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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游行

作者:小咪的衣食父母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一下,疼得冬冬浑身发抖,她紧紧攥着俊英的手,指甲都快嵌进俊英的肉里。


    俊英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说:“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好不容易清洗完伤口,老医生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好,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俊英从口袋里掏出那五块钱,递给老医生:“医生,多少钱?”


    老医生看了看她们,又看了看那五块钱,摇了摇头:“算了,不用给钱了,孩子也不容易。以后注意点,别再这么不小心了。”


    俊英愣了一下,连忙说:“这怎么好意思呢?您忙活了半天……”


    “没事,”老医生笑了笑,“都是街坊邻居,不用这么客气。快带孩子回家吧,路上慢点。”


    俊英感激地说了声“谢谢”,带着冬冬走出了医院。


    走在路上,俊英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用糖纸包着的高粱饴糖,递给冬冬:“拿着,吃了吧,补补。”


    冬冬惊讶地看着妈妈,她从来没吃过软糖,以前家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买几块硬糖。她接过糖,糖纸的触感有些粗糙,里面的糖块软软的,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妈,你也吃。”冬冬把一块糖递给俊英。


    俊英摆了摆手:“妈不吃,你吃吧。”


    回到家,冬冬把糖揣在口袋里,悄悄走到冬雪的床边。冬雪还没睡着,看到她进来,坐了起来:“手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没事了,医生说不用怕。”冬冬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高粱饴糖,递给冬雪,“姐,给你吃,可甜了。”


    冬雪惊讶地看着那块糖,又看了看冬冬,接过糖,小声说:“谢谢。”


    姐妹俩钻进同一个被窝里,把糖纸小心翼翼地剥开。高粱饴糖的甜味在嘴里慢慢散开,软软的,糯糯的,带着一股淡淡的麦芽香。她们不敢嚼,就含在嘴里,让甜味慢慢浸润着味蕾。


    窗外的风轻轻吹着,带着盘锦夜晚特有的宁静。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偶尔还有汽车驶过的声音。


    姐妹俩靠在一起,嘴里含着糖,心里甜滋滋的。她们没有说话,却能感受到彼此的心意。


    冬冬想着,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糖,比任何东西都甜。她想起医生的善良,想起妈妈拉着她的手走在夜路上的温度,想起那张粉红色的糖纸。


    她觉得,这些美好都像这夜里的星光一样,虽然微弱,却足够明亮,照亮了她心里的希望。


    冬雪含着糖,心里也暖暖的。她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她觉得,或许妈妈也不是那么坏,或许建市后的日子,真的会像大家说的那样,越来越好。


    那一夜的风,带着高粱饴糖的甜味,带着姐妹俩的憧憬,带着盘锦建市前的最后一抹宁静,悄悄留在了时光里。


    那些藏在糖纸里的渴望,那些被窝里的悄悄话,那些难得的温情,都成了姐妹俩记忆里最珍贵的宝藏,永远留在了那个秋天的夜晚。


    1984年9月25日,辽西平原的风里都裹着甜丝丝的暖意。这一天,盘锦正式撤地建市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油田、稻田、盐滩,也飞进了每个盘锦人的心里。


    一大早,南大街两侧就被装点得红彤彤一片,几十面五星红旗顺着路灯的灯杆垂落,边角在风里猎猎作响,与各色写着“庆祝盘锦市成立”“建设新盘锦”的标语旗交相辉映。


    盘山二百货门前搭起了临时主席台,铺着天蓝色的幕布,前面摆着一排刷着红漆的木椅,早已有工作人员在调试音响,“吱呀”的电流声偶尔划破清晨的宁静。


    冬冬和同学们穿着统一的白衬衫蓝裤子校服,站在盘山中学的操场东侧的空地上候场。


    只是冬冬的这套明显大了两号,袖口卷了足足四圈,才勉强露出她细细的手腕。脚上的白球鞋更是饱经风霜,鞋尖泛黄,鞋边沾着的粉笔灰在连日的排练中掉得差不多了,露出底下磨得发白的橡胶底。


    她手里紧紧攥着木棍,棍身被磨得光滑发亮。


    “都站好了!等会儿跟着音乐节奏,动作要齐!”体育老师扯着嗓子喊,额头上沁着汗珠。


    冬冬赶紧挺直腰板,把木棍举到腰侧,目光紧紧盯着前排的领操同学。这套棍棒操已经练了快两年,每天的课间操在学校的土操场上排练,膝盖磕破过,手心磨出过水泡,可她从来没缺过一次。


    班主任总说:“建市是大事,能去表演是福气,得好好练。”


    冬冬记着老师的话,每一个踢腿、转身、挥棍的动作都做得格外认真,哪怕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涩得难受,也只是飞快地眨几下,不敢有丝毫懈怠。


    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锣鼓队已经开始表演了,十几面大锣大鼓被敲得震天响,“咚咚锵、咚咚锵”的节奏里满是喜庆,震得人耳膜发麻,却让人心里跟着热乎起来。


    腰鼓队的阿姨们穿着红色的演出服,腰间的腰鼓随着舞步上下翻飞,红绸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引来阵阵喝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开始了!准备!”体育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音乐声骤然拔高,冬冬跟着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向南大街中央。


    木棍碰撞的“哒哒”声、脚步声、音乐声交织在一起。冬冬的眼睛平视前方,余光能看到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投来赞许的目光,她跟随着人流在阳光下向前。


    冬冬越跳越投入,每一次挥棍都用尽了力气,每一个转身都干净利落,卷着的袖口滑落下来,又被她趁着动作间隙飞快卷回去,手心的汗把木棍攥得更紧了。


    跳完一遍又一遍,冬冬喘着气,抬头望向天空。那天的阳光格外明媚,没有一丝云彩,金灿灿的光线洒在身上,暖烘烘的,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妈妈坐在灯下给她补裤子,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说:“等盘锦建了市,日子就会越来越好啦,以后咱也能穿上合身的新衣服、新鞋子。”


    冬冬望着刺眼的阳光,仿佛真的看到了长大后的自己:穿着雪白的的确良衬衫,领口挺括,袖口不长不短正合适;脚下是崭新的白球鞋,雪白雪白的,没有一点补丁。


    她不用再捡姐姐的旧衣服,不用再为了几块钱的学费发愁,不用再因为同学嘲笑她的破鞋子而偷偷难过。


    那一刻,心里的委屈和辛苦好像都被这热烈的阳光和喜庆的氛围冲淡了,只剩下满满的憧憬。


    庆典仪式结束后,游行开始了。冬冬他们的棍棒操队伍跟在油田方队后面,沿着南大街缓缓前进。


    油田方队的工人们穿着蓝色的工装,胸前戴着大红花,手里举着“工业学大寨”的牌子,迈着整齐的正步,口号喊得震天响。


    街道两旁挤满了围观的群众,有人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有人站在路边的土坡上,手里挥舞着小彩旗,不停地鼓掌、欢呼。


    他们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来到盘山一中的操场。这是冬冬第一次来一中,一进校门就被震撼到了:操场真大啊!白色的跑道一圈套一圈,比他们学校那个坑坑洼洼的土操场强多了。


    操场周围的看台上坐满了观众,看到他们进来,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体育老师整好队伍,音乐再次响起,冬冬和同学们又一次跳起了棍棒操。


    这一次,她跳得更舒展了,看着宽阔的操场和远处的教学楼,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以后一定要考上盘山一中,在这里上学,每天都能在这么大的操场上跑步、做操。


    太阳渐渐西斜,游行和表演都结束了。冬冬和同学们拖着疲惫的脚步往回走,校服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木棍也变得沉甸甸的,可她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她知道,日子不会一下子变好,妈妈的白发不会突然变黑,家里的条件也不会立刻改善,但只要慢慢长大,只要心怀希望,就像这新建的盘锦市一样,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总有一天,那些难熬的时光都会成为过去。


    而今天的阳光、掌声和心里的憧憬,会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永远温暖着她的人生。


    盘锦建市后,街道更宽了,高楼更多了,百货大楼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城市里处处透着蓬勃的生机。


    在工农兵商店做收款员的俊英,凭着一手过硬的查钱技术,被选为盘锦市代表,去营口参加全省商业系统技能竞赛。


    俊英梳着齐耳的短发,眼神明亮而坚定。


    她做收款员已经五六年了,每天和钱打交道,练就了一身查钱的好本事。为了这次竞赛,她准备了整整半年。


    每天下班后,别人都回家了,她还留在财务室,把单位给的练功券一摞摞摊开,练习单手查钱、双手查钱、盲查。手指被练功券磨得发红、起泡,她就缠上胶布继续练;算盘打得久了,手腕酸痛,她就用热毛巾敷一敷,歇一会儿再练。


    她的抽屉里放着厚厚的一沓练功券,边缘都被翻得卷了边,上面印着的“拾元”字样都快磨掉了。


    出发那天,俊英特意穿上了新买的碎花衬衫,背着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里面装着竞赛用的算盘、手帕,还有给儿子小雷带的零食。


    小雷刚满四岁,长得虎头虎脑,缠着要跟妈妈一起去营口。俊英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他一起上路。


    德昇在营口三建公司带工程,负责盖居民楼,已经去了大半年,正好可以在营口照看小雷。


    从盘锦到营口的火车要走两个多小时,小雷第一次坐火车,兴奋得不得了,扒着车窗看外面飞逝的树木和田野,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妈妈,营口有盘锦大吗?”


    “爸爸是不是在盖很高很高的楼?”


    “比赛是什么呀?”


    俊英耐心地回答着儿子的问题,时不时摸摸他的头,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她知道,这次竞赛不仅关系到自己的荣誉,更关系到盘锦的脸面,她不能辜负单位领导和同事们的信任。


    火车到站时,德昇已经在出站口等着了。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夹克,脸上带着疲惫,眼里却满是笑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路上累了吧?”德昇接过俊英的帆布包,又抱起扑过来的小雷,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儿子,想爸爸没?”


    小雷搂着爸爸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想!爸爸,营口的楼真的很高吗?”德昇笑着点头:“走,爸爸带你去看。”


    竞赛组委会安排的宾馆离德昇的工地不远,德昇把俊英送到宾馆,帮她收拾好东西,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就带着小雷去了三建的宿舍。


    三建的宿舍是临时搭建的活动板房,里面摆着四张上下铺的铁架床,靠墙放着一张掉漆的木桌,桌上堆着几本工程图纸和一个搪瓷缸子。


    德昇的同事刘洪涛和大王正在宿舍里整理工具,看到小雷来了,都热情地围了过来。


    刘洪涛二十多岁,爱开玩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糖递给小雷:“哎哟,这就是小雷吧?长得真精神!来,叔叔给你糖吃。”


    大王性子憨厚,不善言辞,只是笑着摸了摸小雷的头,转身去食堂打了一碗热乎的小米粥。


    小雷一开始还挺好奇,跟着爸爸在宿舍里转来转去,可到了晚上,躺在陌生的铁架床上,听着外面工地传来的机器声,就开始想家了。


    他搂着德昇的胳膊,眼泪汪汪地说:“爸爸,我想妈妈,我要找妈妈。”


    德昇哄了半天,小雷还是哭个不停,眼泪把他的工装都浸湿了。


    刘洪涛和大王也过来帮忙,刘洪涛给小雷讲孙悟空的故事,大王学着大猩猩的样子做鬼脸,可小雷只是一个劲地哭:“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德昇急得满头大汗,只好抱着小雷在宿舍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天亮了就去找妈妈,天亮了就去。”


    就这样折腾到后半夜,小雷哭累了,才在德昇的怀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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