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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姀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091


    紫屏小心翼翼的跟到后门一瞧,她果然没瞧错, 远远只见一个五十左右的婆子鬼鬼祟祟的将一个三十岁左右满身粗布麻衣的大汉领进了后门院子, 进去后, 那婆子还转过身来, 蹑手蹑脚的朝着院子外四处瞧了瞧, 生怕被人撞见了似的, 见四下无人, 那婆子赶紧将门一关,整个后院瞬间恢复宁静,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再无任何动静了。


    那婆子转过身来时, 紫屏见了整个人开始打颤,那人正是阮姨娘院子里守院的张妈妈。


    一个女主子的院子里,怎能随意混入外男, 并且这外男还是由人偷偷摸摸领进去的, 联想到今日姨娘院子里的异样, 紫屏浑身血液开始倒流,她有十三四岁了, 已是半个大人了,不像七娘子跟前的冬儿、双灵,还是个小丫头, 还什么都不懂,倘若没有发卖进府,要不了多久, 她都可以嫁人了,对于这世间的许多勾当,她看得比旁人多,也比不少人知事不少,一瞧见到这样的画面,压根不用细想,她就隐隐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紫屏腿肚子不由有些发软,卫家乃簪缨大家,在元陵城算是一等一的大户人家,宅子外头的所有人无不羡慕这宅子里头的主子,羡慕这宅门里头的主子们日日吃香的喝辣的,竟不知当家主子竟然也会遭到这样的迫害。


    紫屏连想也不敢多想,丝毫不敢耽误功夫,只拼命跑去侧门砸门,门内无任何动静,她又转身急急忙忙的往回跑,中间一度不小心跌倒在地,被林子里的枯枝败叶扎破了手心,却压根顾不得处理,拼命跑到了院子口,却心下一凉,院子正门不知何时被堵得死死的,无论紫屏如何喊叫,如何踹门,里头静悄悄地,无任何动静,好像绝了户一样。


    紫屏又继而跑到隔壁西厢房唤人,整个西厢房里头竟然无一人回应。


    紫屏全身打了个寒颤,脸色发白,不知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背后有什么勾当,她刚入府不久,对府里还不大熟悉,且这样的事儿丝毫不敢四处张扬,只得连滚带爬的匆匆往玉漱楼赶,好回去禀告七娘子搬救兵。


    却说这会儿玉漱楼的后院。


    元翎将卫臻送回了屋子。


    卫臻装模作样的歪在软榻上,倒头不起,心里却寻思着冬儿这会该将人顺利送走了罢,不知到了哪儿,出府了不曾,想到那张妖媚的脸,在府中行走的话,怕是想让人不注意都难,只盼着半路莫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正愣神间,只见卫绾往她屋子里头四下转了转,卫绾这还是打头一回来卫臻的住处,原先来过几回,都是在大姐姐那儿,原本想过来瞅瞅的,可是卫臻一直未曾相邀,她也便一直未曾来过,眼下,不动声色的往屋子里打量了几番。


    只见这屋子里的装饰设计简直比自家姨娘的屋子里要豪华富丽几分,纵使此处乃是后院,比之大姐姐的屋子亦是不遑多让,卫绾自小锦衣玉食从未短缺,冉氏乃是五老爷最为宠爱的女人,染云居无论吃穿还是用度皆乃上乘,染云居那小院里简直比吃斋念佛的澜清阁还要轩丽几分,卫绾的屋子自然也是锦衣玉食堆砌,却不料跟卫臻这屋子比起来,却是九牛一毛。


    别的不说,就说眼前七妹妹身下躺着的这张软榻,乃是用珍稀的小叶紫檀精制而成,其设计古色古雅,木质光滑细腻,色彩透亮纯净,比她屋子里那张梨花木软榻不知华贵了多少,更甭提远处那张寝榻,那张梳妆台了,就连地上铺的地毯,都是上等的羊毛地毯,踩在脚下只觉得踩在了云端上似的,一阵飘飘然。


    这是卫绾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祖母对卫臻的喜爱,不由想起半年前那个怯懦胆小的七妹妹,记忆中那个时候的七妹妹简直比十二妹妹还要胆小惧事,跟只老鼠似的,见了人只会往后躲,嘴也笨,爹爹问个话,磕磕碰碰的连一句话也说不顺,关键是又矮又胖,胖得如一个肉球,全身上下的肉直往下掉,却不想,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眼前这个犹如菩萨座下的小金童般的人儿。


    卫绾心下不由有些复杂,只觉得五房这几姐妹中唯有五妹妹的运道是最好的,简直比她这个嫡女还要有做派,在屋子里转了几转后,卫绾缓缓收回了视线,打从八仙桌上翻开了两个杯子,分别泡了两杯茶,一杯给令羽哥哥奉上,一杯递给了卫臻,只笑着道:“七妹妹屋子里这会儿缘何连一个伺候的也没有,也太不着调了。”


    卫臻只一脸虚弱的歪在软榻上,有气无力道:“都去大姐姐屋子帮衬了,不打紧,一会儿双灵就回来了。”


    说着,微微抬眼,只见元翎打从进屋起就围着整个屋子转悠,好像正在不漏痕迹的窥探什么似的,忽然,见他转悠到耳房的方向步子微微停住,片刻后,只见对方缓缓蹲下,伸着指尖往地上探了探。


    卫绾见了,缓缓走了过去,言笑晏晏道:“令羽哥哥,你在瞧什么?”


    卫臻垂了垂眼,不知对方发现了什么,前世的元翎素来是个心细如尘之人,即便他当真在她的屋子里发现了什么可疑线索,卫臻也丝毫不觉得诧异,正在卫臻愣神间,只见对方淡淡道:“没什么,好像发现了一只耗子。”


    说罢,直接起身毫不犹豫的便往耳房方位走去。


    卫臻捏紧了手里头的杯子,心微微提了提,不过眨眼之间,便见元翎去而复返,片刻后,走到卫臻跟前,微微眯着眼冲着卫臻道:“鄙人在七娘子屋子里发现了一个耗子窝,不知近来七娘子夜里可听到了什么动静不曾?”


    元翎双目如炬,只一动不动的盯着卫臻瞧着。


    卫臻睫毛轻轻闪了闪,微微发憷,一脸惧怕道:“耗子窝?呜呜,臻儿最怕那劳什子吓人的玩意儿了?”


    说罢,掀开被子一把从软榻上跳了下来,只用力的抱着软枕一溜烟爬上了床榻,缩进了床榻的角落里,嘤嘤道:“别过来,六姐姐,莫要让耗子过来咬我。”


    卫绾心里也有些发憷,一脸狐疑的看向元翎道:“当真有耗子窝?”顿了顿,又道:“令羽哥哥,现在里头···就有耗子吗?多不多?大不大?会不会咬人啊?”说着,心里头也有些发憷,不由看向卫臻道:“七妹妹屋子里的婢女一直未曾发觉么?”


    卫臻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


    元翎一动不动的盯着卫臻,眼神犀利,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神色。


    卫绾似乎察觉到事情有异,顿时止住了话语,看了看卫臻,又瞧了瞧一旁的元翎,面上带着打量及狐疑。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


    元翎忽而将手指放到唇边,吹了个嘹亮的口哨,顷刻间,不知从哪里蹦出个黑衣人,跪在他身边,道:“参见主子。”


    元翎毫不避讳,直接微微眯着眼问道:“人找到没?”


    黑衣人抱拳磕头道:“属下该死。”说完,犹豫了片刻,忽然起身凑到元翎耳边细细耳语了一阵,道:“禀主子,奴才们将整个院子彻底翻了个遍,没发现半个身影,就连每间屋子都挨个搜查了,依然一无所获。”


    元翎听了脸色微冷,只面无表情道:“今日进出这间屋子里的人可有异样?”


    黑衣人恭恭敬敬禀道:“并无任何异样,今日这间屋子进进出出的人不少,都是些婢女婆子。”顿了顿,不知想起了上什么,忽然道:“倒是方才奴才们无意间发现九娘子不知何故忽然晕倒在了门口,她眼下无事了,醒来后一直吵着要来寻七娘子报仇,说定要将七娘子身边的一个新来的婢女大卸八块,眼下还早在前院闹腾,如今被大娘子安抚住了。”


    “新来的婢女?”元翎忽而眯了眯眼,不由想起了方才来时,在院子里碰到的那两个丫头,及六娘子问话时说的那番话,顿时脸色微变,只嗖地一下抬眼看向黑衣人道:“一个穿淡紫色衣裳的,一个圆脸的,将整个卫府翻过来,也势必要将人寻到!”


    元翎忽而厉声道。


    说着,扭头,双目微寒的朝着床榻上的卫臻看去。


    黑衣人顷刻间消失在了眼前。


    屋子里,卫臻与卫绾面面相觑,正当一脸阴沉的元翎踏着步子朝着卫臻走去时,外头紫屏忽而一脸慌张失措的跑了进来,一阵心急如焚道:“主子,出事了,姨娘···姨娘出事了。”


    卫臻听到这话心下微微一窒,连装模作样都装不下去了,立马扔了手里的抱枕,冷着脸从床榻上下来,一抬眼,只见紫屏因跑得太快,被门槛绊倒,狠狠摔了一跤,却压根顾不得什么,只连爬带滚的,便是屋子有外人,也依然不管不顾了,只带着哭腔冲卫臻道:“七娘子快去···快去救姨娘!”


    卫臻见紫屏这幅模样,当即惊得浑身打了个颤,连扶也忘了将人扶起,连出什么事儿了也压根来不及多问,甚至连鞋子都未曾来得及穿稳,只拖着鞋子就急急往外赶,却未曾在门口处被元翎一把拦下,元翎紧紧钳着卫臻的手腕,少顷,手下一顿,只将卫臻的手腕缓缓举起,盯着缠在她手腕上的那根黑绳及黑珠,一字一句道:“这颗珠子哪里来的?”


    ☆、其他类型重生之卫七


    元翎紧紧捏着卫臻的手, 整个人挡在卫臻跟前, 大有她不如实回答便绝不罢休的意味,卫臻却心急如焚, 压根无心与之纠缠, 只咬牙看向对方,一字一句道:“让开。”


    卫臻在此刻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不再软糯,不再呆愣, 不再天真,不再幼稚。


    她今日心慌了一整日, 一直有些坐立难安, 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可她今天只将所有的重心及注意力全部都放到了助那个人逃跑一事上,纵使这天的阮氏略有些奇怪, 纵使说要寻她说话, 她也并未曾完全重视。


    阮氏这样单纯,如果连她遇到了憋不住的事儿,那么一定是顶顶要紧之事儿。


    何况, 其实自打开年以来,卫臻心里一直隐隐有些担忧,那股担忧让她说不清道不明, 好像总担心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似的,因此,这些日子卫臻日日让紫屏往秋水筑跑, 据她观察紫屏虽话不多,但处事稳重,遇事不慌,行事有条不紊,她原是想等到紫屏适应了府里的日子,再寻个时机将紫屏送到秋水筑,送到姨娘身边伺候的,回头好将那个跳脱、乖张的笑橘换过来,却未料,还未曾来得及行动,事情竟然早一步发生了。


    卫臻心中悔不当初。


    上辈子,阮氏活得窝囊可怜,可悲可叹,她错失了与阮氏的母女情,这辈子人生才刚刚开始,她还没来得及让她享福来着,倘若阮氏又半点三长两短,她该怎么办?


    这般想着,卫臻双眼不由发红了,只恶狠狠地盯着挡在她跟前的元翎,拼命扯着自己的手腕,想要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


    不想,元翎的指尖却复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只眯着眼盯着卫臻一字一句的重复道:“我且问你,这颗珠子究竟哪里来的?”


    说罢,忽而脸上染起一抹阴郁的神色,只缓缓低头,凑到卫臻跟前,用仅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冷声道:“人是不是被你给放走了?你知道你会为此付出昂贵的代价么?”


    说罢,骨头咔咔一声,卫臻脸上疼得一阵扭曲变形了,她听到自己的手腕处响起一阵脱臼的声音,或许···不仅仅是脱臼,而是骨裂?


    卫臻疼得整个小身板都要痉挛了,可是,此刻她的所有注意力全然不在手腕处的疼痛上,她满心满脑唯有一个念头,她要去救人,救她的亲娘,故而,卫臻隐隐对眼前的元翎失去了心智,她既挣脱不过,又无半点法子,二话不说,直接抱着对方的手掌张嘴便恶狠狠咬去,是发了狠的咬着,用尽了全身的力道,仿佛要将对方剥皮抽筋般,恨不得直接将对方虎口处那一整块皮肉给咬下来。


    元翎盛怒之下并未对她设防,当即,疼得五官扭曲,整个身子都微微弓了起来,嘴里厉声喊道:“大胆,你个刁奴!”


    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道想要将卫臻甩开。


    然而卫臻却吊在了他的手上似的,他甩到哪儿,她整个身板跟着飞了起来,转到哪儿,直到,对方隐隐动了真怒,眼看着就要拔剑,卫臻这才微微松嘴松手,直接被元翎一个大力一把摔到了屋子外头,甚至从高高的台阶上一路滚落了下来。


    屋子的紫屏被二人这一幕吓得惊魂失色,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反应,待卫臻摔下台阶后,紫屏瞬间大惊失色,这才立马反应过来,只一路爬着过去,爬到卫臻跟前,见自家小主子额头上被磕了一个大包,脸上被台阶刮伤了好几道伤口,更令人微微发憷的,只见卫臻嘴里沾满了红色的鲜血,她双目赤红,一脸阴霾的盯着屋子里那个少年瞧着,嘴角鲜血不断往外流也毫不在意,整个人仿佛魔障了似的,只一动不动的盯着对方,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了似的,整个人阴霾得仿佛从地狱归来。


    打从一个五六岁的女娃娃脸上看到这样狰狞可恐的眼神,紫屏心里不由颤了几颤,她只强自压着心里的惧怕,忙不迭过去一把将卫臻扶了起来,嘴里急急道:“娘子,您伤着哪儿了,您不打紧吧。”


    逮着卫臻细细检查一顿,见那满嘴的鲜血不是自己的,而是···而是···


    紫屏顿时心下微微一松,只又立即急得手忙脚乱道:“娘子,映虹姐姐她们都去哪儿了,怎么咱们屋子里没见到一个人影,是不是全去大娘子屋子里帮忙去了,要不,娘子您随着奴婢一道去大娘子那里,奴婢寻大娘子去救咱们姨娘!”


    紫屏心里慌乱不堪,一方是姨娘那头等着救命,一方是七娘子这头又,而整个院子里一个下人都没瞅见,她压根分、身无术,不知顾忌哪头才好,这一刻,紫屏打从心眼里心疼这两位主子。


    说着,只一边细细将人哄着,又一脸忌惮的看着屋子里头的那个同样发了疯护卫,她丝毫不敢将卫臻单独留在这儿,便要抱着卫臻一道往外跑。


    而一直听到提及到阮氏的名讳,卫臻整个人才浑身乱颤了一下,缓缓回过神来。


    她只拼命从紫屏怀里挣脱下来,不管不顾,扭头就疯狂往外跑,紫屏跟着拼命追了上去,在半路上捡起了七娘子的一只绣花鞋,而另外一只绣花鞋在卫臻滚落到台阶下时不慎遗落在了一旁的草丛里。


    待这一对主仆顷刻消失后,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个外人。


    卫绾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血腥又暴力的画面,当即吓得小脸煞白,双腿发软,整个人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久久起不来,一直待人走了良久,卫绾缓缓扶着椅子起来,来到门口,只见令羽一脸戾气的立在门口,他一手紧紧捂住手掌虎口处的伤口,一边冷冷的盯着屋子外,屋子外一只半个巴掌大的绣花鞋静静跌的躺在那里,提醒着不久前那一场疯狂的浩劫。


    元翎唇角微微抿紧。


    卫绾走在距离元翎三四步的位置停了下来,她隐隐有些不敢靠近对方,可见他伤口处的血快要血流成河,只犹豫了良久,方缓缓走了过去,只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帕子,戚戚然道:“令羽哥哥,你···你赶快处理伤口,我···我这便命人去请大夫!”


    元翎面无表情,身上那股骇人的气息久久不曾散去。


    卫绾无法,只得咬了咬牙,越过他匆匆寻人过来处理,对于方才在屋子里发生的那一幕,她整个有些茫然,又模模糊糊的好似猜测到了什么,走到了院子外头,卫绾脚步微缓,只马不停蹄一路赶去卫岚院子里,通知了众人后,卫绾咬唇想了想,忽而片刻未曾停歇,直接一路赶回了染云居。


    她走后,元翎捂住伤口一步一步从台阶上下来,走到那只绣花鞋旁缓缓停了下来,只弯腰将那只小小的鞋子握在手中,凌白色的绣花鞋沾上了他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一片,元翎只一动不动的盯着。


    这时,忽而有黑衣人匆匆赶来,见到元翎身上的伤口顿时大惊,只匆匆过来替他包扎,元翎却摆了摆手道:“人寻到了没?”


    黑衣人语气一顿,只埋头跪下道:“属下该死,二皇子···二皇子已经逃出城了。”


    元翎双眼一眯,只缓缓闭上了眼,不多时,复又睁开了眼,只微微眯着眼道:“即刻回京。”


    说完,扭头朝着屋子方位缓缓看了一阵,随即将手心里的那只绣花鞋往袖笼里一塞,直接大步往外走。


    却说卫臻一路马不停蹄往秋水筑狂奔着,跑着跑着鞋子不见了,头上的珠花不见了,而因为她这番动静,只将整个荣安堂都惊动了,没一会儿映虹、双灵、冬儿等人得了动静亦是匆匆跟了过去,而卫臻赶到秋水筑时,远远的只见秋水筑庭院紧锁,卫霆祎跟前得力的随从守财守在正门处,身边还守着三四个婆子小厮,只将整张大门守得严严实实的。


    卫臻气喘吁吁的冲着守财冷冷道:“我姨娘呢?”


    守财见卫臻一脸衣衫凌乱的赶来,顿时大惊,忙不迭朝着院子里头瞅了一眼,冲卫臻道:“哎哟喂,我的个七娘子,您···您说您这会儿怎么来了。”说着,又见卫臻满嘴是血,脸上额头上满是伤口,守财一脸诧异道:“七娘子脸上这是怎么了?”


    说罢,又扭头细细听了听院子里的动静,方冲着一旁的婆子道:“还不赶紧将小主子抱走,眼下这混乱局面岂是小孩子家家能够瞧见的!”


    说罢,又用力的扯出了一个皱巴巴的笑,冲卫臻哄着道:“七娘子快回吧,姨娘···姨娘就在屋子里,你···你爹爹跟姨娘有些事情要处理,七娘子快些回吧,改日再来探望吧!”


    说着,赶忙冲婆子使了个眼色,让她快些将卫臻抱走。


    然而婆子方一靠近,就忽然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卫臻直接一脚揣在了对方的肚子里,随即发了狠似的,用力的推了守财一把,只拼命往屋子里闯,守财见了大惊,忙道:“七娘子,您这是作甚?”


    赶忙冲其余几个婆子小厮道:“还不赶紧将七娘子抱走!”


    话音刚落,几人便要过来捉卫臻,却不想,正在此时,紫屏、映虹等人一行匆匆赶来了,二话不说,直接一团冲了过去,无人敢伤害卫臻,趁着混乱,卫臻使劲推开门溜了进去,方一进院子里,便听到卫霆祎雷霆大怒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来,只气急败坏道:“贱人,你个贱货!”


    ☆、093


    卫臻将门一脚踢开, 一抬眼, 正好瞧见卫霆祎扬起了一个巴掌恶狠狠地朝着阮氏扇了去,巴掌直中面门,阮氏柔弱无骨,直接被这个巴掌扇得倒地不起, 阮氏捂着脸,趴在地上久久无法动弹,良久只哭得撕心裂肺,道:“没有,老爷···贱···贱妾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老爷的事儿,呜呜, 没有,我没有。”


    阮氏捂着脸, 又惧又怕,看到五老爷浑身戾气, 她这辈子都没有看到老爷如此盛怒的模样,当即被吓得缩成了一团,整个身子倒在地上拼命抖动。


    卫臻微微一愣, 正要立马冲进去, 身后忽然蹿出来一个婆子,拼命住了卫臻的嘴, 卫臻支支吾吾,脚下一顿乱踢着,却如何都挣脱不过。


    屋子里, 阮氏衣衫凌乱,一袭衣衫被撕碎了大半,松松垮垮的套在肩膀上,隐隐露出里头淡紫色的肚兜带子,她头发凌乱不堪,脸上被扇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子,嘴角隐隐渗了血,偏偏这幅狼狈样,趴在那里,只觉得无比的勾人。


    卫霆祎一见到这幅淫、荡样,顿时气红了眼,他双目赤红,一贯俊美斯文的脸上此刻青筋暴起,只恨得一刀将眼前的贱人给杀了,脸上的五官已经全然扭曲了,只指着地上的阮氏一字一句道:“没有?老子亲眼所见,亲自将你们这一对奸、夫淫‘妇捉奸在床,你个贱人,到了这般田地,你个□□竟然还死不承认,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好,你死不承认,老子自有法子令你承认,到时候看看老子不亲手掀了你这张荡、妇的皮。”


    说罢,走到一旁,只见一旁倒着一个赤身**的彪形大汉,大汉三十几许,满脸地络腮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身子上的毛发浓密,打从腹部一直到胸口,密密麻麻就跟郊外的野人似的,彪形大汉被五花大绑,脸上、身上被揍得鼻青脸肿,一时隐隐瞧不出原来的具体面相了。


    卫霆祎一把粗鲁的抓住对方头发,往他肚子上狠踹了两脚,只怒火中烧道:“你个奸夫,你当着这个淫、妇的面如实招来,若有半句虚假,老子立马杀了你!”


    说罢,一把抓着对方的头发将人一路拖拽阮氏跟前,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剪子抵在对方喉咙处,绷着脸一脸暴敛道:“说!”


    抵在对方脖颈处的剪子使了几分几道,已经在对方脖子处划开了两道浅浅的口子。


    快二百斤的彪形大汉吓得浑身乱颤,只忙不迭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娘们是···是小的在陈家庄认识的,小的···小的乃庄子里的伙计,这娘们风、骚淫、荡,是···是她主动勾引的小的,老爷···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小的···小的是无辜的,都是这个淫、妇,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回不了府了,说老爷厌弃了她,往后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便想要寻个老实人傍身,她···她还说老爷···说老爷中看不中用,是个绣花枕头,远不如跟着小的快活,便是跟了小的快活一日,也好过跟了老爷委屈一辈子,都···都是这个淫、妇花言巧语哄骗了小的,小的全是受了她的蛊惑啊!”


    彪形大汉说着说着,只悔不当初,片刻后,又咬牙指着趴在地上气得痉挛的阮氏道:“小的见这淫、妇楚楚可怜,又身软嘴甜,一时被她蛊惑得迷了心智,这才犯下了这等死罪,好不容易待这淫、妇回了府,却不想这毒妇一朝回了府后竟然开始要挟小的,她说她深闺寂寞,老爷宠爱染云居那位,又镇日在外鬼混,满足不了她,便要挟小的每月趁着回府给太太送账本时···偷偷与小的私会欢、好,这次···这次不是头一回,小的一早便知这样下去不是长久法子,何况,老爷太太便是小的的衣食父母,小的岂敢背叛老爷,小的早就一心想与这个淫、妇断了,可是···可是这淫、妇所求无度,小的全是被她胁迫的啊!”


    说到这里,他心下一横,朝着卫霆祎咬牙道:“这个淫、妇原先在庄子里时,不但勾搭小的,还四处勾引人,庄子里但凡是个男的都被她引诱过,老爷开恩,求求老爷,绕小的一条活路了吧,求求您,小的真的知罪了!”


    彪形大汉说着,只猛地朝着卫霆祎死命磕头,做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


    阮氏嘴笨,见对方如此大放厥词,只气得浑身发抖,可她肚子里素来没多少墨水,又历来是个软弱之人,当即只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嘴里却无半分反驳的话,翻来覆去嘴里永远只有那么一句:“没有···老爷···他···他满嘴胡言乱语,贱妾没有啊···”


    然而彪形大汉嘴里的每一字吐出来,就是往卫霆祎身上施了一道凌迟之刑,卫霆祎咆哮一声,只一脚踢在彪形大汉身上,随即发了疯似的冲着对方的脸狂揍着,卫霆祎虽是个文弱书生,可到底是个男人,若真要动起真格来,那拳头也是有几分硬气的,几拳下去,不多时,那个彪形大汉已经满脸是血,整张脸血肉模糊,已经昏死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后,卫霆祎累得身子一晃,突然一把颓废的跌倒在地。


    阮氏见了,一脸担心的爬过去要去扶他,卫霆祎看着阮氏的双目中却一片赤红,他双眼里隐隐透着绝望跟伤害,只盯着阮氏一字一句阴冷道:“我原以为你单纯天真,时时羞涩脸红,却没想到私底下竟然是个如此恬不知耻的荡、妇,呵,从今往后永远也别再出现在老子跟前,多看你一眼,老子都觉得恶心。”


    说罢,卫霆祎一脸阴冷的将人狠狠一推,转身就要往外去。


    而阮氏一时不察,脚下一滑,被晕倒在地上的彪形大汉绊倒,整个人直直朝后栽倒去,她倒地后久久无法起身,不知过了多久,只颤抖的抬手摸了摸腹部,喉咙里瞬间带了恐惧的哭腔,只知哭着道:“孩···孩子···老爷···救救···救救我们的孩子···”


    卫霆祎脚步一顿。


    还压根来不及转身,就见一道矮小的身影飞快的从眼前飞蹿过去,不多时,身后响起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声,道:“姨娘,姨娘——”


    阮氏一脸面色苍白,一脸羸弱,只瘫痪在地上一动都动不了,身下一片血水流淌开来,映红了卫臻的双眼。


    卫臻见了只大声尖叫一声,将一把阮氏搂在怀里,拼命喊道:“姨娘,姨娘!”喊完,又冲着屋子尖叫喊道:“来人,来人啊,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映虹听到屋子里卫臻的尖叫,顾不得五老爷亲信的看守,只咬牙喝斥一声道:“我是老夫人派来的,哪个敢拦!”


    说着,只火急火燎的冲进了屋子,一进来,瞧到屋子里这番情景,映虹身子微微一晃,不多时,只哆哆嗦嗦的跑了出去,尽力稳了稳心神,先是吩咐冬儿去请大夫,又吩咐双灵去老夫人院子里将周妈妈请来镇守主持大局,又吩咐紫屏绿蕊二人一人看守着一张门,但凡只见进出秋水筑的所有人,包括探头探脑前来打探消息的人全部都给记牢靠了,吩咐完后,映虹立马往屋子里赶。


    而屋子里阮氏原本虚弱不堪,双眼皮微微拉拢着,都快要睁不开眼了,可一看到卫臻,一听到卫臻的声音,顿时费力的睁开了眼,抬手摸了摸卫臻的脸,只无意识的喊道:“安安,安安来了,姨娘的好安安···”说着,又忽而有些委屈的冲卫臻告状道:“安安,姨娘没有···姨娘···姨娘没有,呜呜···”


    嘴里虚弱的呢喃完,手忽而缓缓一滑,双眼皮一翻,已是慢慢晕厥了过去。


    卫臻见了心下一窒,只拼命抓着阮氏的手,又抬着小脸手不断往阮氏脸上摸着,只紧紧搂着阮氏嘴里拼命喊着:“不要死,呜呜,姨娘不要死,安安不许你死!”


    卫臻双眼模糊,眼泪噼里啪啦不断往下坠落。


    只紧紧抱着阮氏,忽然就想起了前世她染了天花,差点儿死掉了,阮氏正是这样紧紧抱着她哭得肝肠寸断。


    卫臻不由悔恨交加,她一直知道阮氏软弱可欺,她就是一株柔弱纤细的菟丝花,唯有攀附着别人才能过存活,自己无法,也没有那个能力生存,她早该知道的,她不该妄想着去改变对方,她当初刚入府时不应该自私的选择留在荣安堂,而是应该回到她的身边,照顾她,保护她。


    如若她陪在阮氏身边,阮氏也不会遭此迫害。


    卫臻悔不当初,见阮氏紧紧闭着眼倒在她的怀里,卫臻心脏一下一下抽痛,如果阮氏去了,只恨不得跟她一起死去。


    正痛不欲生之际,只见卫霆祎突然发了疯似的朝着屋子外一阵咆哮道:“大夫呢?大夫人呢,还不赶紧将大夫请来!”说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跟前,他只微微抖着手,试图去拉着阮氏的手,颤着声音沙哑唤道:“芸···芸儿。”


    片刻后,又看着满地的血水一崩溃道:“我···我儿!”


    卫臻听到这道声音只嗖地一下抬眼,随即一把恶狠狠地将卫霆祎整个人用力一推,只一脸仇视憎恨的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道:“你还我姨娘的命来!”


    卫霆祎被卫臻推得往下地一倒,正好跌坐在满地的血水上,卫霆祎举着沾满阮氏的双手,浑身开始止不住颤抖,而一抬眼,看着女儿卫臻一脸仇视的看着他,那眼神,恨不得吃了他,卫霆祎身子微微一晃,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岁


    ☆、094


    却说整个秋水筑一片大乱, 不多时,老夫人院子里的周妈妈亲自来了, 只派人将整个秋水筑团团围住了,秋水筑前后两张门被堵住,除了大夫, 无一人能随意进出。


    没一会儿,冬儿气喘吁吁的拉着大夫进来了, 进屋后, 阮氏早已经被映虹与卫臻二人抬到了床榻之上,而屋子里,那个彪形大汉早已经被看押起来了, 屋子里那一摊血迹也早已经被映虹清理干净了。


    然而大夫一进来,依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他不由用帕子掩了掩嘴角, 竟然能够精准无误的绕过那摊淌了血的位置, 直接缓缓朝着床榻走去。


    映虹早已将所有的丫头全部打发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映虹与卫臻二人守着,卫臻一直趴在床沿,双手紧紧握着阮氏的手,一直在低低的给阮氏打气, 与她说话。


    见到大夫过来, 卫臻毫不犹豫,立马给大夫让位,稚嫩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只一脸哀求的看着大夫道:“大夫,救救我姨娘,一定要救救她,她失了好多血。”


    顿了顿,又道:“还有···还有肚子里的弟弟。”


    弟弟,多么陌生,多么稀罕的字眼啊。


    前世阮氏为卫霆祎所厌恶,压根没有再次怀孕的可能,故而如今弟弟妹妹这两个字眼对于卫臻来说是陌生而遥远的,其实,她是想要有一个弟弟或妹妹的。


    前世每每看着卫绾及卫姮两姐妹相依为命,她们俩姐妹才是嫡亲的姐妹,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到底是不一样的,她们日日同进同出,同吃同穿,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前世卫臻欺负了卫绾,卫姮那曝脾气,只不管不顾的冲进太子府寻她讨要说法。


    天知道卫臻见了,其实打心眼里有多羡慕。


    而如今,回想着地上那一摊血水,卫臻微微握了握拳头,只连哀求大夫的话语都稍稍有些底气不足。


    大夫安抚似的摸了摸卫臻的头,一脸怜惜。


    不多时,直接来到了病床前。


    要是搁在往日,替卫家这样大户人家的姨娘诊脉,要么隔着帘子摸脉,要么是丝诊,可如今卫家连这些避讳都不顾了,想来病人怕是有些严重了,大夫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将阮氏的左眼扒拉开,只凑上去细细瞧了一阵,又将阮氏的右眼扒拉来,来回看了两次,不由微微皱眉。


    映虹见状赶忙搬出凳子给大夫坐下,大夫坐下后,又开始诊起了脉来。


    大夫的神色微微凝重,他每每一蹙眉,卫臻的心便随着紧了几分,大夫细细摸了好一阵,摸完右脉又摸左脉,只蹙着眉斟酌良久,方冲卫臻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卫臻愣了愣,片刻后,忙急急追问道:“那大人呢,我姨娘呢?”


    大夫握着长须一时没有直接回复,而是叹了一口气,忽又将二指搭在阮氏的脉搏上,闭着眼细细诊断了一番,方起身叹道:“这位太太体寒,且思虑过重,血气不足,况且肚里的孩子才俩月,胎位本身不稳,如今又失血过多,哎···我且先开一道方子,你们赶紧去差人取药,将药煎了给人灌进去,若是还能够灌得进去,兴许还能留下一条命,若是连药都灌不进去···那便着手料理后事吧!”


    大夫看着眼前这个五六岁的小女娃娃,一脸不忍道,然而世事无常。


    说着,起身来到一侧案桌上,开始斟酌着开药方。


    而卫臻听了大夫这番话后,双眼一黑,整个人直直往后栽倒去。


    “主子。”


    所幸,映虹立在她身后,忙一把将人扶住了,映虹搂着卫臻,见她小脸上还满是伤痕,整张小脸憔悴得犹如数月前刚回府那样,尤其是那脸色简直苍白得不像话,关键是,这么长时间养足的精气神瞬间消失得无影踪了,整个人宛若一个行尸走肉般,映虹见了心疼得不得了,只忙摸了摸卫臻的小脸道:“无碍的,娘子,姨娘心善,老天爷一定会庇护她的,一定会无碍的。”


    卫臻一把闻言只一把紧紧抱着映虹,宛若抱着一块浮木。


    卫臻将脸深深埋进映虹的腰间,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直到这一刻卫臻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一道道理:爹爹是许多人的爹爹,祖母是许多人的祖母,丈夫是许多人的丈夫,唯有姨娘,是她一个人的姨娘,是完完全全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而姨娘若是有朝一日不再这个世间了,她卫臻便犹豫这世间的一抹孤魂野鬼,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了。


    却说大夫被映虹送了出去,刚出了卧房,大夫忽然被卫家五老爷卫霆祎一把横着拦住,五老爷微微稳了稳心神,这才缓缓开口问道:“人···人如何了?”顿了顿,又道:“孩子呢?孩子还能保住吗?”


    或许,问出这话,连他自己都知道有种自欺欺人的感觉,可在没有听到审判之前,依然死不了心。


    大夫叹了一口气,只将方才在屋子里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话音一落,只见那位意气风发的元陵第一美男子缓缓跌坐在椅子上,不多时,伸手捂住了整张脸。


    映虹丝毫不敢耽搁,直接吩咐冬儿跟着大夫一道出府取药,为了保险起见,还偷摸打发了玉漱楼里的一个妈妈走旁的门,也跟着前去取了一副一模一样的。


    而秋水筑这一通大闹,不多时,整个五房都弄得人尽皆知了,就连在祠堂吃斋念佛的殷氏都给惊动了,殷氏乃五房太太,五房院子里出了人命官司,还是关乎一方姨娘的性命,殷氏纵使往日里对府中之事儿爱答不理的,可这样的事儿如何都不能不管不顾的,何况,她本就是吃斋念佛之人,当即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领着丫头匆匆往秋水筑赶。


    眼看快要到秋水筑时,忽而在分叉口处遇见了一行人,正乃是染云居的冉氏跟秋水筑的谭氏,谭氏手中还牵着四岁的十二娘子,几人一道朝着秋水筑而去。


    见到殷氏,冉氏跟谭氏二人纷纷停了下来,纷纷朝着殷氏行礼道:“太太。”


    冉氏福了福身子,立马朝着朝殷氏走了去,只下意识的朝着秋水筑的方位瞧了瞧,问道:“太太可是要去秋水筑?”


    而谭氏见了殷氏一脸颤颤巍巍,忙摁着十二娘子的脑袋让她给殷氏行礼。


    殷氏淡淡摆手,免了十二娘子的问礼,方冲冉氏道:“两位妹妹也是要前往秋水筑么?”


    冉氏缓缓颔首道:“正是,妹妹听闻阮姨娘身子出了些岔子,略有些担心,不知她眼下如何了,妹妹屋子里囤了些药材,准备前去瞧瞧,看有哪里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冉氏这话说得含蓄,阮姨娘小产是一桩,可比小产更令人津津乐道的却是那老实巴交的阮氏竟然胆大包天的直接在院子里偷起了汉子来,并被老爷抓了个正着,眼下,这样的稀罕事儿一出,就如同长了翅膀似的,顷刻间便开始在整个府里传递开来。


    殷氏缓缓点头,随即看向另外一侧的谭氏,微微挑眉道:“今日谭妹妹不在院子里么?”


    言下之意,只不漏痕迹询问她对秋水筑一事儿是否知道些隐情。


    谭氏不漏痕迹的看了冉氏一眼,忙低声回道:“禀太太,妾身见今日日头好,十二娘子一大早有吵着闹着要出去玩,便领着二十娘子一道出去散了散,不想,这一散便散去了染云居,冉姐姐热情,留着十二娘子吃了点心茶水,适才冷不丁听到秋水筑这边闹腾得厉害,这才跟冉姨娘一道匆匆赶回来了,今儿个恰好没待在院子里。”


    说完,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阮姐姐如何了?早知道她有孕在身,妾身理应多陪着她的。”


    谭氏往日里是个沉默寡言之人,嘴皮子也不算利索,可素来是个聪明之人,她永远知道在什么时候,跟什么人,应该说些什么话。


    这番话仔仔细细的解释了,今日秋水筑里发生的任何事情她全然不知,就连阮氏有孕一事儿她也尚不知情,更甭提旁的了。


    殷氏目光在二人脸上打了个转,只缓缓道:“且去瞧瞧吧。”


    说罢,直接提步往秋水筑而去。


    冉氏跟谭氏二人对视了一眼,亦是纷纷跟了上去。


    却说到了秋水筑后才发现整个院子已经被围了起来,老夫人跟前的周妈妈亲自守着院子的正门,见谭氏等人过来,只恭恭敬敬的朝着几人行了一礼,面色如常道:“如今阮姨娘还未曾苏醒,老爷吩咐老奴守在此处,只道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还请太太见谅。”


    周妈妈一脸歉意道,不过脸上却不动声色,从她脸上丝毫瞧不出任何破绽。


    周妈妈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人,殷氏素来对其客气,闻言,只缓缓点了点头,忽而问道:“七娘子如今可是还在里头,她还那么小,是不是被吓坏了,不若将她抱出来,暂且去我那儿待上几日。”


    殷氏淡淡道。


    周妈妈忙道:“七娘子要守着阮姨娘,无论谁喊也没用,她要守到阮姨娘醒来才肯作罢。”说罢,只隐隐叹了口气道:“太太莫要操心,七娘子经过这件事,也总该长大的,不见得是一桩坏事。”


    殷氏道:“真是个令人心疼的。”说罢,想了想,又道:“院子里还缺不缺人手,可还需些跑腿的,若是需要,我便将澜清阁的人打发过来用。”


    殷氏话音一落,只见身后的冉氏亦是跟着附和道:“还有染云居的。”说完,冲着身后丫头招了招手,丫头亲自捧了一个托盘而来,冉氏接了,直接双手递到了周妈妈跟前,一脸关切道:“这是我屋子里囤的药材,这些对补血补气十分有效,听闻妹妹···我特意挑了有些上好的给妹妹送来的,烦请妈妈给送进去。”


    周妈妈闻言,只抬眼盯着冉氏定定的看了一阵,方双手接了过去,道:“老奴便托个大,替姨娘谢过冉姨娘的美意了。”


    说完,直直看着冉氏,盯着瞧了片刻,方淡淡道:“多谢太太,姨娘的好意,老夫人已打发荣安堂的人前来帮衬,暂且忙得过来。”说罢,目光又在冉氏面上掠过,朝着几人福了福身子道:“太太、姨娘烦请自便,老奴进去忙活,便不作陪了。”


    说完,正要进去,却不料院子里的映虹忽而出来了,只凑到周妈妈跟前耳语了一番,周妈妈挑了挑眉,少顷,方冲着正要转身而去的殷氏道:“太太烦请留步。”顿了顿,只缓缓道:“老爷今儿个在秋水筑抓到了一个半路闯入的歹人,老爷如今将人亲自交由太太审问,望太太明察秋毫,还秋水筑一个公道。”


    周妈妈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殷氏微微愣了愣。


    身后的冉氏跟谭氏二人亦是微微愣了愣。


    要知道,太太殷氏嫁到卫家这么多年,老爷跟太太一直水火不容,如今,算得上是老爷打头一回主动在她跟前服软


    ☆、095


    殷氏微微抿嘴, 立在原地立了许久,方垂了垂眼,缓缓颔首,问道:“那人现下关在何处?”


    周妈妈自然知道是哪个, 忙道:“如今被捆在柴房里头,已经昏厥了过去。”


    殷氏想了想,只缓缓道:“东厢房里的冉姨娘如今还未曾苏醒, 不宜打搅, 而将人领去澜清阁审问, 未免阵仗过大。”


    此事,无论结果如何,还是莫要四处张扬得好。


    说到这里,只抬着目光看向身后的谭氏,缓缓道:“可否借妹妹宝地一用,今儿个便借用妹妹的院子来审理此案?”


    谭氏愣了一下,忙一口应下,道:“自然···自然可以, 妾这便去收拾院子, 给太太腾地方。”


    殷氏缓缓点头,又寻周妈妈细细问询了一翻,出事时院子里都有哪些人, 分别在做些什么,请假休息的又有哪几人,周妈妈一一回复, 殷氏让周妈妈将整个秋水筑东厢房的人全派人单独守着,并立马命人去将请了假的人全部招回,同时,连隔壁西厢房的人也一并提取准备随时候审。


    这一番行事行云流水,未有半分迟疑。


    周妈妈看向殷氏的目光带着微微复杂。


    一个当家主母,一个几乎从未精心插手过府中庶务的当家主母,这么些年来,府中所有人只当她是个无用软弱之人,事事被妾氏踩了一头不说,就连如今五房的账务都全权交由染云居那位打理,只每月将账本送去给她查看批阅,这样的人,日子一久,似乎鲜少有人注意到她,五房只知冉氏不知殷氏,可如今,不过简单几个提问,却句句问在了要领,分明是个内里清明的,周妈妈不由叹了一口气,想着,这殷氏若是早早立起,这五房又哪来的这么些糟心的事儿呢。


    如今,五房连一个带把的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却···


    周妈妈想起在这半个时辰里,老夫人不知派人来问了几遭,只恨不得要亲自赶来了,只觉得叹息不止。


    却说殷氏询问完便直接往西厢房,走到半道上,冉氏殷切的跟了上去,只冲殷氏道:“太太,被老爷抓住的那人是陈家庄的,今儿个一早便来府里送账,妾还问了话来着,妾对这人有些印象,且这大半年来,太太将陈家庄交由妾打理,如今妾打理的庄子出了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儿,害了咱们卫家丢了血脉不说,还害得阮姨娘受了此等污蔑,妹妹实在是难辞其咎,此番太太审理此事,妾可否一同作陪,兴许能够为此案出些力也说不定?”


    冉氏一脸自责的模样。


    殷氏道:“既然如此,为了公平公正起见,两位妹妹一并作陪吧。”


    说罢,直接进了西厢房。


    进了西厢房后,殷氏并没有第一时间提审那个“奸、夫”,而是将第一时间发现此事的紫屏唤来问话,紫屏来府中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太殷氏,见殷氏坐在上首,旁边冉氏、谭氏分别坐在两旁,屋子里门口有两个婆子看守,整个屋子里静悄悄,气氛严肃凝重,就跟县太爷的县衙审案似的,紫屏紧张的声音直打颤,却还是忍着紧张将她今儿个所见分文不差一一细禀了,最后又道:“奴婢这些日子受七娘子的吩咐,日日前来探望姨娘,姨娘往日上午并未有午歇的习惯,今儿个奴婢在次厅等候了小半个时候,里头无一丝动静,奴婢当时便觉得有些怪异,奴婢···奴婢猜测姨娘不是睡着了,而是···而是昏迷了过去。”


    紫屏说着,只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殷氏还未曾说话,冉氏却先一步眯眼道:“说这话,你可有何证据?”


    紫屏咬牙道:“奴婢并无任何证据,这些皆不过是奴婢的猜测罢了,因为···因为今儿个一早姨娘便一直唠叨着想要去见咱们七娘子,说有话要跟七娘子说,七娘子陪着大娘子过生辰,一时走不开,这才打发奴婢前来探望,奴婢猜想姨娘定是知晓自己有孕了,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七娘子,姨娘最是个闲不住的,没有等到七娘子哪里会睡得着,故而奴婢才会有此猜测,更何况,当时整个院子里除了笑橘便再无一人伺候,就连守院的婆子都没一个,如若姨娘事先···事先与人···与人为奸,缘何会趁着自己有孕时行此等蠢事,又···又缘何要提前将七娘子寻来叨扰自己的好事,这前前后后岂不是自相矛盾么,故而奴婢觉得这是个局,姨娘从头至尾皆是受害者,还请太太做主,为姨娘,为···为丢失了性命的小主子讨回一个公道。”


    紫屏说完,朝着地上狠磕了一个响头。


    殷氏听了微微抿嘴,神色淡然,瞧不出多少情绪。


    谭氏盯着地上的小丫头,神色微微惊讶,嘴唇蠕了蠕,没有说话。


    倒是冉氏,只淡淡笑着道:“你个小丫头倒是护主心切,得了,太太宣你进来是来问话的,不是请你来断案的,你只需将你看到听到的一一禀告便是,其它的一些有的没的的猜测无须你瞎猜,太太自有定论!”


    冉氏脸上笑着,眼底的笑意却未达眼底,说罢,抬眼看了殷氏一眼,见殷氏缓缓颔首,便眯着眼道:“好了,下去吧。”


    紫屏起身时背后冒了一身冷汗。


    紫屏走后,殷氏淡淡道:“将笑橘领上来。”


    笑橘一进来,便哆哆嗦嗦的给几位主子一连着狠磕了几个头,还未待殷氏问话,只哭得梨花带雨道:“太太,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奴婢一切全都是听姨娘的吩咐,奴婢···奴婢只知姨娘···姨娘要面见一位故人,奴婢便听姨娘的吩咐将院子里的人全都打发走了,余下,余下奴婢便全不知情了,求太太做主啊!”


    笑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两边脸颊肿得老高,整张脸肿得跟只猪头似的,一看便知,在此之前,已经被人狠狠教训过了,脸上那伤口,瞧着像是用鞋底抽的


    ☆、其他类型重生之卫七


    她边磕头边哭, 哭得整个人都要岔气了, 显得整个人楚楚可怜, 任谁见了都感到于心不忍。


    殷氏跟冉氏二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谭氏跟笑橘略有些来往, 笑橘为人活泛, 有事无事爱来谭氏这窜门子说说话, 故而谭氏跟笑橘略有些熟悉, 见了,只忍不住规劝道:“你先别哭, 倘若你当真不知情, 你且放宽心,太太自会替你做主的。”


    冉氏这时也跟着点了点头,道:“放心,太太最是公正不过了。”


    说罢, 顿了顿,又忽而道:“依你这番话的意思,人当真是妹妹派人将人接应进来的?”顿了顿, 又意味深长道:“这话都不能瞎说,这可关系到你们家主子的清白。”


    冉氏义正言辞道。


    笑橘听了这话, 只哭得更厉害了,似乎不想背弃主子,又不敢不说实话了, 只一脸崩溃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呜呜···”


    只顾着哭。


    可分明不是娇弱型的, 哭久了,有些过头,不由有些惺惺作态的感觉。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殷氏忽而道:“依照你的说辞,既然人是你们家主子派人主动接应进来的,那么何人从何处接应的,对方又是谁,长什么样,这事儿是头一次发生,还是已经发生过数次了,其中细则,你且一一禀来。”


    殷氏为人清冷寡淡,她严肃起来,还是有几分气势。


    笑橘只边哭边颤颤巍巍回道:“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今儿个送走紫屏姐姐走后,姨娘便打发奴婢前去正门口守着,当时紫屏姐姐一直在前院敲门,奴婢便一直堵在前头,没姨娘的吩咐,奴婢不敢放紫屏姐姐进来,也丝毫不敢主动进屋,至于是谁将人接进来,对方长什么样,是不是头一次来,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以往,以往姨娘身边这些大小事务全是由姨娘跟前得力的雯烟亲自操持的···”


    说到这里,笑橘哭得打了个嗝,好半晌,只犹豫了良久,方抽抽搭搭道:“今儿个,今儿个还是直到老爷来了,奴婢堵不住门了,将门打开,老爷进屋暴跳如雷后,奴婢这才知道原来里头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儿!”


    笑橘一字一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偏生话里话外,毫无破绽,而院子里除了阮氏外,唯有她一人,阮氏的话不能为证,故而她说的话,纵使令人生疑,却无一人可以反驳。


    笑橘被打发出去后,屋子里静了一静,不多时,只见冉氏端着茶吃了一口,叹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桩案子审得就如同雾里看花似的,审来审去,又好似回到了原点似的。”


    之后,殷氏便又将紫屏嘴里的张妈妈唤来,张妈妈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只一口咬定到她什么也不知道,人是她受阮氏的吩咐亲自去染云居外偷偷请来的,至于请的乃何人,来干嘛,这事儿毕竟非同寻常,她压根不敢过多询问,只知是阮姨娘的故人,这亦是她头一次替姨娘行此事,说完后,亦是拼命朝着殷氏猛地磕头,只道虽知此事不妥,却压根不敢不应承,那可是主子的吩咐,不可不从,她也是万般无奈,至于后头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只求太太做主,跟那笑橘的说法一模一样,只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推到了阮氏身上,推得一干二净。


    一个个全都在和稀泥。


    后殷氏便又将余下的丫鬟婆子一一单独唤来问话,所有人竟然全部不知情,至于西厢房里的丫头婆子,她们一贯老实,两耳不闻窗外事,竟也压根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到最后,除了最开始的紫屏嘴里的说辞略有些不同以外,余下所有人似乎全都明里暗里的将说辞指认到了阮氏身上,竟无一维护偏袒自家主子,听到这里,殷氏垂了垂,嘴角淡淡的勾起了一抹嘲讽似的笑意,要说阮氏能够做出这样的蠢事,她是信的,可要说阮氏有此等胆子,她却是不信的,眼前这些,要么一个个全都都被串联了,要么一个个怕是全都在欺软怕硬。


    想到这里,该了解的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殷氏当即开口道:“那人还昏厥着么,将他泼醒领来回话罢?”


    话音一落,只觉得瞧着到了眼下才正式进入了正题,冉氏跟谭氏两个全都不由提了提心神,正襟危坐了起来。


    没一会儿那个彪形大汉就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小厮一路拖着过来了,因他身上受了伤,又被拨了盐水,一路被拖进来时,身后一滩血水,整个人奄奄一息,又加上他满脸粗狂,浑身邋遢得要命,整个人身上满身的腥味汗臭味。


    他一进来,谭氏跟冉氏便纷纷捂住了口鼻,片刻后,冉氏微微蹙眉,问向其中一个小厮道:“这是老爷动手打的?”


    小厮恭恭敬敬禀告道:“禀太太,禀姨娘,这是老爷打的,小的几个没敢多动他一根汗毛,怕将人给打死了。”


    小厮话音一落,屋子里静了一静,片刻后,小厮一把粗鲁的拉着那个彪形大汉,往他脸上用力的拍打了两下,道:“醒醒,醒醒,太太要问话!”


    小厮将人拍醒后,这才恭恭敬敬退下。


    那个彪形大汉醒后,一抬眼见到屋子里这架势,一见到上首的殷氏及两旁的两位姨娘,顿时一脸嚎啕大哭道:“太太,太太救命啊,小的要被老爷活活打死啊,小的是冤枉的,小的冤枉啊!”


    边喊着,边匍匐在地拼命朝着殷氏爬去,要去扯她的裤脚求饶。


    守在门口的两个结实的婆子立马蹿了过来,一人拖着一只脚,将人拖远了,嘴上只咬牙切齿  道:“老实点儿,在太太跟前竟敢如此造次,是活得不耐烦了罢。”


    那彪形大汉吓得浑身一颤。


    殷氏只冲两个婆子摆了摆手,道:“行了。”说罢,只将目光落在那个彪形大汉身上,淡淡道:“叫什么名,在哪儿当差,行的什么差,第一次入府行差是在什么时候,平日里多久来一趟府里,有谁作陪,不打紧,说慢点儿,全都一五一十的说。”说罢,又指着身后的丫头念雪道:“先给他倒碗茶吃。”


    瞧着这架势,不像老爷那等曝脾气,三下两除二便要立马审问出个结果来的,倒像是温水煮青蛙似的,不急,不急,慢慢来的那种。


    那彪形大汉原本备好了满嘴的求饶话,却不想,对方竟一句没问,顿时一口气全憋了回去,不由飞快的抬眼朝着冉氏方向瞅了一眼。


    而坐在下首的冉氏不由捏了捏帕子


    ☆、第97章 097


    那个彪形大汉咕噜咕噜一口气将整碗水灌光了, 只捧着碗舍不得松手, 念雪在殷氏目光的肯许下又给他倒了一碗, 彪形大汉再次一口气喝完, 只累得瘫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 歇了好半晌, 神色微松, 这才开始一一回道:“禀太太, 小的····小的叫刘土根, 上头有个兄弟叫刘老根,世世代代皆是卫家的家生子, 如今···如今在陈家村的庄子上当差。”


    刘土根擦了把汗,停下喘了两下,顿了顿,又道:“小的力气大,往日在庄子里干的皆是体力活,庄子里的牛车、骡子车都是小的在赶, 小的第一次入府是在去年夏天的时候, 每月月初初五送庄头的儿媳吕氏入府给太太送账本, 不过小的鲜少踏入主子们的内宅后院, 通常皆是在西门的角门外候着,今日吕氏染了风寒,卧病不起, 便命小的将账本送了来, 哪知, 哪知小的刚给姨娘汇报完,刚出了姨奶奶的院子,领路的小丫头便被人支走了,小的便稀里糊涂被个婆子领到了这儿,太太,小的冤枉啊,真的是冤枉的,都是···是姓阮的那···那骚、娘们···”


    说到这儿,面对着满屋子的娘们,突然意识到这些粗话有些不妥,又立马改口道:“是阮姨娘主动勾引小的的,她原先被发落到庄子里时察觉无望回府,便勾引小的想要在庄子里讨个依仗,没成想如今回府竟也不放过小的,她是主子,小的是奴才,主子的吩咐奴才不敢不从啊,今日通奸一事儿小的也是被逼无奈,求太太给小的做主啊,还小的一个清白。”


    刘土根说着说着开始激动了起来,只又连着在地上狠磕起了头来。


    上头三位主子都没有说话。


    只低头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脚下那个浑身肥肉颤颤的大汉。


    他这话,男人听了许是会生疑,可若是女人听了,只会觉得冷笑不止,眼前这人不过就是条狗,还是一条留着哈喇子的疯狗,他跟老爷卫霆祎比起来,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跟过卫霆祎的女人,会看得上此等疯狗,简直是稀世罕见的笑话。


    更何况,那人还是老实巴交的阮氏。


    况且,但凡下人犯了错,无论是招供还是没招供,只有一个个脱身辩解的,如今,主子还未问起,就还一口一个通奸的罪名自个往自个头上安,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招供得这般透澈的,还真是闻所未闻。


    念雪只上前用力的踹了刘土根一脚道:“太太问什么你便答什么,问你这些了么,还不赶紧闭嘴。”


    刘土根悻悻闭嘴。


    这时,殷氏端起茗碗饮了一口茶,一边吹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一边垂下眼帘,道:“阮姨娘当初不过才在庄子里待了半年,缘何要勾引你讨个依仗,她虽被打发到庄子里,却依然是卫家的姨娘,更何况她底下还有个卫家的七娘子,依仗你?一个主子竟然依仗个奴才,倒是好笑,还是···莫不是她遭到庄子里的苛待了不成?”


    殷氏漫不经的道,说到最后一个字,忽而抬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刘土根,眼神慢慢变得精悍犀利了起来。


    刘土根听了一噎,忽然发觉自己的思绪陷入了一个死胡同,若说对方遭到庄子里的苛待,那么整个庄子上下怕是谁都讨不了好,可是若没有,又怎会寻他庇护了,刘土根是个肥头大耳的爽直性子,为人鲁莽,性子暴躁,并不是个会耍小心眼的,当即话语一顿,过了好半晌,只结结巴巴道:“庄子里并无苛待姨娘,是···是她久没男人,饥渴难耐这才···这才···”


    “好吧,就依着按照你的说法,冉姨娘在庄子里时有这般行径也情有可原,可如今冉氏回了府,且备受宠爱,如何还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于你,何况,她在府里光明正大的行此等愚蠢之事儿岂不是自寻死路不成,刘土根,我是吃斋念佛之人,从不爱见血见泪,可并不代表不会动粗,你最好老老实实招供,省得少吃点苦头。”


    殷氏微微眯着眼,一字一句道。


    “太太,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小的之前也不知为何,可···可···”刘土根眼珠子转了转,飞快道:“可后来阮姨娘说她喜欢粗鲁粗暴的,就喜欢小的一身蛮力,弄得她爽快,不喜欢老爷那套温温吞吞的,这才···这才纠缠着小的不放的···”


    刘土根满嘴淫、话还没说完,忽然只听到砰地一声,殷氏直接将手中的茶杯用力往桌子上一砸。


    整个屋子里一静。


    刘土根见了整个身子一颤,念雪飞快上前将帕子一把堵住对方嘴里,毫不留情的往他脸上抽了两巴掌道:“大胆,在太太跟前也敢放此厥词,你是嫌活腻歪了么!”


    说罢,尤不解恨似的,还要再打。


    这时,殷氏缓缓开口道:“念雪,放开他。”


    冉氏跟谭氏齐齐看了她一眼。


    这下人这番话,且不说淫不淫,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不仅仅是在羞辱阮氏,更是在羞辱着屋子里这几位,顿时一个个脸色都不大好看,可殷氏除了短暂的冷脸后,瞬间又恢复成了往日里那一贯冷清之色。


    她冲念雪摆了摆手,直直看向那刘土根,非但没有追究他的过错,反而乘胜追击道:“你说,今日是阮姨娘勾引你,那么,你们二人今日可已行了苟、且之事儿?”


    “不曾,不曾。”刘土根抹了抹汗,忙道:“这不小的正被姨娘勾引之时,老爷及时赶到,解救了小的。”


    话音一落,殷氏忽而冷笑,正欲抬手唤人,这时,坐在身旁的冉氏忽而用力往小几上一拍,朝着那刘土根喝斥一声道:“混账东西,真是满嘴胡言乱语,阮姨娘可是个有身子的人,便是再如何糊涂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干下此等糊涂事儿,好你个刘土根,你当着太太的面,竟敢如此鬼话连篇,你是活腻歪了不成,太太仁厚,向来不喜打罚下人,我的脾气可没那么好,刘土根,你若再左右言其他,不如实回话,我可自有法子收拾你。”


    说罢,只蹭地一下起身,抬眼冲殷氏道:“太太,对付这等刁奴,不赏他几板子吃他是不会老实的,妾这便命人将人拖下去,且先下他一层皮,再不老实,便将手脚都卸了罢!”


    冉氏面上温柔如水,说出来的话却令人胆寒。


    刘土根下了一大跳,只拼命磕头喊冤。


    冉氏转身,双眼如利剑一般射向刘土根,一字一句道:“你还冤,阮姨娘不比你冤?你即便要编谎言好歹也编个像样的谎言罢,一个有了身子的主子冒险勾引你,呵,这话说出来,你以为卫家全府上下的主子都是愚昧无知,任人唬弄的不成,你今儿个若是不说出个章程来,今儿个甭想竖着出府,非但是你,就连你们老刘家的一个个也甭想好过!”


    冉氏满腔愤怒。


    可话里话外却依稀带着难以令人察觉的提点跟威胁。


    听了冉氏这番话,刘土根顿时懵了一阵,他是又懵又惊又怕,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阮氏有孕一事儿,听到这里,抬眼看着冉氏那眼神,刘土根脸色一变,浑身止不住冒出了一身冷汗,见上头三位主子齐刷刷的看着他,面带冷意,尤其是那位冉姨娘,她双眼微眯,里头寒光渐露,刘土根身子一抖,只踟蹰犹豫了良久,终于心下一横,只咬牙一脸痛苦悲愤道:“其实,其实阮姨娘肚子里的娃是小的的,如今既然到了这般田地,我也不再辩解了,我全都招供了,横竖要死···咱们一家三口也要死在一块,要杀要剐,你们给个痛快就是了。”


    刘土根态度忽然来了个大转变,说完,整个身板一跌,全身发软瘫痪在地上,整个人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了似的,整个人就如同奔赴刑场的杀头犯,浑身死气沉沉,没有了半点之前的激动满满的求生欲。


    对方的转变太快,也太过令人意外。


    而到了这里,如论之后殷氏、冉氏如何开口审问,只一口咬定阮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今儿个两人通奸是事实,除此以外,一个多字多不再多说,一副要打要杀悉听尊便的意味。


    事情进展到这里,俨然已经步入了僵局。


    屋子里又是一静。


    不知过了多久,冉氏忽而抬头看着殷氏道:“太太,我看这狗奴才太过嚣张嘴硬,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是不会说实话的,您看——”顿了顿,又抬眼往刘土根身上瞧了一眼,迟疑道:“不过瞧那狗奴才那样子,即便将人打死怕也审不出个什么章程来,他说的该不会···”


    话还没说完,殷氏双目直直扫向她。


    冉氏适时止住了话语,正要解释,这时,忽而听到外头有人禀告道:“禀太太,七娘子来了,七娘子求见太太。”


    ☆、第98章 098


    屋子里所有人一愣。


    不多时, 只听到一直沉默不语的谭氏一脸关切道:“七娘子怎地来了。”顿了顿, 不知想到了什么, 忽而一喜, 道:“莫不是···莫不是阮家姐姐醒了?”


    谭氏话音一落, 只见冉氏微微眯着眼抬起了头, 脸上带着笑, 然而眼中笑意却未达眼底, 只淡淡笑着道:“那感情好, 吉人自有天相,阮家妹妹总算是醒来了。”


    说着, 微微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看向殷氏道:“太太,咱们要不要去瞧瞧?”


    殷氏目光扫了屋中那个彪形大汉一眼,见他一脸迷惘,只淡淡道:“审案要紧。”


    说罢,微微蹙眉,冲一旁的念雪道:“七娘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你且去瞅瞅。”


    屋子里的这样的画面不适合小孩子进来瞧, 怕吓着了对方。


    念雪忙点了头, 疾步走了出去, 没多久,念雪一脸诧异的进来了,冲殷氏禀报道:“禀太太, 七娘子领了一群人等在外头, 说是···说是领了证人来, 为阮姨娘来脱罪来了。”


    念雪话音一落,整个屋子一静。


    没多久,只见冉氏用帕子掩了掩嘴笑着道:“七娘子才几岁,她哪来的证人,又如何为阮妹妹开罪?莫要说笑了。”


    笑着笑着,笑容淡了淡,只端起了茶杯,翘着小拇指用盖子划了划茶面,却一直没有喝,只垂着眼,淡淡道:“定是那小丫头救母心切,便小孩子心性大发,义愤填膺的来了,哎,也是为难这孩子了,阮妹妹如今遭了这样的罪,那孩子怕是吓得不轻,不过···”冉氏抿了口茶水,只淡淡道:“不过如今太太问案要紧,此处也不适合小孩子进来胡闹,省得里头这阵仗吓着了她,七娘子之前身子弱,怕是还未好透,如今若是受了惊吓,落下病根便不妥了,回头啊,老夫人该心疼了。”


    冉氏似是而非道,话音一落,殷氏还未曾发话,忽而听到外头七娘子的声音打从外头径自响了起来,道:“太太,臻儿有事求见,求太太放行。”


    声音异常平静淡定,没有丝毫往日里的颤巍及怯意,淡定得就如同一个大人似的。


    谭氏微微一怔。


    冉氏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紧。


    殷氏却眉头一挑,不多时,只冲念雪缓缓颔首。


    念雪将门推开,没一会儿只见七娘子卫臻只身一人踏着步子进来了,七娘子这日身着一袭浅绿色的春褂,外罩着一声乳白色对襟比甲,头上梳着两只小苞谷,瞧着这装扮像是精心装扮了一番似的,然而此时身子上一身狼狈,只见头上的发饰凌乱不堪,头上两个小苞谷松松垮垮的,上头的头绳珠花早已经不知掉到哪儿去了,身上的衣裳更是皱皱巴巴的,乱作一团,关键是,衣裳胸口处,衣袖染上的那一大块鲜红的血迹,印在浅色的衣裳上,直令人触目惊心,而七娘子身上竟然也带着伤,只见额头肿了,脸上竟然被滑了几道浅浅的血印子,瞧着像是挨打了似的。


    然而纵使一身狼狈不堪,却并未曾影响七娘子分毫,只见她微微抿着小嘴,小脸上一脸严肃及肃穆,不见伤心,不见害怕,也压根不见吵闹,面上竟然没有分毫情绪,成熟稳重的不似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一进来,目光没往屋子里多瞧半分,只目不斜视绕过地上那个面目全非的刘土根直接朝着上首的殷氏走了去,走过去距离殷氏四五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直接朝着殷氏重重的磕了个头,道:“臻儿见过太太。”


    殷氏见到卫臻这幅模样顿时心头一跳,立马亲自起身将人扶了起来,只拉到跟前,拉着卫臻的小手忙查看道:“七丫头怎么来这儿了,是不是你姨娘醒了。”


    说罢,又忙检查起卫臻小脸上的伤,一脸寡淡的脸上难得露出一分关切道:“脸上的伤哪儿来的,要不要紧,上药了不曾,回头若是落了疤便不好了。”


    殷氏其实一直面色寡淡,性子又清冷,极少理会过外人,可是眼下这豆大的孩子遭罪成了这幅模样,她一心礼佛,终究有些于心不忍,只叹了一口气,拿着帕子亲自替她擦了擦脸。


    卫臻却神色淡淡的回道:“禀太太,姨娘···姨娘还未曾苏醒,大夫说···大夫说姨娘唯恐醒不过来了。”


    说罢,忽而咬牙一把从殷氏手中挣脱了开来,又一连着后退,只一把跪在地上,又朝着殷氏狠磕了两个头,只微微绷着小脸,一脸正色道:“如今姨娘不省人事,却还惨遭旁人污蔑,便是姨娘醒来,受到了如此诬陷歪曲,怕也生不如死。”


    顿了顿,只咬了咬牙道:“姨娘生性怯懦,爹爹便是她的天地,便是一头撞死,姨娘定然不会出卖爹爹,求太太廉明,莫要听信此等狡诈之人的调唆污蔑,求太太为姨娘及臻儿做主,还姨娘一个清白。”


    说罢,忽而又一脸正色的指着身后的刘土根道:“此人陷害姨娘,一心想要败坏姨娘的名声,将咱们母女两个逼入地狱,可是姨娘一身清白,纵使他不招供,可清者自清,臻儿如今手中可有许多人皆可证明姨娘的清白,求太太召见。”


    卫臻话语一落,只见屋子里又是一静。


    这些话,这些说辞一套一套的,话语明朗,逻辑清晰,语气铿锵有力,若是出自任何一人,许是并不诧异,可是,关键是此话却是从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嘴里说出来的,便由不得任何人不诧异。


    曾几何时,卫家五房的七娘子还是一个颤颤巍巍见了人便躲的胆小鬼,那行径做派,比起寻常小丫鬟都不如,便是初回府之时,亦是如同从乡下回来的丫头片子似的,土头土脑,一脸呆滞样,可如今一晃才过了几个月,只觉得摇身一变,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满嘴伶牙俐齿不说,光是面对着逆境非但不怯懦退缩,反而迎头而上的这份勇气,都足矣令人生畏,那一刻,六岁的卫臻好似不是个小娃娃,而是整个秋水筑的支柱。


    看着这样的卫臻,所有人被惊到了。


    还是冉氏率先缓过神来,只用力的握紧了交椅两侧的扶手,片刻后,忽而淡淡笑着出声道:“瞧瞧七娘子这幅伶俐样,倒是叫人大开眼界。”


    边说着,边慢慢起身走到卫臻跟前,之后缓缓蹲下,一脸温柔的想要将卫臻扶起来,边扶边柔声哄道:“七娘子今儿个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且来跟姨娘说说,是不是哪个丫头或者哪个婆子背后偷偷教的!”


    说着,只忽而淡淡蹙眉,道:“七娘子关心生母的事儿是天经地义的,想要为姨娘讨要一个说法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可如今七娘子毕竟还小,这些都是大人的事儿,很多事情七娘子还看不懂,也掺和不明白,七娘子且放宽心,如今自有太太在,自有两位姨娘们在,定会替七娘子替阮姨娘讨回个公道的。”


    说到这儿,只抬头冲上首的殷氏道:“可底下的下人教唆不懂事儿的小主子却是不该了,瞧瞧七娘子如今这幅模样了,不抱回去好生伺候着便罢了,竟然还将人巴巴放在阮姨娘身边,若是孩子受了吓该如何是好,如今,瞅瞅,竟然又打发孩子来当出头鸟,那秋水筑莫不是不信任太太不曾?”


    说罢,只要扶着卫臻起来,却如何都扶不动。


    正愣神间,却见那卫臻将她狠狠一推,道:“冉姨娘莫要动我,姨娘被爹爹推了一把便倒地不醒了,姨娘若动我,回头我也该倒地不起了。”


    冉氏听了卫臻这话只微微睁了睁眼,似乎被一个小孩子的话给惊到噎到了,不知过了多久,待回过神来,只一脸温怒道:“七娘子说的什么话。”说完,只冲着殷氏咬牙道:“太太,您瞧瞧,七娘子都被下人们教成什么样了,竟然说出如此污蔑之言,简直太不像话了,七娘子虽说是庶出,却也代表着咱们五房的脸面,太太···太太该管管了。”


    卫臻听了,只面无表情道:“姨娘也知被人污蔑是个什么滋味,想来也理解了如今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姨娘是何等滋味,想来也知如今跪在地上的臻儿心里头是何等滋味,方才臻儿冒犯姨娘了,还望姨娘赎罪,而姨娘被人诬陷的罪责,唯有太太能为其讨回,求太太召见证人!”


    卫臻说完,只砰地一下,竟然朝着地上复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那响声极大,就跟敲钟似的。


    冉氏就在她跟前,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殷氏眉头一挑,立马将人拉了起来,只一脸复杂着看着她,颔首允了。


    不多时,念雪将外头的七娘子嘴里所谓的证人一一请了进来,进来后,屋子里又是一静静,只见除了秋水筑的大丫头雯烟,及一个三等丫头彩晴,其它的皆是一些个连毛都没长齐全的小萝卜头。


    屋子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觉得有些荒唐。


    而冉氏嗤笑一声,果然是小孩子过家家,笑死个人


    ☆、第99章 099


    殷氏看着卫臻身后那几个七八岁大小的丫头小厮, 也不由有些诧异, 正微愣间, 只见卫臻冲身后的雯烟略点了点头, 雯烟立即上前, 亦是一把跪下, 朝着殷氏重重的磕了个头, 开始自报家门道:“奴婢雯烟, 乃阮姨娘跟前的大丫头, 雯烟见过太太,见过二位姨娘。”


    说话时, 雯烟一惯冷清的脸面上竟然红了眼圈。


    她今儿个原本告假回了老家,却未曾料到她这前脚刚走,后脚主子便出了这样的事儿,一直到现在,满脑子都是姨娘闭着眼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的模样,雯烟只悔不当初, 同时, 心里止不住有些怨恨, 她跟在阮氏身边多年, 阮氏身上的每一件事情她都耳熟能详,一个堂堂姨娘,入府这么多年低调老实至此, 竟然还被陷害至此, 如何不叫人恼恨。


    殷氏淡淡点头道:“今儿个出事时, 你在何处?”


    雯烟心下有些恍惚,听到殷氏发问,只稳了稳心神答道:“回太太,今儿个出事时,奴婢不在府里。”顿了顿,又忽而道:“正是因为奴婢不在府里,所以姨娘才出了事儿。”


    “哦?”


    殷氏挑眉看向她。


    谭氏跟冉氏也齐齐看向她。


    只见雯烟冷静开口道:“往日里奴婢伺候在姨娘跟前,是寸步不离,可以说,关于姨娘的任何事情,奴婢比任何人都清楚,也因此,奴婢才是最清楚姨娘究竟有没有犯事的那一个,今日之事儿奴婢不在场,奴婢便不多言,可在此之前——”


    雯烟语气停顿了片刻,只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刘土根一字一句道:“对这个外男,奴婢从未见到过,非但奴婢从未见到过,在回府的这些日子,奴婢的主子阮姨娘也从未见过。”


    雯烟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


    然而这时一直闷不吭声的刘土根忽而出声道:“你是她跟前的人,你自然向着自己的主子说话,你说的话不作数!”


    雯烟冷笑道:“我说的话可以不作数,那今日便让事实作数。”


    说罢,只冷冷看着对方一字一句道:“你口口声声说跟姨娘有染,可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是何时何地开始跟姨娘有染的。”


    说着,压根不给对方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继续愤愤不平道:“姨娘是去年年底腊月初七回府的,回府后姨娘身子弱,便一直拘在院子里修养,又因七娘子被养在了荣安堂,姨娘心里想得厉害,一直闷闷不乐,便一直拘在了院子里嫌少外出,年前几乎从未踏出过院子,至于年后,年后不久,姨娘只受冉姨娘的邀请去了染云居窜了几回门,事后不久身子便断了月事,奴婢暗自开心,猜测姨娘许是有了身孕,可姨娘却一脸不敢相信,那一阵子姨娘忧心忡忡,十分害怕,原来姨娘那些日子老做恶梦,她怕肚子里的孩子有危险,便下意识的抵触,没敢承认有孕一事儿,直至这些日子孕吐反应厉害,前两日请了大夫确诊了才开始接受这个事实,没成想转眼便出了这样的事儿,回府这几个月,姨娘休养了两月,如今身子有了两三月,哪里来的时间与外人私相授受,啊?你说哪里来的时间?”


    说罢,当真连半个字都不让对方回嘴,又指着那个刘土根继续咬碎了牙道:“至于你,你每月初五送庄子里的吕氏来府对账,姨娘回府至今满打满算不足五个月,腊月暂且不说,我却细细查询了一番,大年初五那月赶在正月里,那月庄子里的账本是跟二月一道送来的,二月初四那日,正好老爷留宿秋水筑,那晚老爷喝了不少酒,第二日初五一直歇到午时方醒,姨娘一直手把手伺候到老爷用完晚膳才走,那时,庄子里的骡子车早已打倒回府,至于三月初五,那日正好是姨娘入府的第十二个年头,前几日姨娘跟老爷提了一嘴,故而那日老爷领着姨娘到园子里转了一日,再有一回便是今日四月初五了,今儿个我不提,就说那两回,那两回你来府,究竟是如何当着老爷的面跟姨娘有染的。”


    说罢,只一脸冷冷道:“你知道我缘何将日子记得那样清楚吗,因为我每日有记账的习惯,我记的账并非院子里的开销账,而是院子里发生的一些列琐碎之事儿,姨娘忘性大,时常会问起以往的琐碎之事儿,尤其是关于老爷的,故而我一笔一笔,将每回老爷来东厢房发生的所有事儿全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说罢,从腰间摸出一本账本,一脸面无表情的看了刘土根一眼,随即转身将账本递给了上首的殷氏道:“请太太过目。”


    念雪忙将账本接了过去,双手恭恭敬敬递到了殷氏手中,殷氏翻开瞧了瞧,心里不由有些震了震,只见账本上事无巨细,将每日琐碎之事儿全都记全了,琐碎到阮氏胃口好不好,吃了几碗饭,绣了几针线,以及训斥了哪个丫头,夸赞了哪个丫头,全部一清二楚,最主要的自然全是关于卫霆祎的,何时来何时走,来时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儿,全部一笔一划,记录得比宫里妃子侍寝的记录还要清晰可见。


    似乎谁也没有料到竟然还有这么一手,也压根没有人会料到竟然有人将事情做到这个份上,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殷氏翻阅日期,将账本日期翻到了二月初五,三月初五,果然如雯烟所言,那两日阮氏全程由卫霆祎作陪,笔记是旧的,不是新添的,一看就是真的。


    谭氏跟冉氏似乎难以相信,不多时,纷纷将记录拿去查探,有关卫霆祎的记录隔三差五,比冉氏想象得还要多,冉氏拿着账本的指尖捏紧了,指骨都发白了,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嘴上说不喜,身子却无比诚实,竟然背着她偷偷往秋水筑去了那么多回,冉氏眼中闪过一抹阴郁之色。


    这时,只听到殷氏微微板着脸,一脸正色道:“刘土根,你还有何话说!”


    刘土根整个人瘫痪在原地。


    这时,卫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忽而上前又冲殷氏道:“太太,除了雯烟,这里还是一人的证词,应该也可以力证姨娘的清白。”


    说完,又冲身后一个**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个小厮有些紧张,浑身发抖,只扑腾一个跪在地上,不待殷氏问话,就早已吓得颤颤巍巍一股脑的交代道:“禀太太,小的是西门二门外负责牵马的,这个···这个刘土根小的认得,他喜欢玩骰子,西门外有几个小厮随从老喜欢躲到角门后玩牌玩骰子,这个刘土根每回来了就跟他们掺和到一块玩,每回给小的扔两个铜板,让小的替他守着骡子车,上个月来时那个送账本进去的妇人出来了,等了他许久,两人吵了起来,他每回来都玩牌玩得不亦乐乎,回回被那个妇人指着鼻子训斥,这些事儿西门外的奴才们都知道。”


    说完,只狠狠磕了几个头道:“小的还小,从来不敢玩,求太太开恩,别怪罪小的,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往后再也不敢替他们守着了。”


    这个小厮似乎还压根没有搞清楚状况,只以为是他替人望风一事儿被主子们发现了,正要拿他问罪了。


    他跪趴在地上直犯哆嗦。


    卫臻冷不丁开口道:“这件事儿西门外所有的小厮跟班都可以证实,太太可以随时派人查证。”说罢,语气一停,只微微握拳道:“也就意味着刘土根每回入府时压根没有多余的时间进来跟姨娘暗度陈仓,这些皆是在府中的人证物证,当然,刘土根也可以污蔑说原先在庄子里时便与姨娘有私,可原先在庄子里我跟姨娘到底过的什么日子,府里的人或许不知,或许也不想知,可整个庄子里的人却是各个心知肚明的。”


    说罢,卫臻咬了咬牙关道:“臻儿刚被送进庄子里时早已经奄奄一息,当时臻儿染了天花,整个庄子里的人皆对咱们娘俩避之不及,我跟姨娘两个被囚禁在庄子里最破烂的西厢房里,连门都无法踏出半步,整个屋子门,甚至整个院子门都被从外头锁了,就连送饭的人都是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甭说跟咱们娘俩接触,就连远远的瞧上一眼都唯恐染上了这要人命的病,这个时候,哪个敢来跟姨娘暗度陈仓,怕是不要命了罢。”


    “我的病一个月才好透,又强自被囚禁在屋子里多囚了一个月,整整两个月的吃喝拉撒全部在一间屋子里进行,整整两个月,除了大夫谁也没踏进过半步,这是入庄子里的前俩月,我跟姨娘一共在庄子里待了七个月,后两个月吕氏派了两个丫头日夜监控我跟姨娘,便是夜里还派了两个丫头轮流值守,我跟姨娘的一举一动尽在那两个丫头眼中,片刻未离,姨娘有没有出去与人厮混,将那两个丫头唤来,一问便知,至于在庄子的待着的中间那三月——”


    说到此处,卫臻语气一停。


    不多时,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上前一步朝着殷氏及两位行了行礼,这个丫头生了一张圆圆的脸,一身整整齐齐,年纪虽小,但规规矩矩,衣着打扮比原先那个小厮体面几分,只见小丫头忍着惧意,恭恭敬敬道:“禀太太,奴婢是老夫人院子里负责跑腿洒扫的丫头,奴婢来自陈家村的庄子里,正是庄子里薛婆子的幼女,跟这个刘土根住在一个庄子里,奴婢认得他。”


    说罢,扭头看了身后的刘土根一眼,微微有些惧意,顿了顿,只咬了咬嘴,道:“这个刘土根是个死了媳妇儿鳏夫,是个单身汉,他吃酒赌博,打人成性,还···还爱欺负庄子里的女人,见了好欺负的女人就上去摸一把,咱们庄子里的孩子女人都是躲着他走,姨太太跟七娘子当初入府后不久,这人就去了一百里地外的林子守林去了,那片林子是庄子新采买来的林园,每个季度庄子里的老汉跟男人轮流看守,一守便是好几个月,正是七娘子病好后去的,当时奴婢的娘薛婆子还曾念叨着,幸好这烂人不在,不然西厢房里头的那两个孤儿寡母该倒霉了,当时奴婢不懂,还想着姨奶奶是主子,那刘土根是下人,难不成还敢欺凌到主子头上不成。”


    杏丫头说话慢条斯理,年纪不大,但口齿清楚,这话一撂下,顿时在座的哪个还有不懂的?


    杏丫头话毕,忽又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厮抿嘴上前,他行礼后,犹豫良久,只垂眼道:“小的陈闰土,乃桩头陈老头的孙儿,吕氏的儿子,小的可以作证,杏丫方才所说的每一个字皆乃事实。”


    说完,只抿着立在一旁不再多言。


    要知道卫臻方才那番话中,可是带着十分明显的指控,其中一个指控便是指控庄子里的囚禁及苛待,而这个庄子里的桩头是这个陈闰土的爷爷,如今管事吕氏正乃是他的亲生母亲,这番话一定,势必是要牵连到他们的,可如今他竟然大义灭亲的站了出来。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案子审问到了这里,基本已经真相大白,已经可以完全洗清阮氏的嫌疑了。


    不知道是不是一桩案子竟然是靠着几个小孩子作证推翻的,只觉得隐隐有些讽刺的意味,人越大,越复杂,一个个或自保或因着自己的利益,,每个人心里装着小九九,竟无一人肯上前作证,只觉得隐隐有些悲凉,又或者,其实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其中是污蔑及陷害的,一个堂堂主子,在自个院子里无缘无故竟被害得将要一尸两命,这件事情光是想想都足矣令人胆寒。


    至少在做的三位主子脸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谭氏,她脸色刷白,只觉得背后冒了一层冷汗。


    对于有些人来说,案子到了这儿便要结束了,可是对于有些人来说,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在所有人沉默寡言亦或是瞠目结舌时,只见卫臻再次掀开裙摆跪下,她的小身板跪得直直的,一脸义正言辞的看着殷氏道:“姨娘与这刘土根无冤无仇,他们甚是素昧平生,互不相识,刘土根缘何要陷害姨娘至此,他不过是一个庄子里负责赶车的仆役,便是有那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仅凭一己之力便能从庄子里赶到深宅大院害人的,他缘何要陷害姨娘,害一个有了身子的姨娘,还是以这个世界上最恶毒最践踏女子名分的方式,分明是没想给她留一条活路啊,他又是如何打从染云居直入秋水筑,如何长驱直入直入姨娘的屋子,太太,这桩案子疑点重重,臻儿觉得仅凭刘土根一人之力是绝无可能做到这个地步的,臻儿斗胆猜测,这背后定是有人指使,且好巧不巧,正好是在姨娘确诊有了身子后的第二日,这人后背的目的难道还不明显么,定是因着姨娘受宠,定是因为姨娘怀了爹爹的子嗣,有人便怀恨在心,想要一尸两命彻底将隐患铲除。”


    说罢,卫臻又忽而朝着殷氏一连着直磕头,将头都快要磕烂了。


    屋子里跪满了一大屋子,见了,各个大惊,纷纷顾不得礼数,全部上前劝阻。


    卫臻这才缓缓抬头,然而额头都已经渗血了,她丝毫没有任何感觉,只目不斜视的盯着上首的殷氏,一字一句道:“太太,如今姨娘还昏迷未醒,姨娘肚子里的弟弟还尸骨未寒,臻儿替姨娘,替弟弟,替卫家所有的血脉在这里恳求太太,求太太做主,势必揪出真正的真凶,还我姨娘一个公道。”


    卫臻说完这句话,只赤红了双眼。


    殷氏对上那双稚嫩却坚定的双眼,却说不出半个拒绝的话眼,然而,她神色微微有些复杂,不由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公正二人并非仅凭证据即可,这里头往往存着私心。


    正要出声应允,却见冉氏冷笑一声,道:“七娘子这是何意,那七娘子的意思,背后陷害阮姨娘的人是太太,还是你谭姨娘,亦或是···是我?”


    ☆、其他类型重生之卫七


    卫臻双目定定的看着冉氏, 目光犀利,双手微微握紧,嘴上一字一句直言不讳道:“臻儿不知,臻儿只知姨娘跟弟弟若是不在了, 对哪个好处多,便是哪个害了她!”


    这三人中, 殷氏礼佛,不管世事,且与卫霆祎的夫妻之情,多为她抵触在先, 她虽生在卫家, 但向来从容得似个外人,阮氏便是有子,好似也影响不了她分毫,况且当年阮氏跟谭氏二人还是她亲手挑选的,目的便是为了给五房传宗接代。


    至于谭氏, 她相貌平平,历来不受宠,当年卫霆祎纳她纯属意外,故而她跟十二娘子在整个五房默默无闻,阮氏及肚子里的孩子在不在,好似都影响不了她分毫,不过阮氏与谭氏这么多年一直窝在秋水筑,两个人境遇一致, 谁也出不了头,可如今不过才几月,七娘子卫臻入了荣安堂,不仅成为了老夫人最宠爱的孙女,还得了大房青睐,七娘子在整个卫家的地位也一骑绝尘,就连阮氏也跟着一朝复宠,如今她肚中有孕,一旦产子,便可迁出秋水筑自立门户,谭氏因眼红嫉妒故而陷害阮氏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可关键是,谭氏在府中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既能够勾结外男,又能够买通秋水筑上下,纵使她有这个谋略,也不一定有这个本钱。


    整个五房有这魄力的除了正房殷氏,便唯有如今代为掌管整个五房的冉氏了。


    冉氏如今掌管五房、又最得卫霆祎宠爱,且她下头的六娘子、九娘子一个聪慧过人,一个天真烂漫,各个对卫霆祎的脾气,这冉氏可谓是要权有权,要势有势,整个五房皆知冉氏不知殷氏,便是想要在五房横着走,无一人可阻挡,可谓是风光无限,她唯一的遗憾便是膝下无子,而一旦阮氏产子,阮氏母子身份水涨船高,势必将打破她在整个五房唯舞独尊的局面,阮氏母子若是不在,谁有这个本事,对谁最有好处,似乎不言而喻。


    冉氏听了卫臻这话,眼中的淡笑一点一点敛去,不多时,眼中的冷意渐渐泛起,她半眯着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卫臻,好似要穿透卫臻这张稚嫩的皮囊,瞧进她内心深处,好似要撕开她这幅与年龄不符的面具,看看里头到底有什么鬼。


    一个六岁不到的孩子,竟然有此等心思,着实令人发指。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的目光就像是毒蛇的目光,冰冷的,粘稠的,一寸一寸在卫臻脸上游走,卫臻心中微微一紧,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将要被那双犀利的双眼撕破了她的惊天秘密似的,卫臻的后背竟然生生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却未料,就在此时,只见冉氏忽而噗呲一声笑了,只用帕子微微掩着嘴,乐不可支道:“瞧七娘子这一本正经的小模样,竟出落得跟个小大人似的,我到了今日才知,原来七娘子竟然生了这样一副七窍玲珑心,心简直比比干还多了一窍呢,如今才六岁便如此伶俐,将来长大了,还如何了得,不愧是养在老夫人跟前的,将来定是个顶顶有出息的呢。”


    冉氏言笑晏晏道。


    说着,忽而起身,目光往屋子里哗啦啦跪下的那一大群人身上一一扫过,只微微挑眉道:“这一个个娃娃兵大字不识几个,竟然跟着掺和着办起案来了。”


    边说边缓缓转身,重新回到了座位上,举起一杯茶慢慢品了一口,抬眼看向上首的殷氏道:“不过,这处事儿向来依着一个理字,甭管是个娃娃兵,还是什么其它劳什子兵,黑猫白猫能够逮到耗子的都是好猫,妾今日听了七娘子一言,亦是觉得尚且有几分道理,太太,难得七娘子有此等孝心,一心一意想要替自己的生母讨要个公道,且此案瞧着确实有些蹊跷,横竖如今人证在此,太太何不依着七娘子意,将此案彻查下去,倘若背后当真有如此阴诡之人,也好一把揪出来,还咱们五房一个太平,省得往后有人意难平!”


    冉氏处变不惊道。


    她似乎底气十足,毫不在意,似乎一身正气,清者自清,说着,又漫不经心道:“倘若有需要妾的地方,太太只管开口,妾定当权力协助,为阮妹妹讨回公道。”


    殷氏闻言,目光落在冉氏身上,深深看了一眼,良久,只缓缓道:“既然如此——”


    然而话还未曾说完,却忽而听到一声惊恐的尖叫声从屋子响起。


    殷氏皱眉。


    所有人朝着发声处瞧去,只见跪在最后的彩青忽而一脸惊恐的不断往后退着,边退边指着身前那人一脸恐惧道:“死···死人了,死人了···”


    众人顺着她的指向瞧去,只见原本一直捆绑在地的刘土根忽然浑身剧烈抽搐,口吐白沫,不多时身子癫狂抖动,然后白眼一翻,倒地不醒。


    跪在身边的人一个个吓得面色发白。


    殷氏拍案而起,朝着刘土根走了几步,守在门口的一个婆子立马五作三步的跑上去,将手指往那彪形大汉鼻尖一探,不多时浑身微微一抖,一脸惶恐的冲着殷氏道:“太太,人···没了。”


    冉氏听了,一脸诧异上前,道:“人怎么忽然间说没就没了,该不会是畏罪自杀吧,这可怎么办,这汉子可是当事人,唯一的证人,阮姨娘的事儿还未曾彻底查清,他还未曾伏法认罪呢?”顿了顿,又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拭了拭唇,道:“接下来,还如何查啊?”


    言下之意,竟是殷氏的清白还未曾彻底洗清?


    听了这话,看着脚边那句狰狞可恐的尸体,卫臻浑身发抖,她只用力的握着拳头,每一根手指都要掐断了,只抬着眼,死死盯着冉氏,眼中恨意渐露,而冉氏亦是目不斜视的回看着她,眼中竟隐隐泛着淡淡的笑意。


    这时,只见谭氏捂住胸口上前,小心翼翼的看着殷氏道:“太太,此···此人该如何处置,十二娘子胆子小,身子弱,回头若是撞见了,怕是又得三五个月倒床不起了。”


    谭氏脸色发白。


    这里可是她的屋子。


    如今却死了人。


    殷氏神色有些寒凉,良久,慢慢缓过神来,只阖了阖眼,冲身边的念雪道:“且先去禀告老爷罢。”


    而此时,外头冬儿一脸激动来报,姨娘醒了。


    卫臻便顾不上此处,匆匆跑回去查探。


    这桩案子后续还跟了半月,当事人已死,人证不再,后续不过是小打小闹,也揪不出什么大鱼大虾,可阮氏通、奸的嫌疑通过走访庄子及府中上下,似乎勉强可以洗刷,最终为了给阮氏失子一个交代,殷氏做主,将秋水筑上下丫鬟婆子全换了,又撤了陈家庄庄头的职,最终将澜清阁院子里一个多年的守院妈妈一家子打发去了庄子管事,而五房的管事权,殷氏也重新收了回来,是那日念雪去请示老爷时,卫霆祎主动提出来的,他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统共只吩咐了这么一句。


    此事风波很快就过去了,然而到底是被当家老爷捉奸在床,纵使清白,可府中人多口杂,此事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儿,焉知里头果真没什么猫腻,这种事儿又向来惹人八卦,府中一直偷偷热议不断,传得多了久了,未免变了味,难免对阮氏的名声有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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