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带着钟楹越走越深,入了片树木密遮的林子,内里暗不见光。
穿过了深林,前方视野骤然开阔,一条溪流横在眼前,溪畔不远处有间木屋,屋外围着篱笆,里面种满了发着光亮的花草。
麒麟低叫一声,驮着钟楹往木屋走去。
“这儿是你的老巢?”钟楹觉胸口伤势轻缓,便从躺姿改为趴姿,开始打量起木屋。
话音刚落,还不等谛听有所回应,木屋的门从内被推开,里面走出了个白衣男子。
他瞧着精神抖擞,像是只有三四十岁的模样,可头发却是全白。
男子先是伸了个懒腰,无意间瞥见这一人一兽,随即走到院旁的摇椅上坐下,摇着扇子道:“哟,这不是谛听神兽吗?今日怎愿来我这小破屋?”
谛听?
钟楹诧异。
她曾在古书所见,谛听乃上古神兽,形若犬,额生独角,能听万物心神,辨世间真伪。
她原以为这只小白狗只是个普通麒麟,没想到竟是早已绝迹的谛听。
谛听走到木屋前又唤一声,只是声音里没了先前的兴奋,反而是多了几分不情愿。
白衣男子听后眼睛骤亮,腾地站了起来:“成,这可是你说的,事后别反悔啊!”
谛听点头,男子随手一挥,篱笆门自开,谛听驮着钟楹进了院。
院子里的花草似是感受到了有异人闯入,花瓣更亮了,刺激的让人睁不开眼。
男子见状,连忙制止:“小红,小黄还有小绿,你们也太不知礼数了,这可是我的贵客,没看见贵客都受伤了吗?还在这里刺激人,赶快把你们身上的劲儿都给我收回去!”
花草被男子这么一吼,瞬间就像蔫了似的,身上的光亮全都消失不见了。
男子这才转着折扇,慢悠悠地打量起了谛听背上的钟楹。
谛听像是明白了男子的用意,立马配合的趴在地上。
“姑娘是如何进来的?”男子收起折扇,随手扔在摇椅上。
钟楹摸不准这人的底细,谛听对他不算热络,却又特意带自己来寻他,想来定是有几些本事的。
她斟酌着开口:“叨扰前辈了,晚辈也不知怎会到这里,此前正和好友在追一只蛇妖,谁料竟被偷袭,再醒来时,就已经在此处了。”
说话间,白衣男子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直到她话音落,男子才忽然笑出声:“你只是个毫无灵力的普通人?”
“嗯。”钟楹没有丝毫迟疑,“晚辈姓江,名映疏,就是个寻常百姓。”
“既是寻常百姓,倒也不必叫我前辈。” 男子转身往木屋走。
“我叫谢百龄,你喊我声谢叔便好。”
谢百龄。
当今世上,尤其是雁云一带,没人会不知道这个名字。
当年五大妖王祸乱人间,无数凡间修士自发上前抵御,从妖物爪下救了不少百姓,雁云是大战中死伤最少的地方,这全靠谢百龄坐镇指挥。
可等妖王被封印后,谢百龄却突然消失,世人都以为他早已丧命于战乱,没想到竟还好好活着。
算起来,他如今该有五百多岁了,面容却依旧停留在三四十岁的模样,只有头发发了白。
钟楹还在回忆,谢百龄已从木屋走到门口,手里端着个粗瓷碗,他对着谛听抬了抬下巴,随意道:“把她带进来。”
谛听听后,将自己的身形缩小了一些,又从地上缓缓起身,驮着钟楹进了木屋。
屋内陈设不多,只有一张床,一张木桌,还有墙角堆着的几摞旧书,虽然简单,却有着人生活过的气息。
谢百龄将瓷碗递过来,碗沿还带着温热:“先把这个喝了,能压一压你胸口的妖气。”
钟楹接过碗,低头看向碗里的汤药,汤药看上去与水无异。
她有些犹豫,看了眼旁边趴着的谛听,谛听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钟楹这才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药汁入口微苦,咽下去后却有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进肚子,很快蔓延到胸口,之前还隐隐作痛的伤口竟瞬间松快了不少。
“多谢谢叔。”钟楹将空碗递了回去,有些好奇的打探起了屋内。
谢百龄接过空碗,将其随意放在木桌上,又顺着钟楹的目光看去,落在了墙角的书上。
他收回视线,清了清嗓,问:“你说先前是和友人一起在追一只蛇妖,最后受了伤,不知如何进了这里,那你可知这是哪儿?”
关于此处的来历,钟楹在谛听背上时就琢磨过。
她曾听钟无霜提过,世间有种叫领域术法,能凭一己之力造出独立小空间,修为越深厚,空间越稳固,只是这术法极难掌控,稍有不慎就会被灵力反噬。
她起初以为自己落进了蛇妖的领域,可此刻见了谢百龄,才明白这该是谢百龄的领域,这也能解释为何五百多年都没有人能发现他的踪迹。
但钟楹不打算说出自己的猜想,她现在作为一介凡人,知道的越少才是最好的。
于是她脸上一副疑惑的表情,摇摇头:“晚辈不知,还请谢叔为晚辈解答。”
“不知道也没事,这里是我所创造的领域,很安全,你可在这里安心养几日的伤,待伤势好了我就将你送出去。”
说完,他突然话锋一转,问道:“那你哪位好友可是修者?他现在人在何处?”
“晚辈不知,我也想快点找到他。”钟楹的确不知道奚浔现在如何,到底是也进入了领域,还是仍在渡尘寺。
“这样啊。”谢百龄不知何时摸出一把折扇,“你也不必太担心,若我感知到有其他人闯入领域,会帮你问问是不是你的好友。”
钟楹连忙欠了欠身:“如此,便多谢谢叔了。”
谢百龄挥了挥折扇:“你且先歇着,我去给你再收拾间偏屋出来,我这里没什么规矩,你要是闷了,也能在院里和周边走走,只是别碰院角那丛蓝色的花,那花有剧毒。”
钟楹点点头,看着谢百龄拿着空碗走了出去。
谢百龄走后,旁边的谛听蹭了蹭她的裤脚,弱弱的发出了两声低叫。
钟楹弯腰,揉了揉它的脑袋,道:“还得多谢你,若是没有你,我现在只怕是要没命活了。”
谛听像是很高兴,汪汪叫了两声后便又变成了小白狗的模样,在地上翻来覆去的让钟楹摸它。
闹了一会儿后,谢百龄又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一件衣裳和纱布:“这是我过世妻子的旧衣,你现在身上都是血迹,先凑活着穿,尺寸应该差不离。偏屋就在隔壁,我已经铺好褥子了,你要是累了,现在就能去歇着。”
钟楹接过衣裳,“多谢谢叔,给您添麻烦了。”
“举手之劳罢了。”谢百龄摆了摆手,又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
“这里面是药膏,你每日涂一次在伤口上,能愈合得快些。对了,厨房在院东头,里面有米和菜,你要是饿了,自己煮点吃的就行,我平时不用开火,你自己研究一下。”
“行,我知道了。”钟楹接将瓷瓶收入怀中,起身出了屋子。
钟楹抱着衣裳走进偏屋,屋内陈设和主屋一样简素,只有一张铺着粗布褥子的木床,床头叠着一床洗得发白的薄被,床旁立着张缺了角的小桌,桌上还放着个水壶。
她反手将门从里面栓好,才小心地脱下身上沾着血污的衣衫。
衣襟处的暗红早已干涸,布料硬挺,贴在身上上有些刺痒。
她将血衣随意放在桌角,又从怀里摸出谢百龄给的瓷瓶,为自己上了药。
上完药后,她缠好纱布,拿起谢百龄给的衣裳穿上,确认妥当后,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汪汪!”谛听正蹲在门槛旁,依旧是小白狗的模样,见钟楹开门,毛茸茸的尾巴摇得飞快。
钟楹被它的模样逗笑,弯腰一把将它抱起来,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你倒是会等,要不要带我去别处逛逛?”
“汪!”谛听立马应了一声,爪子在她怀里轻轻扑腾。
钟楹笑着将它放下,它立刻蹦到前面,尾巴竖得笔直,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确认她跟上了,才继续往前跑,很快就带着她走出了篱笆院,朝着溪流的方向去了。
来到溪边,这里的溪水比钟楹想象中更要清澈,谛听跑到过去,俯身喝了两口水。
钟楹也走了过去,蹲在溪边洗了洗涂了药膏的手,溪水清澈,她正看着水中的倒影发呆,忽然瞥见谛听用爪子扒拉着岸边的石头,像是在挖什么东西。
“你找到什么了?”钟楹凑过去,就见谛听从石头缝里扒出一颗圆润的珠子,珠子泛着蓝光,在太阳底下格外显眼。
她刚想伸手去拿,谛听便叼着珠子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钟楹接过珠子。
还未等谛听出声,钟楹手上的珠子便被人拿走。
“丫头。”
谢百龄不知何时出现,不动声色地拿走了珠子。
“领域有人闯入,不知是不是你的好友,我这就带你去看看。”
钟楹垂眸看向谢百龄手里的珠子,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点了点头便抱着谛听跟着谢百龄走了。
今天很倒霉,天气还热,感觉老天爷在跟我作对[小丑]
才发现小绿江的背景可以换颜色了,刚用有些不习惯,但是很好看[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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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雁云城(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