽然溢出桂花香气。她发梢沾到墨渍的瞬间,篆字“月”竟化作三百年前空海法师的剪影,正用银血栓在《不空三藏碑》背面刻写封印术式。
“这墨里掺了青龙寺的晨露。”她指尖捻开晕染的墨痕,冰晶在字缝凝成垂枝樱的轮廓,“蓝染在复原空海大师的禁术。”
一护刚要开口,书页突然自动翻到第十页。蓝染诵读《文心雕龙》的声音与暮鼓共振,整条书院门的青石板路开始波浪般起伏。裱画店的吴道子摹本挣脱画框,八十七位神仙踩着虚闪红光的筋斗云破空而来。
“小心!”露琪亚的袖白雪劈开当先刺来的降魔杵,冰刃与画中神器相撞竟迸发真实火星。一护挥书格挡飞旋的宝莲灯,古籍封皮的老者面容突然怒目圆睁:“放肆!”
斗笠老者的虚影从《石台孝经》碑中踏出,枯掌拍散漫天仙影。残破的画卷飘落在他掌心,吴道子的墨迹正渗出银血栓特有的靛蓝色:“用《送子天王图》仿作当载体,这厮品行不端,为人倒是风雅。”
鼓楼传来宵禁钟声时,他们坐在摔碎的宝莲灯旁分食柿子糊塌。露琪亚咬开焦脆外壳,蜜糖般的柿肉让她想起百年前浮竹队长偷偷塞给她的金平糖。“老者说的隐患...”她盯着糖油在草纸渗开的痕迹,“是指我体内残存的崩玉共鸣?”
一护的竹签突然戳穿油纸,在青砖上画出瀞灵廷防御阵图:“三天前在青龙寺,你接住落花时发梢闪过靛蓝灵压。”糖油顺着砖缝流向《皇甫诞碑》,修补了清晨被剑气劈开的裂痕,“和蓝染镜像消散前的波长完全一致。”
夜市灯笼次第熄灭,打更人梆子声惊起寒鸦。露琪亚起身掸落裙上柿渣,发现襦裙的《开成石经》拓影正随月光偏移变幻,渐渐显露出大雁塔地宫星图。斗拱阴影里,卖糖人的老翁突然吹出虚的面具造型,琉璃眼球映出她瞬间绷紧的后颈线条。
“酉时三刻,慈恩寺喂猫人。”老者传音入密的声音混着麦芽糖香飘来,“带着青龙寺的桂瓣去换答案。”
他们拐进通济坊时,怀素狂草突然从某户门楹游下,墨蛇般缠住露琪亚的禁步玉佩。一护挥书斩断字迹的刹那,古籍里飞出《兰亭序》缺失的十七个字,每个字都在虚空燃烧成苍火坠符印。
“蓝染在逼我们动用高阶鬼道。”露琪亚的冰刃划出四枫院家秘传结界,“他想激活埋在西京地脉的虚化咒印。”
慈恩寺古槐在子夜投下龙爪般的影,喂猫老妪脚边蜷着三百只瞳孔泛金的玄猫。露琪亚递出青龙寺桂瓣时,猫群突然炸毛嘶鸣,琉璃眼珠里同时浮现八镜剑的倒影——那剑柄镶嵌的正是空海法师从唐王处获赐的镇魂玉。
“剑在碑中,玉在魂中。”老妪撒出把鱼干,猫群扑食的轨迹在空中织成《大唐西域记》缺失的路线图,“月食当夜,往生者会为你们打开……”
话音未断,三百猫瞳突然迸发虚闪红光。露琪亚旋身挥出的冰墙撞上赫丽贝尔的豹王爪击,冲击波震落古槐所有枯叶。一护手中的古籍自动翻到末页,斗笠老者的怒喝随墨香喷薄:“宵小敢尔!”
《石台孝经》碑的拓影从天而降,将虚闪压成满地滚动的朱砂丸。露琪亚趁机抱起受伤的玄猫,发现它爪间攥着块带牙印的镇纸——正是玄奘译经时用来镇压魔罗的降龙木。
“明日申时,乐游原。”老妪随猫群消失在碑林方向,“带着青龙铃去会故人。”
四更天的雾气漫过残缺的碑帖,露琪亚摩挲着镇纸上的齿痕。那牙印轮廓让她想起百年前某个雨夜,恋次醉酒后咬在六番队舍柱上的痕迹。一护突然用竹签戳了戳她手背:“看这个。”
糖油在镇纸表面晕开的纹路,正与三百年前空海封印虚群的符咒完美重叠。缺失的核心位置,赫然是今晨老者从《石台孝经》缺字处取玉玦的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