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类型重生之卫七
看到冬儿哭着求人, 卫臻只微微梗着脖子没有说话, 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难堪的,只使了力气努力挣了挣, 然而她一动, 就见整个梯子剧烈一晃,吓得卫臻赶紧闭上了眼, 更是吓得冬儿一把瘫坐在地上, 死命抵住梯子, 固定住梯子。
这时, 郑襄阳在上面嗷嗷喊着:“喂,这位兄台, 哦, 不对, 这位大师?可否劳烦这位大师赶紧将我这位朋友解救下来, 她有些畏高,快要坚持不住了,再不帮忙, 她就要掉下去了,赶明儿个我定会多多给你们庙里捐些香火钱以示感激的!”
顿了顿,见对方不为所动,又咬牙威胁道:“你们寺庙里的一芯大师在出家前可是咱们郑家的老将军, 你若不肯帮忙,我保管向他老人家告你的状,让他老人家···关···关你的禁闭, 关上七天七夜,连水都不给你喝一口,你信不信,本娘子可说到做到!”
郑襄阳像只螃蟹似的,撒开了爪子,拼命张牙舞爪着。
可是自己被牢牢卡住,越动,却被卡得越加严实,挣着挣着,胸腔被完全挤压住了,只拼命咳嗽起来了,不多时,连涨得通红,只捂着脖子拼命咳嗽,边咳边咬牙咒骂了起来。
她越骂,自己整个人越发难受,只发出嗷嗷的撕嚎声。
卫臻有些担心她,只能仰头眼睁睁看着,可是自己却又完全自顾不暇,最终,只咬牙扭头看向身下,抿紧了小嘴,有些恼恨的冲树下之人道:“还不赶紧上来救人!”
结果,一扭头,却见树下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卫臻愣了愣,心窝子里瞬间滋滋冒火,冲着冬儿道:“那个可憎的丑和尚呢,他死哪里去了,他如何能见死不救!”
冬儿仰着头,吱吱呜呜的朝着卫臻比划着什么,脸上顿时有些尴尬,边比划着,边朝着卫臻挤眉弄眼。
卫臻不明所以,正烦闷不堪之际,忽而察觉到自己的一双脚被人单手一把握住了,卫臻顿时吓得尖叫一声,双脚下意识的往下胡乱蹬着,踹着,直到感到双脚一疼,双脚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紧紧捏住了,卫臻双脚压根动弹不得,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声,下一瞬,那只大掌握着她的双脚将她的双脚搁在了木梯的横梁上,随即大掌缓缓松开。
卫臻的双脚小心翼翼的在木梯上探了探,松了一口气,不过心里依旧是气恼的,只咬牙往身下看去,只见一道魁梧的身影从她身后身下缓缓的攀爬了上来。
卫臻心里咬牙骂了一句登徒子,怎么可以随意触碰女子的脚,即便对方是个和尚,那也是男女有别的,更何况还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尽管此时天色已暗,又高又远,或许外人看不清楚,尽管为了救人要紧,尽管,她年纪小。
对方分辨不出任何年纪,背影看着颀长精悍,像是个二十来岁的小郎君,可满脸的络腮胡,瞧着显得有些老态,不过那双眼虽犀利锋利,看起来却并不显老,此刻,正沿着卫臻背后缓缓爬了上来,他动作轻松,显得毫不费力,且每攀爬一步,脚下的梯子都纹丝不动。
直到完全贴在了卫臻身后,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瞬间朝着卫臻笔直笼罩而来。
卫臻这具身子还小,不过内里的她却是个实打实的妇人了,她虽性情乖张、阴狠毒辣,却也是个专情之人,上一世,从小到大,她唯一接触过并且痴情过的男人唯有元翎一人罢了,如今,对方一靠近,她通身不自在,不过,对方兴许不过是将她当做一个小孩儿,脸上由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
男子人高马大,身子颀长,站在她的身后,完全将她整个人笼罩住了,见她用力的攥紧了木梯,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只开口低低说了一句:“松开。”
温热的气息直接朝着卫臻扑了过去,钻进了她的脖颈里,痒痒的,卫臻有些不大自在的动了动,却见身后之人冷冷道:“莫动。”
卫臻咬牙攥紧了木梯。
这时,却又见身后之人似乎有些不悦道:“动。”
卫臻顿时恼了,只扭头咬牙道:“到底是要动,还是不要动?”
诚心耍她的罢?
然后她一扭头,对面的脸就在她的脑后,他们之间咫尺之隔,卫臻先是愣了愣,不多时,脸唰地一下翻红了,只拼命将脸转了过来。
脸上痒痒的,被他满脸的络腮胡刮的。
对方似乎也愣了一下,精悍的双目微微眯了眯,然而很快恢复过来,只抿紧了嘴,不多时,单手攥着木梯,另外一只手,缓缓来到卫臻身后,将紧紧夹在她腋下的剑飞快的抽了出来,随即,直接单握着剑,往上一扔,与此同时,一只手扣住卫臻的腰,往后旋转一跃,卫臻整个人瞬间凌空了,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梯子倒了,郑襄阳接住了自己的剑,将树枝劈断爬了下来,而自己稳稳地立在了地上,只是,腋下被磨蹭的生疼,怕是破了皮了。
而那个丑和尚冷漠的给冬儿留了一瓶药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上前查探伤情也不曾。
整个院子里只剩下圆哥儿在坚持嗷嗷喊着:“蜻蜓,还有大蜻蜓,大姐姐,臻姐姐,大蜻蜓还在树上,下不来——”
不过,这下没有任何人搭理他了。
回到斋房后,卫臻浑身不是自己的呢,头晕,腋下疼,屁股疼,脚疼,用过斋饭后,整个人蔫蔫的躺在厢房里,浑身不得劲儿,又不敢跟卫岚、卫娴,不敢跟任何人说,还是趁着卫岚、卫娴二人用完晚膳后,偷偷让冬儿查探了一番伤情。
果然,腋下被刀剑蹭破了一块破,大热天里,在高温下,被蹭得滋滋的疼。
双脚脚背上都泛青了。
抹了膏药好些了,不过依然浑身疼痛。
一整晚,卫臻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莫动”“动一下”,晚上,卫臻做了一整夜的梦,梦里她被吊在了树上,被人推着荡了一整晚的秋千,一直到第二日早上醒了,卫臻头痛欲裂间忽而猛地反应过来,他是让她抓紧木梯,然后松下腋下?
好好地人话不会说么?
还是诚心刁难她的!
卫臻气的差点儿要捏碎了头下的玉枕
☆、162
卫臻听了神色一禀,道:“此话何意?”
卫庆闻言眼神有些躲闪, 可碍于卫臻眼神的凌厉, 又不得不说, 最终,只微微眯了眯眼, 一脸阴郁道:“市井有些流言绯闻,是关于你的。”
想到白日里撞见了那些腌臜场景, 卫庆便气血上涌, 确切的说, 压根不是什么流言蜚语,而是污秽之言,而那些话却是出自整个京城最恶贯满盈的废物恶犬口中。
郑三那个恶犬竟然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扬言, 早晚要将那位楼兰仙子压、在、身、下,尝尝她的美妙滋味, 甚至当众对卫府的娘子们评头论足了起来, 那下流肮脏的污秽腔调直接惹得他怒气上涌, 想也没想当众朝着郑三扑了过去。
可是, 他就领了元福一个,非但没有削上对方一顿,反倒是被对方将脑袋踩在脚下羞辱了一番。
想到这些, 卫庆双眼眯成了一条线, 少年的眼中已经有些些许凌厉了。
卫臻见了,心中一紧,她倒是不怎么将郑三放在眼里, 她真正担心的是卫庆,担心卫庆身体里的戾气跑了出来,得罪了不该得罪的权贵,譬如,传闻中直饮人血,杀人不眨眼的二皇子。
为此,卫臻忙道:“郑三这样的恶霸,你往后少去招惹,他是什么人,整个京城所有人的都心知肚明,何况我还年纪小,便是大家听了去,也只有对那恶霸厌恶的份,并不会对个小娃娃深究,反倒是你越是计较,他越发得意自满,我前些日子不该在郡主府招惹了些名声,往后尽量低调些,日子一久,也就渐渐平息了。”
好说歹说,将卫庆劝解了一番,末了,想了想,卫臻忍不住试探道:“对了,五哥哥,臻儿听闻当今二皇子才最是个十恶不赦的,你常在市井走,可曾听到过关于二皇子的哪些传闻?”
卫臻来京这么久,好似从未曾听到有人提起过二皇子元煌的传闻。
她可记得前世小时候动辄听到关于二皇子的罗刹鬼魅名讳,许多百姓用二皇子的名讳吓唬家里不听话的小孩,按照前世的记忆,这个时候二皇子早已经在京城为非作歹、称王称霸了,哪里还有郑三瞎闹腾的份。
却不想,卫臻话音一落,只见卫庆嘘了一声,忽而猛地抬手往卫臻嘴上一捂,忙道:“你不要命了,二皇子的名讳是京城的禁忌,整个京城都无人敢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顿了顿,又道:“你初来京不久,不知京城的规矩也正常,不过,万万记得,以后在外万万不许提及这几个禁忌词眼,大伯知晓了会罚你跪祠堂的。”
卫庆神叨叨的。
卫臻未免有些狐疑道:“这是为何?”
卫庆四下瞅了一眼,想了想,只小心翼翼的冲卫臻道:“听闻二皇子试图逼宫造反,被陛下圈禁在了九王爷的别苑里,二皇子三个字可是轻易不能提,提了是要掉脑袋的。”
卫庆冲卫臻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卫臻听了大惊道:“这是何时的事儿?如此大的事件在元陵城如何从未曾听人提及过?”顿了顿,依旧有些瞠目结舌道:“这···这造反谋逆之事儿可是要杀头的,缘何二皇子····二皇子仅仅只是被圈禁?”
更何况二皇子才多大,他比太子年长数月,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十八、九,甚至还未曾成家,连正妃都未曾册封,且二皇子母族低贱,完全没有任何母族势力做靠山,他拿什么造反逼宫,缘何前世从未曾听闻过还曾有过这样一桩惊涛骇浪之事儿?
卫臻心里万分不解。
却见卫庆亦是半知不解道:“此乃密闻,除了大伯,咱们府上还有哪个知情?我也是去年上元夜在广陵台听到有人在偷偷议论二皇子之事儿,这才无意闻得一二,哪知听得正起劲呢,却未料话音才刚落下不久,那人便直接被巡防营的人给提走了,回来后便又稀里糊涂的被大伯斥责一通并被关了半月祠堂,这才无意晓得了这桩秘闻。”
顿了顿,又补充道:“后来大伯还专门将府中上下所有家眷全部聚集一堂,当众告诫了一番这才作罢。”
卫庆将他所知有关于二皇子的秘事儿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只是,他知道的就这些,只知后来整个京城都无人敢提及二皇子的名讳,便也将其抛之脑后了。
卫臻听了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不知是自己从前的记忆出错了,还是这一辈子跟上一辈的人或事出现了偏差,不过,无论如何,二皇子是危险人物,希望这辈子都不要遇到才好,如若可以,最好圈禁一辈子,这样的话,至少卫庆这条小命便能够安然无恙了。
卫庆走后,卫臻有些累了,洗漱了一番,准备小憩一阵,临睡前忽而被什么东西咯到了,她将手伸入袖笼厉,从手腕上摸出了那串佛珠,看到那串佛珠,脑海中不其然的浮现出一张勾魂摄魄的妖孽面容,也不知当年那个阴毒的少年郎究竟是谁,他如何会有一芯大师的佛珠?
一时又想到在寺庙里,一芯大师意味深长的眼神,一时又忆起前朝往事,一时又想起回府时瞅见的卫霆祎的背影,原本有些睡意的卫臻反倒是越发清醒了。
却说府里的另外一端——
染云居。
卫绾携卫姮回府后直接往冉氏处请安见礼,却不料恰逢撞见冉氏正在正屋问话,卫姮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她浑身疲累不堪,只要巴巴往里闯,却被卫绾一把拦了下来道:“姨娘正在料理正事,且稍等片刻!”
卫姮却白了卫绾一眼,满不在乎道:“姨娘说咱们长大了,无论什么事儿都可以直接听了,与其躲在门外听墙角,倒不如光明正大的进去听。”
说着,掀开帘子正要进去。
却未料,正在此时,忽而传来一道剧烈的拍案声,紧接着,一个瓷杯被狠狠砸在了地上,直接滚落到了卫姮脚边,卫姮吓得脚步一停,立马将帘子一落,跟卫绾对视了一眼,纷纷矗立在了门口,不敢进去。
在卫姮的记忆中,小时候的姨娘向来柔声细语,便是发发脾气,也不过是变变脸色的事情,极少像现在这般怒火滔天,那个时候,姨娘,爹爹,阿姐,她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好不幸福快活,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又或者说是自打来了京后还是什么时候,姨娘的脾气是一日差过一日了,动辄呵斥摔碗竟然成了常有的事儿,而爹爹,从以往的日日往这跑,慢慢成了三五日一轮游,而后又不知从何时起三五日成了七八日或者更久,如今,连卫姮竟然也好长一段日子见不到爹爹的人影了。
爹爹离了祖母的看护,比原先在元陵时期越发荒唐胡闹了。
屋子里的问话又持续了半刻钟左右,终于缓缓停了下了,过了良久,听到冉氏略有几分疲倦的声音传了来,道:“绾儿,姮儿,进来罢。”
话音一落,只见白琴领着个跑腿小丫头出来了,白琴冲卫绾使了个眼色,卫绾点了点头,这才领着卫姮进去了。
一进去后,只见冉氏歪在贵妃榻上,身着一袭青翠衣裳,外罩着透明真丝薄纱披肩,透过隐隐灼灼的面料,依稀可以窥探到内里性感魅惑的一幕,这会儿手里拿着一柄圆扇,漫不经心的扇着,三十几许的冉氏依然风韵犹存,不过大抵是刚刚动过怒,此刻冉氏脸上还残存有少许凌厉,她本就生了一张瓜子小脸,脸色清瘦无几两肉,往日里总是似笑非笑着,清丽又妩媚,倒是不觉得如何不妥,这会儿微微吊着眉梢板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几分刻薄刁钻的意味。
卫姮见冉氏面色不佳,立马跑了过去,一把歪在冉氏身旁,撒娇闹腾道:“姨娘,可是姮儿这两日不在府里,院子里的下人伺候不周,惹您不快了,还是两日不见姮儿,实在是想姮儿想的慌,忍不住胡闹脾气了,姨娘怎么跟个小孩似的,都多大人了,还老爱生气?生气可不好,生气了容易长皱纹,来,姨娘消消气,姮儿给你沏壶茶吃。”
冉氏接过卫姮手里的茶,见到两个女儿,神色终于放缓了,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只将卫绾卫姮一左一右拉在身边细细盘问起了这两日在寺庙里的情形。
卫绾见冉氏眉间藏匿着郁结之气,心知皆是些内宅后院琐碎之事儿,即是内宅之事儿,左不过除了那新进的潘氏便是刚回京不久的阮氏了,卫绾心里清明,便也没问,只拿着一芯大师给她算的命数宽慰起了冉氏。
哪知,冉氏听了大惊,整个人直接正襟危坐起了,紧紧拽着卫绾的手,微微眯着眼,一字一句道:“当真?当真乃一芯大师亲自替你算的?”边说着,整个人犹如魔障了似的,嘴里不停的直喃喃念叨着:“绝顶富贵命,然奈何花开两朵,唯能取一枝····原来···原来竟是真的,竟不是那白眉老道满嘴瞎诌的!”
念着念着,那长长的指甲掐入了卫绾的皮肉里。
卫绾疼得咬住了牙关
☆、163
还是卫姮被冉氏的神色吓到了, 忙急急喊道:“姨娘, 你···你弄疼阿姐了。”
冉氏一愣, 这才嗖地一下回过神来,立马松开了卫绾的手,一低头,只见卫绾的手腕被她捏出了一圈红痕, 冉氏顿时有些心疼, 忙拉着卫绾道:“是姨娘失手了。”
说着,立马亲自从软塌上起来了, 起身去取药膏。
卫姮见这日冉氏有些反常, 顿时一脸担忧的看着卫绾,道:“你说,咱们不在的这两日, 姨娘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还是····又与爹爹生了嫌隙?”
卫绾心里亦是有些不解, 嘴上却道:“休要胡言乱语。”
正说着,只见冉氏去而复返,亲自给卫绾抹起了药, 动作小心翼翼的,嘴上却冷不丁问着:“绾儿, 端午之日, 你受了端阳郡主的邀约前往广陵台观龙舟赛,姨娘听闻那日有皇家龙舟队的赛事,想来势必会精彩绝伦的。”顿了顿, 沉吟片刻,又冷不丁问道:“听说端阳郡主跟太子殿下交好,不知那日太子殿下可否亲临?”
卫绾听到冉氏的话后微微愣了愣,想到那日在郡主府有幸得以一见太子殿下的尊荣,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就是令羽哥哥,她的心里一片复杂,久久难言,良久,只垂眼缓缓道:“听闻殿下极少在外走动,往年也不曾听闻殿下有过观赛旧闻,况且殿下如今在朝参政,想来政绩繁忙,怕是不一定会露面。”
嘴上虽这样说着,卫绾微微抿了抿,心里却想着上元节之日,在灯会上跟令羽哥哥偶遇一事儿。
果然,冉氏闻言,不多时却缓缓道:“以往他未曾露面,可不代表今年也不会,毕竟——”冉氏淡淡笑了笑,道:“太子殿下年纪不小,已经到了要选妃的年纪,想来这往后定会多多出宫走动的——”
说到这里,冉氏的话题又忽而一变,看着卫绾道:“听姮儿说太子殿下与你相交甚欢,并且上回在郡主府还当众将你的诗稿收藏了起来?”
又淡淡笑着道:“姨娘万万没有料到当年跟随你大姐夫到咱们府上做客的那名护卫便是当今一人之万人之上的储君太子殿下,如此看来,太子殿下与你有着儿时的情分在里头,想来对你应与旁人不同,既然如此,日后若是遇着殿下,可多与之结交,无论是于你,还是于卫家,都是一桩益事儿。”
冉氏孜孜教导道。
卫绾听了,起初略有几分不自在,不过片刻后,又渐渐恢复如常。
姨娘在她七八岁时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在她跟前提及男女之事儿,更甚者,连她与爹爹,爹爹与后院的闺阁琐事在她跟前也从不避及,纵使卫绾如今才十二,对于男女之间朦胧的意识,也要比旁人参透得多上几分。
冉氏虽未曾明言。
她却听出了几分话里话外的意思。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却见冉氏又忽而拉着她的手,神色有些复杂道:“绾儿,其实,打从姨娘刚怀你那会儿,便被白眉老道算过命格,老道说你命中带富带贵,你虽然投身在姨娘的肚子里,是个庶出的,可打从你出生那一日起,姨娘就知道你与府里其它娘子们不同,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日日进益,凡事都高过其它几个姐妹们一头,成了卫家最为出挑的娘子,便是大娘子跟你比起来,也不过占了个出身的优势,这些年来,姨娘一直瞒着没与你说,便是不想你被这些琐事儿施压,不过如今你既已知晓了,那么姨娘便也不瞒着你了。”
说到这里,冉氏紧紧攥着卫绾的手,忽而一字一句一脸正色道:“绾儿,你要记住,你跟其它女子不同,你的未来注定是要受尽雍容华贵的,是注定要走向巅峰的,姨娘打小也是照着这个标准去培养你教导你的,如今你已然不小,再过个一两年便到了说亲的年纪,成亲嫁人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情,每个女子都要经历的,姨娘不会因为你年纪小便羞于对你教导,你也不必因为年纪小便羞于听教,这几年,是女孩一生中最重要的几年,一旦错失了这几年的机遇,兴许便错失了未来整整一生,如今你年纪渐长,未来势必时常外出四处走动,姨娘只希望你谨记,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万莫要被外头那些个小恩小惠、蝇头小利迷昏了眼,也万万莫要被些个看似高门显贵实则内里早已经被蛀空了的空壳子给威慑了去,你要记住,整个京城便是任凭什么王孙贵胄也不一定是你的最终归属,你值得更好的,并且你值得最好的,姨娘今日这番话,你可听懂了不曾?”
冉氏越说越激动,尤其说到最后那几句话时,只见双眼眯成了一条线,那双微微上挑的眉眼中藏匿着某种深不可测的**及深不见底的不甘。
卫绾听着听着,心脏忽然间砰砰乱跳了起来,她整个人微微轻颤了起来,看着眼中放光的冉氏,她忽然间口干舌燥了起来,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就跟烧着了似的,满满的沸腾了起来,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出现这样奇怪的想象,她心里有些无措,可更多的却是热血沸腾,不知过了多久,卫绾只用力的抿紧了唇,朝着冉氏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女儿听···听懂了。”
冉氏用力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终于满意的笑了,顿了顿,又伸手抚了抚卫绾的脸道:“姨娘会帮你的,如果哪个敢危害于你,姨娘——”说到这里,冉氏眼中划过一丝阴霾,只一字一句道:“定当与她势不两立。”
说完,想了想,冉氏忽而起身,一改之前的消沉怠倦,冲卫绾道:“你如今年纪渐长,在外走动时需要注意的规矩也越多,明日姨娘再给你挑两个丫头使唤,往后屋子里但凡缺些什么,只管派来到姨娘屋子里取便是,今儿个躺了一日,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
说着,缓缓起了身,忽然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浑身是劲儿。
一旁的卫姮在她们母女跟前一直插不上话,眼看着冉氏要出去,她立马跟了上去,在冉氏身后唠叨道:“姨娘,姮儿屋子里的丫头也不够使唤,您也给姮儿添两个呗。”
冉氏头也不回的笑着应道:“有你阿姐照顾,还要什么丫鬟使唤!”
说着人却到了屋外,不多时,冲着门口的丫头道:“阮妹妹回京多日,我还一直未曾去拜访过的,瞧着今儿个日头好,走,咱们便去碧水居转转。”
白琴听了有些诧异,不多时,立马应道:“是,主子。”
☆、其他类型重生之卫七
碧水居, 卫臻才刚阖上眼, 便见冬儿气喘吁吁跑了进来,被双灵一把逮住了, 咳了一声道:“怎么毛毛躁躁的,成个什么样子,主子好不容易才睡下, 你这般风风火火往里闯,主子一准被你被吵醒了。”
话音一落, 又见帘子被掀开, 殷红从里头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
冬儿顾不上双灵的唠叨, 赶紧过去一把拉着殷红的手,道:“姐姐,染···染····染云居那位往咱们这儿来了。”
冬儿明显是憋着一口气跑回来的,边说着边大声喘息。
殷红听了脸色微变,微微眯着眼, 道:“你说哪个?”
双灵也赶紧踱步过来,急急道:“你是不是瞧错了, 染云居那位跟咱们碧水居不共戴天, 她来咱们这会儿作甚!”
边说着, 嘴角边微微抿着, 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
殷红瞥了双灵一眼, 示意她莫要瞎说,顿了顿,又看向冬儿道:“好好说。”
冬儿抚了抚胸口道:“我听主子的吩咐去府里转转, 方才打厨房过来,远远地瞧见染云居那位领着几个丫头走在前头,我原本还以为她只是在园子里头转转,准备绕道而行,却未料她走到荷园前头那道岔口直接拐弯往咱们这个方位来了,我还以为瞧错了,偷偷在后头跟着,结果一直跟到了碧水湖畔,我看情况不对,忙匆匆从湖的另一侧飞快的跑了回来,姐姐,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自打五年前····这些年来咱们跟染云居素无来往,如今染云居那位今儿个破天荒的主动过来,况且后头领着四五个丫头,一路气势汹汹的,一瞧便知是个来者不善的,咱们该如何应付,咱们姨娘是个和善的,定然不是对方的对手,如今主子又歇下了,这会儿那行人怕是已经到了院子口了,该如何是好啊!”
冬儿又气又急。
整个院子上下所有人对那个院子的人是各个恨得不行,却又各个如临大敌。
顿了顿,冬儿只咬牙道:“我去将主子唤醒得了,应对那位,也唯有主子在场才能行。”
说着,便要往里冲,结果刚走到门口,便见卫臻掀开帘子缓缓走了出来,冬儿瞬间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忙道:“主子,您可算醒了,染云居那边的人已经杀到咱们院子口了,咱们快去解救姨娘罢!”
五年前的那一幕不仅仅在卫臻心里留下的裂缝,更是在整个碧水居所有老人的心中留下的阴影。
同样的事情,不可能再发生第二遍,这是整个碧水居上下所有人的共识。
看到冬儿这幅小题大做的架势,卫臻非但没有任何取笑之意,反而有些欣慰及感动,不过——
卫臻微微眯了眯眼,却只淡淡笑着道:“莫慌,咱们一起去会会她。”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临时出去一趟,早归的话会有一章,晚归的话可能要到明天了
☆、165
卫臻就领着冬儿, 轻装上阵,过去的时候, 紫屏正好在外头拦人,冲屋子外的一位美艳的妇人道:“我家姨娘歇下了,冉姨娘改日再来罢!”
妇人似笑非笑道:“不打紧,我不过是闲的慌, 瞎转转,不知不觉便转到这碧水湖畔来了, 想着妹妹回京多时, 还一直未曾过来探望的, 便想着进来与妹妹叙叙旧,既然妹妹歇下了,那我便不叨扰了。”
妇人说着, 正要走,结果转身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 步子一停, 又冲紫屏道:“对了, 今日前来寻妹妹叙旧, 其实是有一桩小事想要去她商议,下月乃老爷寿辰,往年老爷生辰都在外头设宴吃喝玩乐, 今年老夫人回来了,怕是不能由着老爷在外折腾了,近来谭家妹妹与新来的潘家妹妹前些日子过来与我商议, 想要姐妹几个私底下凑些银钱给老爷置办一台席面,请上一台戏班子给老爷贺寿,今儿个过来其实是想要问问阮妹妹有何想法,毕竟咱们是一家子,都是姐妹不是?”
说着,冉氏笑了笑,道:“回头若是阮妹妹得了闲,还请她给咱们送个话。”
说着,冉氏摇了摇扇子,便要往外走,结果正好与进来的卫臻迎头碰上。
卫臻见到冉氏,远远地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妇人,纵使三十几许,已经生了两个女儿了,却依然美艳清丽,尤其是身子那股子似笑非笑、勾人心魂的韵味更是平添几分魅力所在,五年未见,冉氏依旧一如当年,半点未见老态,相反,时间的流逝没有在这个妇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更有韵味。
冉氏其实五官平平,相貌最多清丽,容貌是绝对比不上阮氏的,但是冉氏胜在气质性情,又会装饰保养打扮,三分容貌融合了这些种种,生生演变成了七分姿容,而阮氏相貌七八分,却因为唯唯诺诺的气质及粗笨的性情,将整个姿容拉低至了四五分的位置。
这个一个妇人,若非没有半点手段,也不会一路受宠十数年不衰,并且悄无声息的将整个五房的内宅主事拉拢在了手中。
卫臻在瞅着冉氏的时候,冉氏同时也在细细打量卫臻,只见眼前的小娘子桃花玉面、颜姿娇俏,小小年纪,已渐渐有了些仙姿玉色、六朝粉黛之姿,冉氏见了,双眼微微一缩,尽管她早早便已经听到了“楼兰仙子”的称号,心里已经有了想象,可是在见到卫臻本人时,依然忍不住震了震,如今的卫七年纪尚小,面容身姿还压根未曾张开,待过个几年,怕是令人难以想象,将会是怎样一副天人之姿。
而美貌,恰好是她们母子的痛楚。
看着不远处的卫臻,冉氏眼中寒光微闪。
当年她怀绾儿时,被一个脏兮兮的乞丐当街拦住娇子强行乞讨,彼时心情舒爽,便命人抓了一把钱财扔了施恩,却不想,那个脏兮兮的乞丐竟然是个白眉老道,自行帮她算了一卦,大意说她命中带富带贵,全因她肚子里的女娃娃带来的福气,肚子里的女娃娃是个顶了天的富贵命,未来可一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过····不过可惜花开两朵,未来如何,一切还得皆看个人造化。
冉氏当时未曾将这些神神叨叨的话放入心里,只以为是对方为了感激她的派赏而满口胡诌的,她一心想为老爷生个哥儿傍身,并不稀罕女娃娃,结果不想一朝十月怀胎,当真落下了个女娃娃,冉氏心里有些遗憾,可到底是自己肚子里掉下的肉,烦郁了一阵后,也渐渐接受了。
却不想自己这个女儿不似寻常小孩,镇日哭哭啼啼,闹腾不休,非但不折腾人,仿佛从打出生起就带着不凡的智慧似的,出生的头一日便会睁眼了,并且从出生到会下地了,从未曾掉过一滴眼泪,打从娘胎落地开始,就好似听得懂人话,识得出人来,也看得懂人的脸色,辨得清人的情绪似的,每日安安静静的,聪慧听话得紧,周岁抓阄的时候,将文房四宝齐齐抓齐了,整个府里都在戏言,六娘子将来怕是要给卫家考个女状元回来,就连一向严肃古板的老太爷都将人抱着,夸了一个“好”字,着实为冉氏长了不少脸。
三岁习字,五岁作诗,五六岁的时候,六丫头就早已经认全了上千个字,寻常家的小郎君彼时还在背诵三字经,她早早便能将《女戒》《女训》之类的女子典籍倒背如流了。
彼时,冉氏内心早已不能用惊喜震撼来形容,终于,她想到了那位白眉老道的话,并且渐渐地她开始对那番话深信不疑了,这样的聪慧,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是命中注定的,绝顶的富贵命。
可是,想到那老道嘴里后头那句,不免有些忧心忡忡,难以入眠,在绾儿五岁那年,她终于找到辗转派人找到了当年那名老道士,老道士彼时烂醉如泥,只神神叨叨的说了一句,命格虽好,可惜却遇到了一个克星,克星命运与她捆绑在了一起,就像神魔相绕,一方终究会被另外一方吞噬。
说完,老道便昏迷不醒,冉氏再三询问,最终也只问得对方降生的时辰,好巧不巧,正好与当年阮氏难产时诞下的那个蠢笨七娘子的如出一辙。
也就是眼前这个女孩儿,一晃五六年过去,如今早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堪比仙人了。
这么些年,对方被养在老夫人膝下,后又两地相隔,虽有五年未见,她却一直记着她,彼时时运不济,未能将祸端一举铲除,如今,入了这富庶权贵之地,她是万万不能让此等祸害误了她们家绾儿的终身。
冉氏的双目一点一点凌厉的起来。
两人一大一小,目不转睛的对视着,直到,冉氏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平古无波,一派淡然,淡定冷漠得不像是个十一岁的女娃娃该有的神色,冉氏微微怔了片刻后,很快反应过来,冲卫臻笑了笑道:“几年未见,七娘子出落得越发伶俐了,差点儿叫人一眼认不住来了。”
卫臻扯了扯嘴,直接冲冉氏道:“冉姨娘说笑了,所谓女大十八变,臻儿此番回来,见到六姐姐、九妹妹也差点儿一眼没认出来,六姐姐、九妹妹才叫真正的伶俐。”
顿了顿,又道:“我家姨娘已经歇着了,方才冉姨娘让通传的话,我自会向姨娘传达的,不过——”
卫臻说着,抬眼一动不动的盯着阮氏道:“不知何故,姨娘这几年原本好好的,但凡一听到冉姨娘的名讳,夜里准要做个噩梦,今儿个冉姨娘忽然登了门,姨娘怕是该要病上好些日子了,为了姨娘的安稳,今儿个就不留冉姨娘您了,日后冉姨娘若是有何事儿,可派人通传一声,臻儿怕姨娘见了您心神不宁,届时冲撞了您便不好了。”
卫臻一本正经,又一脸天真的胡说八道道。
冉氏听了脸色微微一变,只直直盯着卫臻,片刻后,笑了笑,道:“七娘子此话这是何意,莫不是说我凶神恶煞,吓着了阮妹妹?”
卫臻也笑了笑道:“冉姨娘心地善良、常年笑意绵绵,如何会是个凶神恶煞的,姨娘说笑了?”
冉氏哦了一声,又似笑非笑道:“那是缘何,难不成是此处院子沾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惊着阮姨娘了。”
顿了顿,只忙摇了摇扇子道:“我在京城比阮姨娘多住了几年,比她熟识几分,莫不改日替她寻几个驱邪的道士够来替她驱驱邪。”
说到这里,话语一停,又忽然间变得有些犹豫跟迟疑道:“可此处院子可是太太精挑细选的,我忽然间插手又似乎有些不妥,不若一会儿我便绕道去太太屋子禀告一二,让太太来料理罢,毕竟阮妹妹初来京城,若是沾染了什么邪气可不好了。”
冉氏笑里藏针。
话虽说的漂亮,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十足险恶,意思是太太挑的院子不干净,还是阮姨娘身上不干净?
世人避讳邪祟,若是阮姨娘惹了邪气的传闻被有心人传了出去,怕是整个府里府外对她们母子都有说辞了。
果然,一通短暂的交谈过后,令卫臻彻底见识到了冉氏的厉害之处,前世她对冉氏并不相熟,从未曾有过任何交集,原来,有其母必有其女,难怪卫绾前世如此厉害。
“就不劳冉姨娘费心了,昨儿个在灵隐寺时,我已经将姨娘遇到的这些奇怪之症禀了庙里的一芯大师,大师为姨娘算了一卦,说姨娘这几年来命里犯冲,有小人作祟,只要远离小人,方能安稳度日,所以——”卫臻一脸天真道:“姨娘慢走,臻今儿个儿便不留了!”
说着,直接冲冉氏福了福身子,直接撵人,只差没当众骂对方小人了。
冉氏微微捏了捏帕子,只微微眯着眼看着卫臻,即便到了此时此刻,脸上的笑意依然渐在,道:“既然如此,你当好好照顾好你的姨娘,以免小人难缠,被缠住了可就脱不了身了。”又道:“我就不打搅你姨娘歇着了。”
说着,却又细细盯着卫臻看了看,冷不丁说了一句:“对了,没想到七娘子如此伶牙俐齿,今日倒叫我见识到了,绾儿老实,姮儿玩劣,还望七娘子日后跟姐妹们相交之时,能够对她们两姐妹二人宽厚一二。”
话音一落,冉氏手中的扇子一时不稳,直接掉落在了地上,旁边的丫头去拾捡,冉氏淡淡的瞅了一眼,道:“算了,沾了污秽,脏了。”
说着,脚往圆扇上一踏,圆扇四裂,冉氏缓缓离去。
一场短暂交锋,各自试探了对方的底细,终于缓缓落幕
☆、166
五月初五端午日, 家家户户悬钟馗像,镇宅驱邪。
话说这日天气大好,一大早,护城河边便响起了惊天动地的锣鼓声,鼓声阵阵,传响大半个京城。
每年辰时,护城河边将举办大型的驱鬼焚香活动, 祭奠河神, 避鬼驱邪,相传,这一日去往河边一拜的人, 来年一整年将被河神守护。
巳时一到, 龙舟比赛正式开始。
每年的龙舟赛是整个京城除上元节、仲秋节灯会外,最热闹的一个节日盛典,往年皆是各个府邸私设了龙舟队伍,层层选拔比赛,可今年不同,今年大俞周边各个附属国纷纷派出了友臣队伍前来参赛,积极响应大俞一年一度的龙舟赛事, 美名其曰进行文化交流, 好将大俞端午风俗也悉数传到他们的家乡去, 朝廷十分重视,甚至派出了皇家赛队亲自参与相迎。
要知道大俞受诸方附属国朝拜数百年,无论是在国土面积, 百姓人数,金银财富还是在军事实力上,都足以碾压诸方附属国,如今赛事是在大俞的地盘上,尽管美名其曰比的是友谊赛,可大俞段段不能输给旁边的一方小国,威震附属国,方是大俞的气魄及职责所在。
这场友谊赛,只能赢,不能输。
这是大俞历史上第一次与外臣队伍较量的比赛,自然引得整个大俞朝野大动,上至朝野文武百官,下至市井寻常百姓,纷纷争夺相看,更有甚者,特意提前两月出发,从千里之外的江南风尘仆仆赶来,只是为了目睹这一空前盛事。
大太太郝氏原本想要邀请老夫人一同前往,郝家与卫家一同在广陵台附近的仙鹤楼定了厢房,两家一同观赛,不过不日后卫家设宴,郝氏怕老夫人连番劳碌,身子有些吃不消,再加上今日街头定是人山人海,郝氏担心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又有些犹豫,眼瞅着时辰不早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请时,老夫人屋里来话了——
“让他们年轻人去玩罢,难得出府一趟,去好生瞧瞧热闹罢,老婆子我一把老骨头了,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郝氏忙连连应了,同时心里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话毕后,郝氏当即命人清点人数,直接前往仙鹤楼。
因今日街上人头攒动,郝氏有先见之明,率众人轻装上阵,路上虽堵,可卫家的轿子在一众人群与马车队伍中,可任意穿行。
轿子虽然颠簸了些,却也免于人群挤压,早早便赶到了仙鹤楼。
下轿子后,卫家几位娘子们面上遮着帷幔,规规矩矩的立在仙鹤楼前等候长辈们,一下轿子便察觉到整个仙鹤楼外人潮涌动,放眼望去,里里外外全是人,道一声人山人海也丝毫不为过,纵使卫家几位小娘子们鲜少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激动不已,可是碍于卫家的规矩,在外头,却也一个个皆文文静静地立着,最多用余光四处观摩着。
卫家一众郎君娘子们一路面,顿时纷纷吸引了诸多目光。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句:“快看,快看,此乃卫家的队伍,楼兰仙子是不是就在其中!”
霎时,所有人全部齐齐朝着卫家娘子们的人群瞧去。
瞧来瞧去,只见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水的娇俏娘子们及一众一表人才、顶天立地的郎君们,不多时,又有人感慨道:“卫家不但出了位才冠满京的卫六娘子,更是出了一位美若天仙的楼兰仙子,既出了才女,又出了绝色,娘子们投身得如此才绝便罢了,瞧瞧就连一个个郎君们都一个赛一个的俊朗,卫家可谓是百花齐放,未来怕是无可限量啊!”
周围的百姓们纷纷议论不止。
任凭谁瞧了这样伶俐的的娘子郎君们,都保不齐要赞扬几句。
因是节日,对方说的又全是些大喜话,郝氏爽快,当即命身边的老妈妈将携带的粽子点心一一派发给了沿途的百姓,老妈妈笑言道:“承蒙诸位的抬爱及祝贺,这是咱们太太从府里带来的粽子,小小物事不成敬意,权当给诸位乡亲们添些喜庆,诸位乡亲们过节好!”
老妈妈说话漂亮,又一脸乐呵呵的,丝毫没有半分傲慢及高傲之色,一路沿途将篮子里的粽子给老百姓们派发了,大家伙儿纷纷笑着接纳,虽有争相抢夺之举,却并无骚乱情景。
沿途百姓纷纷对卫家的行事处事儿方式称赞不已。
卫家的厢房定在了三楼,包了整整一层,上去时,郝家的人全到了,就连郝家二老也来了,郝家亦是个大家庭,膝下子嗣繁多,乌拉拉的,并不比卫家人少,如今两个大家族齐聚一堂,加上婆子丫头一大堆,瞬间将整个三楼堵得水泄不通。
郝氏领着一众小辈给两位长辈们见礼。
郝老夫人乐呵呵道:“方才在楼上便听到下头一片骚动,一个个全在齐声唤着什么‘仙子’‘仙子’的,听穆儿说,喊的便是老夫人膝下养的一个丫头,听穆丫头说,长得伶俐着呢,在哪儿呢,快过来让老婆子我好生瞅瞅!”
郝老夫人不愧是郝氏的生母,六十的人呢,却精神奕奕、中气十足,瞧着那性子,一看便知是个爽快的。
卫臻立在身后,见郝家娘子郎君全部都在人群中搜寻她,微微有些不大好意思,还是郝穆之一把拉着她的手将她揪了出来,冲郝老夫人道:“祖母,不是什么‘仙子’‘仙子’的,是楼兰仙子!”
卫臻便立马施施然朝着老夫人行了个大礼,规规矩矩道:“臻儿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万福。”
郝老夫人忙冲卫臻招手道:“快快快,到老婆子跟前来。”
卫臻只羞涩的低着头,走到了郝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拉着卫臻的手抬眼一瞧,顿时面露赞叹,道:“啧啧啧,这世间当真有如此伶俐的小丫头,老婆子我还是打头一回瞅见,这模样整齐的,放在整个京城里怕是也挑不出第二个来,哎哟喂,咱们郝家怎么就生不出这样整齐的?”
郝老夫人又惊又叹,拉着卫臻左瞧又瞧,又喜又夸的,又问起了卫臻的年岁喜好,末了,还拉着她,亲自一一指着身后的孙儿孙女给她认识,其中一个年纪与卫臻相仿的,唤做郝哲翰,竟然是同卫臻同年同月同日生,郝老夫人笑呵呵道:“还真真有缘,若臻丫头不嫌弃,往后便认了这混小子给你当干哥哥吧。”
说着,抬眼瞅了身后的郝哲翰一眼。
郝哲翰立马上前,朝着卫臻施乐一礼,微微红着脸,道:“臻妹妹好。”
说着,偷偷抬眼看了卫臻一眼,又立马低下了头。
郝哲翰面白唇红,生的十分秀气,且举止彬彬有礼,一看便知是个十分有涵养的世家公子。
卫臻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见对方红着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她悄然抬眼,只见屋子里所有人全部都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卫臻微微一愣,片刻后,似乎慢慢反应过来,这个···这个郝老夫人该不会瞧上了她,想要将她···将她···
卫臻飞快的抬眼看了对面的郝哲翰一眼,内心一片懵然。
她才十一,她才十一啊。
大抵是因为前世从来不曾经历过这些,纵使她活了两辈子,对着眼前的这一幕幕还是感到有些茫然跟迟钝。
直到,郝氏笑着上前,冲卫臻道:“臻丫头,这是翰哥哥,翰儿打小听闻咱们卫家有个跟他同一日出生的小妹妹,一直闹着要来元陵城寻你玩乐,没想到今儿个可算是见到了。”
郝氏似乎有意撮合卫郝两家的好事儿,言辞中总是围着卫臻与郝哲翰夸着。
老夫人似乎亦是对卫臻喜爱有加,从头到尾一直拉着她,让她站在她的身边,惹得整个卫郝两家的十多个娘子郎君们全部齐齐看着她,她这么个小小的庶女反倒是成了所有人中最受瞩目的。
卫臻心里惊诧不已,郝家这个倾向,对于她来说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懵然后,卫
臻立马反应过来,只装作没瞧懂,只懵懵懂懂的冲郝哲翰回了一礼,道:“翰哥哥。”
郝哲翰飞快的“哎”了一声,整个人比她还羞涩,惹得整个屋子哈哈大笑。
正热闹间,忽间有人上前禀告道:“禀太太,辕文家听闻卫家人在此,特意派人送了粽子及些个桂花酿来。”
郝氏听了顿时一喜,忙道:“德哥儿人可来了。”
一旁的辕文德的随从忙道:“禀太太,少爷今日要上场赛龙舟,怕是来不了了。”顿了顿,又道:“少爷在广陵台定了位,那里可以正面观赏龙舟赛事,是特意给几位公子娘子留的,少爷特命小的前来通报一声。”
那随从话音一落后,只见卫家人纷纷满意不已,而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前头那一句,只见卫庆大惊道:“大姐夫要参赛,今日皇家龙舟赛队的主赛之人是大姐夫么?”
卫家跟郝家两家纷纷有些意外。
随从道:“不是我家少爷,领队的是太子殿下。”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大惊。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上章冉阮两个字搞混淆了,给大家带来了困难,深感抱歉,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我还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没想到那么多错的,可能是最近换了输入法的缘故,还不太熟悉,没有记忆输入,所以老打错字了,以后尽量多检查
☆、167
“太子殿下竟然亲自下场, 看来, 今日这一场比赛,定然会精彩绝伦了。”
听到参赛主力是太子后, 所有人都激动了。
要知道,太子殿下是何等尊贵之人, 往年极少出宫走动,便是诸多权贵之子甚至连太子的尊颜都未曾见过,如今非但能见了,还能够有幸亲眼看到太子殿下引领着皇家队伍在护城河驰骋, 为大俞立威, 此等景象如何不令人为之惊叹。
就连郝家老太爷都杵着拐杖, 挣着起来了, 一脸正色道:“如今天下看似太平,可边关诸国狼子野心蠢蠢欲动,一直在密切关注我大俞动向,只待我大俞稍稍松懈, 便会一举骚动引发灾难, 今日不仅仅是一场小小的龙舟赛事, 更是大俞大展国威之战,你们这些小辈大的已娶妻生子, 小的皆已启蒙念书,将来皆是国之栋梁,也是时候多关注关注国之大事了,今儿个哪个也不许瞎闹, 都给我好好为大俞呐喊扬威!”
郝家簪缨世家,受皇家恩宠多年,郝家老太爷在朝数十年,自有一身清流正气。
老太爷话音一个落,只见各个挺起了腰杆子,抿着嘴,一脸正色称是。
这其中要数卫绾最为激动,尽管她表面平静,然而捏着帕子的手却攥成了一团,待老太爷的话音一落后,只见一向懂规矩知礼数的卫绾悄然从人群中提前离去,她径自来到了窗子前,扶着窗沿踮起脚尖直直往外看着。
此时,只见护城河沿岸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的全是人,而护城河中心的位置,飘着数十只龙舟,正在预赛,尽管此时龙舟赛事还未正式开始,尽管此时还压根不见半分太子身影,可是一听到太子殿下将要现身的消息后,卫绾便不由自主地巴巴盼着。
此时,江心鼓点阵阵,好不热闹,可以想象到片刻后会有怎样一场激烈盛世,可惜,仙鹤楼位置稍偏,不能直面江心,唯恐错过这场盛世,想了想,卫绾微微抬起裙摆,走到大太太郝氏跟前,冲其道:“大伯娘,今日端阳郡主在广陵台包了厢房,邀请绾绾前往一聚,一同观赛,不知绾儿可否前去。”
卫绾神色平静,一脸知书达理。
端阳郡主的帖子送来时,郝氏早有听闻,能够跟郡主府结交走动,郝氏自然乐于一见,何况,卫绾素来有些雅名,且她往日循规蹈矩,倒也令人放心,正欲开口准许,只见卫臻那小丫头一脸欢快的走了来,冲郝氏撒娇道:“大伯娘,今日骠骑将军府的圆哥儿也约了臻儿,就在广陵台隔壁的玉琼楼,不知臻儿可否前去。”
说着,卫臻冲郝氏眨了眨眼。
郝氏听了顿时乐不可支道:“自己想去寻郑家两位丫头玩耍直说便是,何需打着圆哥儿的幌子。”
卫臻与郑家的交情缘起在前几日的灵隐寺,郝氏自然清楚明白,且郝氏性子直爽,虽说武人世家性子粗鄙,可那干净利落的行事风格却也是十分讨郝氏胃口的,因此,郝氏自然全都应许了——
“不过,此去一路虽近,但外头人多口杂,为了安全,还是让人护送你们过去罢。”
说着,指着卫褚护送卫臻,顿了顿,又冲众人道:“既然辕文家为咱们留了位,你们几个小的爱热闹,就一并去广陵台观赛罢,留下咱们一些个老的,也好落得自在清闲。”
说着,逮着众人好生叮嘱了一番,末了,想了想,又瞅了郝哲翰一眼,冲其道:“翰哥儿莫要老闷在屋子里念书,也要适时出府走走透透气,未免老闷在屋子里,闷出病气来了。”
一旁的贾氏笑着道:“翰哥儿不是打小崇拜你大表哥么,今儿个便跟着大表哥在外头转转,好生见见世面。”
说着,贾氏与郝氏相视一笑。
郝哲翰愣了片刻,呆呆道:“是,母亲。”说着,忙冲卫褚施了一礼道:“有劳大表哥了。”顿了顿,触及到卫褚身后的卫臻的目光,郝哲翰立马反应过来,忙红着脸朝着卫臻施了一礼。
卫郝两家兵分两路,卫绾随众人前往广陵台,卫褚领着卫臻及郝哲翰三人去往玉琼楼,走之前,卫庆偷偷摸摸过来,冲卫臻道:“广陵台比玉琼楼热闹多了,哥哥我先去那边松快松快,回头再来接你去,乖乖等着,莫要乱跑,知道么?”
江边人潮涌动,卫褚叮嘱了卫臻、郝哲翰两人一番,便走在前头开路,卫臻跟郝哲翰两人跟在身后,并列走着,郝哲翰文弱不堪,却心细如尘,一路上走在最边沿,将空旷的位置留给了卫臻,一路小心翼翼的护着她。
中途,有百姓拥挤,差点儿挤到了卫臻,身后冬儿跟杏丫还没来得及护主,就见郝哲翰立马张开臂膀,将她挡在了身后,梗着脖子,脸红脖子粗的冲一旁的挤压之人道:“尔等莫要挤,莫要伤着人。”
尽管对方臂膀羸弱,却也依然勇敢坚毅。
结果,郝哲翰被人恶狠狠地推了一把,直接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好不狼狈,卫臻愣了片刻,正要去扶可碍于男女有别,只微微虚扶着,忙道:“翰哥哥,你无碍吧?”
郝哲翰忙自行爬了起来,涨红着脸,冲卫臻道:“无···无碍的。”说着,飞快的抬眼看了卫臻一眼,捶打着手臂道:“我四肢绵软,是···是我无用。”
说着,似乎有些尴尬丧气。
这时,卫褚返了回来,看着他们道:“怎么了?”
郝哲翰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
卫臻想了想,道:“大哥哥,方才有些拥挤,是翰哥哥救了我。”
卫褚闻言,挑眉看了郝哲翰一眼,顿了顿,微微点了点头,道:“嗯。”
虽然没有多话,可话里话外似乎有些赞扬的意思。
郝哲翰猛地抬头看了卫褚一眼,顿了顿,又飞快的看了卫臻一眼,嘴巴抿成了一条线,双眼却微微泛着光,然后卫臻冲他浅浅的笑了笑,郝哲翰立马将头偏向了一边,瞬间又红脸了。
卫臻有些微囧,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见到的所有郎君霸王,是一个比一个霸道蛮横,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爱红脸的小郎君。
不过,郝哲翰此人性情温和,家室显赫,卫臻想了想,便偷偷将郝哲翰纳入了自己未来丈夫的第二人选。
正琢磨着,忽然听到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七娘子,七娘子!”
是个姑娘的声音,卫臻觉得此人的声音约莫有些耳熟,正狐疑举目四望,只见冬儿咧嘴,一脸欢快的指着身后的的某个身影冲她道:“主子,是文心姐姐,是方小娘子来了。”顿了顿,又道:“呀,方公子也来了。”
卫臻扭头一瞧,果不其然,见身后不远处站着头戴面纱的方静姝,及一身白衣,面如冠玉的方修远。
见到方静姝,卫臻一脸惊喜,见到方修远,卫臻心里微微有些别扭,刚才在心里暗自定下了二号人选,一号人选就出现了,看来,人还是不能太过贪心,不然小心到最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姝姐姐,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这两月要为伯母斋戒抄经么?早知道,我便早早去邀你了。”
方静姝笑着道:“今日家父维护护城河治安,兄长担心人多,怕引发骚乱,特来帮忙维护。”顿了顿,抬眼看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方修远一眼,又道:“还是兄长听闻你们卫家在此,便直接领我过来了,方才远远瞧见你们下来,可惜人多拥堵,追了好一阵才追上你们。”
卫臻听了,狐疑抬眼看了方修远一眼,瘪了瘪嘴,小声道:“他今儿个如何变得这样识趣了?”
说着,见方修远淡淡朝她瞥来,卫臻毫不示弱直接迎接她的目光。
却见方修远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顿了顿,又主动移开了,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郝哲翰身上,看了一眼,嘴上微微抿了起来,不多时,轻飘飘的道了句:“今日只准观赛,不准乱跑乱看,赛事一停,立马回府。”
这话,也不只是对方静姝说的,还是对卫臻说的。
卫臻一听,顿时冷哼一声,挽着方静姝,道:“我就说嘛,一如既然的刻薄无趣。”
这时,卫褚走了过来,冲卫臻道:“臻儿,不得无礼。”
说着,冲方修远淡淡笑着道:“今日人山人海,竟如此有缘,在此一遇。”顿了顿,又问道:“方老弟,初入京城,可还习惯。”
见到卫褚,方修远一改之前的严肃,忙朝着卫褚缓缓作了一揖,淡淡笑着道:“方兄,别来无恙。”
两人回京时,一路畅聊,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郝哲翰亦是个读书人,方修远一出现,还未曾开口时,他就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书卷之气,又见方家兄妹跟卫臻卫褚相聊甚欢,他一时落了单,未免有些气馁惆怅,且见臻妹妹似乎与这位方公子甚是相熟,郝哲翰不知何故,顿时心急火燎了起来。
正在此时,忽而见卫臻身后有人经过,对方怀里抱着的长剑不慎将她的长发勾了起来,郝哲翰愣了片刻,生怕弄乱了臻妹妹的仪容,正要出声提醒,却见她身侧的那位方公子将手微微一抬,直接将臻妹妹的长发抚顺了下来,整个过程中对方举止十分自然,好似早已经做过了无数回似的,而臻妹妹丝毫未曾察觉,还在那里跟另外那位方娘子喜笑颜开。
郝哲翰愣了片刻,正要收回目光时,却见方公子清冷的目光直直朝他看来。
两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对方目光分明更古无波,却偏偏显得十分犀利,像柄利剑似的。
郝哲翰双眼一跳,立马匆匆见视线收了回来
☆、其他类型重生之卫七
“方小娘子, 卫七娘子,我家郡主在广陵台设宴, 听闻两位娘子在此处,特意吩咐奴婢请两位娘子前去参宴。”
卫臻正欲拉着方静姝一同前往玉琼楼,将郑家姐妹介绍给方静姝认识, 却不想,端阳郡主身边的侍女银琅忽然从天而降,出现在了卫臻一行人跟前。
卫臻跟方静姝二人对视了一眼, 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银琅笑了笑, 又道:“今日太子殿下亲自登场, 率皇家赛队亲临比赛, 为国扬威, 郡主为了鼓舞士气,为太子殿下、为大俞助威, 特意在广陵台设了宴席, 今日许多郎君娘子齐聚一堂,二位娘子何不一去?”
顿了顿,目光在卫臻及方静姝二人脸上一一划过,银琅又道:“听闻一会比赛结束后, 太子殿下许会驾临, 太子殿下对方小娘子的才华赞不绝口,若是见到二位娘子在场,定当开怀。”
不愧是端阳郡主身边的侍女,一袭话说得颇有水平颇有威慑力, 好似她跟方静姝二人不去,就是不支持太子,不支持大俞似的,关键是话里话外虽透着这个意思,可对方言笑晏晏,丝毫不会令人不快。
卫臻犹豫了片刻,抬眼看了身后的卫褚及方修远一眼。
银琅又冲着方修远及卫褚行了一礼,道:“几位公子,请。”
对方都直接这般请上门来了,倘若拒绝,便是丝毫不给端阳郡主的面子了,方家跟郡主府素无往来道罢了,可卫家跟辕文家结了亲,而辕文德在太子手下当差,便是为了卫岚,卫家也绝对不会跟太子、郡主府交恶的,更何况,卫褚送完卫臻后,本就是要去往广陵台的,顿了顿,卫褚看向卫臻儿,缓缓道了声:“臻儿。”
卫臻犹豫了片刻后,只得抿着嘴将冬儿招来,并冲她道:“你去跟郑家姐姐说一声,省得她们久等。”
冬儿立即去了。
卫臻一行便改道去了广陵台。
广陵台共有七层,是除了皇宫大院外,整个京城最高的楼台,亦是整个京城最奢华最雅致之所,是所有京城公子哥流连忘返之地,此处有美酒,有佳肴,有雅妓,有歌姬,也有无数风雅才子诗人,是整个京城最大的风雅场所。
一过去后,远远地只见广陵台方圆半里外全都被戒严了,有士兵把守,将整个广陵台隔绝在了一片净土中。
这一日,整个广陵台皆被京城权贵给包场了。
端阳郡主原本想要包下整座广陵台,可奈何此地抢手,有人早早在年初之际便开始订下了,便是端阳施威,也不过堪堪才定下了六楼一层而已。
也不知这广陵台幕后东家是谁,竟然如此有底气,这么多年来,有不少侯爵子弟在此处闹事,声称要将此楼给直接推平了,然而撂下话的人时时有,可在诸多权贵跟前,广陵台丝毫没有任何服软之意,依旧直挺挺的矗立在了这里,好似有屹立不倒之姿,久而久之,便再无人赶在此处撒野了。
却不想,好巧不巧,今儿个卫臻等人过去时,正好赶上了有人破天荒的在广陵台闹事。
他们一行人刚上六楼,就见一群人被从七楼打了下来,一群五六个人直接从七楼滚落到了六楼楼梯间,甚至还有一人直接从七楼缝楼梯缝隙间直接跌落到了一楼,将一楼的桌椅砸坏,直接七窍流血而亡,而其余几人有人歪七倒八的挂在扶手上,有人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呻、吟,各个鼻青脸肿的,非死即残。
这样大的一番动静,将整个广陵台所有人全部惊动了,纷纷派人来探。
不过,这样的动静发生,其实倒也不稀奇,要知道,今儿个来的全是京城人中龙凤,谁也不比谁身份低,谁也不比谁后台小,一个个全都嚣张霸道惯了,今儿个全凑一起了,不出事才怪。
六楼差点儿被七楼的动静连累,只见端阳郡主亲自过来了,微微板着脸,冷冷的盯着脚下一群人,旁边的大丫头金琳见了,大声呵斥一声,道:“何人敢在此惹事?”
躺在地上哀嚎的几人滚了几个圈,见状,只咬牙拼命冲地上爬了起来,纷纷作鸟散状,瘸腿而逃。
楼下,郑家败家子郑三郑昊天一脸阴沉的盯着七楼,眼中透着阴狠恨意。
见几人狼狈下来,直接抬脚往那几人身上踹道:“丢人现眼的狗东西。”
众人一见到臭名远扬的郑昊天,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倒是不觉得奇怪了,此人为非作歹,行事张狂,在京城中,早已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眼下见他手底下的人被人教训至此,倒也觉得畅快,一个个唯有奚落嘲讽的份。
这时,忽有人一脸好奇得指着七楼道:“不知道七楼究竟是何人,竟也如此张狂。”
毕竟,郑家虽已败落,到底占了个爵位,郑家在京城,还是有些余威的。
今儿个楼上之人直接动了杀意见了血,这手段,简直比郑家那败家子还要来得凶狠毒辣。
又有人道:“能够定下广陵台七楼的人,定非等闲之辈。”顿了顿,又小声道:“毕竟,就连郡主都在人家手下吃了败仗不是!”
这人话音一落,只见端阳微微眯着眼,凌厉的目光直接往他身上一扫,那人一惊,立马朝着郡主作揖,一溜烟退下了。
端阳抿嘴往楼上看了一眼,道:“金琳,你去楼上瞧瞧,我倒要看看今儿个处处压本郡主的人究竟是何方人士!”
金琳犹豫了片刻,似乎想要劝阻,不过见这么多人在场看着,又不好相劝,犹豫了片刻,只撩起裙摆缓缓上了楼,不过上到一半,金琳脚步顿时一停,似乎整个人一惊,上到一半后竟然不上了,只抓着裙摆匆匆下了楼,跑到端阳郡主跟前匆匆耳语了一句什么,只见端阳一脸诧异的往楼上看了一眼,片刻后,只立在原地沉默了一阵,忽而冲众人道:“诸位,入座吧,少顷赛事要开始了。”
说着,直接甩了甩广袖,转身往里走,竟然就这么轻飘飘的将此事揭过了。
众人见了纷纷大惊,纷纷抬眼往七楼扫去,纷纷暗自猜测道,这楼上究竟来了一位怎样的贵人,竟然连一向刻薄刁蛮的端阳郡主都偃旗息鼓,不敢招惹。
众人如何想卫臻无心关心,她在见到楼下郑昊天那一刻,便立马紧紧拉着方静姝,冲其使了个眼色,方静姝会意,两人手拉着手,藏匿在人群中。
宴席上,男女分地而席,中间帘子遮掩,虽遮不齐全,到底将男女分开,算作避嫌。
一边郎君饮酒交谈,一边娘子们嬉戏说笑,有心者双方都能够听到对方说的话,见到对方的面容,对于情窦初开的郎君娘子们,此时此景,不失为世间美妙的画面。
端阳郡主落座后不久,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举目四望着,银琅见状,立马快步上前禀告道:“禀郡主,方家的方小娘子跟卫家的卫七娘子来了。”顿了顿,又稍稍指了指男子席位,道:“卫家大公子,郝家三公子,方家大公子也来了,在外头就坐。”
端阳原本神色意兴阑珊的,听到银琅的话,立马来了兴致,整个身子坐直了,只毫不避讳的抬眼朝着男子席位遥遥相望而去,人群中似的见到了那道影影绰绰的白衣身影,端阳定定地看了好一阵。
非但端阳,就连整个坐席上的娘子们都全部齐齐偷偷看去。
毕竟,卫家公子卫褚一表人才,飒爽英姿,在京城多为低调,虽并不最耀眼的那颗星,却也颇有些名头。
郝家家室自然不说,在整个京城是排得上头一份的。
至于方公子方修远,上回在端阳府可谓是一战成名,方才子的雅名在那日后早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引得无数娘子争相盼着,希望能够有幸得以一见。
故而,银琅的话在女子这边坐席间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端阳咳了一声,拉回了众人的视线,笑着道:“姝妹妹在何处?”
方静姝跟卫臻二人齐齐上前朝着端阳郡主行礼。
方静姝想到之前推却了卫家六娘子的相邀,想了想,只有些歉意的朝着端阳郡主及卫绾道:“原本该留在府里为亡母祈福的,可今日家父在外巡防,身为子女,心系父亲大人的安危,思来想去后,还是来了,还望郡主殿下,卫六娘子见谅。”
卫绾冲方静姝笑着点了点头。
而端阳非但丝毫没有在意,反倒是直接起身了,走到方静姝跟前,笑着拉着方静姝的手道:“早知道你要来,定当给你留个好位置。”
说吧,抬眼看了银琅一眼,银琅立马命人抬了一张交椅过来请方静姝上座。
然而方静姝步子却微微一停。
她是跟卫臻一起来的,可此处却只有一张坐席。
方静姝下意识的抬眼看了端阳一眼,端阳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只装作未曾留意。
而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后,纷纷心照不宣的噤声未言,并且将目光投放到了落单的卫臻身上,纷纷看起了好戏来
☆、169
卫臻只微微抿着嘴, 神色自若的立在原地,她微微眯着眼盯着端阳的背影, 只觉得上一世被羞辱时熟悉的感觉再一次朝她席卷而来。
上一世,是因为她蠢,她作死开罪了端阳郡主,故而惹人嫌恶,可是这一次,她分明跟对方毫不相干, 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端阳应该视她无物才是,如何会开始再次刁难于她?
卫臻一时微微有些想不通。
不过, 见端阳对静姝姐姐的态度过于热忱, 卫臻稍稍有些狐疑。
端阳郡主爱才,敬佩满腹诗书之人,可方静姝上一回虽在世人跟前露脸,论其在京城的名气,最多不过与卫绾齐名罢了,绝对不会高于卫绾,可端阳虽对卫绾不过是高看了一星半眼, 却万万没有到达如此地步, 更何况, 端阳向来心高气傲,除了对身份地位高于她的皇室之人乐意屈尊低头,上辈子卫臻还从未见过她对何人这般爱护过, 甚至隐隐有了几分讨好之意。
堂堂郡主殿下竟然会无故对一个小小的父母官宦之女行讨好之事儿?
尤是卫臻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了。
除非——
除非端阳真正想要讨好的不是静姝姐姐。
那么,又会是谁?
卫臻心里似乎模模糊糊的有了答案,却一直难以置信。
直到,方静姝的声音将她拉回了视线——
“兄长!”
方静姝忽而快步走到了卫臻跟前,拉着她的手,一同转身。
卫臻定睛一看,只见方修远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帘子后,正微微背着手,立着朝着她们这边淡淡看来。
方修远一过来,只见所有女眷全都激动了——
“快看,快看,快看方公子!”
“这便是传闻中的方公子啊!”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便是此人啊,不愧是天下第一才子!”
“好后悔上回郡主的赏花宴未能够亲临,早知道那日方公子作评,便是爬要爬过去啊!”
所有女眷全都窃窃私语着。
端阳郡主面色一喜,也跟着大步走了过去,朝着帘子外头的方修远微微福了福身,笑着道:“方公子的名讳如今在整个京城如雷贯耳,在场的娘子们对公子纷纷钦佩不已,今日一见到公子,各个乐开了花,公子可要过来,给咱们这些小娘子们见过礼,好让上回未能得以一见的小娘子们认认人,全了一份遗憾之心啊?”
端阳直言不讳的相邀道。
端阳郡主话音一落,只见对面男子席位上纷纷抗议道:“满京才俊在此,缘何郡主只点修远兄一人,郡主偏心,偏心,大大的偏心啊!”
对面的郎君们纷纷闹开了,出现嬉笑打趣道。
端阳神色微微一热,嘴上却依然义正言辞的笑话道:“满京才俊又如何,第一才人也只不过一人而已,什么时候你们打败了方公子,什么时候自然会得到众人的青睐!”
端阳郡主话音一落,便见座位中央的楼瑾欢笑着附和道:“郡主说的极是,第一才人只有一个,有本事拿出真本事来!”
“就是,就是!”
娘子们娇嗔附和,郎君们气不过的开始讨伐辩护,一时间,整个七楼的气氛十足热烈,最终,有人笑着长叹一声:“唯有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长鸣兄,还是乖乖认输吧。”
群舌交战,赢得向来是女子这一方。
何况,大俞的男子疏阔爽朗,谦逊有礼,万万不会跟女流之辈计较争论,不然,岂不会被世人笑话死。
一场激烈交战,终于欢乐落幕。
这时,方修远终于缓缓朝着端阳郡主及所有女眷作了一揖,道:“郡主见笑了,诸位娘子们谬赞了,方某不才,岂能过去叨扰,此于理不合。”说罢,又淡淡道:“家妹不胜酒力,也鲜少参加过此等宴会,方某怕她落了笑话,特意过来叮嘱一番,望诸位见谅。”
说着,直接冲着方静姝及卫臻二人道:“你们两个快入座吧,美酒虽好,莫要贪杯。”
说着,朝着端阳郡主点了点头,直接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了。
方修远走后,有娘子们一脸羡慕的看着方静姝道:“姝妹妹,有此兄长,夫复何求,此生何惧?真真叫人酸掉了牙!”
端阳一直立在原地,目送方修远的身影落座,这才缓缓回过神来,想起之前方修远的话,看到今儿个男子女眷虽分座而席,却如坐一堂,两边的一举一动都尽收对方眼底,想了想,只淡淡瞥了方静姝身边的卫臻一眼,淡淡道:“二位娘子们入座罢。”
说着,抬眼看向身边的银琅一眼。
银琅会意,立马又加了一张坐席,放在最末尾处。
一场虚惊不漏痕迹的掠去。
卫臻落座后,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远远地抬眼看了端阳一眼,顿了顿,又扭头往隔壁男子席位处的方修远身上淡淡的看了一眼,对方似乎有所察觉,卫臻看过去的时候,方修远的目光恰好投来,两人的目光撞到了一块儿。
卫臻眉头微蹙,飞快收回。
方修远眉头也跟着紧了紧,只将目光落在卫臻的背影上,若有所思的看了一阵。
宴席上,郎君们左不过喝酒聊天,料到兴起时,有人忍不住对酒高歌,畅饮诗词歌赋了起来,而女眷们这边凑一块儿,闲聊的无非皆是些八卦趣闻,外加齐刷刷的阿谀奉承。
对于卫臻而言,这样的场合无趣得紧,好在,没坐多久,外头鼓声阵阵,龙舟赛事正式开始了。
一时,室内所有人全部齐齐起身,追随着郡主的身影来到了外头的楼台处,登高望远,观望比赛。
龙舟赛事的位置就在江心处,正对着广陵台,广陵台是观看赛事的最佳场所。
此番参赛的对手有西北的附属国西凉国,有北方的突厥丹疆,有南边的南楚三国派来的战队,西凉、丹疆两地在北方,马背上的民族,擅长骑马射箭,大多都是不懂水性的旱鸭子,不过他们孔武有力,大概早有准备,早已习得水性,并苦练了数月,不容小觑,而南方的南楚自幼生长在水边,十分熟悉水性,船只是他们的生存的工具,亦是不小的对手,这个三支龙舟队伍纷纷来势汹汹,不可轻视!
四支队伍两两比赛,胜者进入下一轮,第一轮,大俞对上南楚。
两支队伍上的口号声震响整个护城河,混合着激烈的鼓声及两边河道上数以万计的百姓欢呼助威声,只觉得将天地都给唤醒了似的——
“快看,快看,那个头戴明黄头巾之人便是太子殿下,果然威风凛凛,龙凤之姿!”
“太子殿下亲自参赛,定当一呼百应,带领咱们大俞将南楚那帮南蛮子给打得落花流水的!”
“太子加油!”
“大俞加油!”
广陵台上,不知何人扯着嗓子呐喊,不多时,楼下百姓纷纷响应,整个护城河沸腾了起来,直到——
“啊啊啊,赢了,赢了。”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势浩大得,差点儿要将整个广陵台给掀翻了。
就连赢了比赛后,一向娴静稳重的卫绾都微微红着脸,直接抱着卫姮激动的跳了起来,直到,卫绾的目光无意间对上了卫臻的目光,卫绾愣了愣,立马松开了卫姮,佯装神色自若的观赛着。
卫姮扭头看了一眼,看到卫臻后,白了她一眼,道:“你不去瞧比赛,瞧咱们作甚!”
卫臻淡淡的笑了笑,道:“九妹妹自然比比赛好看。”
卫姮被卫臻堵得无话可说,只觉得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顿时朝着她做了个难看的鬼脸,却将卫臻逗笑了。
笑着笑着,又忽而觉得有些无趣了起来,因为她早已经知道,这场比赛,大俞最终大获全胜,她无须为国担忧,所有人都在为太子欢呼呐喊,诸不知,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却是最讽刺的字眼。
“姝姐姐,我去那边转转。”
立在人群之外默默看了一阵后,卫臻跟方静姝打了个招呼,然后,沿着广陵台外圆形的楼道一直缓缓走到了广陵台背面。
此时,整个街道全都空了,数十万人全部都在围观比赛,全部都沉浸在热闹得盛世之中。
唯独,卫臻一人游离在了世人之外,心里有些孤寂,却又觉得十分平静,有种超脱远离这世间一切烦扰糟杂之感。
远远看到卫臻落单,方修远挑眉,正欲跟上去,却不想,正在这时端阳郡主忽而走了过来,拦在了跟前,笑着冲他道:“公子觉得方才的赛事可还精彩?”
方修远眉头顿时皱起,顿了顿,淡淡道:“精彩至极。”
说着,正要绕过端阳郡主而去,却见端阳立马又道:“端阳有一事相扰,不知公子可否相助!”
方修远一时被端阳堵住了。
而另外一边,卫臻双手撑在护栏上,静静地眺望着远处,目光搜寻着卫家的方位,一时没有留意到危险正在一步一步向她悄然靠近
☆、170
“主子, 外头起风了, 咱们进屋罢。”
“主子,您瞧, 身后那鼓声阵阵, 士气磅礴,咱们大俞肯定要赢了。”
冬儿见卫臻忽然间神色不明,一时有些担忧。
此时,广陵台的另外一边, 大半个京城的人全都沸腾了, 所有人全部抿着呼吸,丝毫不敢错开半眼, 甚至有人远赴千里, 只为了如今这一眼, 如此盛世一举,所有人都挤破了头想要有幸一见,只不知一向喜欢热闹的主子今儿个怎么变得蔫蔫的了。
冬儿正欲想方设法的劝阻着, 却见卫臻嗖地一下缓过了神来,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冲她笑了笑, 一身轻松道:“好吧, 那进屋罢。”
冬儿立马一喜。
两人一前一后转身, 却在转身后的那一刹那,主仆二人齐齐后退了一步。
只见百步之外的圆形楼台上,郑三郑昊天两手叉在腰上, 就跟螃蟹似的,正在大摇大摆的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边走,边撸着袖子,一脸阴恻恻、色眯眯的,身后领着两个小厮扮相的模样,其中一个脸上鼻青脸肿的,就是刚才在六楼闹事的那群奴才。
对方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卫臻愣了片刻,拉着冬儿就往后跑,哪知,刚一转身,只见后头也同样被人堵住了,两个小厮撸着袖子,堵住了另外一条通道。
此时,广陵台的另外一侧鼓声阵阵,正到了一决胜负的关键时刻,所有人全部屏住呼吸将所有的心思放在了比赛上,尚无一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形,况且,广陵台占地面积十分大,便是绕着整个楼兰跑一圈都要跑上半刻钟的时间,别说对面吵闹不堪,便是空无一人时,她们喊起来怕也无人听到。
看着郑昊天那架势,卫臻微微眯着眼,面上微沉。
这时,只见冬儿张开双臂一把挡在卫臻身后,冲着越走越近的郑昊天道:“你们是何人,你们···你们意欲何为,别过来啊,你们给我站住,再过来,我····我喊人了!”
郑昊天用大拇指顶了顶鼻子,舔了舔嘴,哈哈大笑道:“你喊啊,便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得到。”顿了顿,又摸了摸下巴道:“作甚?嘿嘿,不作甚,就是想要寻你们家娘子逗逗趣,好好玩一玩儿。”
郑昊天边说着,边搓了搓手,说这话时龇着牙,只见他咧着嘴,眯着眼,在配上他的举止动作,一脸猥琐色、情。
冬儿听了差点儿跳了起来,只一脸勃然大怒道:“我家娘子···我家娘子可是卫家的,是被端阳郡主请来参宴的,你要是再过来,我···我们整个卫家跟你势不两立。”
冬儿一边说着,一边护着卫臻不断往后退着。
郑昊天就跟听了天书似的,笑得浪荡无比道:“哈哈哈,还整个卫家,甭以为小爷不知道,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庶女,若是小爷想要,你们卫家保管巴巴将人给小爷亲自送上门来,你信是不信?”
顿了顿,又道:“你喊啊,小爷巴不得你将所有人都喊了来,那样,所有人就都晓得你家娘子偷偷勾引小爷要跟小爷私会的事儿了,这样的话,保不准你们卫家会将你们家小娘子送过来给小爷我当妾的,你放心,若是你家娘子过来,伺候小爷伺候得舒坦爽快的话,小爷会赏她个贵妾的名头的!”
说着,舔了舔嘴巴,笑眯眯的冲冬儿身后的卫臻道:“楼兰仙子,你觉得怎么样?”顿了顿,又乐不思蜀道:“楼兰仙子将来若是给我当了小妾,小爷便成了名动京城的第一人了,哈哈哈。”
郑昊天说着,已经来了卫臻的跟前。
冬儿被他的这番厚颜无耻、恶心至极的话给气得肺疼,只恨不得跳起来口咬了他,可是身后是卫臻,她只牢牢将人护着,片刻不敢离开。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挺衷心的。”郑昊天挑眉看了冬儿一眼,用手往冬儿脸上摸了一把笑得色眯眯道:“小爷不介意你们主仆二人共侍一夫。”
说着,哈哈大笑,却忽而一把抓着冬儿的胳膊,将人往外拉,边拉边眯着眼道:“起开,今儿个先让小爷跟你家娘子好好玩玩,回头再来疼惜疼惜你,别急——”
却不想,拖到半路上,冬儿抬脚就往对上胯、部用力一踹。
郑昊天顿时疼得嚎叫一声,抬手啪地一下就往冬儿脸上狠狠抽了一下,力气大的,一把将冬儿抽倒在了地上,眼看着他要一脚踹上去,下一瞬,郑昊天捂着身体疼得直往后倒,卫臻毫不留情的补上了第二脚,正中靶心。
踹完,卫臻拉着冬儿便往后跑。
“贱人,给小爷抓住那两个小贱人,今日小爷不将你们两个小贱人弄死,小爷不姓郑!”
郑昊天一边痛苦哀嚎,一边咬牙切齿的嚎叫着。
卫臻知道避无可避,可还是想孤勇闯关,这也是唯一的办法,她私下将头上的簪子悄悄藏于袖中,在前面那两个小厮过来抓她们的时候,嗖地一下一把快准狠的直直刺在对方腹中,一人倒下,正要去刺第二个人,却不想,对方一把将她手里的簪子劈下,卫臻另外一只手飞快的洒出一把脂粉,直接喷晒进了对方眼里,对方疼得捂眼倒地,卫臻拉着一脸发懵的冬儿便跑,却不想,一路跑着,好不容易跑到了出口,只见守在出口处的两名粗壮的小厮举着大刀咬牙围堵了过来,身后,郑昊天一把抓着卫臻的头发,往她脸上恶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揪着她的头发道:“小贱人,老子今天受足了鸟气,没想到好不容易遇着了你个小贱人,竟然还被羞辱,今儿个小爷不让你求爹爹告奶奶,小爷跟你姓。”
说着,郑昊天微微弯着腰捂着肚子,冲着那两个粗壮小厮大喊一声:“将人给老子绑了,难得遇着了个如此极品的小雏儿,今儿个小爷要好生消遣消遣!”
两个小厮领命要来绑卫臻。
眼看着对方一人要伸手往她脖子后劈,卫臻大喊一声:“你敢。”说着,卫臻只咬牙恶狠狠地盯着那名小厮,道:“我可是二爷的人,我背后可是有二爷撑腰的,你想你们全家被二爷灭门吗,想的话,你就动手试试。”
那个小厮愣了愣,举着僵硬的手一把僵在原地。
卫臻见状,只扭头咬牙看向郑昊天,道:“郑三,你识相的话最好放了我,不然,二爷定当踏平了你整个侯府,你信是不信?”
卫臻一脸趾高气扬,那气势一瞬间简直比端阳郡主来得还要足,非但手底下的下人,就连郑昊天也见到卫臻微微眯着眼,一脸凶恶的盯着他的眼神时,也一时怔了片刻。
卫臻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娘子,人畜无害,可人畜无害的背后,却曾藏着一颗阴险恶毒、不可一世的嘴脸,曾经有多少人见了她心惊胆战,怕得浑身哆嗦,牙齿打颤,她耀武扬威那会,这世间怕是还没有郑昊天这一号人呢。
郑昊天愣了片刻后,慢慢缓过神来,只冷笑一声,咬牙道:“二爷?呵,老子跟那孙子不共戴天,老子正愁找不到这浑人,既然你是那孙子的人,呵,那正好,看来,你这个小贱人,老子是不要都不行了。”
说着,郑昊天只咬了咬牙齿,一脸厌恨道:“你放心,等用完了你个小贱人,小爷亲自将你给咱们那位二爷送去。”
说着,郑昊天大手一挥,道:“还愣着干什么,要小爷亲自动手不成?”
身后两个小厮一拥而上。
卫臻立在原地,连躲都没躲一下,只冷笑一声道:“看来,你不但想自己找死,你还想要拉着你们郑家九族族人一块殉葬。”说着,卫臻直接将两手递到了一个小厮手里,道:“要绑就快绑,反正你们所有人也都活不了几天了。”
郑三听了卫臻的话,微微眯着眼,不知道她在故弄什么玄虚。
一旁的小厮却各个有些心惊,道:“公子,那二爷到底是什么来头。”
郑三道:“管他什么来头,这个小贱人精明着呢,别听她胡言乱语,将人给我绑了,将小嘴堵上。”
在对方给卫臻上绑之时,卫臻只轻飘飘的对着郑三说了两个字:“元煌。”
郑三眯着眼,看着她道:“你说什么?”
卫臻道:“我家二爷姓元名煌,元又为天,天家的二子,当今二皇子殿下,你确定,要与他作对么?”
☆、171
大抵是卫臻底气太足, 又大抵是她这番话太过惊天动地,一时将郑三给唬住了,只见郑三阴着脸, 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眼里明明怒火喷张, 却又隐隐有些不敢造次。
“怎么?不信?”卫臻淡淡道:“不然你以为有人在皇城根下如此胡作非为,且处处挑战皇家权威尊严,为何就一直没人敢管?就拿你郑三爷来说, 你敢在自己名字前加个天字么, 即便你敢, 你们郑家敢么,怕是御史的弹劾奏章一早便压得你们家老侯爷身上直不起腰来了,也不想想, 这背后到底有何缘故?”
卫臻轻蔑的看了郑昊天一眼,顿了顿, 又道:“以往你在二爷跟前打转,二爷就当你是阿猫阿狗,懒得跟你计较, 没曾想你竟如此胆大包天,处处触碰他的逆鳞, 皇子之怒, 你莫不是想亲尝么?”
卫臻越说越有底气,微微板着脸,通身霸气侧漏, 好似真就像有那么回事儿似的。
郑三跟前的一个小厮听着听着身子渐渐矮了下去,头上开始冒虚汗,边擦汗边凑到郑三跟前小心翼翼道:“我的爷,不若···不若今儿个算了吧,您今日本就在广陵台闯下了大祸,回去侯爷一准会怒火滔天的,回头若是惹下那二皇——”
二皇子三个字,那小厮都不敢当众说出来,只立马嗖地一下将那个名讳隐了回去,不由有些瑟瑟发抖道:“小的可听说过,那位···那位可是个敢逆天而行的主,往日里在京城,无论哪个提及那位的名讳都会被巡防营的人给叉走,咱们若是惹下这桩祸事,可是要连累整个侯府的啊!”
小厮苦口婆心的劝阻着。
郑三这个猪脑子虽然遇事冲动,不管不顾,容易狗急跳墙,可在京城能够存活至今,却也一直知道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东西不该碰,不然,他一早就被碎尸万段了,听了小厮的劝阻后,郑三只走到卫臻跟前,伸手一把用力的掐住她的下巴道:“要是让小爷知道你骗我,小爷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安生!”
说吧,暗狠的看了卫臻一眼,一脸憋屈的甩了甩袖子,冲众人道:“走。”说着,一脚踹在小厮身上,咬牙道:“狗奴才,敢挡住你爷爷的道,找死不是!”
边踹着,边一路骂骂咧咧一脸怒火滔天的去了。
一直待郑三等人走后,卫臻身子微微一晃,原本直挺挺的身子一下子陡然倒塌了似的,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全身发软。
冬儿之前被人摁住了,这会儿得了自由,立马跑过去将卫臻扶着,随即,低头凑到卫臻手上,咬牙一口一口将绑在她的手腕上的绳索给咬开,嘴里隐隐带着哭音道:“主子,您怎么样,疼不疼。”顿了顿,又咬牙道:“郑三那个浑人,竟敢在光天化地之下试图掳走主子您,简直是胆大包天,主子,咱们赶紧回府,找大老爷找老夫人给您做主去!”
冬儿生怕那瘪三去而复返,拉着卫臻就要跑。
然而卫臻此时此刻却双脚有些无力,微微扶在护栏上,歇了片刻。
她方才嘴上说的冠冕堂皇、霸气侧漏,可实则心里一片心虚,因为,她嘴里的每个字全部都是临时胡诌的,里头破绽十足。
譬如,那二皇子不是被拘禁在九王爷的别苑里了么,如何敢在外招摇行事儿。
又譬如,她不过一届小小庶女,刚入京不久,又是如何跟二皇子殿下扯上关系了?
这里头哪哪都说不通,不过是借着二皇子的名头暂时将对方唬住了。
而那郑三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卫臻比冬儿知道得要多,前世还是她替他做的媒了,他十分变态,专门爱残害幼女,他手底下弄死的小姑娘甚至是小郎君怕是连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郑三那厮不敢开罪权贵,残害的全部都是些孤苦无依、或身份低贱的小老百姓,亦或是卫臻这样身份低下的庶女,所以,这辈子卫臻才百般忌惮那厮。
如若今日无法脱身,自己怕是真的会被对方残害了。
光是这样想着,心里都一阵后怕。
待稍稍平复了一阵心情后,卫臻冲冬儿道:“冬儿,今日之事,万万莫要跟任何人提及,甭说祖母、大伯,就是连殷红姐姐都万万不能提起半个字,懂吗?”
卫臻一字一句道。
冬儿咬牙道:“难不成就让主子您白白咽下这个恶果!”
卫臻咬牙道:“我虽年纪小,可翻了年马上十二了,女子名誉重要,万万不可与郑三那厮扯下任何关系,何况,今日我冒昧的提及了二皇子的名讳,这个名讳在整个京城都是禁忌,还是莫要平白惹事的好,至于那郑三——”卫臻咬了咬牙道:“他日后不惹我最好,日后再纠缠不止,我也有法子让他不好过!”
卫臻微微眯了眯眼,神色一冷。
冬儿忙不迭称是,顿了顿,忽而想起了什么,冬儿边替卫臻整理着凌乱的发鬓,边忍不住问道:“对了,主子,方才你提及的那位二——”
话还没说完,忽而听到一道爽朗的笑声在周围响起:“好一个我家二爷,哈哈哈,真真笑煞人也!”
那道声音激昂肆意,如绵绵春风,又似雷神阵阵,疏阔又爽朗,哑然又绵延,冷不丁的就在整个空中飘荡着。
卫臻跟冬儿两个面面相觑。
“谁?”
冬儿顿时一脸警惕的护着卫臻,跟只受了惊的老母鸡似的,忙不迭左右查探,然而看来看去,整个楼道上分明空无一人。
这时,又听到一道慵懒的声音平白无故的响起,淡淡笑着道:“卫家七娘子真真秒人一个也,不知可否有幸请得七娘子饮茶一杯。”
对方的声音仿佛从空中飘荡而来。
卫臻微微抿着嘴,狐疑的抬头往上看去,上面是七楼,整个广陵台最高的楼层,声音似乎正是从上头传来的。
对方话音一落,还不待卫臻有所回复,只见一道手持长剑,面目清冷的护卫模样的人忽而从七楼一把跃下,直直落在卫臻身前,冲卫臻淡淡道:“我家主子有请。”
然而还不待卫臻反应过来,只又听到耳边响起了一句短促的声音:“得罪了。”
然后,卫臻整个身子凌空了,被人拎小鸡似的,一把从六楼拎着跃到了七楼。
“主子——”
“娘子——”
整个六楼,只剩下冬儿惊恐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
☆、其他类型重生之卫七
待卫臻站稳后, 只见眼前站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公子哥, 对方一身大红华服加身, 相貌俊朗,风姿雅量,稍稍有些虚胖,脚步虚浮, 尽管双眼带着笑,可眼神却无端锐利, 此时此刻手里执了一柄折扇, 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正直勾勾的盯着卫臻瞧着,眼神中带着些许好奇, 及些许戏谑。
卫臻面上一惊, 此人正是前不久在灵隐寺山路上遇到的熟面孔, 九王爷元阊是也。
原来七楼的人竟然是九王爷,难怪方才在底下就连端阳也偃旗息鼓,九王爷可是整个皇族中最逍遥霸道的主, 别说端阳郡主, 就连太子元翎见了都是头疼不已的。
“口齿如此伶俐, 本王····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妙龄娘子, 没想到竟然是个如此小的小女娃娃,真真叫人惊讶得很啊。”
卫臻在注视着九王爷的同时,九王爷元阊也在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卫臻,将卫臻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后, 九王爷忽而将目光投放在了卫臻双眼上,似乎有些疑惑道:“咦,好熟悉的眼睛,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说着,九王爷朝着卫臻走近了半步。
卫臻立马往后退了小半步,听到冬儿在楼下拼命紧张呼喊,卫臻赶忙趴在护栏上应了一声,随即冲九王爷一脸天真道:“那日在去往灵隐寺的路上遇到你了。”顿了顿,只微微歪着脑袋一脸狐疑道:“那日家中六姐姐猜测这位哥哥是当今九王爷,不知哥哥可是?”
此时的卫臻一脸天真不知世事,无论是表情还是话语都与她这个年龄相差无异,与方才在楼下大战郑三时的气势不可同日而语。
“你觉得呢?”
九王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卫臻忙鼓着脸道:“臻儿不知。”说着,细细打量着元阊,上上下下看了又看,道:“看着像,又不像。”
九王爷顿时兴致大起,道:“哦,此话怎讲?”
卫臻想了想,道:“听闻九王爷生有三头,长有六臂,高有九尺,身宽三尺,生得可恐下人,甚至还饮人血,任谁见了都会吓破了胆子的,可哥哥眼下看着眉目慈善,一脸笑意,一看就是那家府上的贵公子,定然不是世人嘴里描绘的那个罗刹王爷。”
卫臻似天真似真诚的辱骂及拍着马屁。
辱骂是因为元阊有别于旁的皇家子弟,他不拘一格,性情疏阔,不喜循规蹈矩之人,前世卫臻辱他骂他,他反而对她十分喜爱,有事无事喜欢过来寻她这个侄媳妇儿说话喝酒聊天,直言跟她吵架大战三百回合都不觉得累,反倒是十分快哉,而那些循规蹈矩、一板一眼的人皆成了他眼中的无趣之人。
至于拍马屁么,这辈子的卫臻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她可承担不起辱骂王爷之罪。
先礼后兵,料九王爷不会对她这个小女娃娃如何。
果然,她的一番话顿时将九王爷逗得哈哈大笑,九王爷单手撑着围栏,笑得快要弯断了腰,只乐不可支道:“我才知,这番言论竟然是形容当今九王爷的,哈哈,有趣,当真有趣,不过——”九王爷笑着笑着又看向卫臻道:“如若我当真是那个罗刹,你当面如此热议我,就不怕我饮了你的血么?”
九王爷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卫臻沉吟了一阵,如实道:“是你问我才说的,况且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我不过是将世人的话转述了一遍罢了,我说了要遭九王爷处置,我不说又怠慢了九王爷,横竖结果都一样,我又该如何。”
卫臻摊了摊手,有些无奈道。
“有趣,真真有趣。”王爷听了卫臻的话后,仿佛对她十分感兴趣,不多时,只将扇子一收,往她头顶上敲了敲,道:“如此有趣的小娘子,本···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卫臻想了想,道:“不知这位哥哥将我拎上来,究竟所为何事?”说着,有些担忧的朝着楼下看了一眼,道:“我家侍女急得不成样子了,若是这个哥哥无事的话,可否将我放下去,端阳郡主在楼下设宴,宴会马上便要开始了,家里的兄姐寻不到我,会着急的。”
听着外头响彻天际的鼓声,卫臻猜测护城河里的比赛该结束了,不消片刻,太子元翎许会登场,她实在不想遇到,因遇到了郑三一事儿,卫臻不想在此处逗留了,只盼着快快下去跟静姝姐姐告个别,好提前回府。
“不急。”九王爷摇着扇子看着她,忽而似笑非笑道:“你一口一个‘我家二爷’,如今你家二爷就在屋子里头高坐着,怎么,就不想进屋给你家二爷见见礼,报报平安么?”
九王爷说着,目光透过窗子往屋子里淡淡瞥了一眼。
卫臻下意识的顺着往屋子里瞧去,只见此时此刻身后的窗子大开,目光往里瞧去,屋子里的物件摆设顿时一览无遗,室内的陈设要比六楼的奢华雅致许多,只见屋子设置的桌椅,摆放的书画、摆件处处透着精细,临窗的小几上摆放着一座矮鼎香炉,香炉缓缓燃着,鼻尖的龙涎香迎面扑鼻而来,七八步开外的地方设乐一座矮屏,屏风上画了一支腊梅,笔锋劲道十足,不过寥寥几笔便将腊梅的风骨跃居屏上,而屏风后设了一方矮几及几个蒲团坐席,透过影影绰绰的屏风,似乎看到屏风内坐有一人,仅仅只透过若明若现的剪影,似乎就可以看出对方身形高大、英武雄浑,是个男子身形,此时此刻,有袅袅雾气从屏下蔓延而出,由此可见对方正在饮茶。
卫臻大惊不已。
她立在这里这么久,竟然没有发现屋子里有人。
而那人竟然是···二爷?
九王爷身边的“二爷”,由不得卫臻不多想。
她方才不过是满嘴胡诌吓唬郑三的,可此时此刻,她的满口胡言乱语不由将自己吓得当场愣在原地。
“小娘子,请。”
九王爷收起了折扇,笑眯眯的冲卫臻做了个请的手势。
而卫臻的双脚就跟被钉在了地板上似的,如何都不敢挪动
☆、173
里头当真是···那位?
可是那位可是谋逆之人, 被陛下幽静在了九王爷的别苑里, 如何出现在了此处?
传闻中真正的生有三头, 长有六臂,高有九尺, 身宽三尺, 生得可恐吓人,甚至还饮人血,嚼人骨,任谁见了都会吓破了胆子的魑魅魍魉啊!
她方才不过是借着坊间对二皇子的传言,故意安排在九王爷身上的,没想到, 真正的主人就在此处?
二皇子何等人也,整个京城上下哪个敢私下结交私下议论,她方才不过是情急之下不得不搬出了那位的大名吓唬郑三, 那是因为她料定那位不可能在外头抛头露面,何况, 她初入京城,又是个小娃娃, 说的话如何会作数, 可是那位真人如果当真在此的话,今日卫臻密会二皇子一事若是被传了出去, 他日卫家勾结逆臣贼子的传言怕是要随之而至了。
卫臻只立在原地如何都不敢动。
九王爷回头笑着看了她一眼,道:“怎地?难不成本人面子小,请不到七娘子不成?”
这个七娘子一词, 明明白白的道破了卫臻的身份。
卫臻面上一讪,顿了顿,只讪笑道:“哪里,九···这位哥哥见笑了,只因我出来已久,跟好友相邀,眼看到了赴约的时辰,要不,今日哥哥放了我,改日得了闲,我专门前去拜会?”说着,不待对方回复,卫臻立即朝着九王爷福而来福身子道:“那小七先行一步了。”
说完就要走,结果一转身,就看到方才拎小鸡似的将她拎上来的那位护卫挡在了她的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并伸手朝着屋子里指了指,面无表情道:“请!”
九王爷见了顿时哈哈大笑,直接摇着扇子往里去了。
卫臻微微抿着嘴,心中暗恨,可却也不得不跟着往里走。
屋子里茶香袅袅,宽敞通亮,整个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好似空无一人,安静得能够听到每个人的脚步声。
待绕过大厅,走进里头的中堂,只见整个中堂的摆设十分雅致疏阔,一进去一抬眼,远远地只见十几步开外的镂空隔断两边各设了一座青布幔帘,幔帘从两旁勾起,幔帘里便设了那一座席地而设的蒲团小几,小几一旁坐着人,露出了一片黑色的衣角,卫臻跟在九王爷身后,听到九王爷边走边笑着冲里道:“小二,我可将‘你的人’给领来了。”
九王爷戏言调侃。
卫臻跟在他身后是心跳如雷,听到元阊嘴里这话,只恨不得像上辈子那样,跑过去削他一顿才好。
眼看着九王爷正要踏入,却未料在此时此刻,忽见两个暗器飞快的从里飞出来,正好打在幔帘的两处挂钩上,挂钩滑落,幔帘散落,就跟两扇门似的,缓缓合上,瞬间将里面与外面隔绝成了两间屋子。
九王爷被直接挡在了外面,他似乎微微愣了一下,不多时,只用扇子挑起了幔帘一角凑过去往里看了一眼,冲里头的人挑眉道:“哎,你这是作甚,方才不是你站在外头在瞧好戏,瞧得兴致冲冲的,如今我将这出戏的唱戏人给你请上来了,这会儿你怎地说翻脸就翻脸——”
九王爷兴致勃勃说着,说到这里,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个碧绿色的玉瓷杯从里头飞快的扫射而来,直夺九王爷面门,九王爷吓了一跳,立马撑开扇子挡住面部往后闪身躲闪。
幔帘再次合上。
九王爷一身狼狈的被隔绝在幔帘外。
里头却悄无声息,一片寂静无声。
卫臻微微低头站在外头,大气不敢出一下,虽然没有见到里头的人,不知里头是何情景,可是隔着一道若隐若现的幔帘,好似有一股冰冷威厉的杀气从里头直接射出,对方气场太过强大,以至于就连前世见识多广的卫臻都有些不敢靠得太近。
到了此时此刻,卫臻几乎可以确定里头是何人了。
九王爷嘴里的那一声“小二”,以及,敢对当今九王爷恭亲王,整个大俞,除了当今圣上,
怕是难以有人赶在九王爷跟前如此放肆,若说非有,怕也唯有当年那位祸国殃民、为世人所恐惧所胆寒的二皇子元煌了。
而前世在太子府耀武扬威了整整六年的卫臻,几乎见过了所有皇家贵人、王孙贵胄,唯独对于传闻中那位美得妖冶、狠得嗜血的二皇子是一回都未曾见过,仅仅只远远地在后花园瞻仰过对方的一个背影。
没想到重活一世,倒是与这位大魔王遇着了。
卫臻心里忐忑又好奇。
九王爷虽有些狼狈,不过好似并不在意,似乎对于这样的场景早已经习以为常,只合上扇子,理了理衣襟,冲里头阴阳怪气的说了句:“有小娃娃在场,莫要吓坏了小娃娃。”
说着,转身笑着冲卫臻道:“你家二爷历来便是这幅臭德行,想来小娘子应当有所耳闻,且他长得恐怖如斯,不喜在人前露脸,小娘子莫要见怪。”
说着,长臂一挥,冲着屋子外头唤了一声:“阿邺。”
话音一落,方才那个冷面侍卫立马闪身进来。
九王爷冲其道:“摆两张坐席来,我要招待小娘子。”
护卫领命而去,片刻后,派人直接将一应交椅案桌摆设在了幔帘的另外一边,两边隔着一道薄薄的纱帘,分庭而席,各不相扰。
“我与你家二爷相识已久,竟然不知他何时收了条这么小的小···嗯···小尾巴。”
九王爷原本想要继续戏言几句,可见身后的小女娃娃瞪着圆鼓鼓的双眼盯着他,九王爷便下意识的将那句什么什么改成了小尾巴,说着,端起茶碗,啜了一口茶,道:“你放心,有你家二爷在,方才在楼下欺负你的小瘪三肯定讨不了好,你家二爷素来是个护犊子的。”说着,忽而想起了什么,有些诧异的看着卫臻道:“对了,你人都进来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过去跟你家二爷见个礼,报声平安,是不是有我这个外人在此,不方便?那要不我先避避嫌?”
九王爷摇着扇子,笑眯眯道。
嘴上这么说着,却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打从进屋起,他就学着卫臻之前的话,就跟鹦鹉学舌似的一口一个“你家二爷”,分明是故意埋汰人,故意看人笑话的,卫臻心里气得要命,可在九王爷的怂恿下,卫臻却不得不起来招呼。
她偷偷朝着纱帘里瞄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又很快收回了视线,良久,强制压下心里的紧张与戚然,朝着里头缓缓福了福身子,小声问候了一句:“见···见过二爷。”
声音有些小,显得整个人怯懦无害。
然而里头没有半点动静,卫臻如‘站’针毡
☆、174
屋子里如同死一般的寂静无声。
偏偏外头热闹非凡, 因为大俞赢了龙舟比赛, 外头老百姓们欢呼声鹊起,一里一外,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更加衬托得屋子里的寂寥无声,时间一久, 显得静得有几分诡异。
之前那个九王爷叽叽喳喳,跟个炮仗似的, 说个不停,偏偏到了现在彻底安静了下来, 只用扇子悠哉悠哉的扇着,一脸慵懒的倚靠在椅子上, 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卫臻不由用力的攥紧了手指头, 飞快的往帘子里看了一眼,踟蹰良久, 终于再次小心翼翼开口道:“方才的事, 多谢···多谢二爷···”顿了顿,又伶俐的改口道:“多谢二位哥哥的帮衬,小女子感激不尽。”
说着, 再次朝着帘子里头的人福了福身子,顿了顿, 也难得朝着外头的九王爷福了福身子。
九王爷将扇子一收,挑眉意外的看了卫臻一眼。
卫臻又道:“我方才出来的急,未跟家姐及兄长报备, 如今出来的时间已长,家姐及兄长若是不见了我的人影该着急了,二位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知二位哥哥家住何处,回头待我归家禀了家父,定让父亲携礼登门拜谢。”
二皇子身份特殊,又加之如今被禁在九王爷的别苑,卫臻料定此刻对方不便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而卫臻也并不想跟二皇子及九王爷扯上什么劳什子关系,她时时刻刻只想快些逃离这里。
然而此话一出,只见九皇子捏着扇柄往手心里敲了敲,似笑非笑的看着卫臻道:“一口一个你家的二爷,你竟然不知他家住何处?”
说着,又笑眯眯的看向帘子,挑眉道:“喂,那个谁家的二爷,你也太不地道了,人都已经给收了,干嘛藏着掖着,瞧瞧,如今还得劳烦人家小姑娘主动张口询问,未免也太不厚道了些吧?”
九王爷满嘴打趣。
卫臻听了,脸胀得通红。
他还以为卫臻年纪小,听不太懂,竟然丝毫不作避讳,什么叫做“人都已经给收了”,他借故打趣卫臻,实则分明是为了看帘子后头那人的好戏。
九王爷话音一落,不多时,只见帘子一侧被人从里掀开,下一瞬,一道一身黑色锦衣的男子从里走了出来,男子单手抱着胸,胸前抱着一柄长剑,年纪不大,二十上下,面色清冷,无一丝表情,关键是,跟刚才那个叫“阿邺”的九王爷的下属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这名男子左眉眼处有一枚醒目的刀疤,男子大步走了出来,立在九王爷跟前,冲九王爷一字一句道:“主子说了,您再啰嗦一句,就让属下将您扔到护城河去。”
说完,面无表情的看了九王爷一眼,随即走到了卫臻跟前,并冲卫臻道:“卫七娘子,我家主子不见外人,请。”
说着,冲卫臻做了个“请”的动作,随即,目不斜视的往前领路。
而卫臻微微一愣,过了良久,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竟然直接轰人了。
她似乎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爽快,她以为,她以为铁定需要周旋一番的。
看来,这位二皇子果然一如既往地神秘莫测,就连在她这个小孩子面前,都轻易不曾露面。
了片刻后,卫臻生怕对方反应,又生怕被那个九王爷从中作梗似的,立马朝着帘子里匆匆施了一礼,道:“如此,那小女子告辞了。”
说完,立马匆匆跟着那个黑衣男子往外走。
全程没有再多看九王爷一眼。
只听到九王爷在背后咬牙切齿道:“嘿,好你个阿承,你忘了你从前是谁的人呢,忘了你真正的主子是哪个了,本王只是将你借给你的新主子使唤几年,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么快就将你的真主子给丢在了脑后你···”
九王爷絮絮叨叨。
那番话是冲着卫臻身前那个领路的黑衣护卫说的。
卫臻闻言不由抬眼看了护卫一眼,心道,这个叫阿承的应该跟之前那个替她张罗椅子的阿邺是一对双生子。
出屋前,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只有些好奇似的,又冷不丁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帘子里的身子缓缓起身,对方人高马大,身影颀长魁梧,比九王爷看上去还要高大几分,他缓缓提着步子,似乎正要从帘子里走出来,然而,对方极为敏锐,目光尤为犀利,他立在帘子前,正要掀开帘子时,已经察觉到了卫臻的窥探,隔着一道半透明的帘子,他锋利威厉的目光透过朝着门口扭头的卫臻脸上直直射来。
因为隔得太远,虽然看不清那双眼,看不清帘子后那张面容,然而,对方气势逼人,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卫臻竟然生生打了个寒颤。
她微微用手捂住胸前,立马收回了视线,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只提快了步子,一路小跑跟着那个叫阿承的除了屋子。
屋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下一瞬,一只手轻轻撩开帘子,缓缓走了出来,却是一路越过了九王爷,来到了窗子前,一手背在身后,分明年轻轻轻,却养成了一副少年老成的姿态。
窗外,冬儿被人拦在了楼梯口,看到卫臻被带了出来,冬儿立马挣脱了两个护卫,心急如焚的扑了上去,急急道:“主子,您无碍罢,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将您给掳了来,您可有伤着磕着,可有被人欺凌?”
冬儿拉着卫臻左右查看。
卫臻笑了笑,连连出言安慰。
两主仆絮絮叨叨的下了楼。
而屋子里,九王爷摇着扇子走了出去,脸上难得收起了之前的吊儿郎当,只难得一脸正色,嘴里小声嘀咕道:“小二,你跟这位卫家七娘子到底有何渊源?你们之前那不成认识?”说着,微微挑眉道:“总觉得这位七娘子瞧着有些眼熟,不知在哪里瞧见过?”
说完,只拧着眉头细细思索着,只见他眉头越皱越紧,忽然,嗖地一下被舒展开来,九王爷微微瞪大了眼,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脑门,一脸难以置信道:“啊,本王记起来了,是她脸上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我曾在你书房的画册上看到过!”
他话音一落,只见立在窗前的那道身影缓缓转了过来,只眯着眼看了他一眼
☆、175
却说那个叫阿承的护卫将卫臻主仆二人一路护送到七楼的楼道口, 大约是再往下, 多有不便,毕竟, 六楼端阳郡主在设宴, 楼下热闹非凡,人多口杂, 因此,阿承到七楼楼梯处便缓缓止步了, 冲卫臻淡淡点了点头道:“七娘子,属下护送您至此。”
顿了顿, 只面无表情的提醒道:“今日七娘子会见我家主子二人一事,还望七娘子勿要向外透露。”
说着, 淡淡抬眼看了卫臻一眼, 毫不避讳道:“如果您与您的家人未来不想惹下任何麻烦的话。”
阿承气势逼人,他不过一个护卫, 竟然敢在九王爷跟前摆谱, 更何况,听闻九王爷方才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这阿承曾经还是九王爷身边的人, 如今变得如此目中无人,哼, 可不正是应了某句话么。
狗仗人势。
光着看着阿承这幅模样,不难令人想象,他背后那位该是怎样一个耀武扬威, 离经叛道之人。
卫臻闻言,面色微变,片刻后,忙温顺乖巧道:“我记下了。”
阿承冲她点了点头,直接转身往回走。
冬儿听了这话后,忙不迭拉了拉卫臻的袖子,忧心忡忡道:“主子,咱们快些下楼了。”
冬儿显然被今日这一连番突发事故给吓到了。
此时此刻,她满门心思只将一路将自家主子护送至周全之地。
卫臻忙点了点头。
却不想,二人刚行至六楼时,忽而一群声势浩大的队伍簇拥着一行人从楼下气势凛然的上来了,领头那人目不斜视,贵气逼人,隔了老远的距离,前边有专门护卫在清场。
卫臻跟冬儿原本要下至六楼,只见一个带刀的护卫一手握着刀柄,一脸威风凛凛的冲卫臻及冬儿呵斥道:“闲人勿近,速速后退——”
大概是要清场封路,周身数十丈之类不许任何闲杂人靠近,结果一看是两个小娃娃,且穿戴不凡,那名护卫又将大刀给收了回去。
卫臻跟冬儿两个连连后退,一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霎时僵在原地。
那行队伍前有人在领路,直接将一行人往六楼里领,然而领头那个似乎正在跟身旁之人说话,倒是一时未曾察觉,边走边说,竟顺着拐弯直接迈着步子往七楼来了,而周围的人无一人敢出声提醒,直到,那人走着走着缓缓停了下来,他缓缓收回目光,往前一看,霎时,四目相对——
卫臻微微一愣,竟然是太子元翎!
元翎受端阳邀请,前来参加特意为他举办的庆功宴,比赛结束后,他顺道邀请了一些之前赛场上的一些“败将”一道参宴,结果没想到半路上又遇到了卫家这名庶女。
当真是走到哪里都能遇到她。
别家府上的小娘子们个个循规蹈矩,坐不离习,唯有这名不懂规矩的庶出之女每每四处乱窜,元翎对卫家的印象颇好,卫家乃帝师门第,正经的簪缨清贵世家,大房卫霆渊乃朝中难得清流能臣,颇受父皇器重,将来他若继承大统,势必乃他治理天下、把持朝政过程中的得力干将,元翎从不结党营私,可身为储君,他却早已经开始习惯暗中观察、物色人才了,如今大俞历经数百年,虽老百姓们安居乐业、大俞正处在太平盛世之时,然而物极必反,朝中上下、疆域里外却也渐渐出现了不少隐患,父皇年迈,行事作风已不如当年果决凌厉,元翎面上云淡风轻,实则难免忧患。
对于卫家,他算为看中。
却独独,卫家所有的坏印象每每落到了卫家这名小小的庶女身上,以至于,令卫家在他心目中的印象都下落了几分。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连一个小小的宅院都管束不好,将来何以能够辅助他管束好这偌大的天下。
看到卫臻,元翎眉头下意识的轻轻蹙起。
而卫臻看到元翎,神色一凛,亦是很快垂下了脸,心道,怎么又遇到了这位瘟神,卫臻的嫌弃不见得比元翎少,不过她面上半点未曾显露,不多时,只施施然朝着对方行了个礼,她见对方这一行气势汹汹,十足威严,可如今到底行走在宫外,卫臻知道元翎在外素来行事低调,轻易不暴露身份,再加上卫臻实在不想在元翎跟前卑躬屈膝,便未曾泄露对方身份,只匆匆行了个礼了事,随即,垂眉拉眼的杵在一旁,将自己当成了空气。
元翎看到对方如此不知礼数,嘴角微微抿着,脸色瞬间落了下来,然而此时人多口杂,对方又是个小娃娃,他不便迁怒,不多时,只面无表情的收回了目光,随即将长袖一甩,直接提起了步子,想越她而去。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身后的辕文德立马追了上来,凑到元翎跟前小声提醒了一声:“禀太子,郡主在六楼设宴。”
说完,抬手朝着楼上一指,低低道:“此去乃七楼。”
元翎闻言,顿时眉头再次一皱,不多时,偏头朝着身侧缓缓瞧了一眼。
此时,他刚好行至与卫臻并肩的位置,他人高马大,身高颀长,足足比对方高了大半截,对方还是个小女娃娃,堪堪到达他胸口的位置。
元翎性子向来温和,气定神闲,连父皇也曾多次夸张他稳若泰山、安之若素,可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元翎陡然发现自己的情绪有了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外露,为君者即便泰山压顶也需先不改色,在这一方面,元翎自问向来处理得不错,可是,却万万没想到,他轻而易举的被一个小女娃娃给激怒了。
元翎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立在原地,沉吟了良久,直到,将自己被激怒的情绪一点一点隐下,元翎眯着眼睛看了卫臻一眼,不多时,冲辕文德淡淡“唔”了一声,只将手背在身后,缓缓转过了身来,转过身来后,元翎神色淡然,已然恢复成了之前泰然处之、悠然自得的姿态。
他听了辕文德话,顺势转身调头,只是,步子一抬,忽然想起了什么,元翎偏头往七楼看了一眼,淡淡问向身边的卫臻道:“楼上是何许人也?”
问这句话时,元翎神色自然,不带任何情绪。
卫臻闻言,立马抬眼下意识的看了元翎一眼,踟蹰片刻,只装糊涂道:“民女···民女不知。”
元翎眼神微眯,直直盯着卫臻,良久,忽然冷声呵斥道:“大胆。”
声音带着几分冷意。
话音一落,卫臻身子一颤,周围所有人纷纷噤声,大气不敢出一下。
就连一旁的辕文德都不禁神色一凛,他立马抬眼瞪了卫臻一眼,下一瞬,只立马出声替卫臻解围道:“禀殿···禀主子,这广陵台的七楼自两月前早早便被人定了去,就连端阳郡主都未曾抢到七楼的席位,身份一直神秘得紧,想来定是哪位金贵人物,属下这便派人去打探一番。”
辕文德有心替卫臻解围。
太子倒也不曾刁难。
很快,辕文德便派了一名护卫上前打探,只是,那护卫刚行至七楼楼梯间时,就被人挥剑拦了下来——
“我家主子不见外人,请!”
“大胆,我家主子你也敢拦,你不要命了么!”
双方护卫直接在楼道口对峙了起来,竟一时谁也不曾落下下乘,直到辕文德亲自上前周旋,不多时,一名黑衣护卫缓缓走下楼来,冲元翎行礼拜见道:“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元翎眉头一挑,冲其摆手道:“原来是于护卫,请起。”
说完,他缓缓抬眼,再次往楼上看了一眼,道:“原来楼上的神秘人士竟然是皇叔是也。”说着,嘴角一勾,一瞬间脸上已经泛起了温和的笑意,冲护卫阿邺道:“不知皇叔竟有如此雅兴,也来凑了这般热闹,我与皇叔有段日子没见了,正好,今日可顺道去给他问个好。”
说着,正要上楼。
却不料阿邺犹豫开口道:“禀殿下,王爷方才得知殿下赢了赛事,一时兴起,饮了不少酒,如今已经不省人事了。”
言语间有劝阻之意。
太子却也不恼,他向来了解这位皇叔的德行,闻言,沉吟片刻,只笑着道:“如此,好生伺候好皇叔,待皇叔酒醒了后,我再来探望。”
说着,冲阿邺摆了摆手。
这时,六楼的端阳公主得知太子驾到,立马携众人出来相迎。
一时间,太子被人众星捧月般的迎了进去,只是,太子元翎走到半路上,忽然间扭头眯着眼往身后卫臻身上看了一眼,那一眼,带着几分探究及不易察觉的警告。
卫臻并没有注意到太子的眼色。
她先是被辕文德训斥了一顿,又被卫姮跑过来指着噼里啪啦跟放炮仗似的好似数落了一顿,紧接着,又被自己的几个小丫头围着暖心的关怀安抚着,压根没有注意到那个太子的半个身影,倒是,一抬眼时,忽而远远地见卫绾隔着人山人海般的人群正直直盯着她,那神色不明的眼色看得卫臻心里有些发麻
☆、其他类型重生之卫七
卫臻原本约了郑襄阳两姐妹一道游玩, 又应了卫庆的邀, 准备去船舫上游历一遭的,只是没想到郑襄阳中途派人给她来了信, 说家里临时有事, 她已经打道回府了,改日特登门谢罪, 卫臻只觉得有些可惜,却也无可奈何, 再加上今日连番遭遇了两桩变故,又听闻外头百姓太多, 护城河边出现了踩踏事故,险些弄出了人命来, 卫臻便彻底歇了心思, 兴致全无,全程只得老老实实的坐在坐席上, 远远望着满室所有人对着主位上的太子殿下及端阳郡主二人拍马奉承。
好在, 因为太子的到场,端阳郡主的重心全部都放在了太子殿下身上,又因为方修远提前离场, 出去帮忙疏散人群,端阳便早早将之前被她刻意刁难过的卫臻完全抛在了九霄云外。
这类宴会大过无聊, 每个人说话要么小心翼翼,要么绵里藏针、要么夹枪带棒,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小心思, 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尤其是在方静姝走后,卫臻更是觉得无聊透顶,关键是阿谀奉承一番后,不知怎么的,稀里糊涂的就变成了才艺展示。
“听闻相国府的奚二娘子抚琴得一手好琴···”
“听闻宁国侯府的宁二娘子描得一手好丹青···”
“听闻卫家六娘子作得一首好诗,如此喜庆的日子,不知可否邀请卫六娘子···”
卫臻坐在最后排一排的角落里,看又看不太清,听到听不太到,不多时,只向冬儿借了半边肩膀来,将团扇一遮,只悄摸将脑袋枕在冬儿的小肩膀上呼呼大睡了起来,因为她坐的位置太偏,又缩在了角落里,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的这个方向,唯独,坐在最上首那个位置视野极佳,远远的,元翎只看到某个角落里,有个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不知规矩。
不知礼数。
丢人现眼。
元翎微微蹙着眉,直到一道惊叹声在耳边响起——
“好诗好诗,大气磅礴,波澜壮阔,没想到小娘子里的诗词里竟有如此豪迈之气,卫六娘子的才名果然名不虚传,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有卫六娘子杯盏茶间出口成章,小小年纪,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紧接着,人群中接二连三的响起阵阵惊叹声。
下一瞬,一道柔软软糯的声音传了来——
“献丑了,不过是今日见太子殿下在赛场上英姿飒爽,见老百姓们成群结队的呐喊助威,又见眼下盛世太平、国泰民安,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元翎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卫家六娘子在杯盏茶之间已经做出了一首诗词。
他命人将诗词拿过来一看,只见引入眼帘的是一首整整齐齐、秀秀气气的簪花小楷,然而与秀气字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字里行间的磅礴波澜之色。
这是一首赛龙舟的诗。
尤是元翎见识多广,见惯读惯了不少惊艳之词,可是在见到卫六这首赛龙舟时,也忍不住小小惊讶了一番。
一个十二岁的小娘子竟有如此才学,如何不令人高看。
元翎盯着手中的诗词看了片刻,不多时,只冲着卫绾勾唇一笑,赞道:“确实是首好诗。”
顿了顿,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浅笑道:“同样的年纪,六娘子小小年纪才情已然如此出众,反观小七,还是个顽劣不堪的。”
太子嘴里的小七是当今七公主殿下,太子一母同胞的胞妹,是个古灵精怪、顽皮成性的,是太子殿下最疼爱的妹妹。
一旁的端阳闻言,只笑眯眯道:“七殿下还年纪小,这个年纪有些顽皮也是正常的。”顿了顿,又道:“咦,对了,太子哥哥,七殿下最是个爱凑热闹的,今儿个这么喜庆的日子,她怎么没跟着出来热闹热闹?”
太子笑道:“母后担心将她放出来会惹祸,一大早便将拘在了坤宁宫。”
说着,笑了笑,转眼对下首的卫绾道:“小七跟你年纪相仿,改日有机会让你们认识认识。”太子话音一落,只见在场所有娘子们纷纷羡慕不已,倒也不是嫉恨,毕竟卫绾年纪还小,跟太子殿下相差较大,她们不会将卫绾跟太子之间扯上什么关系,多为羡慕卫绾得了太子的青睐罢了。
卫绾闻言,只腼腆的点了点头,不多时,朝着太子施施然行了个礼。
宴会后,太子在众人的提议下,领着一众血气方刚的儿郎们到登上了护城河上的画舫游览护城河,端阳郡主则领着一众娘子们在护城河一侧的堤岸上游览游历,欣赏着京城的大好风光,待到日落时分,卫褚便派人将卫家几个小娘子们寻到,一一护送回了卫家。
轿子颠簸,回去时,卫臻正好跟卫绾、卫姮挤在了一个轿子里,卫臻因下午偷偷睡了会儿,精神头还算好,卫绾因为一直伴随端阳郡主左右,一整日下来,难免有些心力交瘁,至于卫姮嘛,她打小便不知累为何物。
因此,一上轿后,卫绾便一直闭目养神休憩,卫臻跟卫姮两个一人坐在一边,上演着大眼瞪着小眼的戏码。
时间一长,卫姮有些忍不住了,便开始训话刺她,道:“卫臻,出门在外,你脸上镶的可是咱们卫家的脸面,瞧瞧在宴会上你都成了什么德行,竟然当着太子殿下及郡主殿下的面呼呼睡了一整个上午,简直丢尽了咱们卫家的脸,你要是做不到循规蹈矩,往后就别跟着咱们出来了。”
卫姮捏着帕子,阴阳怪气道。
卫臻翘着小拇指捏着帕子擦了擦嘴,笑眯眯道:“九妹妹说的是。”顿了顿,又道:“卫家有六姐姐在,又怎么会丢脸呢?”
“哼,那是自然,我六姐姐的才情闻名满京,连太子殿下都另眼相待,要不是有我六姐姐撑着,卫家的脸早被你给丢光了。”
卫姮跟个小孩子似的,随时随地想要挑卫臻的刺,一门心思想要将她踩在脚下。
这时,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卫绾悠悠睁开了她,她瞪了卫姮一眼,道:“姮儿,不得无礼。”说着,将目光移向了对面的卫臻,定定看了她一阵,道:“七妹妹今日是第二回出府参宴,她安分守己,并未有半点差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只是···”
卫绾话语顿了顿,她盯着卫臻忽而一字一句道:“七妹妹今日上午失踪了小半个时辰,不知七妹妹去哪儿了?”
卫绾说这话时,原本温柔柔软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
她直勾勾的盯着卫臻,好似要透过她的表象看到她的内心深处
☆、177
出游一日, 唯恐要歇上两三日。
当日回府后, 卫臻连衣裳都未换,直接一把歪在榻上不起了, 双灵无奈, 直接将巾子拧干了,支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来给卫臻擦脸擦手, 道:“娘子可越发懒了,连脸都不洗了, 回头让姨娘晓得了,一准骂您是个小邋遢鬼。”
双灵比卫臻大上少许, 对卫臻宠爱颇多,不像映虹, 规矩多, 此时映虹正好进屋,她一来, 见卫臻这模样, 顿时微微咳了一声,幽幽道:“小主子,秦妈妈来了。”
卫臻闻言, 立马嗖地一下从榻上爬了起来,结果扭头一看, 屋里屋外静悄悄的,哪里有秦妈妈半个影子,再一抬头, 只见映虹老神在在的立在身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卫臻咳了咳,稍稍有些尴尬,片刻后,只假模假样的拉着映虹,作撒娇状道:“映虹姐姐···”
尾音拖得长长的,一脸殷勤腻歪。
哪知,映虹啪地一下打掉了卫臻的手,挑眉看着卫臻道:“老夫人说了,小主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好吃懒做,说小主子在老夫人那荣安棠被拘了好些年,也是为难小主子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小地盘,也该让您松快松快了,只是,老夫人担心姨娘又是个宠爱没个边界的,自是管束不住您,回头怕您松快过了头,怕卫家养出懒姑娘来往后倒成了她老人家的罪过了,这不,老夫人只能吩咐让奴婢偶尔扮一扮恶人,管束小主子几分了。”
映虹嘴上虽这么说,其实管束卫臻管束得并不严,卫臻稍稍嘴甜几句,她就彻底无法了。
她话音一落,卫臻只笑了笑,片刻后,竟然打趣道:“姐姐只管管束便是,横竖映虹姐姐也管束不了几年了,早晚我让祖母将您给嫁出去。”
卫臻说着,只朝着映虹吐了吐舌头。
映虹听了卫臻的打趣,耳尖瞬间一红,一向沉稳的她只咬着牙关作势凑过来要“收拾”卫臻。
卫臻立马眼明手开往软塌里侧滚。
身旁的双灵则捂嘴笑得双肩乱颤。
整个屋子里一时乱做一团。
刚提着银壶进来的冬儿见了屋子里这情形,立马将银壶往桌上一搁,兴冲冲跑来道:“你们在玩什么,怎么能少得了我?”
结果冬儿这一去,立马撞枪口上了,映虹收拾不了卫臻,只能将目标转移到了冬儿身上,她微微拧着冬儿的胖耳朵,道:“玩玩玩,成日只惦记着瞎玩,将小主子都带坏了,还不快过来,将今儿个小主子在外头所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禀报了。”
于是可怜的冬儿,才刚稀里糊涂的进去,便又稀里糊涂的被映虹委屈巴巴的提走问话去了。
她们一走后,屋子里彻底静了下来。
卫臻洗漱一番后,摇头笑了笑,听着冬儿在次间绘声绘色的描绘着今日在府外的一切见闻,想起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卫臻却渐渐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那位威名在外的二爷真的就是二皇子?
她不过是半猜半诓,情急之下诓骗那个郑三的。
可是,见到九王爷的那一刻,卫臻终于知道她所有的猜测成了真。
二皇子被圈禁竟然只是名义上的被圈禁,实际他行动自由,且来去自如,并且竟然还敢打着“二爷”的旗号在外为非作歹,处处惹是生非,从京城各界的反应来看,应该不是没有人没有察觉,不过是不敢参和,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看来,二皇子在朝中,在京城,还真是迷雾一般的存在。
一时,又想起了端阳的刁难,太子元翎无故的讽刺针对,也想起了卫绾,想起了回府时,卫绾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不免有些头疼不已。
她回京不久,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出府两三回而已,却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到未来风雨不断的苗头了。
当夜,卫臻去老夫人的世安院陪老夫人一道用了晚膳,回来又陪阮氏一道用了两枚甜粽,鼓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便早早歇下了,大抵是晚上用得有些多,大半夜闹起了肚子,疼得厉害,中间半睡半醒醒了无数回,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大踏实似的,浮浮沉沉的,结果大半夜终于忍不住爬了起来起了一次夜,却意外听到院子外头有些响动,好像府里有些什么动静似的。
老夫人年纪已大,二房二老爷一事还未曾彻底解决好,五房五房又乱做一团,加上五年前阮氏一事让卫臻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她向来警惕,便打发冬儿出去瞧瞧,道:“这大半夜的,去瞧瞧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呢?”
哪知冬儿才刚出屋子,阮氏那边紫屏竟然亲自过来了。
一看到紫屏,卫臻神色一顿,立马下了床榻,忙拉着紫屏的手道:“紫屏姐姐这么晚过来,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儿,还是姨娘出了事儿?”
紫屏忙回道:“小主子莫急,姨娘歇下了,她无碍,是奴婢瞧见小主子屋子里亮着灯,特来瞧瞧的。”
说着,面上迟疑了一阵。
卫臻忙道:“姐姐有话快说?”
紫屏看了卫臻一眼,屏踟蹰了片刻,只缓缓道:“应该是三房出事了。”
卫臻道:“这大晚上的,三房能出什么事儿?”
而看紫屏这神色,莫非是——
卫臻一愣。
果然下一瞬,只见紫屏继续道:“今晚三房院子里一直亮着灯,三房的人进进出出了一整晚,方才不久,又见大房好似都被惊动了,奴婢猜测该是三房出事了,便悄悄差人过去打探了一番,结果听说···听说大半夜的,三老爷已经将··将五公子跟前的两个小厮活活打死了,就连元福也打没了半条命,而五公子···五公子至今未归!”
紫屏说完,飞快的看了卫臻一眼。
卫庆今晚一直没有回府么?
三老爷为何发那么大的火,直接将下人给活活打死了,元福···元福也打没了半条命?
元福不是一直跟在卫庆身边伺候着么?
他都回来了,卫庆怎么没回?
大半夜的,整个三房都惊动了,连大房都给惊动了。
卫臻身子不由微微一晃,卫庆到底出何事呢?
卫臻简直不敢想象
☆、178
卫臻心里慌乱成团。
在整个卫家, 若说除了阮氏, 除了老夫人,还有谁最能够让卫臻的情绪有所起伏, 那么毫无疑问, 这个人就是卫庆。
因为前世一样的愚蠢,一样的短命, 让这辈子的卫臻觉得他们好像是同一类人似的,同命相怜, 以至于这辈子卫臻想要保命,想要继续活下去, 也有种想要拉着卫庆,拯救卫庆的冲动, 又或者像是做着某种见证似的, 不单单是她卫臻,只要回头, 卫庆同样也能上岸。
怎么就彻夜未归呢?
卫庆虽爱玩爱闹, 有时也颇有些不着调,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不是没头没脑的, 再者今日端午节,到处是人, 他能去哪儿,对了,卫庆今儿个不是一直想领着卫臻去船舫上游玩的么, 因为白日里事情得太多了,卫臻没什么兴致了,便让杏丫去给卫庆送了口信的,这般想着,卫臻也顾不得大半夜的,忙将早已经睡熟的杏丫唤醒了。
杏丫边整理衣裳边匆匆赶来道:“娘子,奴婢给五公子去送口信时,五公子正好在码头跟一帮贵公子一块逗蛐蛐儿,听说娘子不去了,五公子气得直要去逮您,说好不容易得来的位,是他花了大价钱弄来的,五公子气得直瞪眼,后来还是元福给劝住了,后来奴婢就回了,奴婢料想五公子应该登船了。”
结果这一去,只回了元福几个,还是半夜回的,卫庆不见了踪影。
听到这里,卫臻心里顿时一紧。
难不成卫庆就是在船舫上出了事儿?
卫庆那日要登的船舫叫江心舫,前些日子卫庆在卫臻跟前念叨过几回,卫臻有些印象,听说是整个京城数一数二的船舫,听说里头设有歌舞赏乐,早早便被各路王孙贵胄给包下了,可谓是一座难求,那日在船舫上的一个个非富即贵,卫庆那冒冒失失的性子,得罪了人也不足为奇,可即便是得罪了人,也不至于彻底消失不见了踪影吧?
除非···
除非···
好好地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不见了踪影?
唯一的可能就是——
卫臻心里忽然涌现出一抹不好的预感。
同时,心里不由有些暗悔,早知如此,白天她就该跟着他去了。
当晚,卫臻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大早,卫庆失踪一事将整个卫家所有人全部给惊动了,大老爷将全府所有的小厮下人全部打发出来,沿着护城河一路往下游搜寻,一日未果,第二日,整个三房乱作一团,三房的林氏大闹正房,直接跑到正房沈氏屋子里大吵大闹,说是沈氏害她儿子,让沈氏还她庆儿命来,三房的十一娘子卫姝自幼体弱多病,哪里经受得住这番折腾,当场晕厥了过去,沈氏哭着喊着叫着,整个三房天都要塌了,第三日,卫家直接报官了。
整整三日,卫家闹得翻天覆地,连老夫人都病倒了。
卫臻又要伺候老夫人,又要担心卫庆,一时也跟着憔悴了不少。
卫臻记得,前世卫庆是死在了二皇子手里,在卫臻嫁入太子府的前一年,在此之前,她并不记得前世还曾出现过这一幕,那个时候她跟阮氏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即便真的发生过这一幕,她也无从得知。
难道卫庆的命运真的注定会跟上辈子一样,最终不得善终么?即便他这辈子已经规矩了不少,可到头来依旧扭转不了自己的命运么?
那么她呢?
虽然今生今世种种与前世大相径庭,可是不到最后一刻,就连卫臻也无法保证,上一世的惨痛经历究竟会不会再次袭来。
对了,卫庆上辈子是死在了二皇子手里,那么这一次,他若真出了意外,是不是同样跟二皇子脱不了干系?
这样想着,脑海中不其然浮现出一双威厉的双眼。
卫臻心里顿时一紧。
倘若是二皇子的话,卫臻怕是就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卫臻难得少年老成似的立在窗子前,双手微微握着,握成了两个小拳,双灵与冬儿两人立在身后看着,纷纷有些担忧,双灵正要拿件衣裳给她披着,却不想这时忽而听到外头有人气喘吁吁的喊到:“七娘子,七娘子,找着了,找着了,五公子找着了,五公子已经回府了。”
卫臻闻言先是一怔,紧接着立马一喜。
原来,卫家人沿着护城河下游寻了三日三夜,最终在五十里以外的一户渔民家里寻到了昏迷不醒的五公子卫庆。
原来是端午节次日一早,那户渔民外出撒网捕鱼,结果在河边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卫庆,发现卫庆时他身上带着伤,已经昏迷不醒了,却还有一口气吊着,渔民心善,便将人救下了。
如今卫庆被接回卫家,听说他腹部中有刀伤,是被人刺伤后扔进护城河的,人已无生命危险,回府时还醒了一阵,三老爷追问到底是被何人所害,只说是被人偷袭,不知对方是谁。
只要人回来了,所有人就心安了。
卫臻是在次日单独过去探望的,特意避开了人多的时候,亲自煲了汤去的,结果过去一瞧,只见原本生龙活虎的卫庆就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真的就蔫了,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瘦了,干了,嘴巴成了青白色,整张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虚弱憔悴的很。
卫庆是何许人也,他就只剩下一只脚,他都能照样将天给捅破了的人,这么多年以来,卫臻还是打头回见到卫庆这幅憔悴无力的模样,卫臻着实吓了一大跳。
“瞧什么瞧,还不赶紧扶小爷起来。”
不过脾气还是一样的大。
见到卫臻,卫庆立马挣扎着要起来,结果才刚一动,顿时疼得哇哇直抽气。
卫臻忙道:“别瞎动别瞎动。”
说着,忙跟冬儿二人小心翼翼将卫庆给搀扶着坐了起来,卫臻拿着个大软枕垫在卫庆背后,将他安顿好了,这才将他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的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着,顿了顿,只直接开门见山道:“说吧,这次又惹着谁呢?”
卫庆眼神躲闪,含含糊糊道:“没惹着谁,不小心惹着阎王爷了。”
卫臻立马将脸一板,一脸正色,一脸严肃道:“卫五公子,这一次真不是闹着玩的,这一次真的闹出人命来了,你在这儿躺着,元福在那儿躺着,三伯险些将你整个院子里的下人都给处死了,你知道么,这么多条人命差点儿都因你丧命了,卫庆,你年纪不小了,该懂点事儿了!”
说到这里,卫臻忽然双眼一眯,又道:“最重要的是,究竟是谁那么狠毒,竟一心想要致你于死命,别跟我说什么偷袭不偷袭,那些鬼话我可不听,你挨刀的地方是肚子,谁能当着你的面偷袭,卫庆,在我跟前,你今儿个最好一五一十的全都给交代了,否则——”
看着卫庆这幅虚弱的样子,又看着他一副颇不着调的性子,卫臻真是又气又忧。
气他不长进,平日里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可到头来却连自己都护不住。
卫臻逮着卫庆噼里啪啦的教训质问了一顿。
卫庆顿时连连皱着脸,道:“小爷我现在可是病人,所有人都温声细语的,唯有你跟个小母夜叉似的。”说着,见卫臻将眼一瞪,卫庆立马咧着脸,道:“得,得,得,姑奶奶,我怕了你了。”
说着,卫庆忽而将嬉皮笑脸一收,一脸正色的看着卫臻道:“是郑三那孙子。”
郑三郑昊?
是他?
卫臻微楞。
一旁的冬儿闻言立马咬牙切齿道:“又是那畜生,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先是来欺负咱们主子,又去谋害五公子,五公子,你怎么不告诉三老爷,好让三老爷报官将那畜生关进大牢去!”
卫庆笑着捏了一把冬儿的小胖脸,笑着道:“幼稚,我无凭无据,没有任何人证物证,再说,人家侯府高高在上,即便是报了官又有个鸟,用,到头来说不定还会累得自己遭到大伯遭到我爹训斥,我才没那么傻,巴巴向他们招供。”
说着,卫庆忽而抬眼看着卫臻,一脸正色道:“郑三那日一脸戾气,就跟发了疯似的,我没想到那畜生那么狠,竟然来真的。”
卫庆想到那日的情形,自己也有几分后怕。
卫臻幽幽转过来,冲卫庆道:“是因为我。”
卫庆没有跟家里坦白,是为了保护卫臻,不想将她牵扯进来。
而郑三之所以针对卫庆,是因为他那日在卫臻手里栽了跟头。
一切都是因为她。
看来,郑三对她对端午那日的事儿,已经怀恨在心了
☆、179
“五哥哥, 等你伤好了以后, 你往九王爷府上跑一趟吧。”
立在卫庆的床头,沉吟良久, 卫臻忽而冲着卫庆缓缓道。
“七妹妹, 你说啥?”
不知是卫庆没有听清楚卫臻的话,还是听清楚了她的话, 却一脸懵,卫庆只睁大了眼睛, 一脸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她,隐隐有些缓不过神来。
卫臻盯着卫庆, 只难得一脸正色的重复道:“我说,等五哥哥病好后, 你往九王爷府上走一趟吧。”
这一次, 卫庆听清楚了,他听得清清楚楚, 却依然以看白痴的目光直直看着她, 直直看了好一阵,忽而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儿道,只边笑, 边捂着肚子,疼得五官扭曲道:“七妹妹, 是你五哥哥病了,不是你病了,你怎么瞎说起胡话来了, 且不说我为何要去九王府府上跑一趟,就说九王爷是谁,你五哥哥又是谁,甭说我连九王爷的的府门在哪边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你以为王府的大门是你说进便能进的啊,我的个傻妹妹,你以为人九王爷是谁,人九王爷可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可是从当今太后肚子里呱呱掉下来的亲骨肉,可是当今太子殿下的亲叔叔,据说当年先帝在世时,最最疼爱的便是这一位皇子,人家可是正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你五哥哥呢,不过是卫家一个不起眼的庶子而已,你五哥哥去了,别说进人王府的门,就连人王府大门门前的狮子头都没摸着,怕是就被人给用刀架着给扔出来了。”
卫庆像是听了好笑的天书似的,梗着脖子笑得乐不可支。
卫臻却一脸正色道:“五哥哥若是不知道九王府的大门在哪边,臻儿可以告诉你,九王府坐落在宣武大街北边靠近皇城根的位置,你到了宣武大街,随便找个人一问就知道了。”说着,又缓缓抬眼看着卫庆一字一句道:“五哥哥若是进不去九王府的大门,臻儿可以帮你。”
见卫臻不像是再说笑,卫庆缓缓停止了打趣,不多时,只直直盯着卫臻,一字一句道:“妹妹缘何一定让我去投奔九王爷,那可不是个简单的主。”
九王爷的大名,在京城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卫庆知道的还不算多,毕竟,九王爷比他们大了大一截,如今江湖上市井中流传的可全是他老人家的传说。
“因为咱们得罪了郑三,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五哥哥,今后要么你永远甭出门了,要么,你就得找个彻底镇得住他的人投靠,据我所知,九王爷跟那位传闻中的‘二爷’相交甚好,而郑三那浑人他正好得罪了‘二爷’,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五哥哥去投靠九王爷应该此去有门。”
卫臻一一如实回道。
她有心想要卫庆投靠九王爷,一来,因为郑三的缘故,想来因为那日那一番交锋,依照九王爷的脾性,他对卫庆的巴结,应该会觉得有趣,而卫庆向来是个不省事的人,卫家三房的门头太小,卫臻怕罩不住他,而卫庆年纪已经不小,或许,他应该自立门户,自己去开创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这二来吧,因为九王爷的缘故,看能不能能避免上一世的悲剧吧,上一世卫庆死在了二皇子的手里,可卫庆如果变相的成为了二皇子的人,是不是就能够阻止上一世的悲剧了呢。
卫庆不知道上一世,二皇子有没有参与到夺嫡中来,她只知道二皇子是太子上一世最大的敌人,九王爷显然是站在二皇子那一边的,可是即便二皇子失败,九王爷作为太子的亲叔叔,在贤明的太子手中,以卫臻对元翎的了解,九王爷应该多半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在政治斗争中,最忌讳过早的选边站,即便要选,也应该选择最安全的一方。
对于卫庆,卫臻能帮的,也只能到这里了,其它一切,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卫庆毕竟中了刀,能够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未来两月,他都得在床上好好躺着过,他身边都是小厮,笨手笨脚的,见他喜欢逗弄冬儿,卫臻便时不时打发冬儿过去伺候着。
卫庆平安回来后,老夫人心一宽,没几日,身子也渐渐大好起来。
六月,老夫人回京已有了些月头,她老人家离京十数年,如今一朝归来,已经收下不少拜帖了,六月中,挑了一个好天气,老夫人总算是办了个小小宴局,将她老人家的一众老姐妹们约起了,毕竟,太师夫人的脸面的还是有的,于是,这一日,卫家府里宾客络绎不绝。
而与旁的府里的宴局不同,旁的府上的宴会,全部都是一水的贵太太领着各自府上的小娘子们参与,而卫家府上却是一水的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领着一窜窜伶俐的小娘子小郎君们窜门拜访,有好些甚至都是十多年没踏出过府门的,且一位比一位深居简出,一位比一位身份高贵。
就连大太太郝氏都被这日登门自家府里的贵客给惊着了。
郝家老夫人郝老太太吴氏,也就是郝氏的老母暂且就不提了,余下的有相国府奚家奚老太太罗氏,辕文家辕老太太郑氏,前户部尚书家的胡老太太郭氏,陈阁老家陈老太太霍氏,王伯爵府家的伯爵老太太房氏,以及,最后,还有位十多年来从未曾踏过门,身份尊贵的老王爷府上的俞老王妃,这满京上下,最尊重的几位老太太们全部都聚集在卫家了,每一位老太太身上都牵扯着她的夫家,娘家,妯娌,每一位老太太底下儿子、儿媳无数,而每一个儿子儿媳底下的孙子,孙媳妇儿更多的比树枝的枝丫还要繁茂,这一个家族连接起来就是一张巨大的网,而这几家老太太聚集起来,这张网密密麻麻的,快要将整个京城的世家大族全部串联起来了。
卫岚领着卫娴卫绾卫姮卫臻几个适龄的妹妹立在老夫人身后,不露痕迹的默记着每位老太太的名讳,尤其是卫岚,她马上便要嫁人了,日后嫁到了侯府外出走动,这里头的一位位全是她日后要拜会的。
“老姐姐,没成想,您今儿个也来了,这些年您身子可还好呀?”
一见到老王妃,老夫人激动得直接撑着拐杖从椅子上起了
☆、其他类型重生之卫七
却说老王妃看上去年纪跟老夫人差不多, 已白发入鬓, 一身紫色翔服,穿戴低调俭朴, 却端庄华贵, 她比老夫人清减些许,看上去有些严谨严肃, 可姿态却极好,极为有气势, 光是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的, 就给人一种端庄清贵之气。
美人在骨不在皮,即便是苍老了, 可美人身上的韵味不会随着皮肉的消逝而逝去, 反而会紧紧依附着风骨,永久的留存下来。
不难看去, 俞老王妃就是那么一位美在骨相的女子, 年老了都有这种美感,不难令人想象,年轻时会是怎样一番惊人的姿态。
看到老夫人, 俞老王妃一贯清冷的脸上涌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笑容并不疏离, 是发自肺腑的高兴,她拉着老夫人的手,不禁有些伤感道:“阔别十数年, 你我都老了。”
一时,两人紧紧拉着手,久久相顾无言。
俞老夫人跟卫老夫人儿时曾是手帕之交,只奈何一个嫁入皇室之中,受尽蹉跎,一人远去元陵,阔别两地,这个世道对于女子便是如此,择一婿,嫁一夫,便又是重新投了一胎,从此,阔别娘家,命运跟夫家紧紧捆绑在了一起,跟儿时的闺蜜,跟闺中的生活永久分开,一别,或许便是久久的一生。
眼下,两人已经满头白发,只紧紧拉着对方的手,其中的欢喜难言,除了过来人,无人能够理会。
两人双眼微红,只拉着叙旧,说话,一时难以停下来。
最终,还是卫臻见老夫人病情初愈,怕她伤感入心,再次染病,只悄悄拉了拉老夫人的衣袖,老夫人一怔,这才缓缓缓过神来,只笑着冲老王妃道:“瞧瞧,瞧瞧,这话一起,便停不下来了。”
说罢,又忙冲着满室其它几位老姐们一脸歉意道:“怠慢几位老姐姐们了,哎呀,瞧瞧,老婆子我这疏忽的性子,将来怕是入了黄土也改不了。”
一旁的相国府奚老夫人笑眯眯道:“甭说你激动,就连老婆子我也好多年没瞧过老王妃了。”说着,奚老夫人看向老王妃,笑着道:“王妃已有十多年没有出过府门了。”说着,又看向卫老夫人道:“还是你的面子大,这才刚回京,连王妃都给惊动了。”
这里头,各个身份尊贵。
有的人是从前做姑娘时,娘家便一直显赫,而有的是凭着夫家的身份水涨船高,其中,卫老夫人、老王妃,奚老夫人底气更足些,她们从出生起便一直是人上人,她们的显贵可是从骨子里头带来的。
俞老王妃自老王爷走后,这么多年便一直深居简出,几乎没有再出过王府的大门了。
王府不比寻常百姓家,那宅门里的水可比旁人府里深上几分,老王府作为上一代唯一一个存活至今,且有爵位在身的王氏府邸,其存在的本身便是一种象征,什么象征,自然是实力,是身份,是智慧的象征,一座王府矗立在那里,便是经历过几代风雨了,可惜,一代不比一代,如今的王府威势也大不如前了。
“来,岚姐儿,快领着几位妹妹们过来给老王妃问好。”
闲聊一阵后,老夫人忙将身后的后背们展示出来,今日这宴会,说是跟老姐妹几个聚聚,实则可不是为了将府里几个小子丫头拎出来展示一圈,又将其他家几个府上的适龄儿郎们相看上几回,这是无论那一代都逃不过的定律,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都心照不宣。
“是,祖母。”
岚姐儿如今已成了待嫁闺中的了,极少出门走动,今日是来了贵客,且未来夫家的祖母辕老太太来了,她是无论如何也得前来拜会的。
“岚儿见过王妃,王妃万安。”
卫岚走在前头,恭恭敬敬的给俞老王妃见礼,身后卫娴卫绾卫臻卫姮四个站一排,齐刷刷的跟着卫岚一道整整齐齐的拜会道:“王妃万安。”
卫家曾经家室如何辉煌暂且不论,如今家世是否落败却尚且不说,就说他们府上那一排排规规整整的哥儿,及一水儿的姐儿,郎君一个比一个俊俏精神,姐儿一个比一个娴静白静,关于这点儿,满京上下便没有不羡慕的。
尤其,卫家这几月还一连着出了几个满贯京华的小才女,委实令人瞩目。
“听说岚姐儿许给了辕家?”王妃拉着卫岚的手左右瞧了又瞧,顿了顿,又瞧了再瞧,是越看越满意,只可惜已经许人了,王妃说着,看向一旁的辕老夫人。
辕老夫人顿时笑眯眯道:“咱们辕家得了个大便宜。”说着,冲卫岚指点道:“王妃的娘家跟咱们辕家是五服内的亲戚,依着礼数,德哥儿得将老王妃唤上一声表姑婆,咱们两家逢年过节都在走动的,岚姐儿,在王妃跟前可别失了礼。”
辕老夫人对岚姐儿颇为喜爱,只明晃晃的指点着。
卫岚有些羞涩,却又落落大方的朝着辕老夫人施了施礼道:“是。”
说着,飞快的看了王妃一眼,有些拘谨害羞道:“表姑婆。”
话音一落,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笑了。
一旁的郝氏更是哭笑不得,只笑骂道:“人还没嫁到他们家辕家,心却已经到了他们辕家了。”
羞得卫岚脸蹭地一下,立马唰红了。
辕老太太闻言,只笑得脸上的褶子层层堆积了起来。
连一贯清冷的王妃都忍不住笑了笑,往卫岚手里套了个镯子,冲郝氏道:“岚姐儿性子随你,真是讨人喜欢。”
说着,拉着卫岚的手细细问了又问,对于她已经许了人这件事实再次感到遗憾,不由对辕家添了几分羡慕,同时也不由对卫家的姐儿印象大好。
这般想着,俞王妃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卫岚身后,落在了后头四个齐刷刷的小娘子们身子,只觉得各个就跟花儿似的,一个还比一个养眼,俞王妃瞧了又瞧,看了又看,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队伍里最两边的两个女孩儿身上。
只觉得其中一个温婉静谧,气质婉约,另外一个···生得实在是太过耀眼,跟朵俏生生的花儿似的,生生将其他几个全都给比了下去,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如今,就锦荣你的命最好,瞧瞧这一个个全都是宝,我是想盼一个都盼不到。”
锦荣是老夫人的闺名。
俞王妃习惯这般称呼她,话音一落,俞王妃又将目光再次落到了卫绾及卫臻二人身上,淡淡笑着道:“瞧瞧,这一个个年纪都一般大小,且各个乖巧伶俐,还真是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说吧,目光顿了顿,看向老夫人道:“听说有个自幼养在锦荣身边,只不知是哪个?”
嘴上说不知,可目光却来来回回在卫绾及卫臻二人身上来回打转着,最终,将目光落到了一旁的卫绾身上。
这个小娘子身上的气质,倒是比较像。
哪知,只见老夫人笑眯眯道:“臻儿,还不出来见过王妃。”
老夫人话音一落,于是,俞王妃只见最末尾那个俏生生的,生得最漂亮最伶俐的小娘子施施然走了出来,她双手交握在腰前,朝着俞王妃福了福身子,竟然朝着她行了个标准的皇室之礼,只施施然道:“臻儿见过王妃,王妃金安。”
这一礼,不由令俞王妃连连侧目,就连老夫人也挑眉看了卫臻一眼。
俞王妃连连抬着帕子,亲自拉着扶着卫臻起来,她有些好奇的将卫臻看了又看,边看,边不住点头称赞道:“好些年没见过生得如此伶俐的小娘子了,这般小小年纪便生得如此雪诺漂亮,若是再过个几年,那还了得?”
俞王妃当年便是个美人胚子,她对貌美之人,是有几分偏爱的,可尤是她见惯了不少美人,再见到卫臻的这一刻,俞王妃仍然忍不住有些侧目,这般看着想着,俞王妃忍不住拉着卫臻的手连连询问道:“几岁了,来京这些日子过得可还习惯?”
又问打趣道,问待在她祖母身边这些年是不是十分难熬,她们这些老婆子是不是很难伺候之类的。
卫臻只一一中规中矩的回着,正回答间,只见俞老王妃身后一个十三四岁的小郎君忽而好奇的抬起了头,只目光炯炯的盯着卫臻,一脸好奇的指着她道:“姐姐。”顿了顿,又含含糊糊道:“漂亮姐姐。”
对方歪着头,眨了眨眼,一直直勾勾的盯着卫臻看着,他明明年纪不小了,却满嘴的稚言稚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