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阳城子竟毫无防备由着她打伤……
她挥动手指, 旋转的凤鸣伞瞬间调转了方向,原本是正向旋转,现在是逆向, 那钉进阳城子身体里的二十四根钉骨钉受到感应,刷刷刷飞出来, 规整无误又重新回到伞骨中。
这把凤鸣伞不得不说真是巧夺天工, 可攻可防, 还有暗器出其不意,尤其是这个细钉,看似纤细, 却有着细密的倒刺,脱骨而出的时候,不仅会刮骨还会刮肉,修为不够的人甚至会被活活疼死。
而他竟一点防备都没有,在细钉破体而出的时候,他才施转法力为自己疗伤,阳城子在身上点了几处穴,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这凤鸣伞是出自你之手,你是不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它所伤, 说来也真是讽刺。”
姜梦予并没骗他,她确实就是很不爽他, 每次她要杀云乔皙,他都总能及时出现维护, 真的让人很愤怒, 可偏偏还打不过他。
如果不是她误打误撞猜到了这个人的心中所想,只怕她和姜梦予的那缕残魂早就死在他手上了。
原来你这么需要知己啊?原来你这么想要一个懂你的人来带你走出困境啊。对,我告诉你我可以帮你, 可我偏不!凭什么要帮你?
他微敛眸光,轻声道:“原来如此。”
好似没有愤怒也没有失落,好似他早已猜到冥冥中注定会如此,他不会有知己,他注定了永远孤苦挣扎,无法逃脱。
可终究那句“原来如此”带着一声轻叹,始终还是遗憾的。
他一挥手,两人身边的结界瞬间消失不见,云乔皙急忙走过来,她瞧了一眼阳城子,看出他面色不太好,云乔皙一脸不敢置信,“师祖,你……你受伤了吗?”她看向许昭月,忍不住惊呼出声,“你竟伤了师祖?”
云乔皙挥起鞭来,阳城子不待她出手便拉住了她的手腕,“皙儿,不得再鲁莽。”
“师祖?我一次次退让换来她一次次变本加厉,就连师父也因为她废了修为,师祖为何不清理门户?我已不想再容忍她了。”
“皙儿!”阳城子的声音严肃了许多。
云乔皙愣了一下,师祖从未对她有这般严肃的时候,她目光含泪向他看去,眼神带着询问,那委屈的表情可怜巴巴惹人怜爱。
阳城子并未向往日那样和缓下来,只见他对着虚空某处说道:“既然来了便现身吧。”
他话音刚落,便见半空之上凭空多了一抹月白身影。
阳城子道:“道君来者是客,修然,你好好招待着。”
骆修然拱手应了一声,阳城子便转身离开了,不知道云乔皙是不是惧于安乾道君,只能暂且放下对许昭月的敌视,也跟着阳城子离开了。
安乾道君缓缓落于地上,骆修然急忙迎上去一脸客气道:“道君远道而来,请随我一道进去喝一杯清茶。”
“本君没兴趣喝茶,滚吧。”
骆修然也没生气,依然客气道:“道君请随意。”
许昭月一早就猜到,方才身上多出来的那力道是出自安乾道君之手,看到他真的出现了,她却还是不敢相信,那一日,他明明对她动了杀心,不知他为何还会出现,为何还会帮她。
“道君怎么会来此地?”许昭月问道。
虹光派和清虚派是死对头,两派的人可不会轻易串门。
“你乃本君道侣,自该留在本君身边。”
他说得一脸理所当然,许昭月想到那日他对她动了杀心,后来她逃跑了他也没有追来,她本以为他们就这样分道扬镳了,没想到他又找上来,看样子和她双修确实于他有利,他甚至不惜闯入清虚派也要将她捉回去。
“道君且先等一等,待我了却了一些俗世再随道君离开。”
安乾道君没说话,倒也没说不可,许昭月便匆匆回了周司柠的房间,周司柠已经醒了,这会儿正挣扎着爬起来,许昭月见状急忙将她扶到床上躺下嗔道:“还没大好怎么还乱动?”
“我刚刚听到外间有争吵声,发生什么了,师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许昭月从怀中拿出林景湛给她的包裹,她道:“我在路上遇到你哥哥,他本来嘱咐我拿这些找个好一点的医修,不过我现在有事要走了,这些你先收着,待我走后找个平日要好的师兄姐,让他们帮你找。”
周司柠却着急道:“你怎么突然有要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昭月怕她担心没细说,她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实在帮不了她什么,许昭月正要安慰她两句,却听得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许昭月回头看去,就见阿丑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口。
周司柠看到阿丑却吓了一跳,“妈呀,那是什么鬼东西?”
阿丑一听这话就不爽,他从门口跳进来说道:“给我仔细看看,我是什么鬼东西吗?有见过我这么英俊潇洒的鬼东西吗?说话怎么那么没礼貌?”
周司柠吓得差点叫出声来,“离得近看着更吓人了,师姐,这……这……”这究竟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许昭月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没事,他是安乾道君的灵宠。”
“安乾道君?安乾道君来了吗?”周司柠下意识捂住嘴,妈呀她居然说安乾道君的灵宠是鬼东西,要是道君听到了会不会杀了她?
阿丑双手抱胸冷哼一声,非常满意周司柠惊吓的表情,说道:“不知天高地厚,我本还想着救你一命,谁叫你这么没礼貌。”
许昭月听到这话忙问道:“阿丑你有办法救她吗?”
“你可别忘了我乃道君胞衣所化,我浑身上下可都是宝贝。”
许昭月也没细想,一心只想救周司柠,她忙道:“你既然可以救她,那你便行行好。”
阿丑哼了一声不为所动,许昭月又道:“往后我再种些好吃的瓜果给你吃。”
阿丑大约是想到了门缶果的美味,略微有所动,他考虑了一会儿勉强答应道:“行吧,我便勉为其难救她一次。”
他说完就见他用手指头在那形似鼻孔的小洞里面挖了挖,挖出一小块黑乎乎的东西搓成团递给许昭月,说道:“给把,喂给她吃。”
周司柠顿时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许昭月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这个……这个……”
阿丑看得出来他被嫌弃了,不快道:“我说了我浑身上下都是宝,你若不要那便还我。”
许昭月及时缩回手,说道:“怎么会不要呢。”她呵呵笑了笑看向周司柠,周司柠嘴巴紧闭冲许昭月摇头。
“司柠,我们试一试?”
周司柠一脸抗拒猛摇头,许昭月又诱哄道:“你就闭着眼睛,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下就吞下去了。”
周司柠一脸死也不屈服的表情,许昭月没办法,想着周司柠最怕痒,便伸手在她腋下挠了挠,周司柠受不住,张嘴大笑的时候许昭月找准机会直接将小黑团塞到她口中。
周司柠猝不及防将它咽了进去,她猛然坐起来,又捏嗓子又咳嗽,想将那小黑团弄出来。折腾了一会儿都没用,周司柠很快发现身体不太对劲,她竟然可以使劲了,她又试着打坐运气,周身气息通畅,竟比她病前还要活络几分。
“师姐,师姐,我好像没事了。”
许昭月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看着周司柠安然无恙她也放下心来,她抱住周司柠拍了拍,说道:“好了好了,没事就好。”
周司柠这才明白那丑青蛙并不是在捉弄她,虽然有点恶心,可毕竟人家也救了她一命,她还是想道声谢,周司柠冲阿丑拱了拱手,“谢谢道友。”
阿丑一脸傲娇,抱着手出门去了,离开前还冲许昭月说道:“快些出来吧,道君耐心有限。”
许昭月也知道她没法再耽搁了,她跟周司柠告别,周司柠不太舍得她。
“师姐,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当然能,不过你往后可不能再冒险了。”
“我知道了师姐,我会想你的。”
两人又抱了抱许昭月才从房间出来,门外那六只熟湖兽拉的车已经等着了,许昭月上了车,安乾道君和阿丑已在车上了,阿丑坐在他左下首位置,许昭月在阿丑对面坐下。
安乾道君坐在上首闭目打坐,许昭月冲阿丑挤了挤眼睛,用眼神交流。
“你怎么跟道君在一起,你能出秘境?”
“你和道君怎么回事?为什么上次你没有和他一起回去?”
安乾道君睁开眼正好看到两人挤眉弄眼的模样,此时两人一看到他睁开眼,急忙眼观鼻鼻观心。
“滚回秘境中去。”
安乾道君话落,就见他轻轻抬了抬手,只见一阵劲风袭来,阿丑那求饶的话都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毫不留情推出了窗外。
许昭月倒抽一口凉气,吓得动都不敢动,只在心头乞求阿丑安然无恙,也不敢问他要带她去哪儿。
直到熟湖车停下,许昭月从车上下来,看到不远处牌匾上大大气磅礴的“虹光派”三个字。
许昭月惊到了,安乾道君居然把她带到虹光派来了。
“道君怎的带我来虹光派?我虽然已经离开清虚派,可毕竟曾经入过清虚派门下,虹光派和清虚派向来不和的……”
虽然安乾道君去清虚派的时候阳城老祖和骆修然都对他挺客气,但他毕竟是几大巅峰强者之一啊,换做阳城老祖来虹光派别人也得客客气气的,可她就不一样了,她就一普通弟子,跑到死对头的地盘来,简直就是找死嘛!
安乾道君理都没理她一下,先一步进去了,许昭月没办法,只能跟着他进去。
虹光派门口站了一群戍守的侍卫,见到安乾道君,顿时一脸惶恐跪下行礼,许昭月跟在安乾道君身后进了虹光派大门,没一会儿便见一男子急匆匆跑过来颤颤巍巍冲安乾道君拱手道:“道……道君,掌门和掌门夫人得知道君回府,让我过来传话,让道君先去一趟弘正堂。”
弘正堂是虹光派的议事场所,建的庄严肃穆,大气庄重。许昭月随安乾道君进了堂中,就见上首主位之上坐了一男一女,男的面相方正,一派温和儒雅,女的雍容华贵,温婉端庄,两人身边各站了一个男子,左边那个面容端素,一脸正气,右边那个身形瘦削,显出几分病弱。
许昭月猜测,坐在上首的多半就是虹光派的掌门和掌门夫人,站在两侧的应该是安乾道君的两位哥哥。
安乾道君和他的家人们长得都不太像。
安乾道君踏进殿来,掌门蒋正罡便温和笑了笑说道:“小三儿,一路回来辛苦了。”
许昭月听到这称呼下意识蹙起眉头,小三儿……她侧头看了一眼安乾道君,这称呼和他的气质还真是一点都不搭。
蒋正罡目光扫到许昭月身上,疑惑道:“这位是……”
安乾道了微勾嘴角,笑得颇有深意,“这位是我的道侣,清虚派,许昭月。”
许昭月有点诧异,倒不是说安乾道君介绍她是他的道侣,而是从他口中听到他念她的名字,总感觉这个人不是那种会将别人当回事的,他也从未向她问过姓名,而他竟能完整念出她的名字。
这话一出,堂中几人的表情就变了,掌门夫人白和苏沉了沉眉说道:“小三儿,你已经长大了,该懂事了,不可在父母面前戏言。”
安乾道君道:“她本就是我的道侣,我何来戏言?”
白和苏面色不太好看,站在白和苏身边的那瘦弱男人忙笑道:“三弟才刚刚回来,一路奔波,如今已经见过父母了,要不先让他回去休息吧,待他休息好了再说其他的事情。”
蒋正罡也道:“老二说得对,三儿一路辛苦,应该让他先回去休息,三儿,你先回去吧。”
安乾道君正准备离开,似想到什么又说道:“对了,我把右真卿杀了,他死前说是奉了父亲的命令要杀我。”
蒋正罡嘴角抽了抽,他似在强忍着情绪,胸膛起伏了一会儿才又勉强笑道:“你做得对,他假传本座命令,意图破坏我们父子关系,是该杀。”
许昭月觉得这一家子人相处模式还挺奇怪的,安乾道君面对自己的父母,不行礼,也没啥恭敬,但他们好像也都习以为常,掌门明明要杀他,却又对他极为客气,暗地里厮杀,可表面却又维持着和平。
许昭月随着安乾道君出了弘正堂,熟湖兽车已经在外面等候了,许昭月跟着上了车,不解道:“我们去哪儿?”
“住的地方。”
许昭月纳闷,住的地方怎么还需要坐车?不过到地点之后她就明白了。许昭月曾经来过这里,那一日她误闯安乾道君神识,来的就是这个地方。
这里是寒月崖,在寒月崖顶峰建了一座楼阁,那楼阁就建立在峭壁之上,两侧有石砌的护栏,护栏之下就是万丈深渊,望下去只见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许昭月下车之后就冷得打了个哆嗦,这里伫立半空,阴寒湿冷,根本不像是可以住人的。穿过楼阁外面宽阔的平台推门走入殿中,殿内空旷又清冷,风格依然是安乾道君那种逼里逼气的精致华丽,不过摆设倒是不多,右侧前方放着几个软塌,后面是一扇刺绣生动繁复的屏风,再后面是卧房,左侧正中央伫立着巨大的炉鼎,再过去是一排排储物柜,储物柜上摆满了各种法宝。
许昭月沿着那储物柜走了一圈,看得眼花缭乱,啧啧称奇。安乾道君在储物柜上随便拿了两件法宝,而后在墙壁上按下某个机栝,原来那墙壁上还有一道暗门,暗门打开,他走了进去,许昭月探头看了一眼,里面黑漆漆的,啥都没看清楚那暗门就关掉了。
许昭月走过去在门上敲了敲,这里面是藏了什么秘密吗?许昭月撇撇嘴,又在殿中逛了一圈,她发现卧室后面还有个一个下沉式的浴汤,那浴汤还是活水,从汤池边四个金雕龙头中吐出来。
许昭月试了一下,水温还是热的,不得不说安乾道君还挺会享受的,这阴冷的地方泡温泉确实很舒服。
就在许昭月犹豫着要不要趁安乾道君不在下去泡泡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人靠近。许昭月走出门来,就见外间平台上多了两名女子,两名女子见了她,急忙行了一礼。
“嗣香。”
“嗣药。”
“参见小夫人。”
“参见小夫人。”
许昭月:“……”
小夫人?
“你们……”
那个叫嗣香的上前一步说道:“回小夫人,我二人是掌门夫人派过来照顾小夫人的,掌门夫人说了,往常道君只有一人,道君是男子,过得糙一点就糙一点,可如今道君有了道侣,不能再像往常那般随意,所以命我二人过来负责小夫人的饮食起居。”
许昭月又不傻,这里可是虹光派,作为清虚派曾经的入门弟子,虹光派真能对她以礼相待?还特意派人伺候她?
许昭月婉拒道:“我生活向来随意,用不着谁伺候,你二人回去帮我谢过掌门夫人好意。”
那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叫嗣香的那人又道:“掌门夫人既安排了我二人过来,那么我二人便是小夫人的人了,若小夫人不愿要我们,那我们也无处可去,只怪我二人无能入不了小夫人的眼,我二人只能以死谢罪。”
这……怎么还带逼着别人要人的啊?许昭月正为难间,只见万千混元丝突然自身后飞过来,直接扎进那两个侍女身体里,许昭月都还没反应过来,眨眼间那两人便化成了一团血雾。
许昭月急忙后退几步避开,安乾道君走到近前,随手掐了个净尘诀,那团血雾便消失得干干净净,就仿若那两人从未出现过。
许昭月本来想问他干嘛动不动就杀人,转念又想,这就是他的行事风格,也懒得过问了,而且这种场面也见多了,如今面对起来也淡定了很多。安乾道君走到软塌上坐下,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酒壶一个酒杯,他倒了些酒慢条斯理喝起来。许昭月在他侧边软塌上坐下,问他:“这两人是你母亲派过来的人,你将她二人杀了,你母亲会不会怪罪?”
“她还没那个能耐。”
“……”
许昭月原本还想着,他从小被父母当丹药,他出生的作用就是为了助家人修炼,自己的亲生父亲要下手杀他,亲生母亲也根本不过问他的死活,他心里会不会有难过,可慢慢的发现他根本就不在意,不在意什么父母亲情,不在意会不会没人关心,又或许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他觉得无所谓。
想他堂堂道君,居然住在这么凄清孤寂的地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就算有,怕都是故意派来对他不利的,就如他今天杀的那两个婢女一样。
这么一看,她竟觉得他挺可悲的。
安乾道君喝完酒就去打坐去了,许昭月趁着安乾道君打坐的工夫偷偷去后面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泡完澡出来他依然还在打坐,许昭月也没管他,直接往大床上一趟。无论是他的秘境还是这里,他的床都挺大,反正他打坐也不需要睡觉,这床便是她的。
第二天一早起来安乾道君依然还在那打坐台打坐,许昭月闲极无聊,在楼阁周围转了半天不知道干啥,骤然想起她神识包裹中还有种子,倒是还可以趁机练练夬阴天书。
所以许昭月去同安乾道君商量,“道君,我可以在外面那平台上种点菜吗?”
安乾道君眼睛都没睁一下,说道:“不要影响到本君。”
许昭月心头一喜,忙道:“自然不会。”
许昭月拿出种子和夬阴天书,那夬阴天书的第二卷 她又破解了一些,此时她已能自如运转水液,即便是在如此苦寒之地,用水液一浇,那种子竟也渐渐的生根发了芽。
许昭月就这般暂时在寒月崖住了下来,一连几天都相安无事,安乾道君要么打坐,要么去他密室中一呆就是好半天,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藏了什么。许昭月呢就练练夬阴天书,种种菜,门缶果的藤蔓围着两侧石砌的护栏攀爬,越长越密,几天下来已是一片葱茏青翠,有了这一片绿叶点缀,原本凄清如冷宫般的地方也多了几许生机。
这一天阳光很不错,许昭月从神识包裹中搬出她的躺椅,楼阁前的平台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宽敞的大阳台,她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旁边小桌上放着她自调的热饮,这日子别说还挺惬意。
直到许昭月意识到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看,许昭月猛地向门口看去,外面阳光灿烂,楼阁里却一点阳光都照不到,一阴一阳交界的地方最是阴暗,而安乾道君就站在门口的阴影处,正目光悠悠盯着她。
许昭月瞬间打了个冷颤,她急忙坐直了身体问道:“道君有事找我?”
他却一句话都没说,又转身进了屋里,他这模样却让许昭月不安,她跟着他进去,就见他坐在软塌上又倒了酒来喝。
“道君不是在密室吗?忙完了吗?”
他看了她一眼,只淡淡的一扫没说话,许昭月想着他在密室忙活了这么久,她不禁好奇起来,“道君究竟在密室中忙什么?”
“你想知道?”
许昭月认真思索了一下,很诚实点了点头。
就见他突然勾了勾嘴角说道:“跟我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那抹笑许昭月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下意识猜测那密室中绝对不是啥好东西。
后来亲眼见到之后证实了许昭月的猜测,里面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是比她能想象到的还要可怕无数倍的东西。
第32章 32 他就是未来的罗刹王
不过出于好奇心, 许昭月还是跟在安乾道君身后进入了密室,从密室进去之后是一条黑漆漆的走道,走道只有几步, 而后是向下的楼梯,楼梯两侧钳着麓海明珠用于照明。两侧墙壁坚硬又散发着阴冷气息, 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砌成, 从楼梯下来, 又穿过一条长长的走道,空间却骤然宽敞起来。
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深坑,深坑旁边架了火把, 火把上挂着一口大锅,此时那被抽了魂的腌奴正机械的搅动着大锅里的东西,许昭月往那大锅中看了一眼,只见里面黑乎乎的滚着泡泡,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安乾道君进密室之前,随手在架子上拿了一件法宝,此时他将法宝往那大锅中一丢,只听得滋啦啦几声,那法宝很快就融化成浆消失不见。
许昭月随着安乾道君走到大坑旁边, 往底下看了一眼,坑很深, 漆黑一片,黑得看不到底, 就在许昭月往下看的时候, 就见坑中好像有两束如萤火虫一般的光,很快那如萤火虫一般的光变成了四只,六只, 越来越多。
许昭月正纳闷这些是什么东西,就见腌奴将熬好的东西随着大坑旁边的一个凹槽往下倒去,只听得深坑底下响起一阵阵毛骨悚然的吱吱声,那一束束萤火虫一般的光便向着那凹槽口涌去。
许昭月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她这才意识到,那亮起来的不是什么光,而是一双双眼睛。
许昭月下意识后退几步,头皮一阵发麻,她问道:“道君,这底下是什么东西?”
“邪灵。”
“邪灵?那是什么啊?”
“邪灵生命力顽强,传播速度快,只要它进入血液,便会让人变异,经过十八日周期之后,凡事有血肉的生灵都会变成丑陋的怪物。”
“……”
“不过它现在还不够成熟,还得再喂养一段时间。”
许昭月心情很复杂,她小心翼翼问出自己的疑惑,“你养这些邪灵干什么?你想用它对付仇人吗?”
安乾道君眼底有点点光亮聚集,那是一种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憧憬着的兴奋。
“邪灵会找到每一个活着的人,占有他,让他变成异类,变成怪物,再一个接一个被本君猎杀。”
“……”
许昭月骤然想起,那一日,她问过安乾道君,他有没有想做的事,他当时说,他想要让目之所及之处皆变成炼狱。
许昭月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寒,当时她听到安乾道君那番要将世界变成炼狱的话时,还在心底调侃他的想法太过中二。
不,他才不中二,他是真的将之当成自己的理想,而且还一直在为这个理想做准备。
许昭月被震得久久回不过神来,安乾道君在她身上打量了几下,他眼底兴奋的火光渐渐收敛,他问她:“你害怕?”
许昭月非常诚实点头,“我害怕,我不想变成怪物。”
“你只需好好跟在本君身边,本君便不会让你变成怪物。”
“可道君刚刚说过,邪灵会找到每一个活着的人。”
“你且放心,本君乃邪灵主人,邪灵不敢近身。”
许昭月听到这话却更震惊了,“道君是邪灵主人?你和邪灵定了灵契?”
安乾道君道:“就算没有灵契本君也是它的主人,是本君创造了它。”
许昭月渐渐让让气息喘匀了才问道:“我很想知道,道君为什么要创造邪灵,为什么想把活人变成怪物?为什么要把世界变成炼狱?”
“本君喜欢闯秘境,因为秘境里面有很多奇形怪状的野兽,他们长相丑陋,行为凶猛,每次本君将这些丑陋的怪物斩杀在刀下都觉得极为有趣。在本君看来,人也该是那副模样,变成异类才是他们该有的样子。”
“……”
许昭月被震得许久没回过神,她简直无法理解。
“道君为什么觉得变成异类才是人该有的样子,道君为什么要帮别人决定自己的命运?”
“弱肉强食,规则该由强者制定。”
“如果按照道君这样说,或者以后会有比道君更强的强者出现,要是比道君更强的强者也在制定规则让道君也变成异类……”
这话并没有让他生气,也没有让他有任何警醒,反而让他眼底多了几分兴味,他道:“是吗?那不是更有趣吗?”
许昭月感觉三观都快被颠覆了,她一阵窒息般的难受,以前许昭月不明白,为什么安乾道君那么喜欢杀戮,为什么在战场上那么兴奋,为什么那么没有同理心,她现在终于能理解他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了,因为这个人是个结结实实的疯子。
在疯子的世界里,他并不会觉得他的想法有多么不合理,他反而觉得一切本该是他认为该有的样子。
许昭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静默良久才问道:“道君为何要将你的秘密告诉我?”
“你乃本君道侣,自然该知道。”
“……”
许昭月又道:“道君之前不是还要杀我吗?”
“杀你做什么,本君还要留着你双修呢。”
他说这话时表情平静,并不是在调侃,他是真这样想的。
双修双修,他留着她的作用就是和她双修,看样子和她双修确实能给他带来好处,许昭月猜测,他既是邪灵主人,他的修为高低也和邪灵的成长有关系,说不准修为提升邪灵也会跟着成熟。
许昭月道:“可我也说过,在我看来,双修是两个相爱的人情之所至水到渠成的事情……”
安乾道君不等她说完便道:“那便相爱。”
“……”
许昭月一脸诧异向他看去,她不敢相信她会从安乾道君口中听到“相爱”两个字,只是看到他表情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带任何感情,大概在他口中的相爱就和喝酒需要用到杯子是一样的。
“道君知道什么是相爱吗?”
“本君不知,你知道可以告诉本君。”
他回答得倒是挺坦然的,大约在他看来不知道相爱是什么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他无需装模作样。
许昭月不禁自嘲笑了笑,也是呢,他这种想要毁天灭地的疯子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相爱。
这个地方阴冷潮湿,深坑底下吱吱的声音让人头皮一阵发麻,许昭月感觉快要窒息了,她逃也似的冲出地下室,冲出楼阁,站在石梯的护栏边,大口大口深呼吸,平复了许久才感觉好多了。
寒月崖处在群峰之巅,放眼望去只见云蒸雾绕,座座山峰在云雾间探出头来,如犬牙相交,不见飞鸟的身影却时时能听到清脆的鸟叫。
等待邪灵成熟之后这一切或许都将不复存在,山川,河水,飞鸟,还有这世上存活的每一个人。
骤然间,许昭月想到了那日偶遇的星月阁前辈,当时他意味深长对着天边告诉她,这个世界不久之后就会变得面目全非,生灵涂炭,他还告诉她,是罗刹王创造了炼狱。
再联想到安乾道君想将世界变成炼狱的想法,她之前虽然有所怀疑但不敢肯定,现在她见到邪灵,越发觉得安乾道君就是星月阁前辈口中的罗刹王。
许昭月心脏不禁狂跳起来,所以那位星月阁前辈早已算到世界会遭此浩劫?或许他也算到了,她会和安乾道君有纠葛,而且还算到她会窥探到了安乾道君邪灵的秘密,所以才提前来给她提个醒?
如果真是这样,那位前辈究竟有什么目的?或者说,那位前辈知道破解之法,能阻止安乾道君?想到此处,许昭月心底的阴霾渐渐散去,或许还不是不能挽救,她也不用那么绝望。
许昭月从怀中拿出那枚徽章,这是当日星月阁前辈交给她的,幸好她还一直保存着,许昭月觉得这是给她的指引,她该去一趟星月阁见见那位前辈。
只是……她现在困在安乾道君身边,看他的样子他是不打算轻易放她走的。不过这件事迫在眉睫,虽然安乾道君一直说着要和她双修但也一直没双修,但她不知道哪一天他突然就想了,到时候双修完果真对他有助益,邪灵也因此成熟了……那位前辈也没告诉她生灵涂炭的具体时间。
许昭月走进殿中,安乾道君也从密室出来了,此刻正斜靠在软塌上慢悠悠喝酒,许昭月走上前冲他道:“道君你知道星月阁吗?”
“星月阁?”他指尖摩挲着酒杯,声音懒洋洋的,“听说过。”
“我想去一趟星月阁,道君放心,我去办完事就立刻回来。”
此时许昭月就蹲在他身边,安乾道君闻言慢慢坐起来,他身体微躬,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目光微眯看着她,“办事?”
许昭月从他眼神中看出了几分危险,她努力保持淡定,一脸坦然说道:“我曾经遇到过一位星月阁前辈,他帮我算了一卦,他说我将要遭一劫难,如今卦象慢慢应验了,我想去问他有没有破解之法。”
“你遭了什么劫难就应验了?”
“刚刚道君不是给我看了邪灵吗,我跟邪灵离得这么近,我怕我最先遭殃。”
他轻嗤一声说道:“一群故弄玄虚的骗子而已,本君说了不会让你有事你就不会有事,连本君的话都不信?”
“我当然是相信道君的,可道君你不知道女孩子就容易想太多,管他是不是故弄玄虚的骗子,我就只想求个心安,道君你便让我去吧。”
安乾道君松开她下巴,他沉思片刻后说道:“好啊,本君随你去。”
许昭月:“……”
安乾道君并不是故意试探她的,他是真的要跟她一起去,而且很快就召唤来熟湖车,并将一张地图给了腌奴,还特意给他指了一下东海外,星月阁所在地。
在车上坐下的许昭月内心有点崩溃,可她也没法阻止安乾道君,她只祈求此行一切顺利。
熟湖车停下的时候是在一座海岛上,许昭月下了车来,眼前也算不上是一座海岛,只能算浮在海面上的一座浅汀,前方弥漫着浓重的瘴气,熟湖车已无法再前行,而地图上,星月阁就在那一片瘴气之中。
那瘴气又深又浓,手指伸进去就看不见了。安乾道君也下了车,许昭月冲他道:“道君,好像过不去了,贸然进去怕会迷路。”
安乾道君也没多大兴趣,见状便道:“那便原路返回。”
“都到这里了,先看看情况吧,万一一会儿瘴气散了呢?”
安乾道君没回答,不过从他那不太好的表情来看,他显然耐心有限。
许昭月也挺焦躁,好不容易说服了安乾道君来这里,她不想无功而返,这星月阁不愧是最神秘的门派,有这瘴气做屏障,一般人谁能进得去。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许昭月在岸汀上徘徊许久也想不到法子,而她也明显注意到安乾道君已经失去耐心的时候,她听到那片瘴气中有歌声传来。
歌声由远及近,可瘴气太重了却不见人影,直到那撑篙的人将船撑到岸边了许昭月才看清楚,是一个撑船的老伯,老伯身上罩着蓑衣,头上戴着斗笠,口中唱着渔歌,船撑至岸边歌声也刚好唱完。
许昭月急忙走上前,她先将老伯探查了一翻,他身上并无邪气,应该也是一名修士,只是许昭月探查不到他的修为,想来远远在她之上,一个高手竟然来摆渡,这让许昭月挺疑惑的。
许昭月问他,“老伯,渡人吗?”
老伯笑呵呵道:“老头子我就是专门渡人的,姑娘去哪里?”
“星月阁。”
“星月阁啊……”老伯却像是犯了难,“星月阁可不是随便都能渡的。”
“老伯你放心,我们会给你足够的灵石。”反正安乾道君有的是钱。
“灵石不灵石的倒不是大问题,只是星月阁只接收有缘之人。”
“有缘……”许昭月想到那枚徽章,她摸出来递给老伯,问道:“这是星月阁一位前辈给我的,我此番前去就是找他。”
那老伯接过徽章看了一眼,似乎惊了一下,又眯眼看向许昭月,忙将徽章归还说道:“二位快请。”
许昭月心头一喜,忙冲那负手而立一副拽里拽气模样的安乾道君道:“道君快上来,老伯可以载我们过去。”
这渡船就是一叶小舟,船中设有座位,只是座位有些矮,许昭月在其中一个位置上坐下,又冲安乾道君招招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位置,安乾道君只淡淡扫了一眼,就走到船头负手站着,腰背挺直,白衣胜雪,海风吹来,衣袂翻飞,一派谦谦君子模样。
许昭月无语,虽然是个疯子,但也是个偶像包袱挺重的疯子。
撑船的老伯和安乾道君一人站一头,许昭月坐在中间位置上,小舟撑杆起航,老伯又开始唱着那首渔歌。
越往前走,瘴气越浓,好在老伯的歌声一直都在让她稍微安心一些。也不知行了多久,那瘴气渐渐散去,眼前视野瞬间开阔。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碧蓝海面,头顶是万里无云的天空,就见那不远处,一轮弯月直插入海面,而他们此时正向着那一轮弯月驶去,驶近了许昭月才看清那并不是一轮弯月,而是在海岛上的山,只是那山形似弯月,远远看着就如月入海中。
“前面就是星月阁了。”老伯说道。
星月阁就依着那弯月形的山修建的,却见那月形山上楼阁林立,绿树成荫,白云环绕其间,海鸟时不时盘旋着飞过,在一片碧海蓝天中,就好似月桂中的仙境,美得如梦似幻。
小舟靠着岛边停下,有一穿着白袍的星月阁弟子上前询问道:“二位从何处来,为何来此地?”
这弟子宽大的白袍遮住了全身,头上还罩着风帽,只露出一张脸示人,就如这座隐藏在深海里的小岛一样给人一种神秘感。
许昭月拿出那枚徽章递给他:“我之前遇到过一位星月阁的前辈,这是他给我的信物,我是来找他的。”
白袍弟子接过徽章看了一眼,顿时面色大变,“是……是识亦长老。”白袍弟子又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眼,似还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缓了一会儿才道:“姑娘快请。”
这弟子和那老伯的表情如出一辙,许昭月猜测这个识亦长老在星月阁中应该很有威望。
这弟子带她入了阁门之后又将她交给了另一个穿灰色衣袍的弟子,衣服颜色不同,不过制式都一样。星月阁中打扫得很干净,白玉阶梯盘旋着月形的山路往上,一路所见也皆是穿着宽大衣袍戴着风帽的弟子。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走到一座白玉石砌成的殿门前,那带路的弟子才停下,那弟子让他们稍候片刻,而后便对着殿门恭敬鞠了一躬说道:“长老,有一位姑娘带着长老信物求见。”
只见那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一身黑袍的男人,他头上罩着风帽,全身遮得只露出一张脸。
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不过许昭月很快就认出了他,许昭月心下一喜,忙道:“前辈可还记得我?”
识亦笑着点点头,似乎看到她来这里并不意外,不过他目光从她身后扫过落在安乾道君身上的时候却明显沉了一下,许昭月似乎还从他眼神中看出了一抹一闪而过的恐惧。不过这眼神只是稍纵即逝,识亦冲许昭月客气道:“二位随我进来吧。”
许昭月随着他进入殿中,殿堂建得高而宽阔,中央有两排粗壮的柱子作为支撑,两排墙壁上挂满了绘制奇怪图样的旗幡,墙壁上还绘制了五颜六色的壁画,在殿堂最前方挂了一副巨大的画像,画像上是一位貌美的少女,少女身上穿着和识亦长老一样的黑袍,风帽罩着脑袋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许昭月注意到少女手上握着一根法杖,那法杖顶端雕刻成苍鹰的形状,苍鹰的眼睛上镶嵌了两颗绿色的宝石。
识亦见她盯着画像看,便冲她解释道:“这位乃本派开派祖师。”
许昭月觉得这人好面熟,她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对了,在魔域的某座陵墓中,那一次她随安乾道君一起潜入魔域的陵墓,在陵墓的壁画上曾看到过这位少女,她手握法杖,仰头向天,像是在召唤着什么,而她身后跟着一群可怖的阴兵。
许昭月不禁奇怪,为什么星月阁的开派祖师会出现在魔域陵墓的壁画中,这两个地方相隔千里,而且也从未听过魔域和星月阁有什么来往。
“姑娘远道而来不知所谓何事。”
识亦的话让许昭月回过神来,许昭月下意识向安乾道君看了一眼,却见安乾道君也正盯着这副画,不过许昭月注意到他并不是在看画像上的少女而是少女手中的法杖。
有些话当着安乾道君肯定是不好说的,许昭月便道:“长老可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可以,姑娘随我来。”
许昭月向安乾道君看了一眼,就见他正似笑非笑看着她,这表情不是太妙,许昭月便冲他道:“道君,你且先在外间等我一会儿,事关各人私事还望道君体谅。”
安乾道君没搭理她,却极轻蔑笑了一下,似乎一副懒得过问的样子。
许昭月松了一口气,随着识亦从殿中一道侧门进去,这侧殿里虽不如大殿中宽阔,却另有乾坤,地上是巨大的八卦图,随着许昭月走动,那八卦图还跟着旋转变幻,房间正前方的墙壁上漆成黑色,仔细看去却不是全黑,上面星星点点,似乎是一片夜空,二十八宿星罗列布阵,还有无数个星宿追随运转。
在屋中正中央放着一张巨大的桌子,那张桌面上,放着一个巨大的天体仪,星盘,还有占卜用的龟壳和蓍草,还有无数个大大小小她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侧殿的门渐渐合上,许昭月先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前辈,这里隔音效果好吗?我们说话外面的人能听到吗?”
“不会听到的,姑娘放心。”
许昭月点点头,“我这次来是有一事想问前辈。”
“姑娘请说?”
“上次见面前辈跟我提到过罗刹王,前辈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
许昭月面色不禁凝重起来,她问道:“与我一同来的人前辈认识吗?”
“谁人不识安乾道君。”
“我想问,安乾道君就是罗刹王吗?”
识亦长老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正是。”
第33章 33 被他拽进浴池
果然如此, 看样子许昭月猜得没错,识亦长老应该是算到了安乾道君就是未来的罗刹王,也算到了她会跟安乾道君有纠葛, 他当初提醒她肯定也是有目的的。
所以许昭月干脆直接问他,“那么长老可知我该怎么做才能阻止安乾道君?长老有所不知, 我已知晓安乾道君创造了邪灵, 待邪灵成熟, 必将生灵涂炭。”
识亦长老却没回答,而是说道:“姑娘想看一看罗刹王吗?”
许昭月不解,“我不知长老何意, 安乾道君不就是罗刹王吗?”
“他如今还不是罗刹王,未来的罗刹王,姑娘想看一看吗?”
“我能看到吗?”
“姑娘请随我来。”
许昭月随着识亦走到桌前,识亦又道:“把手放在上面。”他示意了一下天体仪。
许昭月如他所说,将手放上去,却见识亦又走到那浓缩了整个天体的墙壁前,默念了一句咒语,而后又嘱咐她道:“闭上眼睛。”
许昭月急忙闭上眼,没一会儿她便感觉掌心一股滚烫袭来, 而后便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她掌心吸入,许昭月毫无防备便被吸入一片浩瀚无边的黑暗中, 就如当初她来到这个世界一样。
一阵头晕目眩颠得她快吐了,也不知过了多久, 眼前才骤然亮起来, 许昭月适应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
许昭月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此时她就站在一片黑黝黝的土地上,眼前的一切已面无全非到让她无法判断她身在何处, 她甚至怀疑,这里是不是地狱。
大地一片焦黑,时而可见远处的滚滚狼烟,天空黑沉沉的,裹着一层厚重的黑烟,连阳光都无法穿透,放眼望去,已无法再看到一座山,一条河,只能看到一座座猩红刺目的小山丘,山丘之上滴滴答答的流着红色的腥臭液体。
周围一片死寂,寂静到让人觉得好似身处末日,看不到一座城,看不到一个人,眼前只有了无生机,泛着绝望的一片焦土。
突然间,她骤然听到一阵像是骨节扭动的咯咯声音,许昭月循着声音望去,就见不远处的小山丘上爬上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他有着四肢和头,却比一般的人更健壮高大,那脑袋之上的五官已经完全变了样,巨大的两只眼睛长在了头顶,两颗眼珠子凸了出来,只见眼白不见眼瞳,鼻子没有鼻梁,只剩了两个黑黝黝的孔,嘴巴之上没有嘴唇的包裹,露出了两排阴森森的尖利牙齿,牙齿上面还挂着还未咬碎的猩红血肉,血肉将他半张脸都染红了,那齿间还滴滴答答流着血。
他突然从那小丘上跳下来,那张丑陋的脸就擦着许昭月略过,许昭月吓得差点背过气去,不过许昭月和他是处在不同时空的两个人,许昭月只是这个时空的旁观者,这怪物看不到她。
很快,许昭月看到其他几个小丘之上也相继跳出几个长得奇形怪状的怪物,这些怪物在四周逡巡,大概是在寻找食物,他们已无法再说话,只从鼻腔中发出那种咯咯咯如骨头折断的声音。
很快这群怪物似乎嗅到了食物的味道,只见那群怪物顿时一拥而上,将某具看不出形状的尸体撕裂成了无数片。
见到这一幕的许昭月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突然一声尖利的破空之声响起,听到声音怪物们都抬头向天上看去,不知是不是嗅到了食物的气息,怪物们显得格外兴奋,竟跃起来向天空扑去,然而还未扑到,就见无数根细如发丝的混元丝从天而降,刺啦一声,刺入其中一个怪物的身体中,只听得一声可怕的哀鸣之声,那怪物瞬间被爆成无数片。
一阵阵仓皇急促的惨叫声响起,然而却并没有让怪物们退却,它们似乎饥渴了许久,一点活物便足以让他们疯狂。
许昭月向头顶看了一眼,一只翅膀大张的孰湖兽正翱翔在半空中,熟湖兽背上坐着一个白色的身影,离得太远许昭月看不清楚,可是看到那孰湖兽和混元丝,许昭月已猜到了来者是谁。
捕食的怪物并不知道他们已是蛛网中的猎物,他们丑陋可怖,食人血肉,然而他们却只是那个更强大更恐怖之人的猎物。
密密麻麻的混元丝交缠密织,砰砰砰的爆裂声此起彼伏,孰湖兽所到之处必然一片血光四溅,没一会儿那群不人不鬼的怪物就被猎杀干净,那孰湖兽渐渐从天孔滑翔而下,停在不远处的一座山丘之上。
那白色身影自孰湖兽上翻身而下,他俊美的容颜如天然雕饰,依然是一身白衣,蹁跹优雅,在一片焦土中显得那般格格不入,他负手而立,目光望向远处,好似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他长眉入鬓,俊逸出尘,一身白衣如雪,却又如敷上了十月寒霜,不见一丝仙气反而透着一种由内而外的阴冷。
风华绝代的男人却散发着如地狱罗刹般的恐怖气息。
他那一双眼睛没有半分人气,长期处于厮杀中,似将他身上那属于人的温度也慢慢退去,此时的他像一只生活在地底下不见阳光的恶鬼,阴冷入骨,哪怕他此时是在笑着,仿若对眼前这一切很满意,那眼神中却没有半点情感起伏。
就在这时,他仿若察觉到什么,猛然转头向许昭月看过来,那一双眼睛落在她身上,许昭月简直无法形容那种眼神,她从未见过有人的眼神能那么可怕,可他眼底分明没有半点情绪,然而被他盯上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仿若有一条冰冷的毒蛇缠在身上,让她自心底感到恐惧。
只见他手腕一翻,万千混元丝便向着她袭来,许昭月吓得一声尖叫,电光火石间猛然惊醒,许昭月下意识向四周看了一眼,她依然还在星月阁识亦长老的某个房间中,而她正站在一个天体仪前,许昭月急忙缩回掌心,还未从那种恐怖的余韵中回过神来。
“你见到他了吗?”
“他……他好像看到我了。”
识亦笑了笑,“他看不到你。”
“不,他真的看到我,他还向我出手了。”
“你在的地方空间会有所扭曲,他很敏锐,大概察觉到了,所以才会出手,但是无法看到你,你别担心。”
许昭月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道:“他看上去很可怕,比现在还要可怕,我感觉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我还看到一群可怕的怪物,天空阴沉,地上焦黑,而他却好似很满意他所创造的一切。”不过所幸,这一切还没有发生,许昭月忙又问道:“前辈,我们该怎么阻止?我们能阻止这一切发生吗?”
识亦长老笑道:“自然能阻止。”
“要怎么做?”许昭月忙问。
“无需做什么,你只需留在他身边就好,一切自有定数。”
“……”
许昭月与识亦长老谈完之后从侧殿出来,不料殿门一打开就看到站在外面的安乾道君,许昭月才经历过一番惊吓,此时一见他,不由吓得浑身一僵。
他面无表情,身上透着几分危险,不过此时的他好歹能让人感觉到是一个有情绪的人,而不是未来那个没有一丝人性,就仿若森林中只知道本能杀戮的野兽。
“谈完了吗?”他问道。
许昭月点点头。
“那便走吧。”
许昭月与他一起出了星月阁,岸边那撑船的老伯似在等着她,见她来,笑呵呵问道:“姑娘可有见到想见的人,可有解了想解的惑?”
许昭月道:“人已见到,惑也解了。”
“那便恭喜姑娘了,姑娘上船吧,我载你们回去。”
两人上了船,老伯又将二人原路载回了小汀,坐上孰湖兽车离开的路上,安乾道君一直在打坐,许昭月则一路上都在想着识亦长老的话,她不明白识亦长老说的让她陪在安乾道君身边就能阻止一切究竟有什么含义,留在安乾道君身边那不就方便了给他双修吗?双修可让他法力提升,不就更加快了他要毁掉一切的速度?许昭月本来想问清楚一点,识亦长老却不再透露了。
罢了罢了,管他呢,既然识亦长老都说了一切自有定数,她便只需听从识亦长老的话好好呆在他身边就好,就算终有一天还是避免不了世界毁灭,只要她活着的时候是好好活着的,那便没什么遗憾了。
许昭月想通之后只觉豁然开朗,在回去的路上还好好睡了一觉。
两人回到寒月崖,从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日了,许昭月发现她种的门缶果在开花了,她挺开心,又给它浇了一些水液,想来过不了几天就能结果。
许昭月拿出她的躺椅舒舒服服躺在上面,今天天气很不错,寒月崖地势较高,躺在这里可以看到头顶的蓝天,许昭月突然想到她在星月阁见到的未来,大地一片焦土,天空笼罩着黑云,她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好看的天空被毁了真是太可惜了。
许昭月正感叹着,就见安乾道君突然自门口走了出来,许昭月看到安乾道君,瞬间就有一种开小差突然被领导发现的感觉,她急忙坐正身体,问道:“道君打坐完了?”
安乾道君目光从她身上落在她旁边的桌子上,又在桌上摆着的茶壶茶碗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段时间安乾道君一般都在屋里打坐,许昭月就在外面种她的菜,两人互不相干,此刻他突然走出来,在她的“地盘上”看来看去的,还真的就像极了领导在视察,昭月干笑两声道:“我泡了茶,道君要不要喝一口?”
“本君没有兴趣。”
“……”
他的目光从桌上移开,又在那一片门缶果的藤蔓上扫过,那门缶果的藤蔓生长得异常茂盛,将阁楼外面的围栏怕得密密实实的。
“你在外面捣鼓得这么久,就捣鼓的这个?”
许昭月急忙用一种给领导展示工作成果的语气说道:“道君,这里寒凉凄冷,能种出来已经不错了,而且这样装点了一下,这个地方看着也不再冷冷清清了不是?”
他没说话,他走到护栏旁边,目光望向远处,因这里地势较高,目光下望可以看到连绵不绝的群山。
许昭月也不清楚他怎么突然有心思赏景了了,她想了想便试探着说道:“我觉得这里景色挺好的,道君觉得呢?”
他依然没回答。
许昭月又道:“可以看到日出和日落,对面的山头被夕阳浸染的时候简直美极了,躺在这里还可以看到蓝天。”许昭月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一边说道:“道君你看这个世界这么美,为什么一定要让它变成炼狱呢?”
“你又怎知炼狱不美?”
许昭月想起自己曾看过的焦黑的土和黑不溜秋的天空,说道:“炼狱怎么会美?”
他突然转过头来,目光对着她,他脸上有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道:“本君就爱炼狱。”
许昭月:“……”
行吧行吧,果然疯子的想法是无法理解的。许昭月也怕再劝他惹他不快,她便懒得多费唇舌了,干脆又重新躺了回去。
安乾道君在此地停了一会儿说道:“本君出去办点事情,你且在这里好好呆着。”
许昭月还没来得及问他去干嘛,他的身体就消失没影了。安乾道君这一去就是好几天,没有他在许昭月反而还更自在一些。
安乾道君回来再次的时候,许昭月种在外面门缶果又茂盛了一些,门缶果的藤蔓从围栏长出来,阁楼外面一半的平台都被爬满了。安乾道君的身体从天上落下时被藤蔓绊了一下,本来就看这些玩意儿不太顺眼了,之前没影响到他也就懒得过问了,可今天竟然绊了一下他,他就不是那种会容忍的性子,立时将长袖一挥,只听得一阵沙沙沙的声音,那门缶果的藤茎就直接被他用法力齐根斩断。
许昭月正在里面打坐,听到声音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看到安乾道君的时候她愣了一下,正要跟他打招呼,再看向他身后她瞬间就惊呆了,那被她连日滋养,生长繁茂,已经浓郁成荫的门缶果竟被斩断了根茎倒成一片,见到这一幕的许昭月简直如遭雷击。
她一脸不敢置信望着那罪魁祸首,“道……道君……道君为何毁了它们?”
他一脸理所当然,“挡了本君的路。”
许昭月简直要气炸了,天知道她花费了多少心思,那些灌溉瓜果苗的水液可都是她身体凝结出的精华,就像是自己精心哺育的孩子突然被人杀了,哪个做母亲的会不生气。
“这些都是我种的,道君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就直接将它们毁了?就算它们挡了道君的路,道君只消冲屋里喊一声我便可以出来帮道君清理,根本没必要毁了它们。”
安乾道君停下脚步,慢悠悠转头向她看过来,“本君的地方,该怎么做,自当有本君决定。”
许昭月:“……”
许昭月双手紧紧握成拳,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冲天的愤怒竟让她胆子大起来,竟也不惧他的威慑,狠狠瞪着他,然而不过片刻她便败下阵来,直接转身走了。
许昭月真是气得想打人,可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安乾道君。
太气了,实在是太气人!
这个碎肉机,这个死变态,这个杀人狂,这个混蛋!许昭月在心里将这个人骂了个遍。
许昭月很气,尤其看着那被斩断的一根根她精心养大的果藤,她所能做的反抗方式就是不想再和安乾道君呆在同一个地方,所以她在外面找了个藏身的地方呆了一晚。
这里是虹光派的地盘,许昭月也不敢跑太远,依然还是在寒月崖附近。
安乾道君打坐完向床上看了一眼,没看到许昭月的人,他倒也没太大的反应,用神识探查了一遍,她依然还留在他寒月崖中,既然她没跑他就更不想去管了,复又闭上眼睛继续打坐。
第二日安乾道君打算再去闯一次秘境,他从那门缶果院经过的时候,看着那倒了一地的藤茎又觉得不太好看,他一时心血来潮,运转法力,让那藤茎又重新生长回去。
而且因为他法力太强,那长回去的藤茎被法力滋养竟越来越强壮,很快便开了花,结了果。
所以当许昭月在外面呆了一天,一边骂着安乾道君一边回来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那被斩断的门缶果藤蔓又重新长了回去,不仅如此,那栅栏上还缀满了门缶果的果实。
许昭月简直惊呆了,她记得门缶果被斩断的时候还没开花来着,一转眼竟然连果实都结了,能做到这事儿的就只有安乾道君的。
看着那缀满的累累果实,许昭月顿时转悲为喜,心里憋着的那股火顿时就散了。
嗯,他好像也还没讨厌到那种地步,许昭月觉得这是安乾道君对她做出的退让,她觉得她也没必要那么计较了,既然他都退一步了,那么她也该退一步,反正嘛,既然注定了要留在他身边那就好好相处呗。
是以晚上安乾道君回来之后许昭月便采了新鲜的门缶果果子去找他。
安乾道君回来之后就去了屋子里面的温泉,许昭月猜想这温泉跟他秘境中的温泉差不多,他偶尔也会来这里泡一下,此时他正浑身赤裸靠在温泉边上,温泉上水汽蒸腾,只能看到他肩膀往上的地方。
许昭月走到他旁边蹲下,捻起一颗大果递过去,轻声问他:“道君,门缶果成熟了,你要不要尝一尝?”
安乾道君连头都没回一下,他微阖双眼,声音淡漠,“不尝。”
许昭月:“……”
许昭月撇撇嘴,将门缶果塞口中。
“道君是怕我会对你下毒吗?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啊,而且你看我不也自己吃了吗?”
他终于慢悠悠将头转过来,眼神不善,许昭月顿时就禁了声,知趣道:“我,我马上走,不打扰道君泡澡了。”
许昭月此时是蹲着的,因为被安乾道君那眼神震到,慌忙起身间,身体重心却没稳住,她脚下一滑就向那温泉中栽去。
许昭月猝不及防间呛了几口水,好在手臂被人及时握住,下一刻便被人从水中提了出来。
本来压制噬魂毒就不太好受,如今又被人打扰了,安乾道君心情很不好。
许昭月难受的咳了几声,又摸了几把脸上的水,这才看清眼前场景,此时她就站在温泉中,和安乾道君站得极近,她的一条手臂还被他提在手中,虽然两人的距离不至于紧挨着彼此,但也足够暧昧。
许昭月暗道一声不妙,因为此时安乾道君的面色不太好,却见他脸覆寒霜,眼底一片冰冷,浑身散发出一股危险气息。
许昭月急忙告罪道:“道君息怒啊,我是不小心掉下来的,我并不是有意打扰道君的。”
不过安乾道君那冰冷危险的面色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无意间一低头,目光扫到了她胸口上……
许昭月穿的纱衣虽层层叠叠,然而每一层却薄如蝉翼,这会儿沾了水,衣服几乎就成了透明粘在她身上,形状被勾勒得很明显,甚至还能看到她白嫩的肤色。
安乾道君捏住许昭月手臂的手指渐渐松了开来,许昭月如蒙大赦,慌慌张张爬上岸,说道:“我就不打扰道君了。”说完就急匆匆离开了。
许昭月回到房间中,揉了揉发软的腿,妈呀,他刚刚那眼神太可怕了。
许昭月正在腹谤的时候就见安乾道君走了进来,许昭月急忙低下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又一个惹他不快。
安乾道君走到上首坐下,照例倒了一杯酒,许昭月却觉得奇怪,他一般泡澡要泡到傍晚,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完了?
许昭月心下疑惑,目光悄咪咪向他扫了一眼,这一扫才发现他也正盯着他看,他手上握着酒杯也不喝,似有些漫不经心,然而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却近乎失神。
许昭月很快就意识到他看她的地方不太对劲……
她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骤然想起刚刚在温泉中,她衣服被浸湿了,完全贴在皮肤上,那时她对着他那眼神又惊又怕,却也注意到了他微眯的双眼落在她胸口上,那会儿她心里正害怕,也没想那么多,这下被他看着,她一时有些恼怒。
怎么会有这种人,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别人胸看?
呵,果然再疯的男人也是个男人
第34章 34 他的偏爱
许昭月稍微侧了一下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她听到上首的他从鼻端发出一阵轻轻的哼笑声,并未带着太多情绪,可许昭月却极不自在。
就在这时候只见门口突然飞进一张传令符, 坐于软塌上的安乾道君手指一伸稳稳夹住,他打开传令符看了看, 而后手指一抖, 那传令符便在他手中化成灰烬。
他站起身往外间走去, 走过许昭月身边的时候丢来一句,“跟上。”
许昭月不明所以,跟在他身后, 只见他走到外间平台上,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没一会儿孰湖兽拉的车子便从天上缓缓飞下。
“道君我们去哪儿?”许昭月问他。
“赴宴。”
虹光派的主建筑距离安乾道君所住的地方挺远,熟湖车所停的地点在一座亭台旁,这里像是虹光派的后花园。
要穿过一条曲折的廊桥才能到达亭台,廊桥两侧池水满盛,上面瞟着朵朵睡莲,亭台中已经聚集了一群人,安乾道君没骗她, 他确实是来带她赴宴的。
安乾道君出现,众人似乎都挺意外, 不少人急忙起身向他伏地行礼,已经有侍者迅速将他的座位整理了出来, 安乾道君都没向人看一眼, 直接走到上首左侧的位置坐下。
掌门和掌门夫人坐在上首的主位,安乾道君的位置就在掌门旁边,他的下面是他的两个哥哥, 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即便他两个哥哥为长,地位却还是不如他。
许昭月随着他入席,她觉得奇怪,既然给了安乾道君传令符邀请他入宴却又没准备他的位置?是不是他从未参加过这种宴席,所以就没准备他的位置?而传令符只是走个过场?以许昭月对安乾道君的了解,他也不像那种对宴会感兴趣的人。
许昭月很纳闷,既然如此他为何会带她来赴宴?这家伙不会又心血来潮想开杀戒了吧?
安乾道君和许昭月入座之后,蒋正罡便笑呵呵说道:“大家也都入座吧,此乃家宴,大家都无需拘谨。”
周围那一群瑟瑟发抖的虹光派家臣们听到这话才重新坐下。
能来参加宴会许昭月还挺开心的,毕竟又能好好吃喝了,有安乾道君在,许昭月也不用担心有人在她食物中做手脚。不过修仙门派,饮食都以养生为主,大鱼大肉在仙门看来都是有污圣体的东西,吃的都是一些精巧的糕点,还有灵植熬的汤药。
这糕点入口香甜绵软倒是是挺符合许昭月口味的。安乾道君对于宴会确实没太大的兴趣,坐了一会儿便有些烦躁,他侧头看了一眼自从入宴嘴巴就没停过的人,又耐着性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悠悠喝着。
“许姑娘这些时日住得可还习惯?”
上首突然响起的声音拉回了许昭月的思绪,这话是掌门夫人问的。许昭月忙回答道:“都挺习惯的。”
“习惯就好,我便也不多求什么,你既然选择和小三儿在一起,那我便也只求你们二人能和和美美,不过你现在虽已不在清虚派,可你也知道我派和清虚派交恶已久,二派先辈曾发过血誓,两派誓死不相来往,也不得通婚,若有违者,当受七七四十九道天罚处置,不知许姑娘可愿为了小三儿经受天罚?”
听到这话许昭月惊呆了,她只知道这两派向来不对付,从未听说过两派通婚要受天罚,所以即便她现在没在清虚派也不能幸免吗?
许昭月很清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这么严肃的场合,掌门夫人不可能故意说假话来吓唬她。
宴会中不少人向她这边看过来,似都在好奇她会怎么回答。许昭月面色僵硬了许久才干笑两声说道:“我心系道君,愿意与他共一切苦难。”
掌门夫人笑了笑,“很好,看来你二人是真心想要在一起的,既如此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在此祝你们和和美美,长相厮守。”
许昭月简直快哭了,被迫成了道侣就算了,不仅知道了这人就是炼狱制造者罗刹王还得被逼无奈留在他身边,现在还他妈的要因此受天罚,她这是什么命啊?许昭月侧头看了安乾道君一眼,他完全一副局外人若无其事的模样,也是哦,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法力那么高。
许昭月想一个人静一静,不然她怕真的会哭出来,她从宴席上告别出来,想着要不要直接逃了算了,但转念又想,比起天罚来,安乾道君好像更可怕,要是她逃了被他抓到,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识亦长老要她留在安乾道君身边阻止炼狱,为了天下苍生她也不能逃。
许昭月唉声叹气了一会儿,无意间听到附近灌木丛中传来议论声,她在议论声中听到“安乾道君”和“许姑娘”几个字,许昭月意识到议论的对象是她,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悄悄凑过去听。
“你说安乾道君真和那位许姑娘结成道侣了吗?不是盛传他心仪连小姐吗?我还想看道君和大公子二龙争一女呢。”
“为何都传道君心仪连小姐啊,这传闻究竟怎么来的?”
“你这都不知道吗?当年安乾道君击退了魔族,成了仙门的大功臣,掌门将他招到大殿要给他奖励,问他想要什么,那时虹光派的名门望族都齐聚一堂,作为左真卿之女的连小姐自然也在,掌门问完之后安乾道君就指着连小姐头上的发簪,意思就是想要此物作为奖励。你说一个男人,大庭广众之下要一个女人的随身之物,不是喜欢是什么,而且那时候连小姐已与大公子有了婚约,道君还当众要连小姐的随身之物,不是在告诉所有人,这个人他要定了吗?”
“那后来呢?连小姐给了吗?”
“自然是给了,听说啊,道君一直将这发簪珍藏着,宝贝得不行。”
“那为何道君又带了许姑娘回来?”
“我怀疑道君爱而不得,伤心之下故意带个女人回来报复一下连小姐的。”
“我总感觉道君那么可怕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拘泥于儿女私情的。”
“哎呀你懂什么,道君再厉害他也是个男人啊。”
果然不管到了哪儿都有喜欢八卦的人,不过听到这些八卦确实让许昭月很意外,她从未想过安乾道君竟然会有心仪之人。她想象了一下安乾道君喜欢一个女孩的样子,会当众要她的随身之物,会将她的随身之物珍藏起来,她越想越觉得离谱,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个变态会做出来的事。
“许姑娘。”
身旁突然响起的声音拉回了许昭月的思绪,她侧头看去,就见有一个纤细袅娜的身影自旁边道上徐徐走过来,她身着一件水纹的淡蓝法衣,行动间就如碧绿水流在周身流转。举止端庄优雅,一副大家闺秀的温婉做派,面上带着和气的笑容先冲许昭月施了一礼,声音婉转说道:“我乃左真卿之女连绮罗。”
左真卿之女?那不就是刚刚八卦中安乾道君心仪之人吗?许昭月不禁多看了这女孩几眼,她长得温婉动人,肌肤赛雪,肤如凝脂,身材纤细袅娜,就如仙子下凡。
这样的姿容确实担得起强者的青睐。
许昭月回过神,冲她回了一礼,“连姑娘好。”
“许姑娘要回宴会吗?”
“正打算回去。”
“那正好,我出来散心也有一会儿了,我们一同回去。”
许昭月有点尴尬,笑道:“也好。”
“刚刚在宴席之上,你与掌门夫人的话处处透着对道君的情意,足叫人感动。不知你二人在三生石旁结契没有?”
想结为道侣的人都会在三生石旁许下诺言,而后在三生石的见证下结契成为夫妻,这才算是真正结为道侣。
许昭月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回到:“还未。”
连绮罗点了点头,倒也没再多问了。
回到宴会上,许昭月才知道连绮罗的座位就在对面,她刚刚只知道吃也没注意对面有这样一位绝色佳人。
连绮罗旁边就是虹光派的左真卿,他和右真卿应该是掌门的左膀右臂,右真卿已死在安乾道君手上,如今他便成了掌门唯一倚重的人,再加上左真卿又是虹光派的名门望族之后,在虹光派就只屈居于掌门之下,跟安乾道君都可以不用见礼,座位就在安乾道君对面。那左真卿白面无须,嘴角一直含着浅浅的微笑,不过那一双目光却犀利敏锐,一看就是个老谋深算不好对付的人。
许昭月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安乾道君,他依然百无聊赖喝着酒,也不知道这么方便的位置,他会不会趁机看看他的心上人。
许昭月怀疑他带她来参加宴会就是为了连绮罗,许昭月这会儿心情很复杂,都没心情吃东西了。
安乾道君见他干坐着半天都不动,他问道:“不吃了?”
“不吃了。”
“那便走吧。”
他说完还真就站起身来,招呼都不打一句,转身就走了,许昭月尴尬站起身,冲上首掌门和掌门夫人行了一礼便也跟着走了。周围人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也没谁挽留,只是各自面色各异目送她二人离开。
两人坐上熟湖车,回到住处,安乾道君就直接去打坐了,许昭月被八卦魂折磨得难受,干脆问道:“道君,你是不是心仪连绮罗?”
“谁说的?”
“我无意间听说的,道君你真的心仪连小姐吗?”
问完之后许昭月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的回答,看样子他已经入定了,许昭月顿时失去了八卦的兴致,便摸到大床上睡了,这个神经病,管他喜欢谁呢!睡吧睡吧。
此时连绮罗正徘徊在院中无法入睡,她想着几天前掌门夫人找她谈话时向她交待的事。
“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办,蒋天戟心仪你,你出手他才不会计较。我怎么会允许清虚派那女孩成为虹光派的媳妇,就算是蒋天戟娶她也不行!我虹光派世代与清虚派为敌,让那女孩进虹光派的门,我虹光派的脸面往哪里搁?杀不了蒋天戟还杀不了那女孩吗?绮罗,这件事,你务必要为我办好。”
掌门夫人的命令她不敢违抗,可是要对安乾道君身边的人下手,她也没那个胆量。人人都说蒋天戟喜欢她,可她总觉得不像那么回事,自那日安乾道君要走她的发簪之后两人就没什么交集,偶然见面了她有意试探,他也对她视而不见,也没试探出什么来。
此番他带着道侣回虹光派,她却因此受了不少嘲笑,虽然她觉得安乾道君并不像传言那般对她情根深种,可毕竟是被九州巅峰强者喜欢,她受到的羡慕和恭维自不会少。可那女人一来,曾经羡慕恭维她的人话里话外却好似都在可怜她,这也让她心里多少有点不舒坦。
好在她试探了一番,发现安乾道君和她还没有结契,安乾道君如此大张旗鼓将她带到虹光派却没有与她真正结成道侣,倒真是像极了掌门夫人所说,是在做给她看的。
真是做给她看的吗?
连绮罗其实内心也挺纠结的,她自小和虹光派大公子一起长大,两人青梅竹马又订下婚约,他为人正派,对她也是温柔备至,可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儒慕强者几乎成了每个人的本能。
是不是因为她的表现不够坚决?所以安乾道君故意带个女人回来给她不痛快?
今日天气很不错,寒月崖这种寒凉之地竟也漏下了几抹阳光,许昭月从神识包裹中拿出她的躺椅,又泡了一壶茶,舒舒服服的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虽然许昭月修为不高,不过有陌生气息靠近时她还是感觉到了,许昭月坐起身往阳台下面看了一眼,下面是建在寒月崖上蜿蜒曲折的道路,云层笼罩在山崖间,那条路穿云而过,再往下就看不到了。
没一会儿就见那云雾中慢慢走出一个袅娜的身影,许昭月很快认了出来,是连绮罗。
连绮罗拾级而上,冲她施了一礼,“许姑娘。”
许昭月从躺椅上起身,也冲她回了一礼,“连姑娘。”
连绮罗向阁楼中看了一眼,许昭月以为她是来找安乾道君的,便冲她道:“道君正在打坐。”
其实她挺奇怪的,她在寒月崖生活这么久了,很少有人来此探望,为什么连绮罗会突然到访。
“我是来找许姑娘的。”
许昭月疑惑道:“找我?”
“许姑娘初来乍到,这寒月崖又凄冷荒芜,道君沉于修炼,那日与许姑娘一见如故,是以我怕许姑娘在这里无聊,想约你四处走走。”
在死对头的营地里四处走走,许昭月可没那么大的胆子。
“谢谢连姑娘好意,不过我在这边过得挺好的,而且道君也不许我走得太远。”
连绮罗倒也没有再勉强,她向四处打量了一眼,诧异道:“这里倒是变了很多,这些都是许姑娘种的吗?这么一点缀倒也没那么凄清了。”
连绮罗看到她身后的躺椅,又见躺椅旁边的桌上放了一壶茶,“许姑娘正在喝茶?正好我也带了一壶自酿的琼浆想要送给许姑娘品尝。”
连绮罗一边说一边走过来,许昭月本来只备了一把躺椅的,却见连绮罗手指一点,在小桌另一侧便多了一把椅子,连绮罗坐下冲她道:“许姑娘快过来尝尝我酿的琼浆如何,我今天正好没事,可以陪许姑娘说说话解解闷。”
人家都已经坐下了,许昭月也不好赶人走,连绮罗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精致的小瓶,她执着小瓶给许昭月的杯中倒上,又倒了一些在自己的杯子里。而后又冲许昭月道:“许姑娘快尝尝。”
许昭月觉得这人过于热情了,所以望着那一杯琼浆她却没动。也不怪许昭月多心,不管这连绮罗多么自来熟,多么好心,可她毕竟是虹光派的人,虹光派天生和清虚派不对付,虽然连绮罗说对她一见如故,但她总觉得作为一个敌对门派,怎么着都不可能对对方的人一见如故。
“怎么了?”连绮罗问她,“许姑娘嫌弃我酿得不好?”
“没有,我只是习惯了喝茶。”
连绮罗面上有些尴尬,眉眼间还透着几分失落,不过她随即便和气笑了笑说道:“那我倒要尝尝许姑娘泡的茶是如何美味。”
她说完便执起茶壶作势要为自己满上,不过她抬起茶壶时许昭月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本来从连绮罗出现许昭月便有所防备,所以当连绮罗翘起她的小指时,她便敏锐察觉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偏身躲过那一枚从她指尖打出的细针,本能的一挥手还了她一掌。
连绮罗修为在许昭月之上,然而许昭月这一掌却直接将连绮罗击飞出去,连绮罗摔在地上,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随即她便用一种疑惑不解又带着质问的眼神看向许昭月,问道:“许姑娘你这是何意?”
许昭月本来还想问她什么意思,怎么还搞偷袭呢,却没想到她倒是先装起无辜来了,而且装得还有模有样的。
许昭月道:“我也要问连姑娘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偷袭我?”
连绮罗似乎被她这话惊到了,面上还带着被冤枉到了的愤慨,“我何曾偷袭你?”
就在这时,连绮罗手上的传音铃突然响了,没一会儿就听里面传来掌门夫人的声音,“绮罗你在哪里?我这边有几幅画需要你帮我参考一下,你有时间过来吗?”
“夫人……我……我现在没空。”
掌门夫人大约听出了她语气不对劲,忙问道:“你怎么了?声音怎么成这样了?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寒月崖。”
几乎是连绮罗话音刚落,掌门夫人的身影便出现在寒月崖上,不过出现在寒月崖的并不是掌门夫人的真身,分神期的高手,可以将自己的神魂和身体一分为二,一半留在原地,一半去往别处。
掌门夫人见到躺在地上的连绮罗,急忙走上前将她扶起来,问道:“你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连绮罗一脸意味深长看向许昭月,说道:“我本来怕许姑娘在寒月崖孤独,想来陪她说说话,哪知许姑娘突然对我出手,我将她当成朋友毫无防备,结结实实挨了她一掌。”
她说话的时候气息微弱,看上去确实是受了重伤的模样。
掌门夫人听到这话之后便一脸冷然向许昭月看来,问她:“许姑娘来者是客,我们也一直以礼相待,你为何要无故伤人?”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在看到掌门夫人出现的时候变得越发强烈,突然找来要带她去散步的连绮罗,她不愿意去就说要拿琼浆给她喝,她不喝就悄悄对她使暗器,她没中招,她就故意被她打伤,那么巧,掌门夫人还找上门来。
许昭月觉得这就是个连环套,连绮罗此番前来才不是为了要和她做朋友,就是为了来给她下套的。
楼阁的门骤然被人推开,安乾道君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他面上带着被打扰到的不快,沉声问道:“吵什么?”
掌门夫人道:“你来得正好,这位许姑娘是你的人,你说说该怎么处理。”
安乾道君在几人面上扫过,问道:“处理什么?”
“绮罗好心来和她作伴却被她打伤,如若换了别人,出手如此歹毒,我早将她带到刑房受罚了,只是她是你的人,还得问过你的意见。”
安乾道君目光向许昭月看过来,倒也没有太多的情绪,没有质问也没有责怪,好像只是别人提到了她,他就随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可许昭月还是莫名紧张起来,急忙说道:“是她先向我动手的,她要对我使暗器,我下意识反应推了她一掌,我并不是有意要伤人。”
连绮罗蹙着眉头,像是难受极了,声音虚弱说道:“许姑娘为何要撒谎,我分明并没有加害你,我若想害你,何必还好心带上自酿的琼浆送于你品尝?”连绮罗向安乾道君看了一眼,满脸委屈道:“还望道君明察。”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别人要陷害她,她说秃了嘴都没用。要说许昭月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她毕竟身在死对头的地盘上,更何况那连绮罗姑娘还是传闻中安乾道君喜欢的人,要是安乾道君对她心有怜惜,许昭月觉得她就要惨了。
然而当安乾道君掌心中那万千混元丝扎进连绮罗身体里的时候,连绮罗惊呆了,掌门夫人惊呆了,许昭月更是惊呆了。
掌门夫人很快回过神来,望着那扎在连绮罗身体里的混元丝,她又惊又怒道:“你……你在做什么?她可是绮罗!你快放开她。”
连绮罗满脸惊恐,她目光不敢置信望着安乾道君,然而安乾道君并没有给她发出疑问的机会,他只是稍一用力,只听到“砰”一声,就像以往无数个死在混元丝手上的人那般,连绮罗的身体被瞬间爆成一片血雾。
混元丝不仅绞杀身体,就连神魂都不放过,所以连绮罗的神魂也在身体爆裂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安乾道君的动作是如此的干净利落不加犹豫,眼睁睁看着连绮罗身体爆开的掌门夫人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她面上依然还是那又惊又怒的表情,身上染上了几片血雾她都无知无觉。
直到她意识到什么,她才如看疯子一般看着安乾道君说道:“你……你做了什么?你竟把她杀了?她可是绮罗,连绮罗?你竟把她杀了?”
安乾道君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说道:“敢动本君的人,该死。”
第35章 35 敢动我的人,该死
掌门夫人目瞪口呆望着他, 一时间像是受到重大打击一般重重后退一步,她嘴角翕动几下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大概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了, 就连掌门夫人的真身都经受不住,所以这一具□□无法再支撑, 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安乾道君掐了个决, 大袖一挥, 地上那一滩血就没了,他的动作就如当初清理那两个送上门的丫头那般随意。
就连许昭月都没想到,他就这般将连绮罗给杀了。
“你……你就这么把她给杀了?”
“不然呢?”
“……”
他那理所当然反问的表情, 就仿若在反问他,他堂堂安乾道君,要杀谁不都是如此随意吗?
安乾道君转身向屋中走去,许昭月急忙跟上,“你对她真的没意思吗?你以前还当众要了她的簪子,还当宝贝收藏起来。”
安乾道君在上首软塌上坐下,声音懒懒说道:“那簪子早就进了邪灵的肚子。”
许昭月:“……”
许昭月想起来邪灵确实是以法器为食,而且他确实也有收集法器的习惯。许昭月一瞬间就明白了前因后果,所以搞了半天不过是一些无聊吃瓜群众添油加醋搞出来的乌龙?
也对哦, 这种疯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喜欢别人的。
“可连绮罗毕竟是左真卿的女儿,你也不能说杀就杀吧。”
安乾道君一声轻笑, “杀了便杀了。”
许昭月:“……”
不愧是强者啊,就是有任性的资本。
许昭月突然想到那右真卿也是死在他手上, 不过她觉得这左真卿怕不是那么好对付, 虽然上次宴会上许昭月只是看了那左真卿一眼,但她觉得左真卿的为人处世和右真卿是不一样的。右真卿身上有着作为长辈的自以为是,虽然安乾道君已是大乘期的强者, 可在右真卿看来他还是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他的死和他的轻敌脱不开关系。可那左真卿看着就要老谋深算很多,当日在宴会上也是进退有度,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明着来倒是不怕,最怕的就是来阴的。
“你杀了左真卿女儿,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我看他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安乾道君意味深长勾了勾嘴角,“那正好,本君已经很久没杀过人了。”
“还是别太轻敌了,最怕的就是我在明敌在暗,左真卿和右真卿不同,左真卿看着就是喜欢玩阴招的那种人。”
安乾道君从鼻端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显然是没将左真卿当回事的。许昭月心下担忧,他总觉得安乾道君自持法力高,太过有恃无恐了,就怕左真卿会伺机下个什么圈套让他中招。
连绮罗的死确实在虹光派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震惊了虹光派上上下下的人,虹光派几位高层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商讨此事。
蒋家那几位里最难过的莫过于大公子蒋天成了,蒋天成和连绮罗属于青梅竹马,而且还有婚约,他从小就心仪连绮罗,早就将她当妻子看待,此番她突然身陨,他怎会不痛惜。其实连绮罗要去杀许昭月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虽然觉得有几许不妥,但也没阻止。
他自然也知道蒋天戟爱慕连绮罗,对于这件事蒋天成心里是很不爽的,有人惦记自己的未婚妻,换做哪个男人都不爽。当然了,蒋天成也知道连绮罗此番行事就是仗着蒋天戟对她的喜欢,只有她杀了许昭月,蒋天戟才有可能不追究。
这也就是蒋天成觉得不太妥的地方,他不爽于自己弟弟惦记着自己的未婚妻,而自己的未婚妻却要仗着他弟弟的喜欢去杀掉那虹光派的死对头弟子,不过他也没反对。虹光派世代与清虚派为敌,就算那女孩已经不是清虚派弟子,但她受清虚派教化,那么她此生都是虹光派的敌人,让她住进虹光派都是有辱师门,更何况还要让她进虹光派掌门的家门,那样虹光派势必会成为九州的笑话。
只是蒋天成万万没想到的是,蒋天戟竟然直接将连绮罗给杀了,而且还用的混元丝,直接让连绮罗魂飞湮灭,连轮回的机会都不给,手段之残忍简直完全出乎他意料。
他得知这件事之后提着刀就要上寒月崖,只是被他爹拦住了。
此时的议事堂中不仅有着掌门一家四口,还有刚刚丧失了爱女的左真卿,左真卿这只万年老狐狸,那张脸就如常年戴着面具一样让人捉摸不透,此时却跪在地上,面容痛到扭曲,气得浑身发抖。
“臣女绮罗死得如此凄惨,还望掌门为我做主。”
蒋正罡其实也挺火大,此前得知右真卿死在安乾道君手上之后他就已经憋着一股火,这才过了多久他又将左真卿的女儿杀了,那连绮罗可是他未来的儿媳妇,还是蒋天戟那混账未来的嫂子!
只是,火大有什么用,他们也打不过蒋天戟。
蒋正罡叹了口气说道:“我体谅你丧女的悲痛,绮罗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死状凄惨我看着也难过,但你也知晓蒋天戟那贼子的厉害,就算集合我几人之力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左真卿道:“那安乾道君虽然厉害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弱点,掌门也知他身上有着噬魂毒。”
蒋正罡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就算他有噬魂毒,他只要稍稍压制住,我们还是打不过他。”
“如果噬魂毒毒发,他一时半会儿无法完全压制,我们便可以趁着这时候联合拿住他。”
“噬魂毒毒发谈何容易?”
左真卿在几人面上看了几眼,一咬牙说道:“掌门难道忘了吗,蒋氏族人的血可诱使安乾道君体内的噬魂毒毒发。”
周围一时诡异的安静下来,蒋家族人的血可诱使噬魂毒毒发这件事情在虹光派的高层圈中并不是秘密。
其实这件事还是在安乾道君幼年时发现的,刚刚炸炉而出的安乾道君还是分神期的修为,那时候要联合起来杀了他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小小年纪的他就疯性毕露,扬言如果他们要杀他,他便自爆元神。
分神期的高手自爆元神,炸掉整个虹光派都不在话下,他们便不敢和他鱼死网破,只能将他关在寒月崖,哪知他是个万年难得的修炼奇才,竟在寒月崖一直炼到了大乘期,他的法力已远远在虹光派所有人之上,他们就更不敢跟他作对了。
不过强大起来的安乾道君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他修成大乘期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寒月崖下来,意欲将他们屠杀干净。那时连掌门蒋正罡也被他所打伤,只是打伤蒋正罡之后他便停了手,似乎有所顾忌,后来他们才知道他体内有噬魂毒,而蒋家族人的血可诱使噬魂毒发作。
大约也是有此顾忌,安乾道君便与他们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其实一开始他们也想过,用蒋家族人的血来对付他,诱使他毒发再一举杀了他,只是他们并不是清楚究竟需要多少血才能诱使他毒发。而且修士的血至关重要,血精连着心脉,心脉又与元神相连,失血会伤元神,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大家都不敢冒这个险。
听到这话,掌门夫人白和苏的面色就不太好看了,她道:“左真卿,你这话的意思,为了对付那贼子,我们蒋家还得再牺牲一个人是吧?那你觉得该牺牲谁好呢?”
左真卿忙道:“臣绝无此意,臣只是提议,蒋家族人的血会诱使噬魂毒发作,只需放一点血……”
白和苏道:“那依你之见,你觉得放谁的血比较好呢?”
左真卿不敢再说话了。
周围诡异的寂静了一会儿,蒋天成站出来说道:“放我的血。”
掌门蒋正罡也是沉了脸,斥道:“成儿,不可胡闹!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蒋天成冲蒋正罡拱了拱手说道:“左真卿说得对,如今我们唯一能对付蒋天戟的办法就是诱使他噬魂毒发,只有噬魂毒发作,我们才有可能一举击败他,而且他如今身边还有个道侣,行事必然有所顾忌,他如今已是大乘修为,也不敢再轻易自爆元神。父亲和母亲要留存法力对付他,自不该你们来放血,免得伤了元神,弟弟体弱要留存法力保护自己,我身体强健些,所以这放血的事情该由我来做。”
蒋正罡面色凝重,他沉默了许久问左真卿,“你真有把握诱使安乾道君毒发吗?”
左真卿忙道:“我府上的死士已准备就绪,我会让他们身上带着将家人的血,安乾道君一旦杀了他们,势必中招。”
蒋正罡又问:“你可知需要多少血才能诱使他毒发?”
“这个……自然是多一些为妙。”
蒋正罡重重哼了一声,“本座体恤你丧女之痛,可若是为了对付蒋天戟要牺牲蒋氏族人,实在得不偿失。”
左真卿咬了咬牙说道:“既如此,那臣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当爱女绮罗命里该有这一遭吧。”
这话听得白和苏不太自在,毕竟连绮罗去杀许昭月是她指使的,连绮罗的死和她脱不开关系。
蒋天成又道:“对于绮罗的死孩儿深感愧疚,是孩儿未能保护好她,如若不做一点补偿,孩儿心里会一直难过不安,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也该试一试,孩儿总要做点什么才能安心一些,万一真能诛杀安乾道君这贼子,也能告慰绮罗的在天之灵。”
蒋正罡与白和苏对视了一眼,两人思索了的片刻,蒋正罡叹了口气,说道:“那便试一试吧,左真卿,你需得好好安排,希望能如你所说能诱使他毒发,再一举剿灭他。”
左真卿面上一喜,忙道:“臣一定竭尽所能。”
左真卿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带着大公子血的死士也出发了,今晚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
左真卿的府邸在霞梧山的山腰之上,这里也是一片福泽之地,荫蔽着连家世世代代,连家世代修刀,是虹光派几大修刀世家之一。
连家的祖传法宝是一把九环大刀,那大刀就藏在祭祀先祖的灵堂中。此时左真卿站在灵堂里,手上握着那把大刀轻轻抚摸着刀刃,他指尖沾着血,细细的在刀刃上涂抹着,这血是大公子蒋天成的。
他将鲜血在刀刃上来来回回涂了个遍,又用法力将血封存在刀刃之中,左真卿准备了两套方案,那死士身上的血足以诱使安乾道君噬魂毒毒发,如果再用带着蒋氏族人的血砍上他一刀,势必加重他毒发,到时要擒拿他便更加轻而易举。
这九环大刀威力无穷,先祖曾拿着它斩杀过无数邪祟,只是轻轻拿起便能听到刀刃切割空气的嗡鸣声,这声音杀气腾腾,似透着饱尝鲜血的渴望。
灵堂中昏暗的光照在左真卿脸上,他一脸阴狠,在四周密密密密麻麻灵位的衬托下诡异又可怖。
左真卿见时辰差不多了,正要提着大刀去和掌门一家汇合,再一同打上寒月崖,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就见灵堂屋顶竟直接被人掀翻了,四周墙壁也轰然倒塌。
左真卿悚然一惊,只见院中一片火光通天,有一人手握大刀飞身在半空,他握着大刀横劈而下,便见那刀尖带着阵阵闪电,直向院中慌乱逃窜的人袭去,一时血光四溅,倒下的尸身伴随着一道幽蓝火光悠悠燃烧起来。
左真卿府早已就乱了套,而原本华丽的府邸已是一片断壁残垣,尖叫声此起彼伏,府中的护院和死士接连倒在在那白色身影的大刀下。
望着这一幕的左真卿许久没回过神来,满脑子问题接踵而至,为什么安乾道君会出现在这里,那些去暗杀他的死士都失败了吗?不可能!那些死士在接受任务的时候就已经放弃这条命了,以命相博,他们身上又有蒋天成的血,安乾道君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此刻飞身在半空的安乾道君虎虎生威,每劈一刀都是又快又狠,根本就不像是噬魂毒发的样子。
左真卿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握紧了手上的九环大刀,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出手,只见一片电光闪过,眼前一时光芒大盛,左真卿被晃得晕了一下眼睛,他感觉手臂传来一阵剧痛,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待那阵晃眼的光晕散去,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被切断了,那把连家祖传的大刀掉落在地上,断掉的那残肢还紧紧握着刀柄。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左真卿连痛呼都还没来得及,万千混元丝便直接扎进了他的身体里。
安乾道君一收力,左真卿就被他拉到近前,左真卿还未从这巨大的意外中回过神,为什么死士会失败,为什么安乾道君会直接杀到他的府上,为什么他面对安乾道君竟然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混元丝扎在身体中的剧痛告诉他眼前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而此时左真卿对上的是一双如同野兽觅食时的眸子,幽冷,阴狠,又带着面对食物时兴奋的光。
左真卿那张如面具一般看不透的面容之上也不由自主皲裂出几许对眼前人的恐惧。
左真卿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忍着剧痛冲他道:“道君,有话好好商量。”
“商量本君该怎么杀你吗?”
左真卿头皮一阵发麻,他知道此时不能激怒他,得为自己争取时间。
“我知道道君喜欢法宝,我府上有几件上古时期的法宝,我可以献给道君。”
安乾道君低低笑了两声,左真卿听着这笑声却下意识打了个颤。
“你倒是挺会投其所好的。”
左真卿拖延时间起到了作用,掌门蒋正罡和掌门夫人白和苏及时赶到,两人赶到左真卿府的时候只见原本华丽的宅邸已是一片废墟,两人已经来不及惊愕,因为他们看到被混元丝缠着的左真卿。
事情并没有按照他们预料中的发展,安乾道君看上去也不像是噬魂毒发的样子。他们已经来不及去疑惑为什么会这样。蒋正罡急忙冲安乾道君道:“小三,你不要胡来,你先把左真卿放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好好商量。”
白和苏也道:“三儿,无论左真卿做了什么事情惹你生气我们自会帮你讨回公道的,你滥用私刑于理也说不过去,你快将他放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我没有时间和你们谈。”
安乾道君话音刚落,眼看着他就要出手,然而他目光落到某处,动作却顿住。
只见蒋天成带着许昭月从左真卿府已经毁了一半的大门口走进来,他的手指就捏在许昭月的喉咙之上。
就在安乾道君杀了连绮罗的当天晚上,他突然说要带她出去走一圈,而后两人就乘着熟湖车来到左真卿府,许昭月当时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下车的时候只冲她干净利落丢来一句话。
“好好呆着。”
然后她就在车上目睹了左真卿府被掀翻的过程,嗯,他说出来走一圈,就顺便把左真卿府给干掉了。
许昭月原本还担心左真卿来阴的,怕安乾道君这种只知道来人就杀的性子会中了左真卿的阴招,直到这时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多余了。
左真卿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安乾道君抓到手上,像一只蚂蚁一样任他予取予夺。许昭月也不知道是她太高估了左真卿的计谋,还是太低估了安乾道君的力量。
大概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算不上号。
其实许昭月并没有低估左真卿的计谋,也没有低估安乾道君的力量,而她只是因为安乾道君太过强大而忽略了他的聪慧。在安乾道君带着她出来之前,其实他就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寒月崖,而且他也闻到了这些人身上属于蒋氏族人鲜血的味道,在安乾道君第一次因为打伤蒋正罡而诱使噬魂毒发的时候就已经将蒋氏族人鲜血的味道铭记于心,而他们却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所以安乾道君第一时间就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既然如此,那他就直接上门来大开杀戒了。
再说许昭月窝在熟湖车上不敢下去,不料突然有一人跳上车来,许昭月见过这个人,在当天她来虹光派的时候,这人好像是安乾道君的一位哥哥。
蒋天成元婴期的修为,许昭月一个金丹后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毫无意外被他劫持了。
蒋天成的一手成爪抵在许昭月的脖子上,从左真卿那破了一半的大门进来之后便冲安乾道君道:“把左真卿放了,不然我杀了她。”
左真卿见状,算是松了一口气,安乾道君的弱点除了噬魂毒之外也就只有这个道侣了。
安乾道君慢悠悠看过来,蒋天成见状,为了告诉他他是来真的,那捏在许昭月喉咙上的手又加重了些力道。
许昭月在心头叫苦不迭,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安乾道君表情都没变一下,没有一丝慌乱,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松懈,他甚至对着蒋天成勾了勾嘴角,眼底顿时露出几许兴味。
许昭月一见他这表情便在心底暗叫一声完蛋。
然而其他几人显然没看出他这表情是什么意思,都觉得许昭月落在他们手上让安乾道君有了后顾之忧,这样他行事就会有所顾忌。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他们猜错了,因为就在下一刻,却见安乾道君猛一握拳,只听得嘭一声炸响,那被混元丝困住的左真卿瞬间被炸成了一朵血花,左真卿在死之前都没料到自己会死得这么突然。
蒋正罡和白和苏明显惊到了,蒋天成自然也惊到了,就在他们错愕的这一瞬间,安乾道君身形猛然一闪,蒋天成只觉得自己怀中一空,待他回过神来,安乾道君已经不知去了何处。直到自身后飞来的混元丝缠上他的身体。
许昭月压根没看清安乾道君怎么行动的,她的身体就已经被他稳稳捞到了怀中,此时他们就站在蒋天成身后,安乾道君毫无犹豫,反手就将混元丝缠在蒋天成身上。
“你看到了,没人能拿你威胁本君。”他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他突然响起的话将许昭月拉回神,许昭月也不知道他怎么说到这个,她倒是想起来,她曾经确实问过他,如果有一天有人拿她威胁他,他会不会也不顾她的死活。
他现在是在给她答案,他告诉她,没人能拿她威胁他。
第36章 36 她抱住他的腰
蒋正罡和白和苏瞬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们已经来不及去愤怒蒋天戟杀了左真卿了,蒋天戟用混元丝缠住蒋天成的动作将两个人彻底吓住了。
白和苏几乎是在瞬间失去了理智,她双眼大睁着, 又急又怒说道:“蒋天戟你在干什么,你快放开!”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整个身体因为愤怒而发着抖, 那慌乱的样子, 哪里还有半分掌门夫人的大气优雅?
蒋正罡知道安乾道君的疯性的,也怕他乱来,他忙道:“蒋天戟你别乱来, 他可是你大哥,你先将他放下,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那困在蒋天成身上的混元丝却慢慢勒紧,白和苏已经惊得连站都站不稳了,身体一歪就往一侧倒,身边蒋正罡急忙扶了她一把。
白和苏已完全失去了理智,她是亲眼见过蒋天戟杀掉连绮罗和左真卿的,就那么一瞬间便什么都没有了。
“蒋天戟,你这个疯子, 你快放开他,你若是敢伤他, 我跟你拼命,我定把你碎尸万段!你放开!你快放开听到了没有?!!”
白和苏就像一头护崽的母兽, 歇斯底里, 近乎疯癫。
许昭月望着这一幕,心里却极不是滋味,白和苏口中的那个蒋天戟似乎真的是一个没有人性的疯子, 是和他们无关的,她甚至为了蒋天成要将他碎尸万段,蒋天成是她的孩子,她那么疼他,作为一个母亲,看到孩子被威胁生命,她发疯,发狂,丧失理智。
可那个她要碎尸万段的人也是她的孩子。
许昭月向安乾道君看去,他面上却并没有任何失望受伤的情绪,他只是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其实安乾道君是想直接杀了蒋天成的,但他知道他不能杀,倒不是说念在什么骨肉亲情,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他只是知道,如果杀了蒋天成,他的噬魂毒就会毒发,他如今已经快要压制住了,马上就能和道侣双修,蒋天成这条贱命和他双修比起来确实算不上什么。
他松了混元丝,搂着许昭月进了车中,熟湖车缓缓飞上天的时候,许昭月从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却见掌门夫妇慌慌张张走上前,将蒋天成上上下下查看了一遍,大概是见他没事,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庆幸虚惊一场,她甚至还能听到掌门夫人压抑的哭声。
许昭月看到安乾道君杀过很多人,其实每次看他杀人她都会觉得,他不该那样把人杀了,可这一次,安乾道君放了人,可是她心里却莫名觉得难过。
为什么呢,安乾道君不也是他们的家人吗?为什么对他就喊打喊杀,对别的孩子却宝贝疙瘩一样疼爱。他们觉得他是疯子,他没有人性,可是不也是他们一开始就不把他当人的吗?
许昭月也不知道安乾道君为什么会手下留情,她觉得那几个所谓的亲人比其他人更该死。
许昭月便问他:“道君是否还顾念着骨肉亲情?”
“骨肉亲情?”他轻嗤一声,“蒋氏族人的血会诱使我体内的噬魂毒发作,不然,本君第一个杀的便是他们。”
许昭月点点头,原来如此,所以这世上没有谁是无敌的强者,就连安乾道君也有着自己的弱点。许昭月倒是担心,别人知道他的弱点,会不会拿他的弱点来对付他?不过如今来看,蒋家那几人也有所顾忌,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安乾道君在离开寒月崖的时候设了结界,左真卿派来的死士根本无法闯进去,所以寒月崖一切安然无恙,就连许昭月种的门缶果叶子也没少一片。
今晚许昭月罕见的失眠了,在她被安乾道君威逼着成为道侣的时候没有失眠,在知道他就是罗刹王的时候没有失眠,可是就在今晚,她莫名其妙的失眠了。
脑海里老是闪过掌门夫人那歇斯底里的样子,她骂安乾道君疯子,她扬言安乾道君若是敢伤她的孩子她就将他碎尸万段。
时而又出现那个毫无人性的罗刹王,他站在山丘之上,他的眼神里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后来许昭月又做了个噩梦,她梦到虹光派掌门一家四口坐在桌上,桌上放了一大盘肉,他们吃得津津有味,讨论着这些肉是安乾道君哪个地方的,那块有劲道,哪块肉质不好。
许昭月被噩梦惊醒了,醒来后她发现她手上抱了个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她抱得竟然是安乾道君的一条手臂。
许昭月顺着手臂往上看,就见安乾道此时正躺在她身边,他双眼紧闭,双手半握放在脐珠下三寸处,这是平躺运气的姿势。
许昭月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疑问,安乾道君不是在打坐吗,什么时候上床的?他此时的姿势明显是在运气,也就是没有睡着也没有入定,既然他醒着,为什么她抱着他的手臂他却一点反抗都没有?
许昭月知道自己睡姿不太好,平常安乾道君一般都是打坐,所以这张床就让她一个人霸占,再加上她睡眠又好,睡着了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二天一早醒来安乾道君又在打坐或者直接没了人影,她便以为这张床整晚都是她一个人。所以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安乾道君是不是像今日这样,平躺在床上运气,而她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不知不觉竟抱上他的手臂,除了抱上他的手臂外,她还做过什么别的冒犯的动作吗?
关键是,她这种打扰他修炼的行为他为什么不管?就这么任由她抱着?
许昭月想着这些,竟然也忘了先将他的手臂松开。许昭月越想越不对劲,她又悄悄向安乾道君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她竟在昏暗中对上安乾道君的一双眼睛,许昭月悚然一惊,已经准备好了下跪求饶命,却没想到安乾道君看了她一眼之后又闭上眼睛继续运气了。
许昭月:“……”
许昭月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这……什么情况?他明显醒了,而且他明显也知道她醒了,他竟然都不怀疑一下她是不是故意在打扰他?以他这种人的性格,他应该反手一掌将她劈到一边去,而他竟然什么都没做,还一句话都没说,就那么自然的又闭上眼继续运气。
是的,他那眼神真的太自然了,异常的平静,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对这种行为见怪不怪。
许昭月不得不怀疑,如此刻这种行为,她怕是不止一次干过了吧?
让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安乾道君会纵容她?他超强碎肉机的形象简直深入人心,他对别人出手又快又狠又残忍,而且她可还没忘记他未来变成罗刹王的模样,那一双幽冷的眼睛,就像捕猎的野兽盯着你。
可他为啥对于她的逾矩无动于衷?而且更让她想不通的是,她明知道此时的行为很危险,但她竟然也没有松开他手臂的打算,她甚至还有更大胆的想法。
她特别想知道,在他的纵容范围内,她究竟还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所以许昭月大着胆子,松开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搂在了他的腰上,她一直暗中观察着他的表情,预备着一有情况紧急撤离。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他连眼睛都没睁一下,似乎觉得她这种行为不值得他看一眼,又或者,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许昭月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她简直难以置信,许昭月原本就只是想试探一下了,可手抚上他的腰之后,她觉得手下触感紧实又富有弹性,然后她就试着轻轻在上面戳了两下。
他依然毫无反应!!!
许昭月真的惊呆了,这样他也能忍?
不知道为什么,许昭月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
大概这人太过危险了,长期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稍微对他放肆一下,就有一种贫农对地主蹬鼻子上脸的痛快。
她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却又有放肆的兴奋感,许昭月莫名的就很愉悦,为什么有人敢去老虎脸上拔毛,因为这种挑衅强者的感觉就是让人很痛快啊。
她胆子更大了一些,试着将手臂慢慢往上移,从侧腰慢慢移到了他的肚子,而后又从肚子往上,贴上她的胸口,她能感受到掌心下面紧实的触感还有他温热的体温,她甚至还能感受到他胸肌的轮廓,许昭月没忍住在上面捏了两下。
一直闭眼的安乾道君骤然睁开眼,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而后面无表情对着她,他的声音也听不出什么起伏。
“你找死吗?”
许昭月本来正处在紧张中,他骤然睁眼将她吓了一大跳,她急忙将手缩回来,连声告罪,“道君饶命!”
不过他并没有修理她的打算,他复又继续闭眼运气。此时许昭月还靠在他身边,她另一只手还搂在他的手臂上。
许昭月松了一口气,持续的紧张兴奋和惊吓太耗费体力,此时靠着他的手臂,他身上真的很暖,就像是身体中生了个大火炉,火炉的热气通过身体一点点熨出来,让人觉得很舒服。
许昭月渐渐困倦起来,没一会儿竟就这般睡了过去。
许昭月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她可还没忘记昨晚那一番惊险试探,此时想起来,总觉得如做梦一般不真实。
打坐台上也没人,许昭月以为他去地下室陪他的邪灵了,不料绕过屏风才看到他坐在外间的软塌上,此时他手上握着一本书,正慢悠悠看着。
夜晚和白日里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夜晚光线朦胧,仿若将一切都笼罩上一层不真实感,昏暗朦胧减弱了些许他身上的煞气,白日里他还是那个安乾道君,身上凌厉的气质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让人望而生畏,不敢近前。
此时再见安乾道君,许昭月越想越觉得昨晚是在做梦。
虽然许昭月觉得昨晚发生的事情挺不可思议,但其实安乾道君的想法挺简单的。主要是真的烦了,就那一张床,他每次平躺运气只能躺她身边,偏偏她睡觉不太安分,有时候会过来抱住他的手臂,有时候会搂住他的腰,他一开始觉得很烦躁,直接将她推开,不料推开了她还是会抱上来。
甚至有时候都勾起了他的杀意,不过他还是强压下来了,毕竟是他的道侣,杀不得,还得留着她双修呢。管不了那他就不去管了,就这样慢慢的他也就习惯了。
大约察觉到了许昭月靠近,安乾道君侧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波澜的眼神,可他目光一扫到许昭月身上,她便不由僵了身体,本能的惧意自心头升起,她尽量让自己保持着淡定,冲他干笑着打招呼,“道君,早。”
他没理她,又继续看他的书。
许昭月松了一口气,她挪到楼阁外,本来想练练夬阴天书的,见门缶果又成熟了一些,她便采了些下来尝尝,这种阴寒之地种出来的果子还挺甜。
许昭月端着采好的门缶果进来的时候安乾道君依然坐在软塌上看书,安乾道君坐的那软塌挺宽的,许昭月踟蹰了一会儿,随后慢悠悠挪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坐下之后许昭月也不敢看他,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做得自然一些。
安乾道君察觉到她的动作,侧头向她看过来,目光微眯落在她身上,他眼神本就自带凌厉,如此看人便更让人觉得危险,许昭月呼吸一窒,暗想自己是不是在作死。
许昭月在脸上挤出一记非常非常和气的笑容,捻起一颗门缶果递过去问他:“道君要不要尝一尝?”
“不尝。”
“……”
她知道他不吃别人经手过的东西,可她总觉得那种疯狂试探的感觉刺激惊险又叫人欲罢不能,尤其她面对的还是安乾道君这样的人。
“我不会给你下毒的,你看。”
她说完又往嘴里一塞,故意吃给他看,而后她又捻起一颗递过去。
“本君说了不尝。”
语气中多了几分冷,似在对她警告。许昭月在见好就收和继续疯狂试探之间挣扎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后者。
她故意做出一脸失落的样子道:“道君不是想与我双修吗?我说过的,双修是两个相爱的人水到渠成才做的事,道君也说过要我告诉你什么是相爱,可道君连道侣都不信任,我们还怎么相爱呢?”
她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委屈巴巴看着他。
那落在她身上凌厉的目光微微移开,他似在沉思,不过他并没有思考太久,而后他接过她递过来的果子直接塞到口中。
许昭月内心忐忑,担心自己在作大死,所以她看到安乾道君接过她果子的时候她惊呆了,再见他真塞到了口中,而且还咽了下去,许昭月惊得心跳都变慢了。
他……真的吃了。
第37章 37 我会心疼你的
这一刻, 她突然发现,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也不是不能好好相处的, 毕竟现在的他还不是未来那个丧失人性,眼中只有本能猎杀的罗刹王。
既然识亦前辈说了要留在安乾道君身边, 既然她也逃脱不过他的掌心, 既然注定了要做他的道侣, 那何不培养一下感情呢?这样相处起来也和谐一点不是吗?
安乾道君又继续看他的书了,也没管她是不是还坐他身边。他握着书的手指骨节分明,他皮肤本就白皙, 那手指也泛着莹润的白玉色泽,简直就像上好的艺术品。
此时他头戴玉冠,一身白色锦衣,腰上的博带上是精致的云纹刺绣,他长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却有一双眼尾天生上挑的眼睛,自带一种媚态,让这张脸看上去不那么冷硬。长相俊朗,忽略掉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冷意和危险, 他简直就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嘛。
她现在已经完全忘了这个人是有多可怕,她曾经还觉得他是个疯子, 神经病,巴不得远离, 此时居然想着和他处对象自己也不亏。
“道君在看什么?”
许昭月软了声音, 用一种情人间呢喃的声音问他。
他并未察觉她的语气有什么变化,淡淡应了一句,“无上心法。”
许昭月心念一动, 忙道:“道君你那么厉害,能教教我吗?我也想要修炼,变得强一点,道君你也指导指导我,教教我修习之法好不好?”
许昭月从未想过自己会用这种娇滴滴的语气和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碎肉机安乾道君说话,如果此时还有第三个人在场,怕是连下巴都要惊掉了。
不过安乾道君似乎并没有品味到她这语气有什么不对,他将手上的书合上,非常爽快应道:“好啊。”
居然还真要指导她啊,她觉得他还蛮大方的,对他的惧意不知不觉间又减淡了几分,她甚至都在想,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啊,不能只看到他不好的那一面,他也有好的那一面的,他也不是真的坏到没救了,他不也这么大方要教她修炼吗?
许昭月以为的修炼就真的是那种手把手教导,温情脉脉,从中还可以培养一下感情,可是呢……安乾道君所理解的指导就是让她和他对打。
许昭月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道……道君你没开玩笑吧?我怎么和你对打?我根本打不过你。”
“不要废话了,不是想修炼吗,把你的本命法宝祭出来。”
许昭月简直欲哭无泪,这指导跟她所想要的指导实在差太远了,让她和他对打,她都能想到她会被虐得有多惨了,安乾道君是谁?她居然会期待安乾道君能温情脉脉,她简直脑子抽了。
此时两人就站在屋外的平台上,在安乾道君的注视下,许昭月不得不祭出她的凤鸣伞,她抽出伞中的细剑,一手握伞,一手握剑向他刺去。
毫无疑问根本刺不中,安乾道君身影一闪就已落到她身后,“动作太慢。”
许昭月转回身又向他刺去,安乾道君抬起一手,用指尖在她的剑上轻轻弹了一下,就完全是那种弹灰尘的力度,然而许昭月却被震得后退了几步,一时没稳住猛然摔在地上,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屁股墩。
淦!!!
许昭月坐在地上,疼得咬了咬唇,一脸幽怨看着他,安乾道君也没想到他连一成力都没用,只轻轻一弹她就倒了。
此时的他衣着整洁,连根头发丝都没乱一下,而许昭月在他面前摔了个屁股墩,简直又尴尬又难堪。
他慢悠悠向她走过来,许昭月那幽怨的眼神不禁淡了一些,如果他能扶她起来的话,她对他的好感倒是可以回来一些。
然而安乾道君走到她跟前并没有扶她起来的打算,他在她面前蹲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说道:“弱成这样?”
许昭月:“……”
这语气倒不像是嘲讽,只是单纯的疑问,可这比直接嘲讽她更不给她面子。
她究竟是脑子有什么问题才会觉得他可以好好相处,她居然还脑抽幻想着可以和他培养一下感情?!
许昭月觉得她简直疯了,这人可是安乾道君啊!这种超强碎肉机,你能幻想他有多少怜香惜玉之心?
许昭月暗想着,你若不是个强者,流落到人间怕是个注孤生的命了!
安乾道君正要转身离去,许昭月不想这么没面子,叫住了他。
“道君你都不扶我起来吗?”
他停下脚步,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眼,问道:“你受伤了?”
“虽然没受伤,但道君把我打倒了,难道不该把我扶起来吗?”
许昭月觉得她疯了,她好大的狗胆竟然让安乾道君来扶她。
安乾道君静静看着她没说话,许昭月觉得她该有一点对危险的知觉,可她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来一股要跟他较量一下的勇气,还用一种娇滴滴的声音,故作委屈冲他道:“我是道君的道侣啊,道君将我打倒了扶我一下也不行吗?”
安乾道君慢悠悠向她走过来,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不过他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着也挺让人害怕的,许昭月心里打鼓,看着他一点点走到自己面前。
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一边鼓足勇气用一种自认为非常温柔的笑容对着他,一边在心里担心自己作大死。
他走到近前他却许久没有动作,许昭月心头暗道不妙,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自觉站起来,就在犹豫间,骤然感觉一双手臂横在她腰上,抱住她的腰轻轻一提,许昭月就被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许昭月:“……”
许昭月脑子有点晕,他还真扶她了,倒也还不算是完全注孤生的命嘛。
安乾道君将她提起来之后便转身进了屋,许昭月进来的时候安乾道君又继续看他的心法了,显然看心法比指导她更有趣。安乾道君见她进来,目光落在她手上的凤鸣伞上,似乎来了几许兴味,他手指一伸,那凤鸣伞就直接飞到他手上被他稳稳接住。
安乾道君将凤鸣伞撑开,仔细打量了一眼,许昭月不禁疑惑,这凤鸣伞要认主的,只有主人才能撑开,安乾道君为什么能撑开,莫非这就是属于强者的bug?
“这法器挺不错,出自谁手?”
“阳城子。”
安乾道君点点头,“难怪了,这老东西确实有点本事,只是可惜了,伞头有损。”
许昭月想起他也炼器,忙问道:“我听闻道君也是炼器高手,不知可否能修复?”她随即又叹了口气,“这伞是阳城子所造,连他都修不好,怕也没人能修好了。”
安乾道君却冷笑一声道:“他修不好本君就修不好吗?”
许昭月闻言心头一喜,忙问道:“道君能修好?”
“又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火元晶而已。”
“火元晶?”许昭月疑惑,“是稀有材料吗?”
“不算稀有,乾真秘境就有。”
许昭月对乾真秘境也有所耳闻,这可是九州几个最难秘境之一,要分神期以上的强者才能进去。
“走吧。”
安乾道君站起身就往外走,许昭月疑惑道:“去哪儿?”
“乾真秘境。”
“乾真秘境不是在南疆吗?我们要去南疆?”
“正是。”
“……”
安乾道君还真没骗她,果然说去南疆就去南疆了。南疆地处荆州,此地地广物饶,人民富裕,据说人人都会炼蛊,为纪氏王族所统辖。
说起来,这南疆许昭月也算有个熟人,准确点来说是姜梦予的熟人,正是姜梦予曾经的五师兄纪玄铮,他是南疆王与王妃所生,也是南疆王府的继承人。
本来安乾道君是要直接去乾真秘境的,不过途径南疆王城的时候许昭月想先下去吃点东西,算起来她已经很久没吃过食物了,实在嘴馋的很。
安乾道君面上有些许不快,不过还是命腌奴将熟湖车掉了个转。车子在王城中一家豪华的酒楼前停下,两人下了车,许昭月就直接往酒楼中走,走了几步没见安乾道君跟上,她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安乾道君还站在车边,目光向街道尽头看去。
“道君在看什么?”许昭月问道。
“有个畜生一直跟着我们。”
“畜生?”
许昭月原本以为他口中的畜生是骂人的话,她正疑惑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跟踪安乾道君,就听到安乾道君说道:“原身是一头苍狼。”
苍狼?
许昭月见安乾道君似乎要出手,她忙道:“不用管他了,他是我以前的灵兽,我已经与他解了灵契了,他要跟便跟着吧,他不会影响到我们的。”
既然是头没用的灵兽,安乾道君也懒得再动手,随许昭月一同进了酒楼。许昭月进去之后就迫不及待点了一桌子招牌菜,反正安乾道君有钱,吃不完还可以打包放进神识包裹里。南疆王城是修士与凡人聚集的城市,所以酒楼中有不少迎合凡人口味的饭菜,正好让许昭月如愿吃到各种肉。
饭菜上桌,许昭月怕安乾道君闻不惯味,便好意冲他商议道:“要不道君去附近茶座坐一会儿,我吃完再去找道君。”
安乾道君闭着眼睛假寐,听到这话也没搭理她,可他的面色阴沉沉的,分明带着几许不快。
许昭月撇撇嘴,暗想这人真是难伺候。
许昭月也懒得管她,美食在前,自当是要好好享受。许昭月正吃得开心,身后突然有人在她手臂上点了一下,而后问道:“姑娘,这是你掉的荷包吗?”
许昭月回头看去,面前是一个带着头巾,长着一张方脸的男人,他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摊开的手上正躺着一枚红色的荷包。
许昭月道:“不是我的。”
男人点点头,“那我再去别的地方问问。”
“慢着!”
正闭眼假寐的安乾道君骤然睁开眼,那方脸男人闻言,脚步微顿,面色和善问道:“公子还有事?”
安乾道君却冲许昭月说道:“看一下你的手臂。”
许昭月不明所以,撩起衣袖看了一眼,只见她小臂的皮肤下正有一只虫子形状的东西缓缓爬过,许昭月看得一阵头皮发麻,这什么鬼玩意儿,什么时候弄到她手臂中的?
她想起刚刚被那人点了一下手臂,再联想到南疆人善于炼蛊,许昭月顿时恼怒问那人:“你什么意思?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对我下蛊?”
那人还未来得及回答,安乾道君的万千混元丝已从他掌间飞出勒在那人身上。
“把蛊解了。”
他面色凝着冷,语气透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混元丝感受到主人的杀意,缠得更紧。
那人面色已被勒得紫胀,却还笑道:“她的蛊我解不了,我只会下,不会解,若要解蛊便随我来。”
许昭月问她:“你想带我们去哪儿?”
“不用废话,随我来就行,不然七天一过,你便会毒蛊攻心而死。”
“你在威胁本君?”安乾道君嘴角微勾,似在笑,可他这笑容却莫名让人毛骨悚然。
这人心理素质倒还不错,面对安乾道君的威胁,他依然笑着,“你若杀了我,便没人能为她解蛊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只见那混元丝猛然收紧,他顿时一双眼睛惊得瞪大,似不敢相信他真会下手,本能惜命的那句“不要”才说了一个“不”字,便见他的身体被混元丝绞成碎片。
饭店中有不少吃饭的人,见状纷纷惊慌逃窜,许昭月也是懵了,她问安乾道君,“你就这样把他杀了?”
“本君要杀人还得先问问谁的意见吗?”
“不是啊,你杀了他谁给我解蛊,你会解蛊吗?”
“不会。”
“……”
他那句不会还说得挺干净利落理所当然的,许昭月是真的服了,她怎么遇得到这种人?想杀就杀他倒是爽了,都不在意一下她的死活吗?
“这下我是不是完了?没人能解蛊,我七天后就得毒蛊攻心而死。”
“你不会死。”
“你又不会解蛊,你……”
许昭月话还没说完,就见安乾道君突然撩起袖子,而后拇指指甲在手腕上轻轻一划,瞬间便有鲜血自他腕间溢出来,另一只手上已多了一个白玉杯,他将白玉杯放到手腕下面,接住腕间留下来的血。
“你……你在干嘛?”许昭月不明所以。
安乾道君道:“本君血肉有助修炼,你每日饮两杯本君的血,不出七天就能突破元婴修为,给你下蛊的人不过金丹期,你突破元婴,你身上的蛊便反噬不了你,你可以轻而易举将它炼化在身体里。”
许昭月这才明白他割开手腕是要放血给她喝,许昭月顿时只觉得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时间倍感震惊,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这样的人竟为了救她不惜牺牲自己让她喝的血还是他不跟人商量就霸道做决定的行为。
可是震惊过后她心头却莫名窜起一股怒火,她手忙脚乱从衣服上撕下一缕碎片,拿过他的手便往他伤口上缠。
“我说了要喝你的血了吗?为什么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就做决定?”
她怒气冲冲,语气也不禁提高了一些,安乾道君眉头微蹙,心头不太痛快,还没人敢用这么冲的语气同他说话呢!可看她手忙脚乱为他包扎伤口却又让他疑惑,他不解她为何有如此反应。
许昭月很快发现包扎根本没用,他的血依然不停留下来,她着急起来,急得一双眼睛都泛上了红晕。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还在流血?”
按理来说,包扎过后不会还流得这么厉害,可他的鲜血依然沁过了碎布滴滴答答往下淌。
“为什么止不住?为什么还在流?”
她一脸焦急问他,双眼红彤彤的,眼底溢出复杂的情绪,担心,恐惧,心疼,他看不懂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却不知为何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
他似乎并未当回事,只道:“不流的时候自然就不流了。”
许昭月急得想骂人,情急之下,她想用水液试一试,因为有一次她试过用水液治疗断了的根茎,发现根茎断掉的地方可以再生。
许昭月将碎布取下,凝聚法力逼出水液在指端,而后聚成水柱裹在他的手腕上,她本来只是想试一试的,不料血真的止住了,而且在水液的滋养下,他的伤口在慢慢愈合,但是愈合得很慢。
许昭月心下欢喜,她的水液还真的有用,不过她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安乾道君的伤口好像真的很难愈合。
许昭月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冲安乾道君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自作主张,和我有关的事情可不可以先跟我商量一下?”
许昭月依然没好气。
安乾道君觉得他应该发怒,应该给她一点教训,她居然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他堂堂安乾道君,谁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就算不杀她,也该让她知道他作为道君的威严。
此时因为这场变故店中已没有人了,许昭月不忍心看到店家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便打算离开,走了两步没见他跟来便提醒了一句,“先出来。”
正打算要给她一点教训让她知道他厉害的安乾道君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却下意识跟上她的脚步,走出店外却将什么要教训她的事情全都忘光了。
他甚至还问了她一句,“你为何不喝本君的血?”
“我干嘛要喝你的血?”她又不是变态喝人血,想想就恶心好吗?
“别人都想喝本君的血吃本君的肉。”
“……”
许昭月想到他的生世,天地间一枚灵丹,一出生就是要被父母拿来吃的,一时又同情起他来。
“别人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不会吃。”
许昭月撩起袖口看了一眼手臂上那只虫子,它已经慢慢往她肩上爬了,她看得头皮发麻,轻轻叹口气,“这下该怎么办?”
“回本君的秘境。”
“回去做什么?”
“你不喝本君的血,本君把阿丑给你吃。”
“……”
许昭月表情一言难尽,“我干嘛要吃阿丑?”
“它乃本君胞衣所化,你吃了它自也可以突破元婴修为。”
他的表情很平静,而且还在非常讲究事实给她科普,他没跟她开玩笑,他是真的打算让她吃了阿丑。
许昭月想起阿丑小朋友曾经信誓旦旦跟她说过,他家道君才舍不得杀他,一时只觉得阿丑简直单纯又可怜。
“道君,阿丑好歹跟了你那么多年,你就舍得把它给我吃了?”
“为何不舍?”
“你跟它这么多年好歹也有感情的吧?说吃就吃?”
“感情?”他似思索了片刻,而后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他又不能与本君双修。”
许昭月:“……”
你还真是……满脑子就只知道双修。
为了能和她双修,居然可以牺牲阿丑给她吃?
许昭月不想吃阿丑,一则是因为她和阿丑毕竟也发展出了些许友谊,二来她觉得阿丑长成那样,大概肉也不好吃。
许昭月正要拒绝,就见不远处有一蓝衫修士御剑向这边飞来,许昭月觉得那蓝衫修士的身影看上去有点眼熟。
蓝衫修士御剑而下,他以一个花哨的动作将剑收回剑鞘,许昭月看到他心情有点复杂,她没认错,还真是纪玄铮。
“阿予,真的是你。”
纪玄铮面带喜色,看上去挺开心的,他说完,似才意识到旁边的安乾道君,纪玄铮正了正面色冲安乾道君一拱手,“道君有礼了。”
许昭月知道纪玄铮自那次门派大会之后就离开了清虚派,根据她所了解的情况,他离开清虚派似乎跟得知了姜梦予当年的遭遇有关。
南疆王庭就是纪玄铮的家,在南疆看到他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怎么这么巧他们就遇上了。
许昭月道:“我已经不是阿予了。”
“也是。”听到这话的纪玄铮面上并没有失落,他随即说道:“现在应该叫你月月。”
许昭月:“……”
“月月?”
许昭月还未来得及说话,就有一道冷意涔涔的声音横插进来。
许昭月不禁向身边安乾道君看了一眼,却见他面上不知何时敷上了一层冷霜,眼底锋芒凝结,身上似还溢出一股杀意。
第38章 38 有一种和他谈恋爱的感觉
他看上去明显心情不太好, 似乎是因为“月月”这个称呼,给她一种纪玄铮叫她“月月”是在冒犯他的感觉,他这种类似于对她有着占有欲的表现让许昭月感觉很怪异。
许昭月是知道安乾道君脾气的, 她并不想生事端,忙道:“你也知道我在清虚派修习过, 他原本是我的师叔, 常常叫我小名。”
这感觉, 搞得好像他误会了什么在吃醋而她在极尽所能解释,安乾道君跟吃醋这种事情怎么看都无法挂钩,所以许昭月就觉得更怪异了。
安乾道君没再说什么, 不过他的面色看上去倒是好了一些。
许昭月也不想纠结纪玄铮怎么称呼了,他冲纪玄铮道:“你好像知道我在这里?”
纪玄铮道:“是恩赐告诉我的,他还说你中了蛊,希望我能帮帮你。”
许昭月点点头,自那日清虚派她赶走恩赐之后他就没出现过,不过这次她和安乾道君来南疆,他又开始跟在她身后,她得知她中蛊的事情去寻求纪玄铮帮忙也不奇怪。
其实许昭月之前也想过去找纪玄铮帮忙,可想到那日对他说的话, 也算是和过去决裂,她也不太好去找他, 不过他既然找上来,她也不想再因为过去的事情扭捏, 先保命要紧。
许昭月问他:“你会解蛊吗?”
纪玄铮道:“我虽生在南疆, 可我不会用蛊,也不会解蛊,不过我父亲自小就炼蛊, 我可以去找他帮忙。”
许昭月点点头,冲他拱了拱手,“那便麻烦了。”
纪玄铮笑道:“不用跟我客气。”
许昭月又冲安乾道君道:“道君,看来我们得去一趟南疆王庭了。”
安乾道君眉眼间依然凝结着几许莫名其妙的不快,看也没看她一眼,只应了一声:“要去便去。”
南疆王庭修得巍峨高大,富丽堂皇,入了大门便见一片绿瓦红墙,雕栏画栋,将南疆王庭的富庶彰显得淋漓尽致,因为这边靠近南蛮之地,宫廷风格还带着几许南蛮的异族风情。
纪玄铮已先让人通报了,南疆王纪枫便在宣事殿等着他们,纪玄铮带着二人进去的时候,纪枫正在批阅奏折,听到声音抬头看来。
“父王。”纪玄铮冲他拱手行了一礼。
许昭月也跟着行了一礼,“参见南疆王。”
纪枫为人挺和善,他放下笔,走上前忙将二人扶起来说道:“免礼免礼。”
纪玄铮便为纪枫介绍了一下,“这位便是我的朋友许昭月,这位……是安乾道君。”
纪枫看到安乾道君的时候愣了一下,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即便纪枫身为南疆王,遇到修为比他更高的安乾道君却也要带几分恭敬。
纪枫冲安乾道君拱了拱手,客气的打了声招呼,“道君前来有失远迎,还望道君赎罪。”
安乾道君一向懒得理会这些虚礼,只道:“直接说正事吧。”
南疆王大约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此时便冲许昭月道:“我听铮儿传信说姑娘中了蛊,可否方便与我看看?”
许昭月便将袖子撩起来给他看,南疆王仔细在她手臂上那蛊虫身上打量了几眼,面上带着几许凝重说道:“这是噬心蛊。”
纪玄铮忙问:“父王可有解救之法?”
“要解这蛊并不难。”
许昭月听到这话也不由面上一喜,忙道:“还望南疆王施以援手。”
南疆王呵呵一笑道:“你是铮儿的朋友,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先了解一下姑娘的情况。”
“南疆王但问无妨。”
“姑娘的生辰八字和属性能否告知一下。”
许昭月便如实说了,南疆王点点头,“姑娘属水,得由一个属金且修为在化神期以上的修士主阵才行,我属木无法为姑娘主阵,不知姑娘认识的人中可有属金的。”
化神期以上的,那都是九州的顶尖高手了,许昭月所认识的就只有一个安乾道君,许昭月于是问安乾道君:“道君你是属什么的?”
“不知道。”
“道君属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便是不知道。”
他的表情不像作假,他确实是不知道,许昭月却不禁纳闷,怎么会有人连自己属什么都不知道,修行之人最讲究阴阳五行了。
“我倒是想到一人。”纪玄铮突然开口,“清虚派师祖,他便是属金的。”
阳城子?许昭月想到那日在清虚派她用凤鸣伞中伤了阳城子,而且还说过不想跟他成为朋友的话,一转头却拜托他来救她,她不免觉得尴尬。
“除了他没有别人了吗?”
纪玄铮以为她是为了过去的恩怨,他道:“我如今就只想到他了,情况紧急,我无法再去一一细想认识的人,既然想到他我便先修一封传令符给他,他若不愿意来我再想别的人。”
许昭月想到她这蛊再不解就得毒蛊攻心而亡,如今保命要紧,如果阳城子愿意帮忙,就当她欠了他一个人情,她便不去与他计较过去的一些恩怨。
许昭月思索片刻后便点了一下头。
“好了,本王要准备一些布阵的材料,铮儿,你带上你的朋友还有道君先下去休息吧。”
几人从宣事殿出来之后,纪玄铮便说道:“道君,我已让人为道君准备好了房间,我这就让婢女带道君过去。”
许昭月便问了一句:“那我呢?”
纪玄铮道:“我自然也安排好了你的,我一会儿带你过去。”
安乾道君却一脸理所当然道:“她乃本君道侣,自然是本君住哪里她便住哪里。”
安乾道君这话听似平静却字字带着威势,纪玄铮面色落寞了几许,随即自嘲一笑,“也是,是我考虑不周了,我这就安排婢女带二位过去休息。”
婢女在前方引路,安乾道君和许昭月一前一后跟上,许昭月走了几步回头看,就见纪玄铮还站在那里,一直望着她所在的方向,他的身影在夜色下显得模糊,可他身上的失落感那么明显,明显到可以穿透夜色,让人一眼就看到。
许昭月轻轻叹了口气,可她并不是真正的姜梦予。
纪玄铮给安乾道君准备的寝殿挺不错的,环境清雅,布置精致,殿中一应俱全。安乾道君回到房间之后就开始打坐,许昭月百无聊赖,在床上一趟,又撩开袖子看,看到血管中那虫子鼓秋鼓秋爬着,越看越糟心。
第二天一早许昭月是被拍门声吵醒的,随着拍门声而来的是纪玄铮的说话声。
“月月,你醒了吗?”
许昭月坐起身,还有些迷糊,安乾道君依然还在打坐,不过大概是被吵到了,只见他猛然挥手,从手心激飞而出的混元丝直接向门外刺去,木质的雕花大门被混元丝威力所震,直接从中间断裂开来。
许昭月吓了一跳,急忙跑到门外查看,还好纪玄铮躲避及时,不然被混元丝扎到后果不堪设想。
“你没事吧?”许昭月问他。
安乾道君那一招来得突兀,纪玄铮躲得有些慌乱,此时面上不免显出几分狼狈,他理了理凌乱的发带,说道:“没事。”
安乾道君从屋里走出来,面色明显不善,纪玄铮此时的面色也不太好,他出生优渥,身份尊贵,从小也没受过什么气,年少时也被称了几年的纨绔公子哥,安乾道君如此不客气,也激起了他几许不满来,他对安乾道君拱了拱手,语气不免带着阴阳怪气问道:“不知何处怠慢了道君,道君竟下如此重的手?”
“打扰本君清修。”
纪玄铮咬了咬牙,说道:“事出有因,还望道君赎罪。”
许昭月生怕两人矛盾激化,急忙抓住话头问道:“你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纪玄铮面色缓和了一些,说道:“阳城老祖过来了,我来找你,是要带你过去一起商议一下解蛊事宜。”
“啊?阳城老祖来得这么快?”
“我昨日修了传令符给他,他昨晚便已经过来了,只是你已休息所以没有来打扰。”
“……”
从清虚派到南疆路途遥远,虽然阳城老祖这样的高手,一日往返也不在话下,不过他来得这么及时也不禁让许昭月疑惑,当日她用凤鸣伞伤了他,他竟丝毫也不计较吗?
一行人来到宣事殿的时候,阳城子正在与南疆王说话,阳城子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个小跟班。
许昭月看到云乔皙的时候并不意外,以阳城子对她的宠爱,她要跟着来,他自然不会拦着。
云乔皙看到许昭月进来面色沉了一下,不过看到许昭月身边的安乾道君,她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当没看到她将脸转到一边去。
“你们来了?”南疆王招呼了一句。
阳城老祖也向这边看来,他的目光依然那般平和,无纷争,无怨怼,仿若世间纷扰都与他无关。
人家毕竟是来帮忙的,许昭月也只能暂时将从前恩怨放下,客气道了一声,“见过南疆王,见过老祖。”
阳城老祖从座椅上起身,他穿着万年不变的一件藏青道袍,头上束着木簪,他行动时却步履生风,自带一种压迫感。
“我看看你中的蛊。”阳城子冲她道。
许昭月便将衣袖撩起来,将那手臂给他看,阳城子要坐阵为她解蛊,她自该是要给他看看蛊虫的位置。
阳城子执起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并拢食指和中指在虫蛊的位置轻轻碰了一下,那虫蛊被碰到,挣扎了几下,许昭月倒没觉得有什么痛感,只感觉被他手指触碰到她的皮肤一片冰冰凉凉。
许昭月也只当他是在例行检查,虽然被他握着手腕有几分不自在,却也没说什么。
不过一旁的安乾道君看到阳城子抓起她手腕时,眼神却瞬间变了,他抬起一手,密密麻麻的混元丝便直接向着阳城子袭去。
阳城子却不躲不避,只是用手臂轻轻一弹,安乾道君的混元丝便转了个向,砸在旁边的矮几上,那矮几瞬间就成了碎片。
阳城子松开许昭月的手,一脸平静问他:“道君这是何意?”
安乾道君将混元丝收回,说道:“你脏手往哪里摸?”
听到这话的许昭月:“???????”
那种她觉得安乾道君在吃醋的怪异感又来了,他怎么回事?
幸好阳城子这人向来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听到这话也没太大的反应,许昭月却很尴尬,她急忙冲安乾道君道:“阳城老祖要帮我解蛊,他自然要先了解一下蛊虫的位置。”
南疆王也适时来打圆场,“既然大家都见过了,那就先各自回去休息保存体力,阵法也快完成了,明日我们便一同为许姑娘解蛊,到时阳城老祖主阵,我坐副阵,要解蛊还需我们协力完成。”
言外之意,都别吵了,反正都是要一起干活的,伤了和气,对许姑娘可不是一件好事。
许昭月也道:“那行,我们先回去休息了。”许昭月说完又笑呵呵冲安乾道君道:“走吧道君。”
好在安乾道君并没有继续发疯,随着许昭月离开了。
回去住的地方,那扇被安乾道君暴力拆卸的门已经被人修好了,安乾道君进门之后便在榻上坐下,手间非常自然的多了一个酒壶一个酒杯,他倒酒入杯,仰头喝了一口。
许昭月走到他身边坐下,试探着问他:“道君看上去好像不太开心?”
安乾道君看了她一眼,也没理她,转头继续喝酒。
“道君是吃醋了吗?”
安乾道君微挑眉头问:“吃醋?”
看他这表情,他显然并不明白吃醋的含义。许昭月道:“你看到阳城子抓我的手,你不高兴了,还出手伤他。”
“这就叫吃醋?”他微眯着眼睛,嘴角却勾起一抹笑,“那本君还真是吃醋了。”
许昭月也没想到他竟然承认得这么干脆,她觉得他怕是还没将“吃醋”两个字的含义理解清楚。
“道君为何要吃醋?”
“本君为何不能吃醋?”他的面色渐渐冷然下来,“你别忘了,你是本君道侣,你是属于本君的。”
许昭月:“……”
许昭月知道他的霸道是出于有人对他道君威严的挑衅,他所谓的吃醋也不是她理解的那个吃醋,她就类似于他的所有物,而道君的所有物是不允许别人染指的。
可总归,这样的他让她觉得鲜活了不少,他眼中不是只有杀戮,他有让他在乎的东西,而他为了他所在乎的,他会生气,也会隐忍。
此时安乾道君一手执着酒杯,另一只手闲闲搭在膝头,他手掌宽大,骨节分明,一根根手指却细长好看。
近来许昭月已在他身边冒过多次险,此时她想再冒一次险,她鼓足勇气握住了他那只手。
他眉心微蹙,目光猛然瞪过来,眼底泛出几许冰寒,本能的反应就是发力将她那只手震开,不过他最终并未出手,他的目光在那只被她握着的手上扫过,又落在她身上。
“做什么?”
声音中似也染着他眼底的冷。
被他身上的压迫感所逼,许昭月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他虽目光含冷,不过倒也并未甩开她。许昭月知道这人并不好接近,大概他也不习惯别人的亲近,所以面对这种肢体接触的亲密动作他的表情看上去才那么危险。
许昭月告诉自己,这只是他下意识的反应而已,不用害怕。她让自己平静下来,冲他笑了笑说道:“我们是道侣,道君不还想着与我双修的吗,既然我们连双修那样亲密的事情都可以做,那么牵牵手也没什么的吧?”
他目光落于被她牵着的手上,并未回答,不过他眼底那股寒意倒是淡了一些。
许昭月猜得没错,安乾道君并不习惯这样的亲密,要是有人敢抓他的手,要是她不是他选的道侣,而是别的什么人,她这样触碰他,怕是早被他震成碎片了。
因为她是他的道侣,所以他才未对她出手,可他没想到,这样的接触却并不让他讨厌,她的手很软,小小的一只贴在他的手上,她的皮肤滑滑的,贴在上面很舒服,他目光继而落在那连接手掌的一截晧腕上,他曾经抓过一下那手腕,纤细,柔软,似乎他轻轻一折就能折断。
他想到刚刚阳城老祖也抓过那手腕,不知那老贼捏着这一截晧腕时所想的是什么,是不是也觉得纤细柔弱,是不是也有片刻的贪恋,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曾经忍不住在上面摩挲了几下。
想到此处,一股强烈的杀意顿时便从他眼底浮现,许昭月和他离得那么近,自然立刻就感知到了。
许昭月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一开始他只是盯着那握在一起的双手看,许昭月甚至感觉到他的指尖慢慢的收紧,指腹贴在她的手背上,这动作很明显是在回应她,她本来心生欢喜,暗想安乾道君也并不是不通风月之人,而后就见他眼底突然腾起杀意来。
许昭月不明所以,问道:“道君,你怎么了?”
就见他突然勾了勾嘴角,眼底杀意凝结出一片寒霜,然而脸上却带着一抹阴恻恻的笑容说道:“他若敢有邪念,本君会杀了他。”
许昭月见状,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她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问道:“道君要杀谁?”
而他只是执起酒杯喝了一口,脸上依然挂着那抹笑,并未作答。
许昭月:“……”
就在此时,只听屋外响起婢女的说话声,“许姑娘,王命奴婢传话,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问姑娘。”
“知道了。”许昭月应了一声,又冲安乾道君道:“我先过去一趟。”
许昭月站起身,那牵着他的手自然也就松开了,安乾道君偏头看了一眼,目光渐深,手指却下意识的卷曲了几下。
南疆王找许昭月问了一些关于排阵要用的问题,一直耽搁到了晚上她才回去,安乾道君正在打坐,许昭月小声问他:“道君,我听说王庭有一片花圃很漂亮,道君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他眼睛都没睁一下,并未作答,许昭月便不打扰他,准备离开却听得他问道:“谁告诉你的?”
许昭月道:“纪玄铮告诉我的。”
就见他骤然睁开眼,他从打坐台下来,说道:“那本君倒要去看看了。”
许昭月和安乾道君到了那花圃,许昭月顿时就被它惊艳到了,竟比她想象中还要美,入目是满山遍地的粉色花朵,像是凤仙花可是又比凤仙花生得矮,还不过膝盖高,粉色的花朵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头,尽头处,就是点缀在天幕上的一轮圆月。
此时月上中天,今天正好在月中,月亮莹润饱满,如银盘一般挂在天上,月色清辉笼罩着整片淡粉色花圃,花瓣迎着月光闪闪发亮,就如撒了一层细钻在上面。
许昭月置身其间,只觉眼前景色浪漫唯美,让人心情愉悦。
许昭月望了一眼身边的安乾道君问道:“道君你觉得好看吗?”
安乾道君不置可否,于他来说,没有什么好看不好看之分,一片花海还是一片红土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
许昭月却沉浸在眼前的浪漫氛围中,她觉得沐浴在月光下的安乾道君也顺眼了不少。那一张白皙的脸在月色下泛着莹白的色泽,鼻翼投下的阴影让他的五官看上去更加立体。
最浪漫时,莫过于花前月下。
许昭月挪着小步子往他身边靠了一些,她低头看了一眼他自然垂落于身侧的大掌,试探着用手指头勾了勾他的手指,在她勾上他的那一刻,他本能要抽出,奈何她缠得紧,他未能挣脱,他低头看了一眼,大约因为不是第一次被她拉手,他已经有所习惯,也没有再抗拒,任由她勾着手。
许昭月干脆将手掌贴着他的手掌,与他五指紧扣,他也没反对,任由她动作,许昭月甚至还感觉他弯曲了一下手指,将她的手裹进他的手心里。
许昭月只觉得心跳砰砰砰跳得飞快,她顿时就有一种在跟他谈恋爱的感觉。
第39章 39 她再次进入他的神识中
许昭月一开始和安乾道君亲近, 只因想试探一下这人的容忍度,可进展到现在,她竟然有一种在和安乾道君谈恋爱的感觉。
这想法未免太过刺激。
此时一阵山风吹来, 许昭月有法力御寒倒是没感觉到冷,可是她想到浪漫唯美爱情剧里的画面, 所以她对安乾道君道:“道君, 我有点冷。”
安乾道君侧头看了她一眼, 许昭月有些不好意思,都不敢和她对视,她低着头看了一眼脚尖, 脑海中幻想着接下来的画面,他脱下衣服将她裹起来,动作霸道却又带着暧昧。
“你一个金丹期还不会御寒,是不是太弱了?”
“……”
许昭月那一抹羞涩的笑容就这般僵在脸上,她对上安乾道君的目光,他眼底毫不掩饰他的质疑。
许昭月那颗梦幻心瞬间就碎成了渣渣,妈的,我告诉你我冷不是让你质疑我不会御寒的好吗?
“道君可知,女孩子告诉你她冷的时候你可以选择将你的衣服脱了给她。”
“本君法衣并不能御寒。”
“……”
许昭月深吸一口气, 心里暗骂,你个死直男, 就该单身一辈子。
许昭月瞬间就没有赏花的心情了,她意兴阑珊挥挥手, “时间不早了, 我们回去吧。”
第二天一早许昭月被婢女带到布阵的地方,是在一间空置的宫殿中,许昭月推门进去, 只见地上摆放着一圈圈燃烧的烛火,大概有十来圈的样子,大圈围着小圈。中间被烛火圈起来的地方放着三个蒲团,蒲团周围画着一些很奇怪的图案,图案上面还有一条条经纬交错的线。
南疆王纪玄铮和阳城老祖都已在殿中准备好了,许昭月和安乾道君一前一后进来,南疆冲两人说道:“道君,许姑娘,阵我已布好了,许姑娘你准备好了吗?”
许昭月冲他行了一礼,说道:“我已准备好了,有劳南疆王了。”
南疆王道:“许姑娘既然准备好了,那便坐于北方水位。”
烛火中留了一条通道,许昭月按照南疆王所说,坐在水位蒲团之上,南疆王接着又安排阳城子,阳城子的中央土位刚好就在许昭月对面,不过许昭月不明白,按理来说阳城子属金,因该是西方,为何会被安排在土位上?
而西方的金位反而是南疆王自己所坐,不过许昭月对于驱蛊一事并不了解,想来南疆王此番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
三人坐下之后,南疆就冲纪玄铮说道:“铮儿,你好好守在外面,切记不能放任何人进来。”
纪玄铮抱了抱拳说道:“孩儿明白。”说完果然就去外面守着了。
安乾道君是和许昭月一起过来的,此时南疆王交待完了之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安乾道君,斟酌了一下语气才道:“道君,阵法就快发动了,你看……”
安乾道君双手负于身后,一理所当然道:“本君就在这里。”
南疆王道:“也行,道君留在这里,如若中途有什么意外,道君也可从中协助。”
南疆王不过就是给安乾道君一个面子才如此客气说了一句,不过他没料到,中途还真就出了一点意外。
南疆王又说道:“阵法开启后,许姑娘切记要全程闭着眼睛,驱蛊时全身会剧痛难忍,还望姑娘忍耐些,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睁开眼睛,不能离开阵盘。”
听到这话许昭月整个人都不好了,“剧痛难忍?”
南疆王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会有一点痛,还需姑娘忍耐些。”
行吧行吧,算她倒霉。
南疆王看了一眼漏斗说道:“时辰到了,开始吧。”
许昭月乖乖闭上眼,南疆王以法力催动阵盘,口中开始念着驱蛊的咒语,阳城子的作用主要就是以五行相生之术,用法力助许昭月将蛊虫逼出来。
南疆王果然没骗她,驱蛊是真的疼啊,一开始许昭月还能忍受,可慢慢的,她只觉得浑身血液像是在被灼烧着一样,她疼得忍不住嗷嗷直叫。
“不行啊,我太疼了,能不能停一停?”
“许姑娘定要坚持住,阵法启动,若半途而废这阵法也就废了,又得寻合适的时日布阵,时日越长蛊虫进得越深,对驱蛊更无益。”
“可我真的好疼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昭月又不敢睁开眼,可闭着眼睛全身感官都去体验疼痛了,简直疼得要命。
纪玄铮此时就守在门外,他自然也听到了殿中许昭月的痛呼声,有好几次想推门进去看看,又怕打扰到驱蛊。
纪玄铮心里烦,只得在门外焦急踱着步。云乔皙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她也听到了里面许昭月的声音,想来已经开始驱蛊了。
“师叔,你怎么不进去?”
纪玄铮听到声音抬头看去,就见云乔皙正向这边走过来,她似要直接推门进去,纪玄铮及时拦在门前说道:“你想做什么?”
“我很好奇驱蛊是什么样的,我想进去看看。”
“不能进去!”
“为什么?”
“驱蛊时不可被人打扰。”
“我就只进去看看,我并不打扰,师叔你不好奇吗?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啊。”
“不可!”
纪玄铮态度强硬,云乔皙见状不由委屈起来,说道:“以往都是我想做什么,师叔便会带我去做什么,如今师叔对待我就如对待陌生人一样,师叔可知我也是会难过的。”
纪玄铮看也不看她一眼,说道:“你难过与否与我无关,我在这里,你休要进去打扰。”
纪玄铮说话的语气冰冷无情,云乔皙越发难过起来,她眼中蕴起水雾,声音里已染上了哭腔,“师叔可知,当我得知师祖要来这里救许昭月时我是反对的,可是我知道如果不救她师叔就会难过,我最终还是同意了。我跟着师祖过来这里,就是想要见见师叔,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师叔了,师父法力被毁,师叔也冷了心不来探望一下,你不来看我们,那我便来看你,可师叔为何却又对我这么无情?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师叔以往那般疼爱我的,如今那些疼爱都不算了吗?”
她说完,一滴晶莹的泪珠便自她眼角徐徐滑过,那委屈伤心的模样,简直我见犹怜。
然而纪玄铮却毫无所动,他甚至冷笑一声说道:“我所疼爱的是姜梦予的转世,而你并不是,如若不是师祖保你,我早抽了你的元神为阿予报仇了,你若识相的就离开,不要试图进去坏了阵法,有我在你休想做伤害阿予的事情。”
“我做伤害别人的事情?我伤害谁?一直都是别人在伤害我!师叔曾经还为了护我想要杀掉许昭月的不是吗?”
差点杀掉许昭月是纪玄铮做得最后悔的事情,一想到他被蒙在鼓里,为了一个冒牌货差点伤害了阿予,他就恨不得杀了自己,杀了那些骗子!
此时云乔皙提起这个,无疑直戳他的痛处,纪玄铮直接拔出他的雪雾剑,箭尖直指云乔皙方向,“我也不想再和你多说什么,今日你若敢闯进去,我便杀了你。”
云乔皙面色煞白,眼泪一颗颗滚下来,原本最疼爱她的人如今却为了别人拿剑对着她,她难过愤怒又不甘心!
“师叔果然这么恨我吗?是不是只要我死了,师叔才不会恨我?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可是我不想师叔恨我,我不想……”
她说完,身体猛然向前一扑,故意往雪雾剑上面一撞,纪玄铮还未来得及收手那雪雾剑便直接刺穿了她的肩膀。
纪玄铮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做,他抽出剑来,云乔皙疼得呼出声,一下跌坐在地上,纪玄铮一脸冷然望着她,质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云乔皙捂着伤口,她一双眼睛红彤彤的,目光透着幽怨,那惨白的脸却显出娇弱无助的可怜,她道:“师叔不是想杀我吗?我如了师叔的愿不是更好。”她捂着伤口重重的咳了几声,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师叔的剑真的好锋利啊,刺得我好疼,不仅伤口疼,心也疼,不知看到我这样师叔是否开心了些?”
在殿中的几位都是高手,外面的声音里面自然也听到了,阳城子自然也听到了外面云乔皙那一声“我好疼”。
他一分神,双眼猛然睁开,南疆王察觉到阵法变动,他忙提醒道:“师祖不可分神!”
因为他一分神,那本来往许昭月体外牵拉的蛊虫又回去了一些,一来一去,许昭月越发疼痛,阳城子只能再次入定,只是在入定前却还是用腹腔冲门外的纪玄铮传了一句音。
“带她去找医修,不得再伤她。”
腹腔传音,蓄积了阳城子不少内力,震得纪玄铮差点站不稳,纪玄铮知道这是师祖在对他警告。他冷冷向云乔皙看去,忍着怒火问她:“你是故意的对吗?”
云乔皙流着泪,眼中满是痛意,“是呀,我是故意的,我不故意让你伤我,你又怎么会原谅我呢?不知师叔此番可否原谅我了?”
她满脸委屈,眼中的痛意也不像是作假,纪玄铮也不知道是他将她想得太坏,还是她真如他所想,可现在他已经不想跟她计较那么多了,他不能让她留在这里干扰到师祖,这样于许昭月不利。
他直接提着她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拖起来,大概牵到了她的伤处,她痛呼出声,哭道:“师叔我很疼,你就不能稍微怜惜一下我吗?你曾经也那么疼我的不是吗?”
这声音毫无疑问被屋里几人听到,安乾道君全部注意力都在许昭月身上,本来看她痛成那个样子心里就莫名烦躁,再听到外面的声音只觉得更烦,他抬起手掌,然而还未来得及出手就听到阳城子染了冷意的声音传来。
“道君若要出手,我必分心救她,到时不管对屋外的人还是屋里的人都无益处。”
阳城子无论是处事还是说话总是平静无波,可他这句话却分明带着威胁。
安乾道君看了一眼阵盘中的许昭月,最终收回了手。
纪玄铮也听到屋里的说话声,他向殿门看了一眼,深知不能将云乔皙留在这里,索性直接提着她的肩膀带着她飞身离开了此处,不知是不是弄到她的伤口,云乔皙疼得嘶声叫起来,慌张无措的声音哀求道,“师祖,师祖帮帮我,我好疼啊。”
殿里阳城子表情微动,终究还是控制着没有分心。
纪玄铮一直带着云乔皙离远了才停下,这里想来也打扰不到驱蛊了,他面上含怒,直接将云乔皙往地上一丢,冷声问她:“你什么意思?”
云乔皙捂着伤口,她面色发白,眼底一片凄然,五师叔向来最疼她,每次他去游历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有谁欺负了她,他第一个站出来为她讨回公道,可现在,他看她的目光如此冷,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那么疼爱自己的人会对自己怒目相向,她真的不甘心。
“我不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让师叔如此憎恶我,就算因为姜梦予师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不是吗?师叔要恨的人也不该是我。”
“我带你走时你是故意叫师祖的对吧?你想做什么?想破坏驱蛊?”
云乔皙满脸委屈,“师叔为何会将我想得如此坏?师叔以前不是一直说我太单纯还怕我被别人欺负吗?”
他怕别人欺负她,那是因为他护短,他以为她就是姜梦予的转世,跟她是不是真的单纯善良一点关系都没有,谁是姜梦予他便觉得谁单纯善良他便担心她会被人欺负。
“若不是看在师祖帮忙驱蛊的份上我真是懒得管你。”
纪玄铮说完便准备离开,手腕却被她抓住,他低头看去,便见她眼泪流了满脸,可怜巴巴哀求道:“我受伤了,都不能换来师叔的半点怜惜吗?”
纪玄铮冷冷把手抽开,看也不看她一眼,出门让人去叫医修,也不理会她在他身后一声声唤他,疾步离开了。
这边驱蛊还在继续,许昭月那痛苦的模样看得安乾道君面色越来越沉,有几次他想出手,又怕破坏了阵法,也只能作罢。
他是真担心她就那样疼死过去,她若是死了,谁还和他双修,他绝不能让她死。
安乾道君一挥衣袖,飞身上前,以倒立的金鸡独立的姿势与许昭月头贴着头。他并没有触碰到阵法,想来也不会妨碍驱蛊,他只是想让她变强一点,她实在太弱,御寒都不会,这种痛又怎么受得了?而他能想到最快的方式便是进入她的神识和她双修。
安乾道君的动作也是其他几人没有料到的,安乾道君倒立在半空,并没有触碰到阵法,倒是不会妨碍什么,只是……南疆王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也知此时不能分心,便不去过问,继续念咒。
安乾道君闯入神识的那一刻,作为当事人许昭月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他突然闯入让许昭月分了下心,没有全身心去在意疼痛,那疼痛似乎也减弱了一些。
许昭月问道:“道君你要做什么?”
上次两人双修,只有许昭月单方面闯入了安乾道君的神识中,算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来。
他一进她的神识就有一种熟悉感,她曾经也把他的秘境打理成这样,藤茎遍布,各种颜色的花点缀在其间。
安乾道君一路行来,很快就找到了那片藏在花丛中的水塘,水质清澈,波光粼粼,还散发着一股幽香,这里想来就是她神识中的幽秘处。
安乾道君蹲下,用手在水池中搅了两下,许昭月顿时便有一种被电击到的酥麻感传来,她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道……道君,你别……你快离开哪儿。”
安乾道君将衣服褪下,直接走进水塘中,而后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许昭月:“……”
许昭月简直无法形容那种感觉,那么强烈的疼痛,在他入水的那一瞬间,她完全感觉不到了,一种强烈的舒服感熨帖着她的四肢百骸,就连手指尖也舒服到发麻,她差点就直接叫出声来。
阳城子自然也察觉到她的异样,他缓缓睁开眼,看到安乾道君倒立着与她头贴着头的姿势,许昭月脸上的迷离感和那抹异样的潮红是那样的显眼。
他明白两人在做什么,他目光渐深,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身边南疆王忍不住提醒他,“老祖不可分心。”
阳城子这才又闭上眼。
安乾道君扎入水中游了几个来回之后,许昭月魂魄也被吸进了安乾道君的神识中,一如初见那般荒凉,头顶还是昏沉沉的天空,似还能看到闪电在乌云中乱窜。
就在许昭月望着一片荒凉不知所错的时候,她的腰忽然被什么东西捆绑住,许昭月低头一看,是她曾经见过的那根棒子,许昭月如今已知道它是根什么东西,不由脸上一红。
不过她想到她刚刚并没有在附近看到它,它是从哪里来的,许昭月沿着它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它的身体一直延伸到远处,看不到头。
“……”
隔这么远你居然也能长这么长来找我,也是牛逼!
那棒子缠在她身上,用头在她的手臂上戳了戳,似乎是在让她摸摸它,许昭月便在它头上摸了几下。
而后……这个棒子就疯了。
总之许昭月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听到南疆王的声音传来,“许姑娘,可以睁眼了,驱蛊结束了。”
许昭月这才睁开眼,只见周围的烛火都熄灭了,许昭月身体发软,一下没稳住,直接倒在地上,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只觉得全身好似过了无数道电,血液在沸腾,筋骨在发麻。
安乾道君落于她身边,他看上去要淡定很多,不如许昭月那般狼狈,不过仔细看去,能看到他额头起了一阵细汗,看得出来这次的双修也给了他不小的刺激。
许昭月身体发软,试了几次都没起来,安乾道君蹲在她身边,扶住她的肩膀将她半边身子提了起来,好歹让她坐好了。
许昭月一看到他不由咬了咬牙,脸上一阵阵发烫,她真是搞不明白这个混蛋为什么一点场合都不顾,居然就在这里……
南疆王走上前问道:“许姑娘可还有什么不适?”
许昭月一脸尴尬,“多谢南疆王相助,我觉得好了很多。”
“没事就好,蛊虫已经出来了,姑娘如今已经平安无虞。”
南疆王是个过来人,怕也知道他们俩刚刚在干什么,好在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微妙,全程都挺坦然。
倒是许昭月更尴尬了,她轻咳一声,问道:“我能看看蛊虫吗?”
南疆王手上握着一个盅,他将盅盖揭开,就见里面躺了一只肥嘟嘟的虫子,一动不动的,看上去像是死了。
“就是这个?”
“许姑娘可不能小看了它,它乃南疆的三大毒蛊之一。”
许昭月点点头,又冲南疆王拱拱手,“有劳了。”
“姑娘不必客气。”
此时阳城子已起身站到了一边,他依然还是那无波无澜的表情,大约是阳城子这人太过深沉了,许昭月面对他时反而没那么尴尬。
“多谢老祖相助。”她对他说了一句。
阳城子只冲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我们也走吧。”
安乾道君听到这话果然站起身就准备走,许昭月皱了皱眉,拉住他的衣角,“道君,我走不动,你得抱我。”
他倒是也没拒绝,一手搂过来将她的肩膀一勾,眼看着就要将她像麻袋一样往腰上一夹,许昭月忙打住,“不要这样抱,这样抱不舒服。”
他终于是沉了一下脸,问道:“那该怎么抱?”
“就公主抱啊。”
“……”
他没动,大约并不知道她说的公主抱究竟是个什么抱,许昭月又详细解释道:“一手抱我的背,一手抱我的腿。”
许昭月也知道这个神经病可没那么大的耐心,也挺怕他不给她面子的,好在他还有那么点风度,还真就照着她的话将她打横抱起来。
许昭月勾着他的脖子靠在他怀中,很满意,嗯,不错,这个疯子还是可以调-教的。
第40章 40 吻他
安乾道君抱着她回到住处, 将她放到床上,而后就直接去打坐台打坐了。许昭月见他气息内收,似乎是在查探自己的法力, 她心里顿时就不爽了,几个意思嘛, 才刚双修完就去查法力, 目的性这么强吗?
安乾道君徐徐睁开眼, 许昭月见他表情平平,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收获的样子,她心头一咯噔, 试探着问道:“道君,你法力涨了吗?”
他慢悠悠向她看过来,目光沉沉的,虽不至于杀气腾腾吧,但就是看着不太妙。
许昭月顿时紧张起来,“道君,要是你修为没涨,你是不是就不留我了?”
他没说话,只是他这眼神看得许昭月头皮发麻, 她忙道:“不是吧,我们好歹也相处了那么久, 就算没帮你涨修为也不用杀了我吧?”
他终于将目光移开,说道:“本君不杀你。”
他留着她也不单单是为了修炼的, 虽然和她双修于修炼有益, 可双修时那种陌生的痛快感也很取悦他。尤其是刚刚那一次,他潜入水中,被水包裹, 那种温热又细腻的感觉,水波一阵阵的在他身上荡漾着,而她又一边抚摸着他神识中那根棒子……
其实这一次的双修对他的修为增长并不大,却给了他难以言说的体验,很痛快,比他用混元丝将人绞碎的时候还要痛快。
许昭月见他确实没有要杀她的打算,这才放下心来。
“刚刚还有外人在,你怎么就突然闯进我神识与我双修了?”许昭月问他。
“怕你疼死。”
“……”
虽然他的行为不妥,但确实后来她就没怎么感受到疼痛了,主要还是双修的刺激太大了,而且许昭月也感觉到修为确实有一点进步,但是如今已经处在金丹后期,她的进步没法跨那么大了。
安乾道君的噬魂毒还未压制,原本不用这么着急的,只是当时情急之下他就只想到这种办法,索性双修过程并未受噬魂毒所影响。
此时许昭月蛊毒解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心情也不由得好起来,她便如闲聊般问他:“道君你所理解的双修是不是就是指我们两人神魂相合?”
其实许昭月早就有这个疑问了,毕竟安乾道君一直表示留着她是要跟她双修,但又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双修,而且对她也没什么亲密的动作,她牵了一下他的手,他本能的反应都是不快。
“不然呢?”
“……”
他的表情很显然并不是逗弄她,许昭月也没料到还真被她给猜准了。不是吧……堂堂安乾道君,不会什么经验都没有吧?
“道君以前没有过道侣吗?”
“没有。”
“也没有过修炼的炉鼎?”
安乾道君此时看她的眼神,类似于疑惑她为什么会问出这种白痴问题,许昭月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 不是那种用土造的炉鼎,就是那种……人,阴阳相合那种,你是阳她是阴。”
“没有。”
“……”
行吧,还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可是也不应该啊,他一个大男人,她想到他上次还盯着她胸看来着,怎么着也不至于不懂男女之间阴阳相合的事吧?
不过她转念一想,他从小就被关在寒月崖,也没人去教导他,所有要靠近他的人都会被他杀掉,他性格怪异,而且还一心想要把世界变成炼狱,这种疯子,大约是没什么别的兴趣去研究男女之事,单单是想着毁掉世界那种疯癫就足够他兴奋了。
只是,他大概也没料到会遇到她这个意外。
许昭月发现,安乾道君真是让她越来越有兴趣了。一开始觉得这人是个没有感情的碎肉机,接触了之后觉得这人是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再后来觉得这人是个反社会疯子,可现在,她渐渐的从他身上探查出了别人从未发现过的东西,这些东西让他多了几分生动可爱。
许昭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许昭月是被饿醒的,按理来说她修炼到这个境界,应该感觉不到饿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想吃东西。
许昭月起来的时候安乾道君依然在打坐,许昭月便也不打扰他,悄悄出去了。此时天才蒙蒙亮,许昭月找了半天才找到膳房,膳房的厨师已经打卯了,不过早饭还没做好,许昭月饿得不行,问她们要了一包小点心。
许昭月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往回走,途中要穿过一个小花园,花园中有一片荷塘,荷叶舒展,荷花盛放,荷塘上建了曲折的回廊,从回廊走过,只闻一阵阵荷香扑鼻而来。荷塘边有假山伫立,其中最高的假山之上建了一座凉亭,此时正有一人坐于凉亭之上独自对弈。
许昭月从回廊穿过的时候刚好看到了他,许昭月塞了一口点心,正要假装没看到离开,就听到亭中那人说道:“既看到了,何不上来与我对弈一局。”
这次驱蛊许昭月也算欠了他一个人情,她想了想便往那假山走去。
“你知道我下棋下得不好。”
“无妨。”
许昭月在他对面坐下,瞟了一眼棋盘,见他执黑棋落下一子,许昭月便捡了白棋与他对阵。
“我其实很好奇,你为什么愿意帮我?那次我还用凤鸣伞伤了你。”
他捡起一颗黑棋,手指轻轻摩挲,目光望着棋盘,似在琢磨着如何落子。
“我帮你只因我帮的是想帮之人。”
许昭月笑了笑,“我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同情你了,你活了这么多年,居然这么难交到朋友,我不过随便几句话,你就能如此不计前嫌帮我。”
“这世间之人大都过的混混沌沌,迷迷茫茫,能知我者又有几何?”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多谢你愿意出手。”
他下棋的动作却顿了一下,而后他突然说了一句:“昨日是我之过。”
许昭月却一脸疑惑,“你之过?你怎么了?”
驱蛊之时她疼痛难忍,根本没注意到云乔皙曾经来过,所以也不知道中途阳城子分了一下心,不然不会用那么久。
如果不是他分神了,大约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事,即便会有,也不会在他面前。
既然她不知道,那他也没必要说出来徒增误会。
“没什么,总归是顺利的。”
许昭月也没计较,只盘算着,该怎么下才能让他吃掉大片,好快点让棋局结束。
“我快破渡劫了。”
听到这话许昭月愣了一下,随即一脸惊愕问道:“你……快破渡劫了?”
阳城子的眼神中似含了复杂的情绪,可仔细看去,却又查不到任何端倪,依然如波澜不惊的平静湖面。
“那我是该恭喜你吗?”
“……”
到了渡劫期,那随时都有可能渡劫成仙,这个时空已存在几万年时间,有记载的飞升记录都是上古时期了,修仙者都想飞升大道,然而近万年来修成大道的却一个都没有。就算阳城子最终没能飞升成功,但能进入渡劫期,他怕也会在仙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阳城子落下一子问她:“如果是你,你知道你即将进入渡劫,你会怎么做?”
许昭月摇头,“我不可能这么厉害的。”
“万一你有这么厉害。”
许昭月仔细想了想,说道:“我才不想成仙,成仙有什么好,与天地同寿吗?活那么长干什么?不累吗?我宁愿找个村庄放牛我都不想成仙。”
阳城子执着棋的手许久没有放下去,他眼底似有波澜略过,可随即又化作一片虚无,他落子于棋盘之上,说道:“不会不甘心吗?那么辛苦修炼才到这个境界,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许昭月明白他虽是在问她,其实也是在问自己,许昭月道:“不甘心就继续努力成仙呗,你要实在怕寂寞可以帮云乔皙一把,虽不至于助她飞升大道,不过留在你身边做个童子也好啊,这样不就不孤独了吗?”
阳城子没说话,许昭月啧啧两声说道:“可惜啊,你放不下世俗,又不甘心放弃,你现在又马上到渡劫了,你的日子可过得真苦啊。”许昭月说罢还配合摇了摇头。
听到这话,阳城子却反而松快了一些,他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那肯定是把世俗中自己想做的事情都做一遍,去爬想爬的山,去吃想吃的东西,去看想看的河,尤其是为了修炼克制着想做却逼着自己不做的事情,这样一来就算哪一天真飞升了也不会后悔。”
阳城子手上一松,棋子啪嗒一声掉在棋盘之上,许昭月见状却目光一亮,说道:“嗯,我输了。”
她正要告辞离开,就见眼前棋盘啪嗒一声被炸得四分五裂,许昭月吓了一跳,惊魂未定之时看到那收回去的混元丝,她急忙顺着看过去,就见安乾道君不知何时立在距离凉亭不远的半空中。
“兴致真好,一大早就下棋。”他嘴角挂着笑,眼底却无半点笑意,“可惜,棋盘炸了。”
许昭月暗叫一声不好,安乾道君身上那股杀意丝毫不加掩饰,他此刻的状态许昭月太熟悉不过了,他每次想疯狂杀人时候就是如此。
“你站远一点。”安乾道君目光注视着阳城子,话却是对许昭月说的。
许昭月心思电转,急忙冲他道:“道君,你打坐完了啊?我本来出来找吃的,遇到阳城子就跟他下了一局,道君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我们先回去吧。”
“叫你站远一点。”
许昭月没办法,只得乖乖闪到远一些的地方,许昭月一走远就见安乾道君目光一凛,掌心对着阳城子所在的方向一扣,万千混元丝便向着他袭去。
阳城子连动都没动一下,混元丝也未能扎在他身上,就在他身前一尺远的地方,似乎无形中多了一个透明的盾,将安乾道君的混元丝结结实实挡住,不过这盾也没有支撑多久,安乾道君稍一用力,只听得啪嗒一声碎裂声,阳城子的结界被他直接击破,混元丝飞过来落在他所坐的地方。
许昭月根本都没看清楚阳城子怎么不见的,几乎是在混元丝刺向他的一瞬间他便消失不见,混元丝击到凉亭护栏上,只听得哗啦一声,整个假山轰然坍塌。
许昭月看到这一幕,一时心惊肉跳,她又四下看了一眼,这才看到不知何时立在一片荷叶上的阳城子,他负手稳稳站着,毫发无伤。
安乾道君见状却突然笑起来,他眼底透出几分兴奋,似乎遇到了久违的刺激,“听闻阳城老祖法力高强,本君一直想找机会与你一决高下,此番正好,不知道你敢不敢应战?”
“你我二人若要打起来,这宫廷怕是要毁了。”
“毁了便毁了。”
两人虽然都是大乘期,可是像这种高阶修士,哪怕只是多一个小阶,便足以掌握对方的生杀大权,就拿安乾道君对付申屠尤来说,申屠尤也是大乘期,不也被安乾道君按着打吗?阳城子就快到渡劫了,许昭月担心安乾道君不是他的对手。
“道君,道君你先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我找你有要紧事。”
安乾道君就仿若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只盯着阳城子所在的方向,很显然阳城子挑起了他的兴致。
“阳城子,你敢吗?”他继续问道。
许昭月生怕两人真的打起来,她心里着急,干脆直接冲他道:“蒋天戟!蒋天戟你别想着打架了,你快下来!”
安乾道君终于向她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叫了他的名字,他那眼神不怎么友好。
许昭月忙道:“天戟你先跟我来,我真的有事情要跟你说。”
安乾道君沉默了片刻,最终飞身到许昭月跟前,问她:“说什么?”
许昭月松了一口气,拉住他的手就走,“得找个没人的地方说。”
安乾道君看了一眼那只牵着他的手,眉心蹙了一下,不过也没挣开,在离开前他向阳城子看了一眼,他似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先跟着许昭月离开。
许昭月将他拉到一片荷花深处,这里荷叶生长繁茂,茎秆又粗又高,竟高过了人,走廊就在这片浓密的荷叶林中穿过,浓阴密布,隐秘性也很好。
许昭月将他拉到此处才松开他的手冲他道:“你别跟阳城子打,他已快到渡劫了。”
“渡劫?”他似乎更有兴味了,“那本君倒是要看看,和渡劫期的老怪打起来是什么感觉。”
许昭月生怕他真的就去了,她忙拽住他的手腕道:“你淡定一点,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
他压根没当回事,“受伤便受伤了。”
“你受伤了我会心疼。”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看不出喜怒,“心疼?”
许昭月轻咳一声,这话说出口也怪不好意思的,她道:“我们是道侣啊,你受伤了我当然是要心疼的。”
她说这话时眼底含着陌生的情绪,这种情绪他从未在别人身上见到过,这种情绪莫名让他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
可他随即又想到她和阳城子对坐着下棋的画面,他冷笑一声,“道侣?你既知道是本君道侣为何还与他下棋?”
他面色一瞬间阴冷,身上戾气明显加重了,许昭月感觉头皮一阵发痛,她忙道:“偶然间遇到了,他邀我下棋,我想着昨日他也帮我解了蛊,我便与他下了一局。”
“他邀你下棋你就下,你问过本君的意见了吗?”
许昭月看着他那阴沉的面色,叹了口气,“道君又吃醋了吗?”
“本君便要吃醋了又如何?”
“……”
他回答得那么理所当然,到底把吃醋是啥意思整明白了没?
面对暴怒的道君,当然还是要服软最好,所以许昭月冲他道:“道君且放心,我心里只有道君一人,一心只忠于道君,往后他再约我下棋,我不再与他下了好不好?”
他面色却并没有太大的好转,他道:“不仅是他,还有别的男人,你都不该多看一眼,你是本君一人的,明白吗?”
他目光凌厉,面色生寒,字字句句带着警告。不得不说这人的占有欲真是强得变态了,不过转念一想他本就是个三观不太正常的疯子,说出这些话也挺符合他的性格的。
许昭月忙点头,“明白明白,除了道君,别的男人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听到她这话他面色这才好转了一些。
此时已到清晨时分,太阳慢慢升起,阳光从头顶荷叶的缝隙间照下来,被筛成一缕缕的光束。他站在光束中,那一张脸阴冷可怖,可偏偏他生得俊俏,如若换做别人站在他面前大概只能看到他的可怕,可是她却觉得他俊俏得分外惹眼,加之他身上那身锦衣完美装点,与他的俊朗相得益彰,他是如此风华绝代,竟让她忽略了他的可怕。
许昭月望着他这张脸,竟没忍住扬起笑来,他一看就更不爽,那面色更沉,他摊开掌心放出混元丝裹住她的身体猛然将她拉近,他目光逼视着她,眼底狠劲十足,声音也沉,“笑什么?本君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他好像真的很不高兴呢!
可是偏偏有一缕光从他鼻端落下来,翘鼻的阴影落在唇上,光影明灭,那鼻子和唇就显得更加立体。
或许是密密麻麻的荷叶遮掩让人变得大胆,又或者满池的荷花幽香点缀了此刻的暧昧,而且他还和她离得这么近说话,他身上的热气都流到她身上了。
许昭月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几乎是立刻,她的手腕就被一只铁爪般的手抓住,许昭月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她悚然一惊,对上安乾道君那双冷沉沉的双眼,许昭月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她咽了口唾沫说道:“道君先别生气,我们是道侣啊,道侣间做一些亲密的事情很正常的。”
虽然许昭月这种“冒犯”的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她依然满脸紧张,毕竟面对的人可是安乾道君。
不过出乎了她的意料,僵持了一会儿之后安乾道君就松了她的手,许昭月心头一喜,试探着将掌心贴在他的脸上,他没躲避,也没阻止,虽然他的面色依然不太好,可他身上那股子让人害怕的危险却淡了一些。
就好像森林里那凶猛强壮的野兽突然收起了利爪,变得温顺,竟任由人抚摸,这种驯服野兽的感觉让许昭月心生窃喜,顿时成就感十足。
许昭月用手指尖在他眉梢间滑过,他的眉毛形似远山,一根根的眉毛碰着粗粗的有些扎手,顺着他的眉毛下来,她手指滑过眉心,又从眉心滑到鼻尖,他的皮肤光滑细腻,摸上去润滑舒适。那挺翘的鼻梁有着一条好看的弧度,许昭月的手指就一直顺着那弧度下滑,简直就像在摸艺术品。
鼻子下面就是他的唇了,他的嘴角有一条浅浅的弧度,上唇偏薄下唇饱满,摸上去软软的很诱人。
他的表情依然冷沉沉的,尤其她的手指摸到他嘴唇的时候,他眉心骤然间蹙紧,手指微动,看上去像是要出手,可最终也没实质性的动作,就这么沉着眉,任由她的手指摸在他唇上。
她的行为让他有一种被人冒犯的感觉,毕竟从未有人敢这么触碰他的脸,谁人敢冒犯他,怕是早就被他杀成碎片了,可她是道侣,道侣终究是跟别人不一样的。他就暂且耐着性子,一开始被她牵手的时候他也烦,最后不也习惯了。
许昭月觉得他的唇很好看,她甚至有一个疯狂的想法,想尝尝看他的唇是什么味道,她此时已近乎意乱神迷了,这疯狂的想法一起,她就真的没忍住,垫着脚,一下贴在他的唇上,他呆了一下,许昭月也呆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就干了这事儿。
心跳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分明是一件超级危险的事情,可她脑子一热冲动做完竟然没想过要补救一下,就这般贴在他的唇上,而且还相当作死用舌头顶了一下他的牙齿,想进得更深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