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我是替身后》 1 天清山多奇峰,高耸险峻,乱石嶙峋,葱郁的参天巨树直入云霄。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层层雾霭从奇峰间探出,一群白鹤振翅从晨曦间穿过,云开雾合,众壑阴晴变化,如梦似幻,如仙境一般。 通往峰顶的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栈道,如一条游龙盘旋在山腰上,于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天清山山顶,参天古木中,错落着亭台楼阁,栈道的尽头耸立着巍峨的大门,牌匾上大书着“清虚派”几个大字。 此时后山某间弟子房外,一个长相清秀穿着灰白色弟子服的女孩正啪啪啪敲着门。 “师姐,今天考核,师姐你起来了没?” 房间里躺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脸上盖着一本《三十年修丹五十年练炁》,床上还凌乱放着几本书,《天献子高阶第七版》《丹道基础手册》《粉碎虚空的多种释义》。 女子听到声音,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昨天看书太晚了睡过了头,今天还得考核呢,她急忙看了一眼漏壶,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算太晚。来这个世界都快两年了,上学时候带来的的毛病还是没改,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 许昭月穿好衣服,用玉簪随便挽了一下发髻,纵然动作匆忙,倒也还没忘记在出门前往镜前整理一下仪容。 她的容貌和以前比起来可漂亮太多了,底子倒还是她的底子,不过作为一名修士,修为增高的同时身材和五官也会因为修炼得到改善。修炼讲究凝神聚气,神气相融相合,流转周身,身体内在的五脏六腑和外在的四肢肌肤都能受到滋养,因而变得更加丰美。本来底子就不错,再改善一下就更美了,即便不施粉黛,只随便用玉簪挽发,也是美艳动人,气质出尘。 许昭月越看越喜欢,这张脸实在是美得很,不过她转眼看了一下房间四周,随即叹了口气,美是美,就是太穷了。 许昭月出了房间与外面的女孩打过招呼。 “师姐你可算起来了。”女孩松了口气道。 “才卯时一刻,赶得到,不急。” 后山的弟子房,每个小院有两间房,和许昭月住一个院子的女孩叫赵晴鸢。两人从小院出来,却见小院门口已等着一个女修。 女修名叫周司柠,见到两人她撇了撇嘴说道:“你们怎么不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啊,不知道今天考核啊,我腿都站麻了。” 赵晴鸢偷偷看了许昭月一眼,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许昭月摸了一下鼻子,冲周司柠一摊手,“有吃的没?” 他们几人才筑基期,还没开始辟谷,周司柠从口袋里不情不愿摸出几个烤地瓜,说道:“我哥最近勒紧了我的束脩,我就能买点这个了。” 赵晴鸢双眼一亮,搓了搓手舔着唇说道:“哇周师姐你真好。” 作为一个称职的干饭人,只要能吃的绝对不放过,更何况许昭月还是个穷逼干饭人,这烤地瓜对于她来说都是难得的美味,不过这地瓜倒也不同于普通的地瓜,是清虚派自己栽种的,灵气葱郁的天清山生长的东西,吸收了日月之精华,能助修炼,味道也更是甘甜软糯。 几人边走边将地瓜分吃了,好在赶到慎思堂的时候还没迟到,堂中已聚集了不少人,都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在蒲团上坐不住,趁着师父还没来,三三两两聚一起交头接耳。 只听一声清泠泠的钟声响起,堂里立时安静下来,众人盘腿而坐屏气凝神,目光时不时偷偷向门口瞟去。 不一会儿门口便走进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他身姿挺拔,气质儒雅,行动间潇洒飘逸。他走到上首盘膝坐下,堂中整齐划一朗声道:“叩拜师父。” “起吧。” 他的声音温润动听,丝毫没有师长的凌厉,如清风徐来,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许昭月所在的位置不太显眼,她暗中向男人打量着,他长得很俊朗,眉目如画,气质温润,如皓月朗空一般。 一开始叫他师父还挺别扭,毕竟她身体里那缕残魂一直叫着这个男人师兄。 正思索间,只听得旁边周司柠嗤了一声说道:“怎么又是她迟到?” 许昭月回过神,却见一个女孩提着裙摆急匆匆跑进来,像一只活泼的黄莺儿。她长了一张白皙秀雅的脸,梳着双螺髻,螺髻上系着两条漂亮的丝带显得俏皮可爱。她匆匆跑进来,在距离上首男人最近的一张蒲团上噗通一声坐下,嘟着嘴,如撒娇一般冲男人说道:“我睡过头了,师父别罚我。” 上首男人嗔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却没有多少责备,反而因为嘴角那抹无奈的笑容多了几分宠溺。 “下回可不许如此了。” 女孩急忙抱拳笑道:“徒儿遵命。” 旁边的周司柠撇撇嘴,“师父真是偏心,上回晴鸢迟到被罚抄了几百页的混元心经。” 赵晴鸢点点头,一脸愤慨,“可不是嘛,师父就是偏心云师姐,云师姐连弟子服都可以不穿。” 清虚派新弟子统一发放了弟子服,女弟子是灰白衫裙,男弟子是黑色长衫,女孩那一身做工精致的黄裙可比灰白单调的女弟子服好看多了。 周司柠道:“岂止师父偏心?我们的几位师叔谁不偏心云师姐,还有……”说到此处周司柠放低了声音,往四周看了一眼,补充道:“还有我们那位神秘莫测的师祖,我们云师姐可是整个清虚派的宝贝疙瘩。” 说话间,就见门口又走进一个人来,他疾步如飞,穿着清虚派尊长辈的青色制衫,却又比普通的青色长衫更华丽一些,衣襟和玉冠上有着繁复的纹样,处处透着精致。男子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抿紧的唇角透着几分桀骜。 他走到上首男人身旁坐下,说道:“皙儿是为我办事才迟了的,师兄可不许罚她。” 骆修然无奈摇了摇头,说道:“阿铮,这是慎思堂,你好歹是师叔,要有尊长的样子。” 纪玄铮似乎这才意识到不妥,急忙轻咳一声,板了板脸色。 周司柠气得咬了咬牙,小声道:“看到没,看到没,我们要是迟到,那铁定是罚抄经罚思过,这个云乔皙迟到就屁事儿没有!” 赵晴鸢扯了扯周司柠衣服,提醒道:“周师姐你小声点,你可别忘了,最护云师姐的就是这位五师叔了,可别被他听到了。” 这次的考核很简单,就是几个基础的丹药问题,今年新入门的弟子有二十多个,考核采取抽问的方式,都没抽到许昭月几人。 考核完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几人告别了师父了师叔朝门口走去,许昭月走出门前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位尊贵高傲的五师叔,正蹲在云乔皙身边,如讨好一般从神识口袋里摸出一只通体发光的鎏金发簪,稍微识货的都能看出来这是一件高阶的防御法宝。 云乔皙接过却轻轻叹了口气,“师叔怎么又送我东西啊?” 纪玄铮笑道:“送你东西还不好?” 许昭月回过神,目光看向远处高耸入云的巨蟒峰,巨蟒崛地而起,如蟒蛇出洞。 她心底一时怅然。 周司柠还气不过,“不就是比我们早入门几年吗,凭什么那么偏心啊?你们刚刚看到没,五师叔送云乔皙的发簪,那可是高阶防御法宝,上千极品灵石都不一定买得到。” 赵晴鸢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置信,“上千极品灵石,五师叔好大的手笔啊,说送就送了。” 周司柠双手抱胸,阴阳怪气道:“那当然呢,谁让我们云师姐是宗门的宝贝疙瘩呢。”周司柠想到一事儿又道:“不过我听说,云乔皙之所以如此受偏爱只因她跟我们一位师姑长得相像。”周司柠似想到什么,问道:“我记得你还见过那位师姑的画像。” 赵晴鸢道:“是见过,就在师父的房间里,不过画像上的师姑英姿飒爽,正气凛然,反正看着比云师姐好看。” 周司柠道:“那当然了,云乔皙怎么跟师姑比?” “说得好像你跟那位师姑很熟一样?”许昭月懒洋洋说了一句。 周司柠道:“虽然我没见过师姑,但我敢肯定我们师姑肯定比云乔皙那个草包要强,再说了我不熟,你熟啊?” 许昭月轻哼一声没说话,她不仅熟,她身体里有一缕魂魄就是属于那位师姑的。 许昭月是被一股神秘力量吸引到这个世界的,她还记得她离开那一晚上正坐在办公室里改方案。 她被力量强卷过来之后,就被姜梦予的一缕残魂附体了,她与那缕残魂合二为一,重新经历过一遍姜梦予的人生。 姜梦予的残魂里有一个强大的念头,那就是重新回到清虚派,那时候刚来这个世界的许昭月无处可去,便依着念头回到这里。 许昭月很清楚姜梦予为什么要回来,因为她的执念,报仇的执念。 姜梦予在死之前,一直觉得她很幸福,她虽是个孤儿,却有一个像爹爹一样疼爱她的师父,有温和如玉,像兄长般疼爱她的大师兄,有性格乖戾却与她一同长大,甚是偏爱她的五师兄,还有那个将她带到清虚派,严厉强大,却让她心生爱慕的师祖。 直到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当年阳城老祖将她带到清虚派,不是怜她可怜,而是因为她的属性和生辰八字刚好与那女人相合。他对她严厉,催促她成长,不留余力教导她,让她不断变强,并不是因为他希望她变强了可以保护自己,更不是为了她好,而是为了她强大的元神。元婴期修士的元神,是最好的载体,魂魄没有元神无法进入轮回,他疼爱的那个女人元神尽毁,只留下一缕魂魄,所以他需要培养一个强大的元神,成为那个女人转世轮回的载体。 而姜梦予,不过就是阳城老祖养出来为了让那女人轮回的工具。 许昭月来到清虚派,当她看到云乔皙的第一眼她就明白了,阳城老祖成功了。利用她的元神,他成功让那女人转世了。 其实姜梦予和云乔皙也并没有长得很像,只是眉眼间有几分相似而已,两人的性格更是大不相同。姜梦予倔强要强,云乔皙却娇憨可爱。 阳城老祖对她偏爱不难理解,可是连曾经疼爱她的大师兄,保护她的五师兄也对云乔皙如珠似宝的护着。 她甚至在想,当年阳城老祖取走她元神让云乔皙转世的事情,大师兄和五师兄到底知不知道,或者所有人都是知道,又或者,当年她被宗门喜欢,或许只因为她和云乔皙有着相似的容貌,又或者大家都知道她是让云乔皙转世的最好工具,所以才会对她好。 说到底,自始至终,她不过就是一工具人罢了。《 》 2 她身上有着姜梦予的残魂,亲眼看到这一切之后,她愤怒难当却无可奈何。 姜梦予在一百年前就已经死了,元神被夺走,她的修为也没了。 现在的她不过是个筑基期的小菜鸡,而且还是个穷逼。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一无所有的人,简直如蝼蚁一般,像她这样的,随便来一个金丹期的都可以碾死她,更何况要对抗的是阳城老祖那样的大能。 姜梦予的那缕残魂怨气太重,想要摧毁整个清虚派,谈何容易呢?而且找谁过来不好,找她干嘛啊,她在原先的世界里也没有太大的作为,就是一个没事儿就喜欢躺平,是个不想努力,得过且过的小咸鱼。 背负着姜梦予的这缕残魂,许昭月觉得压力挺大的。 许昭月所住的弟子房并不宽敞,陈设也很简单,一张小床,一张桌子,最里侧还有一个每个弟子必备的炉鼎。 许昭月正蹲在炉鼎旁,一手握着一本内丹心法,另一手在炉鼎下口进火退符,没办法,每天的作业还是要交的。 敲门声就在这时候响起来的,接着是周司柠的声音。 “师姐你在吗,我得到一个好宝贝,要不要一起看?” 许昭月开了门,门外周司柠握着一柄镜子冲她晃了晃,说道:“师姐你快猜猜看这是什么。” 许昭月端详了几眼,这镜子看上去跟普通的镜子没什么区别,周司柠难掩兴奋,不等她回答便解释道:“这可是玄天镜。” 玄天镜?许昭月也有所耳闻,毕竟来这个世界已经两年了,玄幻世界里的一些稀奇法器就算没见过也听人说过。 玄天镜一般要搭配存影石所用,如果存影石属于碟片的话,那么玄天镜就是一台放映机。 “怎么来的啊?” “我哥给我寄来的。” 许昭月点点头,不奇怪了。周司柠的哥哥是光剑宗掌门林景湛,光剑宗曾经是九州大陆最大的剑修门派,不过自从前掌门离奇消失之后光剑宗就越来越不行了,不过毕竟是曾经的顶尖门派,树大根深,就算再落寞手里的资源也会比普通门派好很多,能得到一枚玄天镜也没什么稀奇。 至于为什么周司柠和她哥林景湛不同姓,据周司柠所说,因为她是从小抱养的。 周司柠拿出一枚存影石一脸神秘冲许昭月道:“你知道这存影石是从哪里来的吗?” “哪里来的?” 周司柠双眼放光说道:“三年前的伐魔大战你听过没?” 怎么会没听过呢,伐魔大战可是近几年九州大陆最大的新闻了,每次下山往茶馆中一坐,总能听到别人谈论起这件事。 见许昭月点了下头,周司柠便一脸兴奋道:“这存影石就是从伐魔大战的战场上得来的。” 听到这话许昭月也激动起来,“不是吧?” “当然是啦!” “那还不赶紧看起来!” 两人都很兴奋,毕竟那可是伐魔大战啊,恢弘盛大,被人津津乐道的!而且当修士很清苦的,平时也没什么消遣,好不容易能有个东西放松一下的,当然有兴趣了。 不过玄天镜得找灵气充足,阳光强烈的地方才能使用,当然法力够强也能用,不过她二人明显法力不够。 两人准备去望月峰,在出门前许昭月将住一个小院的赵晴鸢一块儿叫上,赵晴鸢听说了周司柠手上的存影石和玄天镜,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三人一拍即合,一块儿去了望月峰。 天清山雄峰环伺,望月峰是几座最高的山峰之一。周司柠捣鼓了半天玄天镜才终于有了画面,三人靠着一座假山坐着,挤成一团,一脸紧张期待望着镜面。 这块存影石确实是伐魔大战留下来的,三年前,虹光派安乾道君率领仙门大军一直打到了魔教的黄海地,直逼魔族的皇城无羁城,魔尊申屠尤率一众魔将迎战,玄天镜的画面就在黄海地的战场上。 却见画面中乌云压顶黄沙漫天,头顶盘旋的黑色大鸟凄厉叫着,有一穿着白色战甲的仙门修士足尖轻点,运气飞升至半空,他站在最前列,想来应该就是带领仙门修士和魔族作战的安乾道君。 安乾道君的大名在九州大陆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修炼不足两百年,如今已是大乘期的大能。整个九州大陆,目前只有三人是大乘期,一个是清虚派的阳城老祖,一个是魔君申屠尤,再一个就是虹光派的安乾道君。 阳城老祖和申屠尤都是万年不灭的老怪,而蒋天戟不过才两百岁。关于安乾道君这种天才的传闻简直太多太多了,说他是修仙界的天才,说他是屠魔圣手,为了伐魔而生,又说他嗜杀成性,心性残忍,还有人说他有着三头六臂,是一个长着豹脸人身的怪物。 所以当安乾道君那张脸出现在玄天镜中时,正屏气凝神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几人瞬间就被惊呆了。 “这……这是安乾道君?”周司柠一脸不敢置信,“不是说他长了三头六臂,豹脸人身吗?怎么是个年轻小白脸?” 画面里的男人长了一张棱角分明白皙干净的脸,如刀削一般的下颌角让他这张脸透着几分冷硬,然而眉眼却狭长带着几分媚气,完美中和了那种冷硬感,加之鼻翼高挺精致,唇线弧度优美,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让少女芳心大乱的俊俏郎君,跟传闻一点都不一样。 “安乾道君,何必做那些欺世盗名虚伪自私所谓名门正派的走狗?来我魔域,我给你一个大将当当。” 玄天镜里有声音传出,画面也自然落到说话人的身上,他一身黑衣,周身魔气环绕,身下骑着一头长相怪异的巨兽,他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一侧发间戴着纯金半面狐狸发饰,打扮得似男非男,似女非女。 “是魔君申屠尤。”周司柠大声道。 魔君申屠尤,作为大乘期的三个大能之一,也是整个九州大陆经常被人谈论的对象,不过仙门与魔族向来势不两立,每每人们说起他都是深恶痛绝,恨不能饮其血啖其肉。 申屠尤长了一张过分白皙的脸,白得不像一个正常人,然而那一双薄唇却红得诡异,像是染了血,明明说话发出男人的声音,那一双桃花型的眼睛却秋波横扫,看着竟比女人还要妖媚几分。 对于申屠尤的挑衅,安乾道君只轻飘飘说了两个字。 “找死。” 安乾道君是虹光派掌门的第三个孩子,虹光派是九州大陆的一大刀修门派,门派建派早,却始终没有坐上过巅峰,一直被传统修仙门派,比如剑修,符箓,丹修,炼器宗门这些压一头,直到安乾道君横空出世,而虹光派也终于坐上了九州五大门派之首的宝座。 说起来,清虚派和虹光派也有一定的渊源,这两个门派相距很近,开派之初关系也很不错,不过随着门派发展,又因为就在相连的两座山,平日里多多少少会有资源纠纷,久而久之积怨日深,到现在已发展到互相仇视且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安乾道君的本命法宝是一把叫做“轮天”的大刀,这把饱饮鲜血的大刀被安乾道君从识海拿出的那一刻,几人的呼吸都好似停滞了。 刀刃如芒,杀气冲天,划过空气的声音如龙吟虎啸般摄人心魄。 申屠尤从袖中抖出一把折扇,从巨兽身上腾空而起,迎着安乾道君袭了过去。 大战一触即发。 大乘期的大能,无论身法还是招式都不是普通修士能比的。 许昭月甚至都看不清两人的身影,就只见一黑一白两道影子互相纠缠,一片刀光剑影中,火花四溅。 就这般缠斗了许久,只见一人飞掠而出,是申屠尤被安乾道君的刀影所伤,申屠尤落在黄沙上,黄沙轻扬,染上落日的余晖,一片金光透着血光。他捂着胸口,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他却浑不在意般,懒洋洋擦了擦嘴冲安乾道君道:“你不过就是仙门手中一把利剑而已,你要真把我杀了你于仙门也没用了。” 安乾道君手握大刀,在落日余晖中,那一身银白铠甲散发着凌凌寒光。 他看也没看申屠尤一眼,轻嗤道:“魔界不过本君的一块磨刀石而已。” 刚刚只是他与申屠尤的单挑,真正的战争还未拉开序幕,此时他望着那乌压压一片魔界大军,提着刀就向人群袭去。 他依然飞在半空,他手上那柄大刀在他手腕中灵活翻转,轻得就如羽毛一样,刀尖过处,似有一阵电光闪过,炸得噼啪作响。 刀光席卷着黄沙,像是要和遮天蔽日的乌云融为一体,大乘期的大能,那些修为低下的魔修门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安乾道君斩杀他们就如同切菜一样,魔修们都还未看清他的身影便已经身首异处。 一时间一片哀鸿遍野,血光漫天,安乾道君过处,惨叫声此起彼伏,血浆迸溅。 漠漠黄沙上已是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入目处皆是一片血腥惨状,如同人间炼狱。 安乾道君终于杀停了,他站在被血侵染过的黄沙上,轻轻的抚摸着他手上的大刀,他那银白铠甲却依然不染纤尘,在余晖照耀下,白得耀眼。 他望着周围血肉模糊的一片还有那一群一脸恐惧步步后退的魔修们,他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溢出一种与周围血腥惨烈格格不入的兴奋。 残阳如血,尸横遍野,头顶有一群巨大的黑鸟飞过,连飘扬的黄沙也被血色侵染,那个被誉为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修士就那般站在血光中笑着,眼中透着乖戾和疯狂,丝毫不加掩饰对杀戮和鲜血的渴望。 此时他煞气毕露,身上锋芒如带着寒光的利刃,即便那张脸生得过于俊俏,也无法降低面对他的恐惧。 不止他们几人,就连战场上那些仙门修士都被震得好半晌没有反应,魔修们更是像看索命恶鬼一般一脸恐惧看着安乾道君。 望着这一幕的许昭月惊得目瞪口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安乾道君在别人口中是那么可怕的存在了,他确实很可怕啊,尼玛简直就是一变态。 就这般想着,却见伫立在黄沙中的安乾道君仿若察觉到什么一般,竟突然转头看向镜面所在的方向。 空气像是瞬间凝住,而那一双兴奋癫狂的眼睛好巧不巧就和许昭月的目光对上。 许昭月:“……” 我淦!!!!!《 》 3 许昭月吓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倒是周司柠反应最快,一下将玄天镜关了。 画面消失,几人却久久没回过神。 “我的妈呀……”周司柠拍着胸口平复着心跳。 赵晴鸢胆子最小,这会儿一双手颤抖着抱着许昭月的胳膊,说话的声音也打着哆嗦,“师……师姐,你说安乾道君会不会知道我们在偷看他?” 周司柠急忙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说道:“这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不过是存影石上记录的画面而已。” “可是……可是……”赵晴鸢生怕自己吓自己,忙闭着眼睛安慰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哇,那是玄天镜吗?好漂亮啊。” 突然响起的声音总算将三人从恐惧状态中拉回,这里是开在假山中的一条小道,从小道上去,可以通往望月峰最顶端的观星亭。 却见观星亭下方的台阶上站着一男一女,女孩长得灵动可人,一身鹅黄裙子,外罩一层轻纱,显得缥缈如仙,正是云乔皙。 许昭月注意到云乔皙头上戴着那枚鎏金蝴蝶发簪,正是纪玄铮送她的那个。云乔皙旁边站着的男子高挑挺拔,一身黑色窄袖劲装,听到云乔皙的话,他轻声问:“你喜欢?” 云乔皙点点头。只见那黑色身影一闪,几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周司柠手上的玄天镜就没了。再看去,黑色身影已回到云乔皙身边,他将手上的玄天镜递过去。 云乔皙双眼一亮,她急忙接过,轻轻抚着玄天镜的镜面,“真的是玄天镜。” 周司柠反应过来之后顿时就炸了,她本来就讨厌云乔皙,更何况还被她抢了宝贝。周司柠倏然站起身,指着云乔皙鼻子道:“你什么意思,玄天镜是我的,快还给我!” 云乔皙似乎这才意识到这是黑衣男子抢来的,她笑容黯淡下来,面上带着失落,手上依依不舍抚摸着宝贝,嘴上却说道:“念皙,不能抢别人的东西。” 那叫念皙的男人冷冷扫了几人一眼,他道:“你想要,我会让它变成你的。” 周司柠快气炸了,怒道:“怎么?要当强盗硬抢吗?” 那叫念皙的男人面色一沉,掌心运气向周司柠方向一挥,许昭月眼疾手快,拉着周司柠闪身到一旁,只听得噼啪一声,却见周司柠刚刚所靠的假山处已被打出一个窟窿。 这下不仅是周司柠,连许昭月也快炸了。她面无表情望着那个叫念皙的男子,他曾经不叫念皙,他的名字还是她给起的,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是否早已将原本的名字忘记了。 他原本是一只妖兽,幼时被更高阶的妖兽所伤,奄奄一息之际,是姜梦予将他带回来救了他一命,后来他成了姜梦予的灵兽。 姜梦予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当年姜梦予去不周山斩杀烈焰兽,明知凶险他也一直跟着,甚至帮她挡下烈焰兽一掌。 后来姜梦予打算与烈焰兽同归于尽,将身受重伤的他用法力推出结界,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在外面拍打着结界声嘶力竭的哭喊。 妖兽野蛮而生,不通教化,他曾也这样为她抢过东西,可她明明教导过他要知礼懂礼,不得轻易对人动手。 他一直很听她的话,为何现在却变成了这副样子,说抢就抢,说伤人就伤人,甚至对别人唯命是从。 本来结了灵契,主人死,灵兽也会跟着死,不过姜梦予在死之前将灵契斩断,保了他一命,虽然他们现在已不再是主仆关系,她也不想再做回姜梦予,可大概体内有姜梦予的残魂作用,看着他这副样子,她莫名火大。 “为何要伤人?”许昭月厉声问道。 这话一出,周司柠和赵晴鸢都愣了一下,许昭月为人比较佛系,周司柠是个大小姐脾气,许昭月跟她说得最多的就是要与人为善,不要被人一点就着。 所以这个一向温和不争的师姐突然沉下脸来,难免让人惊讶。 云乔皙忙道:“这位师妹对不住,是我没拦住念皙,我向你们道歉,念皙他不是故意的。”她咬了咬唇,又一脸不舍摩挲了几下玄天镜,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将玄天镜递过来,“这个还给你们。” 许昭月却理都不理她,她直直看向念皙,冷声质问,“你既无心伤人,为何不道歉?” 清虚派的人都知道,云乔皙身边常年跟着一只高阶妖兽,他总是没什么表情,而且攻击性很强,一旦发现有人对云乔皙不敬,他立马就会动手教训。因为他法力高超,所以清虚派的人看着他就躲,没人敢招惹他,更没人敢招惹云乔皙。 而现在,许昭月明显是要跟他杠上,这样一来,本来被抢了东西又差点被伤,正处在炸裂边缘的周司柠反而被震住了,周司柠很快冷静下来劝道:“罢了,她既然将玄天镜还我了,我也懒得追究了。” 不料许昭月却道:“他出手伤人,是该道歉。” 念皙微眯目光向她看过来,眼底明显多了几分杀气,周司柠这会儿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她知道就算她们几个联手也打不过这只妖兽的,更何况妖兽顽固不化,不讲道理,硬拼受伤的也只会是她们。 “师姐,要不算了吧?” 赵晴鸢也劝道:“师姐你上次不是说要教我退符之法吗?马上晦月了,师姐你教教我呗。” 云乔皙看看三人又看看念皙,她忙道:“那个……我……我道歉,是我没约束好念皙。”她走过来将玄天镜塞到周司柠手上,又道:“我好歹也是你们的师姐,你们就看在我面上不与他计较了。” 许昭月道:“他又不是你的灵兽,他需要你什么约束?” 云乔皙被堵了一下,顿时尴尬得涨红了脸,也不知许昭月这话戳到了她哪里,她当即委屈着抿了抿嘴,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也是如此敏感,一下就红了。 念皙见状,他掌中聚气眼看着要直接动手了,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出手许昭月便说道:“怎么?又要动手?你虽是妖兽,但好歹也在清虚派生活了这么多年,清虚派向来以仁义施教,你就算学不到精髓,但这么多年了,该有的熏陶难道都没有吗?可你看看你是什么样?你要还想做妖兽那就滚回你的野蛮之地去,你若要与人为伴,那就要有个人样,不要让人觉得你顽固不化,野蛮无理。” 这话听得周司柠和赵晴鸢倒抽一口凉气,许昭月一口一个野蛮不化,一口一个妖兽,再加上这只妖兽一言不合就开打的野蛮性子…… 周司柠拽了拽许昭月的手,苦着一张脸道:“师姐行了,玄天镜拿到了,我们走吧。” 许昭月却道:“他不道歉,这件事我绝不罢休,闹大了更好,让掌门知道这个人在清虚派这么多年依然不受教化,他根本没办法与人相处,也没办法好好做人,他这些年在这里积怨已深,想来也有不少弟子看不惯他,掌门看到这么多弟子对他不满不会不给大家一个交待,最好是直接赶下山去。” “别。”云乔皙慌了,“我道歉,他不善言辞,我帮他道歉,各位师妹,这件事还是别闹大了,师祖马上就要出关了,我们还是别拿这些小事扰了他的清净。” “师祖?”许昭月冷笑,“云师姐你要是不跟师祖说,我们又怎么会扰他清修,怎么?师姐这是要搬出师祖来压人了?好歹是清虚派的祖师呢,你觉得他会是非不分吗?” 云乔皙被堵了一下,她在清虚派受掌门和各位师叔甚至师祖的偏爱,平日里别人见她都是奉承的多,谁还敢直接下她的面子,这样的委屈她何曾受过? “我……绝无此意。”她声音低低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似落非落。 许昭月道:“师姐何必这样呢,我在与你讲道理,怎么还跟我在欺负你一样。你毕竟是我们的师姐,该为我们做表率,要以理服人,而不是讲不过别人就哭哭啼啼的。” 云乔皙表情僵了一下,一时间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许昭月看向念皙的方向,问他:“我只问你,你道歉吗?” 念皙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面上杀气腾腾,似乎下一刻他就能出掌将许昭月拍死。许昭月挺直着腰背与他对视,高阶灵兽的气势,她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原本该无从招架,然而她目光却始终一瞬不瞬直视着他。 许久,久到念皙身上的杀意似乎都将空气凝固了,他终于微微颔首,冲周司柠的方向抱了一下拳,做完这个动作就转身走了。 几人却是惊呆了,就连云乔皙也没想到念皙会低头认错。 许昭月清楚,这已是这只灵兽所做的最大让步了,当年她们还是主仆的时候,他顽劣难训,就只听她一个人的话,若别人要让他低头,那是绝无可能的。 看样子他确实很怕被赶出清虚派,当年她为训他,便告诉他,若犯错就将他从她身边赶走,他想留在她身边是以一直乖乖听她的话,如今姜梦予已身死神灭,他却还想留在这里,许昭月向云乔皙看了一眼,是因为她吗? 许昭月自嘲笑了笑,灵兽认主,往往一生只认一个主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记住我的话,你以后若再这么霸道胡作非为,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被赶出清虚派,明白吗?” 念皙脚步也没停一下,好像是为了发泄一般,许昭月说完这话,他加快了脚步,一闪身人就不见了,念皙一走,云乔皙就匆匆追了过去,许昭月收回目光说道:“我们也走吧。” 几人都不知道,骆修然和纪玄铮一直站在假山后面,因这二人修为较高,又故意隐匿了气息,是以几人都没发现。 这会儿几人都走了,纪玄铮却不快道:“师兄刚刚为何不让我出去?那几个新来的弟子真是好大的胆子,皙儿好歹是她们师姐,竟一点尊卑都不分,还教训起师姐来了,就该出去好好训诫一下她们。” 骆修然白皙如玉的面上带着几分凝重,他蹙眉凝思片刻说道:“你没有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什么?” 骆修然摇摇头,“我也说不上来。” 纪玄铮嗤了他一句,“神神叨叨的。” 骆修然想着刚刚那个女弟子,清虚派难得会收一次新弟子,而且这也是清虚派唯一一次收女弟子,收得也不多,所以他差不多都知道名字。 他记得那弟子叫许昭月,天赋不算很高,在一众弟子中也不算出众。可就在刚刚,他从未放在心上过的弟子却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很奇怪的熟悉感。《 》 4 几人走远了之后周司柠才说道:“师姐你也太厉害了吧,你居然让那头妖兽道歉了,那妖兽仗着自己法力高,没事就为非作歹,简直太可恨了,刚刚那妖兽被强按头道歉的模样,实在太解气了。” 许昭月没说话,她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灵兽和人不一样,人从小就接受礼仪教化,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灵兽从小在原野中修炼厮杀,他们不知礼,也不懂礼,需要人引导,当年她成了他的主人之后,他虽顽劣,但也知道不能去强抢别人东西,不能一言不合就伤人。 可他现在…… 赵晴鸢挠了挠头,说道:“可我怎么觉得师姐刚刚是在劝那妖兽向善的意思。” “啊?有这意思吗?”周司柠疑惑。 许昭月道:“劝人向善不是好事吗?” 周司柠撇撇嘴,“他算什么人,一头妖兽而已,不过一个畜生。” 许昭月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她也没说什么,那灵兽如今与她已没有任何瓜葛了。 “灵兽是个畜生不懂事,那云乔皙也是个不懂事的,你们刚刚没看到她那眼神,丝毫不加掩饰想将玄天镜占为己有的心思,简直不要脸。不就仗着师父和师叔的宠爱吗,还有师祖,竟然还搬出师祖压我们,她敢这么嚣张,还不是因为有那张和师姑相似的脸!” 听到周司柠这话,许昭月却冷冷笑了一声,云乔皙备受宠爱可不是因为长了一张和她相似的脸。 只因为她就是云乔皙。 反而是姜梦予,当年能来清虚派,备受宗门喜欢,只因和云乔皙长得相像吧。 不过她觉得很奇怪,姜梦予和云乔皙除了长得像外其他的一点都不像。曾经的姜梦予为了变强日日刻苦修炼,云乔皙为人却懒散,而且时常烦迷糊。姜梦予聪慧,性格也是干净利落,云乔皙有一点小聪明却喜欢动不动就哭,姜梦予从不向人示弱,而云乔皙却喜欢娇滴滴向人撒娇。 清虚派里那些长辈们都是从小就和姜梦予认识的,姜梦予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也很清楚,云乔皙的性格与姜梦予完全不一样,所以他们怎么会分不清谁是谁。 “倒也不算吧,云乔皙之所以那么受宠爱大概因为大家都比较喜欢她的性格。” “我呸!”周司柠啐了一口又道:“这性格也就讨男人喜欢了,女孩子谁还看不出她那点心思啊,反正我看了就犯恶心。” 赵晴鸢点头,“我也是。” 周司柠问许昭月,“师姐你呢?你不会也觉得云乔皙的性格很讨喜吧?” “不。” 一点都不讨喜,而且,她从见到云乔皙的第一眼就非常不喜欢她。 大概是因为有姜梦予的残魂,这个牺牲掉姜梦予的元神才轮回转世的女孩,这个被精心保护着的,被宠爱着的,让那么多人为她开路,为她筹谋,甚至不惜为了她让无辜的人牺牲的女孩。 让她格外厌恶。 当然那群护着她的人更令她憎恶! 傍晚时分,有个小童来许昭月住处,告诉她掌门找她,许昭月很疑惑,骆修然突然找她做什么。 她虽来清虚派两年了,一直像一个普通弟子一样,资质平平,也没受太多的重视,骆修然突然找她,让她知觉不太对劲。 她猜想是不是今天白天和云乔皙发生的争执有关,云乔皙跑去告状了? 许昭月来到骆修然的书房,骆修然正盘腿坐在房间正中央的蒲团上,他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清雅,陈设简单,纤尘不染,修竹临窗,摆在矮几上的香炉有青烟袅袅升起。 许昭月施了一礼,“拜见师父。” 正打坐的骆修然缓缓睁开眼,“来了?” “不知师父找我有何吩咐?” “你来清虚派多久了?” “两年了。” “适应得怎么样?可有不适?” “承蒙师父和师叔们照顾,昭月并没有任何不适。” 骆修然点了一下头,又道:“我听齐长老说,你的家人在战乱中离开了?” 齐长老是当初负责招收新弟子入门的人。 听着这话许昭月有些不解,她本以为骆修然找她来是为了白天她和云乔皙争执的事情,他却问到她的家人? 许昭月给自己杜撰的身份是父母双亡,因为有几分修仙根骨,受道士点化来清虚派拜师学艺的人。 许昭月面色如常撒谎,“我的亲人都不在了。” “你可还记得他们的模样。” 许昭月越发觉得奇怪,为什么突然问到她的家人,怎么感觉他好像在试探什么。 骆修然目光温和,可许昭月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带着几许探究。 许昭月道:“他们离世时我还小,不记得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流浪,见过太多的人,我爹娘的容貌就越发模糊了。” 骆修然没再多问了,他突然将目光落向一侧,那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像,画像上的女子手上握着一把伞,她长了一张清纯可人的脸,然而却长了一双凌厉的眼睛,整个人便显得英姿勃勃。 这是曾经的姜梦予。 “这是你的师姑。”骆修然轻轻叹了口气,“她已经故去快百年了。” 骆修然眼底透出几分落寞,说到故去的时候语气怅然。 许昭月没说话,她低头沉思起来,姜梦予当年是清虚派唯一的女弟子,深受师父和师兄们的喜爱,师父已经仙逝,师兄们也是走的走,故去的故去,如今留在清虚派的师兄们并不多了,而和她关系最好的是大师兄和五师兄。 她知道当年阳城老祖带她上清虚派是为了修炼她的元神为轮回云乔皙的前世做准备,而云乔皙的前世和最疼她的大师兄和五师兄又是什么关系,大师兄比她年长很多,有可能和那个女孩早就认识,她和五师兄虽是一起长大,可毕竟五师兄比她入门早,她不确定他和那个女孩是不是也认识,而他们对她好是不是就是因为她和那个女孩长相相似。 所以当年师兄们究竟知不知道她并不是死在不周山烈焰兽的利爪下,而是被师祖抽走元神? 骆修然如此怀念姜梦予,是出于同门之谊还是出于对她惨死的愧疚?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许昭月收回神来,行了一礼,“徒儿告退。” 许昭月从骆修然书房出来,反手将门合上。她不知道骆修然为什么突然关心起她的身世,他好像在怀疑她的身份,却又没有刨根问底。 所以他叫她过来,只是为了关心一下她这个小弟子? 她记得姜梦予刚入门时,经常受伤,他每晚都会带着伤药来她房中为她擦药,看到她身上的伤他总会蹙眉生气,他自来温柔听话,偶尔却在看到她的伤时痛骂师祖狠心。 所以他当年对她的好,只是因为她的元神可以让那个女孩轮回,还是说只单纯将她当成小师妹照料? 许昭月摇摇头,罢了,纠结这些干什么,她已不再是姜梦予,而那个让整个清虚派如珠似宝疼爱着的人是云乔皙。 她只需明白这一点就够了。 清虚派的早课从卯时开始,要在巨蟒峰上打坐两个时辰。巨蟒峰是天清山群峰最高山峰,这里离天最近,也是灵气最葱郁的地方。 清虚派的修炼讲究无为静默,心安而虚,虚极静笃,只有静下心来,聚天地之灵气,才能收视反听,回光内照。 打坐完了之后掌门开始授课,这次授课主要和知返谷有关,知返谷是清虚派第一个秘境修炼地,凡修为到达筑基期后就可以进入试炼。 这几天授课,骆修然都在强调知返谷试炼的重要性以及危险。 “为师之所以反复强调,就是希望你们能将要点铭记于心,试炼虽有助于增长修为却也伴随着凶险,往常也有很多去而不返的前辈们,切记一定要时刻提高警惕,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齐声高呼。 筑基期的小菜鸡们大多都还没辟谷,上完早课已经饿得不行了,骆修然叫散了之后大家便一哄而散了。 周司柠和赵晴鸢等着许昭月一起回去,周司柠问道:“师姐,知返谷的试炼你怕不怕啊?” “怕也要去啊。” 赵晴鸢道:“我听说赤蚺很恐怖,味臭还有剧毒,师姐,我不想去了,我害怕。” 许昭月知道赵晴鸢胆子小,她安慰道:“没事,师父不也说了吗,只要不叫醒赤蚺就行,而且中毒了,只要打坐运功,将毒逼出来就好了。” “师姐,你是我们三个中最厉害的,到时候我就一直拉着你的手,你可别放开我。” 许昭月笑了笑,在她鼻子上敲了一下,“行,你怎么拉着都行。” 几人说笑着从巨蟒峰下来,巨蟒峰山腰上,每隔一段路会设一个凉亭,是给上山下山的人小憩用的。 几人路过若虚停的时候看到亭中站了一个人,那人一身天青色长衫,以一根墨玉发簪束发,容颜俊朗,气质潇洒,他正斜依在停柱上,手上把玩着一把长剑。 三人对望了一眼,急忙正了正面色,对着男人行了一礼。 “参见五师叔。” “嗯。”他懒懒应了一句,微抬眉眼,手指翻飞将长剑翻转一圈,动作潇洒又漂亮,而后长剑一端指向许昭月,“你留下。” 几人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许昭月小声冲二人说了一句:“你们先回去吧。” 待得二人走远,许昭月才向纪玄铮说道:“不知道师叔找我有什么事。” 纪玄铮背着手慢悠悠向她走过来,他人长得俊俏,衣着也是华美精致,走动间,自有一种尊贵气质。 “你师父可曾教过你要分尊卑,知长幼。” 听到这话,许昭月心下一凝,她大约知道他找她是为什么了。 许昭月道:“清虚派向来主张尊师重教,长幼尊卑师父自然也教导过。” “既然你师父教导过,为何你眼中竟一点长幼秩序都没有?” “不知师叔何出此言,我对师叔向来敬重。” “我为长,你是该尊重我,你云乔皙师姐也为长,怎不见你尊重她?那日你对你云师姐咄咄相逼,我和你师父都看到了。” 果然啊,她猜得没错,是为了云乔皙来的。 许昭月静静打量了一眼眼前的男子,脑海中许多与他有关的记忆纷纷闪过,他和姜梦予从小一起长大,她修炼刻苦,他却喜欢偷奸耍滑。 她受了伤,他蹲在她跟前笑话她,“你看你那么拼命干什么,到头来还不如我呢。” 一说到这个她就来气,她有天赋却并不算太高,胜在努力,然而和这些天赋极佳的人比起来却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他每天屁事不做,只要稍微练习一下修为就会比她增长更快。 她气不过想打他,然而他手腕一转,掌心中却多了一颗赤血玉丹,强筋壮骨,滋养内丹,对于修为增长有奇效。 “你看你动不动就对师兄生气,师兄却把最好的东西给你,师兄疼你吧?” 后来,师祖对她的进步不太满意,她被师祖训斥了一顿,那段时间她谁都不想说话,他厚着脸皮来找她,叽叽咕咕说了半天她却不发一言。 他气得一张脸通红,怒道:“姜梦予,你又要逼我跟你吵架是吧?” 她冷冷的剜了他一眼,他一下就偃旗息鼓,祭出他的本命法宝雪雾剑冲她道:“好了好了,师兄陪你练。” 他这个人能躺着就不站着,平时也不怎么用功的,可那段时间,他却收了心性,天天来找她陪她练功,她进步了竟比他自己突破修为还要高兴,她被师祖夸奖了,他围着她嘿嘿笑,死皮不要脸对她说,“你看,要不是我陪你练功你能进步这么快吗?快,夸夸师兄。” 她本以为这个人向来没个正经,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板着脸,元婴期修士威压向人逼过来的时候也会这么可怕。 而他现在对着她,帮着另一个女孩讨回公道。 她记得他曾对她说过,“师兄只是你一个人的师兄,师兄不疼你疼谁啊。” 师兄……他已不再是她的师兄,前尘往事尽皆散去,她也无需去在意,以后便只当是陌路。《 》 5 许昭月调整呼吸,面色如常,微颔首,恭敬道:“师父教导我要尊长幼,也教导我要以理服人,我并没有不尊重师姐,只是在与师姐讲道理。” 纪玄铮冷笑,“你倒是伶牙俐齿。” “师叔过奖。” “……” 纪玄铮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他打量了一眼这个小弟子,一个筑基期的小菜鸡,也犯不着他为她动怒,随便敲打一下就行了。 纪玄铮道:“你有你的理,我也有我的理,你若下次还任性妄为不尊长幼,那师叔也要行师叔的理了懂吗?” 威胁意味十足,简直就只差直接告诉她,小心我给你穿小鞋。许昭月心头冷笑,她清楚这个傲娇贵公子的脾性,也懒得与他争辩,冲他行了一礼道:“多谢师叔教诲,昭月铭记于心。” 纪玄铮嘴角又是一抽,本以为这小妮子还会嘴犟,那样他便抓住她个不尊师叔的罪名略施惩戒也算是为皙儿出口气,谁知她这么有“自知之明”,这样他倒是不好再继续拿问,显得过于刻意了。 果然就是个纸老虎,欺软怕硬的,还以为她有多高的心气儿呢。 纪玄铮道:“你既已知错,那便回去面壁思过吧。” “是。” 许昭月乖巧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许昭月回到住处没一会儿,小院的门就被砰一下撞开,接着周司柠气鼓鼓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气死我了!简直太气了!” 许昭月从房间出来,问道:“气什么?” “刚刚五师叔遣人过来借走了我的玄天镜,五师叔怎会知道我有玄天镜,还不是云乔皙告诉他的。” 许昭月想着今天纪玄铮敲打她的事情,便也不觉得奇怪,安慰道:“借就借嘛,又不是不还,他一个长辈难不成还要私吞了你的宝贝,这样说出去也不好听。” “我也知道他借了不会不还,但我一想到五师叔借我的玄天镜是给云乔皙玩的我心里就很不舒服!” 赵晴鸢站在窗边,手肘支在窗台上捧着脸悠悠叹口气说道:“那还能怎么办,去抢回来吗?反正给她玩就给她玩呗,到时候原样归还那还好,不能原样归还我们再去讨公道。” 许昭月道:“晴鸢说的对,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周司柠骤然想到一事问道:“刚刚五师叔找你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许昭月耸了一下肩肩,“教我长幼有序,不可不尊重我们的云师姐。” 周司柠呸了一声,“就不尊重她又怎么了。” 许昭月无奈叹息一声,“先别想那么多了,还是赶紧回去为知返谷试炼做准备吧。” 在去往知返谷之前,骆修然又将大家叫到一处仔细嘱咐了一遍注意事项。不外乎就是那些,这段时间天天听他念叨,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嘱咐完了之后众人才出发赶往知返谷,这一次一同参加试炼的还有云乔皙。云乔皙比她们早几年入门,那时候新掌门还没开始招新弟子,知返谷适合十人以上筑基期修为的人一同进去,如果到了金丹期,可以一人前往试炼,云乔皙现在最多筑基中期的修为,一人无法进入知返谷,所以拖到了现在才去。 云乔皙准备得挺充分,身上穿着的月白刺绣襦裙清新淡雅,衬得她温婉动人,同时这条裙子也是一件防御法衣,跟其他弟子身上的普通修士服是不一样的。 “有人罩着就是不一样啊。”周司柠声音凉凉的说道,“瞧瞧人家的裙子,鞋子,连头上的簪子都是防御法宝,不愧是清虚派的宝贝疙瘩,真是保护得滴水不露。” 许昭月看了云乔皙一眼,没说话。 那件法衣其实她一早就认出来了,那是她亲手炼制的,阳城老祖不仅会修丹,还会炼器,姜梦予跟着他自然也学到了一些,不过她炼器的天赋实在不高,那套法衣是她的最高成就。当年她上不周山杀烈焰兽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一件法衣,正好也是那一天,她被阳城老祖霸道抽走元神。 而现在,她亲手炼制的防御法衣穿在了云乔皙身上,竟然一点也不差,连身材都和她一样,就像是为她亲手炼制一样。 她的元神要为她所用,她炼制的法衣也要为她所用。 她进过知返谷,有一定危险,但是稍加注意就行,知返谷主要锻炼的是勇气,清虚派那几位长辈不会不知道。 这般未雨绸缪,生怕云乔皙有个闪失,不得不说云乔皙确实是个精贵的宝贝疙瘩。 不过清虚派的人不会知道她有姜梦予的残魂,更不会知道这件法衣既然是她亲手炼制的,她自然也知道解开之法,要是那群人知道有个会解法衣的人跟在云乔皙身边,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是威胁。 知返谷的入口是一个类似于黑洞一样的东西,黑洞里面还有规律漂浮着一些尘埃粒子,看上去像一个缩小版的银河。黑洞旋转内缩,上面的灰尘粒子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力道拉扯着,跟着运转不停,仿若天上沿着轨道行进的星体。 众人站在门口,望着像是能吞噬人的黑洞,一时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踏进一步。 倒是有个人最先站出来,她冲众人说道:“没关系,你们就跟着我,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云乔皙话落,又有不少人围在了她身边,也不知大家看出云乔皙颇受师父和师叔们的偏爱还是云乔皙本来性格就讨喜,她走到哪里身边都能围着一群人,这一路向知返谷行来,她身边一直不缺人奉承,她就像一朵被蜜蜂围着转的鲜花。 云乔皙带着一群人先进去,那黑洞破出一条口子又很快合拢,许昭月道:“我们也进去。” 赵晴鸢紧紧抱着许昭月胳膊,几乎整个人都吊在她身上,“师姐,里面会不会很可怕?” “不会,抓紧我就好。” 许昭月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的周司柠,问她:“要牵着吗?” 周司柠下巴一挑,“我可没那么胆小。” 众人陆陆续续进去,进去后才发现里面黑得什么都看不到,周围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弟子们的抽气声和小心翼翼的唏嘘声。 许昭月感觉另一条手臂一紧,随即周司柠略有些颤抖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这什么鬼地方,这么黑啊?” 嗯?说好的不怕呢? “大家还记得离开前师父给我们发的工具袋子吗,里面有照明用的火萤灯。” 说话的是大师兄,他为人比较稳重,师父不在的时候都是他带着大家做任务,算是他们这群新入门弟子的带头军师。 听到这话,众人急忙将火萤灯拿出来。火萤灯是由火萤虫制成的,上百只火萤冲被关在一盏琉璃里面制成灯。 人手一盏火萤灯,周围立刻就被照亮了,却见他们此时就站在一处峡谷里面,两侧山崖陡峭笔直,一直延伸到上空火萤灯照不到的地方,仿若没有尽头。 众人沿着峡谷往里面走,峡谷里面寂静得可怕,一点细小的声音也能在峡谷中回响,听上去诡异得很。 就这般走了许久,突然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这个墙在动!” 这话一出,其他人皆举着火萤灯向墙面照去。 “真的在动。” “里面这是什么东西?” 许昭月自然也看到了,却见那本来是岩石的墙面,仿佛变成了一张牛皮鼓,又像是怀了怪胎的孕妇肚子,里面孕育着不知名的东西,正挣扎着,像是要撕开肚子钻出来。 赵晴鸢吓得捂着嘴,紧紧挨着许昭月,连叫都不敢叫出声来。 “师,师姐,这里面是有怪物吗?会不会突然跑出来?” 周司柠虽然平日里有点大小姐脾气,可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这会儿已吓得脸色苍白,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没事不用怕,快走吧,赶紧离开这里就好了。” 知返谷的试炼锻炼的是勇气,里面唯一有威胁的就是赤蚺,只要不惊醒赤蚺,这个试炼还是很容易的,毕竟只是筑基期的试炼地。 那蠕动的墙壁让人头皮发麻,大家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好在峡谷并没有多长,穿过峡谷之后就到了一个开阔的溶洞,溶洞顶端有一个天孔,有光线从天孔中照出来,让人勉强能看清溶洞的全貌。 离开了漆黑不见五指的峡谷,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将火萤灯收起来。 溶洞里面除了刚刚进来的那个入口外还有大大小小近三十个黑黝黝的出口,这么多出口大家都不知道该走哪一个。 “我还记得我们离开前师父一直给我们强调赤蚺的习性,所以我们要去的地方应该会经过赤蚺的洞穴,赤蚺味臭,我们只要闻一下哪个洞有臭味,想来出口就在哪儿。” 这话是赵晴鸢说的。 大师兄听到这话,立刻便附和道:“赵师妹说得对,我们分头去闻一下,看看哪个洞穴有臭味。” 许昭月在赵晴鸢脑袋上戳了戳,赞赏道:“小妮子还挺聪明的吗。” 赵晴鸢不好意思摸摸头,“师姐过奖了。” 二十多个弟子分头行动,很快就有人找到通往赤蚺洞穴的出口。是真的很臭,众人一进去差点就被这味道给熏吐了,只能掩着口鼻前行。 越往前臭味越浓,不过山洞却渐渐开阔起来,直到众人走到那个可容纳千人的巨大洞穴,有光线从洞穴缝隙中透进来,不过洞穴里依然昏暗,只能勉强视物,洞穴宽阔,有十余丈高,这洞穴里的土也很特别,是红色的,整个洞穴都用红土垒成,红得刺眼,看着极其诡异。 “这就是赤蚺的洞穴吗?怎么不见赤蚺?”有人小声说了一句。 “你们……你们快看那边,那……” 周司柠最先发现了什么,手指着洞穴某处,众人顺着她手指看去,一开始还没看出来,待看出那一圈圈巨大的轮廓,只听得一声声的抽气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在红色泥土的掩映下,赤蚺的身体被伪装得很好,他巨大的身体盘绕着一圈又一圈,几乎有洞穴的一半那么高,那粗壮的身体轮廓,怕是三人合抱都不一定能抱得下。 索性赤蚺一年大多数时间都出于休眠状态,此时它将头埋在身体里,睡得正熟,丝毫没有察觉洞穴中有人闯入。 大师兄平复了一下心情,小声吩咐众人,“师父交待过,万不能惊醒赤蚺,大家小心寻找赤蚺的卵,争取每个人都能找到一枚,找完了我们速速离开。” 巨大的赤蚺让大家心生恐惧,众人自然都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不过赤蚺的卵能助修炼,得一枚可抵十枚大丹的功效,对于低阶修士来说,确实是一件值得为之冒险的佳品。 当下大家便开始小心寻找起来,赤蚺的卵也不难找,陆陆续续就有人找到,许昭月和周司柠也各自找到了一枚。 “你们都找到了吗,我还没找到怎么办?” 赵晴鸢见各位师姐师妹都找到了,有点着急。 许昭月道:“没事,赤蚺每次产卵少则三十枚,多则有上百枚,我们不过二十多个人,每人至少都能找到一枚的。” 许昭月将赤蚺卵收好,拉着赵晴鸢的手道:“走吧,我和你去别处看看。” 云乔皙已找到了一枚赤蚺卵,不过她对赤蚺的兴趣可比对赤蚺卵的兴趣大多了。此刻,她望着眼前巨大的身体盘绕成一圈圈的赤蚺,离得近了,她能清楚看到赤蚺的身体随着轻微的呼吸起伏,起伏之时红色的鳞片迎着头顶细微的光柱散发出五彩的光泽。 它看上去好美啊,而且还这么大,如果……如果让它变成她的灵兽的话…… 虽然它肯定比不过念皙,只是念皙已经有过一次主人,而灵兽一生只能与一位主人结下契约。 这么大的赤蚺要是成为她的灵兽,有了它和念皙,走出去一定比现在更加威风。 想着想着,云乔皙情不自禁将手抚上了赤蚺的鳞片。 赤蚺的身体对温度很敏感,人身上的体温足以惊动熟睡的它,那埋在身子中的巨大蛇脑袋慢慢抬了起来。《 》 6 赵晴鸢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枚赤蚺卵有点着急了,她无意间抬头,就见一枚赤蚺卵躺在不远处,不过那地方距离赤蚺很近,赵晴鸢咬了咬唇,看了一眼出于休眠中的赤蚺,她拿了赤蚺卵就走,想来不会惊动赤蚺的。 赵晴鸢一门心思都在赤蚺卵身上,也没注意到慢慢靠近的云乔皙。许昭月正帮忙找着,一转头没看到人,她急忙四下寻找,很快就看到正猫着腰,小心翼翼向赤蚺方向走过去的赵晴鸢,而就在赵晴鸢不远处,有个身影正一动不动站在赤蚺跟前,并伸手向赤蚺摸去。 许昭月心头顿时一咯噔,那句“不要碰。”还没出口,就见云乔皙已情不自禁在赤蚺身上摸了一把。 赤蚺苏醒的动静太大,其他人自然也发现了,它扬起脑袋,几乎就要挨上洞穴的最顶端,巨大的身体扭动着,甚至能感觉大地在随着她的扭动而震动,红彤彤的身子,绿油油的眼睛,两边还长着巨大的蛇鳍,吐出的蛇信子比最粗的麻绳还要粗。 刚入门的修士,丝毫没有除妖伏魔的经验,这只巨大的猛兽,显然将所有人都惊到了。 云乔皙显然也没想到赤蚺会突然醒来,她虽很想赤蚺成为她的灵兽,可是还未驯化的灵兽,有着可怕的野性和杀伤力。 那赤蚺抬起大脑袋的时候她已吓得浑身僵硬一动也不能动。除了云乔皙之外,和赤蚺离得最近的就是正准备去捡赤蚺卵的赵晴鸢。 赵晴鸢并没有比云乔皙好多少,她杨着头,望着赤蚺那颗巨大的脑袋,它那双绿油油的眼睛让人恐怖到头皮发麻,双腿下意识打着颤,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 被打扰了休息的赤蚺显然心情不是很好,它蠕动着身体,大脑袋剧烈晃了一下,顿时带起一阵强劲的风,目光锁定那个将它吵醒的罪魁祸首,那巨大的脑袋带着一阵强风就向那人袭去。 许昭月见状大叫一声,“晴鸢快跑!” 赵晴鸢被许昭月的声音拉回神来,她正准备拔腿离开,身体却骤然被人抱住。 原来是云乔皙看到赤蚺袭过来,她吓的惊叫一声,下意识抱住了身边的人。 两人被赤蚺巨大的脑袋顶了一下,瞬间被震得飞出十来米,猛然跌落在地上,其他人也被波及的,不过都没她二人严重。 云乔皙全身都是防御法宝,赤蚺的撞击对她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她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点事都没有,不过赵晴鸢可就不一样了。 许昭月后退几步稳住身体,她看了一眼飞出跌落在地的赵晴鸢,急忙向她走过去。 “晴鸢?你没事吧?” 赵晴鸢吐出一口血,她一张脸痛得绞扭在一起,艰难出声道:“师姐……师姐我好痛。” 许昭月探了一下她的手腕,发现她手腕处的经脉全断,她再往里探了一下,不止手腕,几乎全身经脉都断了。 许昭月心下一咯噔,她急忙从内包中摸出一粒大丹给她服下,修丹之人,身上自然是常备着丹药。 此时周司柠也走了过来询问情况,许昭月便冲她道:“你先把晴鸢扶过去。”许昭月说完捧着赵晴鸢的脸冲她吩咐,“晴鸢,你好好听着,等会儿盘坐掐紫薇决,念伏邪心法,趁早将赤蚺毒逼出来。” 赵晴鸢痛的浑身都在抖,却还是冲许昭月点了点头。 许昭月便让周司柠将赵晴鸢扶到角落去,二人刚离开,许昭月就听到一声尖叫,许昭月回头看去,便见赤蚺尾端突然卷起一人来,往嘴巴里面一丢,直接吞下腹中。 旁边有人声嘶力竭叫道:“小十九,小十九!” 许昭月也认出来了,被赤蚺吞下去的是十九师弟,不久前才入的清虚派,还不到十五岁的孩子。 许昭月看了一眼大师兄,他已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许昭月来不及多想,急忙冲众人道:“大家别慌,还记得我们来之前练习过的伏妖阵吗?” 亲眼看到大蛇将人吞吃入腹,众人如惊弓之鸟一般,此刻许昭月话一出,总算让大家恢复了几分理智。 修道之人,自当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纵然手忙脚乱毫无经验,但众人好歹将伏妖阵摆了出来,盘膝,掐诀,汇聚灵力在指端,纵然少几人,伏妖阵还是勉强支了起来,阵起,便见一张用法力织成的金刚罗网向赤蚺袭去。 罗网罩住了赤蚺的脑袋,虽然赤蚺只是一只凡阶的八品灵兽,但一群筑基期的修士还是没办法直接消灭掉它,许昭月知道金刚罗网只能罩住它一时。 “大家再捏一决,再给它加一道网,赤蚺太强我们暂时杀不死它,在它挣开之前,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足够冷静的许昭月已成了大家的主心骨,大家自然是照着她的话做。第二层金刚罗网罩在赤蚺头上时,许昭月便让家分成几路找出口。 好在很快有人找到了隐藏在石墙中的一扇暗门,赤蚺被罩住了脑袋显得很烦躁,一边甩着大脑袋,一边用尾巴和身体撞击着洞穴。 许昭月和周司柠架起赵晴鸢一边躲避着赤蚺的身体,一边躲避着因赤蚺撞击掉下来的落石,艰难向出口行去。 金刚罗网坚持不了多久了,赤蚺剧烈甩动了几下,终于将脑袋上的罗网甩掉了,此时的赤蚺已暴怒异常,饥饿难耐,蠕动着庞大的身躯便向众人袭来。 许昭月刚好落后一步,眼见着赤蚺越来越近,许昭月急忙催促道:“赤蚺来了,快走!” 出口狭窄,众人挨挨挤挤的,一时根本挤不过去,许昭月看到悬在上空的巨大赤蚺脑袋,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猛然将身前的人往前一推。 万幸,在许昭月闪身出去的那一刻,身后的石门缓缓合上,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应该是赤蚺扑了个空大脑袋撞到了石门上。 石门外正好是天清山的山下正东方向,门外太阳当空,天清气朗,晴空万里无云,劫后余生,一个个都像是脱力了一般,有的直接跌坐在地上,有的往地上一趟,还有的蹲在地上抱着身体呜呜哭起来。 许昭月查看了一下赵晴鸢的伤势,赵晴鸢的情况不太好,她受了内伤而且还中了赤蚺的毒,原本白皙的脸此刻一片乌青,因为太痛苦,脸皱成了一团,已扭曲得完全认不出本来的样子。 “她……她没事吧?” 许昭月听到声音骤然抬头向来人看去,却见云乔皙就站在一旁,她搓着手,面上带着担忧和几许歉疚。 “对了,我想起来了,刚刚是你,是你去碰了赤蚺!”周司柠指着云乔皙的鼻子怒声质问,“师父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触碰赤蚺,你为什么要去碰?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是因为你碰了赤蚺赤蚺才醒了,是因为你害死了十九师弟,还有赵师妹!刚刚赵师妹明明可以逃走的,是你抱住了她,是你抱住了她才害了她,都是你!” “不是不是!”云乔皙一步步后退,眼泪哗啦啦从眼眶中流下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周司柠一步步向她走去,“师父都交待过不能碰赤蚺,你为什么要碰,为什么赤蚺吃的不是你?!” 周司柠气极了,本来她一向就看不惯云乔皙,如今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因为她而受伤,又想着刚刚十九师弟被赤蚺吞吃的情景,一时怒火中烧,抬起巴掌就向云乔皙扇去。 云乔皙惊呼一声,下意识捂着脸躲避,周司柠的那巴掌并没有扇到她的身上,反而被她身上那件防御法衣震得后退几步,一下摔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许昭月咬了咬牙,眼底一片冰冷。《 》 7 许昭月看了赵晴鸢一眼,她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必须马上找医修才行。许昭月将赵晴鸢背在背上,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被防御法衣伤到直咳嗽的周司柠一眼,说道:“先把别的事情放一放,一会儿我们轮着背晴鸢,晴鸢受伤很重,得快点带她去找医修。” 周司柠从地上站起来,狠狠瞪了云乔皙一眼,心头再愤怒再不甘这会儿也只能暂且放一放,毕竟赵晴鸢的命比较重要。 “师姐……”趴在许昭月背上的赵晴鸢轻声叫着她。 “你先别说话,马上就能上山找到医修了。” “师姐……我想吃烤鸡腿,上次我们在山下吃的那一家,我好想吃……” “行,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去吃。” “师姐……我……我好疼啊。” 许昭月心里难过,鼻端一阵阵发酸,她深吸一口气,“再忍一忍,一会儿医修给你开了药你就不会疼了。” 许昭月加快了步子。 “师姐,我想我娘了。” “你放心,我会帮你给你娘写信,让她上山看你。” “好。”赵晴鸢似笑了一声,“师姐,还记得我们要一起浪迹天涯吃遍天下美食的约定吗?” “当然记得,等你好了,等我们都可以下山历练了我们就去。” “嗯。”她软绵绵的应道,“师姐……我好累啊……我想睡一会儿。” “不,你先别睡,听师姐给你讲故事。” “好。” 许昭月忍着哽咽,其实她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她也不知道该讲什么故事,想到什么就讲什么,“从前啊,有一个书生,书生有一个怪癖,他每天都要吃土,对吃土。”她强笑起来,“你说,是不是很怪,哈哈,要吃土。” “……” “晴鸢?” “……” “晴鸢?” 后面的人许久没应,直到那原本搂在她脖子上的手骤然垂落下来,那一刻,许昭月只觉得像是被人一剑穿胸,痛得她连呼吸都停了,这么久强撑着的力气像是一瞬间从身体里溃逃出去,她一时支撑不住,噗通一下就跌在地上。 “师姐……师姐……” 旁边的周司柠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她猛然想到了什么,急忙伸手向赵晴鸢鼻息间探去,她已没有了呼吸。 许昭月不敢相信,她又向赵晴鸢颈间摸去,上面也没了心脉跳动。 周司柠已哭了起来,“师姐,晴鸢她……晴鸢她……” 许昭月知道,玄幻世界里,什么死亡轮回,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作为一个修士,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要始终做好杀人和被杀的准备。 她虽一直很清楚,可是这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她最亲近的人的死亡。 她骤然感觉脑仁一阵灼热的烧痛感,她知道那是姜梦予的残魂,那一缕不甘的,带着怨恨的残痕在叫嚣在灼烧。 她之前也常常被其困扰,因为她很清楚,姜梦予想做什么,她想报仇。 可是,她没有姜梦予的强大,她习惯了当咸鱼,习惯了躺平,她不想去报仇,不想以卵击石,她只想独善其身。 可现在,她最好的朋友死在她眼前,因为那个多事的云乔皙,那个被宠坏了的,做错了事情总有人给她兜底的,那个让阳城老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她轮回的云乔皙。 她把她最好的朋友害死了。 “司柠,我教你一段口诀,你好好记住。” 正哭得伤心的周司柠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要教她口诀,她一脸疑惑看着她,抽了抽鼻子道:“都这个时候了师姐你还教我什么口诀?” “你只需好好记住,等会儿看到我给你比这个手势。”许昭月冲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而后又说道:“你便开始念口诀,知道吗?” “师姐……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好好记住口诀,以后若是别人问起,不要说是我教你的,就说你是在家里炼器秘诀里看到的。” “师姐……” “记住我的话!” 周司柠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许昭月便伏在她耳边,短短的一段口诀,不过她连续念了三遍,直到周司柠记住了她才站起身。 山谷里起了一阵风,脚下的青草被吹得簌簌作响,因为赵晴鸢的死,不少弟子都围了过来,其中也包括云乔皙。 不知出于愧疚还是心虚,云乔皙却不敢靠得太近。 许昭月站起身直视着她,云乔皙愣了一下,随即急忙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这样。” 许昭月望着眼前的女孩,她被宠得太好了,她不像姜梦予,从小到大,一步步变成强者,吃了太多的苦,行事小心谨慎,生怕出现一点差错。然而她却完全不需要,有人会为了让她轮回不惜一切代价,有人会将她保护得滴水不露,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撒撒娇,就会有人前赴后继去疼爱她。 所以,她做事情也从来不会考虑后果,毕竟有那么多人爱她,那么多人为她兜底,她任性洒脱,没有人会一直任性,除非那个人能一直被偏爱。 都说她善良单纯,她善良吗,也不尽然。 如果她的任性是建立在不计后果的基础上,那么她所有的“不是故意”就是有罪,她不是故意弄醒赤蚺却害得十九师弟和赵晴鸢死在赤蚺身下,她就是有罪,她不是故意要拿到她的元神才得以轮回,可是她的轮回是建立在牺牲姜梦予的情况下,那么她就是有罪。 许昭月一脸讽刺看着她身上穿的防御法衣,这个弄醒赤蚺的罪魁祸首,连根头发丝都没有少,她被那些疼爱她的男人保护得如此之好。 连周司柠扇她一巴掌都不能,而她又能将她怎么样呢。 可是,这套法衣是出自她的手,她知道怎么用,知道怎么解开。 有风吹来,许昭月额前头发随风而舞,她一张绝色脸蛋上冷意涔涔,有点点杀意在眼底凝聚。云乔皙自然也看到了,她忙道:“许师妹,赵师妹离开了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心里也很难过,很内疚。” 身体里姜梦予那股灼烧的残魂疼痛难忍,脑海中一遍遍浮现着赵晴鸢离开时的话。 “师姐,我好疼。” “师姐,我好疼。” “师姐,我好疼。” 经脉尽断而亡,赵晴鸢自来就最怕疼,那个小哭包,被虫咬了都会哭的,却被活活疼死。 她实在冷静不下来了。 掌心翻转,手上多了一柄拂尘,这是清虚派的标配武器,许昭月握紧柄端,握得太紧,只听得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她用余光看了一眼周司柠的方向,冲她比了个手势,周司柠一直观察着她,就等着她给她发信号,手势一出,她立马屏息默念许昭月教给她的口诀。 “许师妹,你不要乱来,你先冷静下来,我回去自会向师父认罪的。” 认罪?许昭月冷笑,整个清虚派的宝贝疙瘩,就算你认罪了又会怎么样,最多不过就是被关关禁闭,可是赵晴鸢死了,她再也活不过来了。 云乔皙见她不为所动,又道:“你不要冲动,你伤不了我的,反而会让自己受伤。” 然而她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轻微的机栝声响,她身上那套防御法衣刷一下自身上滑落。云乔皙惊了一下,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她身上就自剩了一套白色里衣,这里衣并没有任何的防御效果。 云乔皙猛然看向许昭月,对上她一双带着杀意的森然双眼,她顿时恐慌起来,急忙俯身想将法衣套上,然而许昭月的动作比她更快。 拂尘猛然一挥,就如一条游龙一般打在云乔皙手上,云乔皙疼得呼出声来,被拂尘的力道震得后退一步。 可不等她回过神,许昭月的下一记又向她招呼过来。 大概是有姜梦予那缕残魂的作用,许昭月一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刷刷刷,只听的一声声拂尘撕裂空气的刺耳声音,一记又一记,落在云乔皙的脸上,手上,胸口上。 云乔皙惊慌着用手挡着脸,一直不停惨叫着,她的头发被许昭月打散了,里衣也破出了口子,早已没了往日里精致娇俏的模样,看上去狼狈不堪。 然而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她也该让她尝尝痛死的滋味。《 》 8 许昭月就如着了魔一样,她催动法决,拂尘便如一条蛇一般卷住云乔皙的身体。云乔皙惊慌失措挣扎起来,大叫着,“不要!不要!你快住手!” 许昭月卷起云乔皙的身体,手猛然一挥,带着一种雷霆万钧的力道,却见云乔皙的身体被甩飞出去,直接砸在不远处的小山丘上。 光秃秃的山丘全是岩石,云乔皙身体猛烈的撞击,顿时砸得碎石飞溅而出。 云乔皙掉落在地,许昭月手执拂尘一步步向她走过去,她还没死,受了很重的伤,此刻正捂着胸口呕出一口血来。 许昭月发泄一通,这会儿渐渐冷静下来,她不禁觉得奇怪,她和云乔皙修为都差不多,按理来说,如果真打起来,最多能打成一个平手,云乔皙为何全程都不躲,任由她打? 就在许昭月思索间,只见一抹黑影在眼前一闪,他出手动作太快了,许昭月根本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一股带着杀意的掌风袭来。 许昭月肩上挨了一掌,她被震得倒退几步,看向眼前突然出现的黑影。 “念皙。”趴在地上疼得浑身都在颤抖的云乔皙声音艰涩开口。 念皙向她看去,却见她冲他摇了摇头,“不可。” 念皙急忙走过去查看她的伤势,她伤得很重,而且伤到了心脉,他目光一沉,往她身体中注入一股气暂时护住她心脉,这才站起身看向罪魁祸首。 “你敢伤她。”他咬牙切齿,每个字里都带着逼人杀意,“我要你死。” 许昭月捂着被打伤的肩骨,这只曾经与她出生入死的灵兽,如今却扬言要她死,她觉得无比可笑。 许昭月很清楚,她不是念皙的对手,他说要杀她,就是真的要杀她,不会留一点余地。 念皙掌心聚气,那一张俊朗的脸冷若寒霜,浑身杀意凝结,他脚边的绿草都未能幸免,被他的杀意所伤,一株接一株枯萎。 许昭月不想死,她知道求饶没有用,她也不会求饶,这个灵兽不会跟人讲道理,她只有用非常之法才能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 在念皙出掌之前,许昭月突然笑出声来,她笑得很嘲讽,“念皙?这是谁给你取的名字,是云乔皙吗?念皙念皙,是让你时刻记着她的意思?你被人叫了这么多年念皙,你是不是已经忘了你原本的名字。”许昭月顿了一下,沉声道:“恩赐。” 念皙浑身一僵,他目光凌厉向许昭月看去。 许昭月松了一口气,她能察觉得到念皙的分心,修炼之人最讲专注,一个凝神聚气要杀人的人可不能分心,搞不好会被气反噬。 许昭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姜梦予师姑的灵兽,姜梦予师姑在百年前身死,我却很好奇你为什么还活着?主人死,灵兽也会一起死的,我猜,是姜梦予师姑临死前救了你。她如此费心救你,却不知你一转眼就认了别的人为主人,灵兽一生只认一个主人,你如此叛主,不怕遭天谴,不怕你前主人死不瞑目吗?” “我从未叛主!”他低声吼道。 他的气息明显乱了,想来这些话对他的刺激不小。 “你从未叛主?你如此护着云乔皙,不惜为她伤人,为她鞍前马后,甚至抛弃你主人给你取的名字,接受你的新名字,分明就已将她当成了你的新主人,你这还不是叛主吗?” 许昭月的质问,一声比一声凌厉。 念皙目光死死盯着她,眼底像是凝了一团火,他掌见凝聚的气却渐渐散了,手臂在隐隐颤抖。 看样子,许昭月这些话给他的冲击不小。 一阵风吹来,草叶被吹得摇摇晃晃,风声撞击着岩石,发出呼呼的声响,头顶云层骤然间凝聚,黑压压一片,给人一种沉重的压抑感。 吹来的风渐渐变了,好似变成了一股股强大的气流笼罩在每个人周围,在场众人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 许昭月眯着眼睛,迎着风吹来的地方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空间骤然变得扭曲起来,像是扭曲成了一汪竖直的湖面,湖面上还有片片涟漪向远处扩散。就在涟漪的最中心,空间骤然破开一条口子,有个瘦削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只觉一股清淡的茶香味扑向人面。 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道袍,在腰间随意系了一根带子,头上只用一根简单的木钗束缚住头发。他长了一张清隽的脸,皮肤细腻光滑,显得很年轻,他的穿着也过于简单朴素,然而他身上却自带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场,属于强者威压感逼来,许昭月甚至能感觉到胸腔中嗡嗡嗡的震动声响。 大乘期的强者,已经不需要用任何花里胡哨的华丽防御外衫作为装饰,他的强大就是最好的防御。 这人出现的那一刻,许昭月感觉身体里那股灼烧的痛感愈发强烈。属于姜梦予的记忆一段段翻涌而上。 她五岁的时候从家里逃出来,遇到云游四海的阳城老祖,他给了她一个馒头,她可怜兮兮拽着他的裤子让他带她离开。 她被阳城老祖带到了清虚派,他亲自教她修炼,手把手教她如何打坐,如何运气。在望月峰的山崖间,到处都是她修炼的痕迹,他会足见轻点负手站在望月峰最高的岩石上,对着刻骨修炼的她说:“不够。” “不够。” “不够。” “还是不够。” “你要变强,强者为尊的世界里,你只有变强才是唯一的出路。” 是,要变强,要变强,只有变强了才有和师祖并肩而站的底气。 她叫他师祖,可是师祖却过于年轻过于好看了,他总是不苟言笑,他身上总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清冷气息。 她喜欢他身上那清淡的茶香味,喜欢他不留余力教导她的认真模样,他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她对他崇敬,心生爱慕。 后来,他安排她去不周山斩杀烈焰兽,他告诉她,这是她最重要的一次历练。烈焰兽太过凶猛,她本以为会与它同归于尽,可没想到最后一下,她力量爆发,一剑贯穿了烈焰兽的胸膛。 她没有死,她将烈焰兽斩杀在剑下,然而却内丹尽碎,她以为她碎了内丹成了废人,却不料一股冲天的法力却在她神室中凝聚。 内丹破碎,结婴而生。 原来斩杀烈焰兽是她夸向元婴期而渡过的劫,从此她便真正迈入修仙世界的强者之列。 在她成功结婴修为大增之时,阳城老祖自虚空中踏出,师祖总是神出鬼没,她早已习惯,并没有觉得意外。 “师祖,我已到元婴。”她一脸兴奋告诉他,“烈焰兽已被我斩杀了。” 她想要得到师祖的夸奖,她总希望清冷的他能对她笑笑,哪怕赞赏一句也行。 阳城老祖一句话都没有说,而她很快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突然被他神识锁定,她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杀意,她一脸疑惑望着她,用眼神询问。 她从未想过他会对她出手,所以对他向来没有防备,更没想过将她带回清虚派,亲手教导她修炼的师祖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他依然是那张不敢言笑的脸,哪怕抽走她元神的时候那一张脸依然没有任何波澜。 她惊愕,痛苦,不敢置信,神识被锁定,她无法运气,无法抵挡,身体连动一下都不能,所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元神被抽走。 没有了元神,只剩一缕无所依傍的魂魄还留在她内,她就如一个破败的草人一样倒在地上,双目圆睁看着师祖的方向。原来烈焰兽的巢穴中建了一个密室,她留着血泪的眼睛看到了密室中那口冰棺,还有冰棺中躺在里面一动不动的女子。 那女子的面容和她有几分相似。 不周山常年积雪,且经纬度位置绝佳,是保存尸体和灵魂的绝佳之所,那烈焰兽怕也是看管尸身和魂魄的灵兽。 她看到一向清冷的师祖蹲在冰棺旁,用手指轻柔抚摸女子的脸。在她闭眼的前一刻,她听到那道磁性的男声说,“元神有了,我现在便助你轮回。” 她明白了,她身死的前一刻,她所有都明白了。他教她修炼,让她变强,只为养好她的元神,他需要的只是她的元神而已。 元婴期强者的元神,是魂魄最好的载体,可以帮助轮回。 他当年愿意带她上山,是否只因在她脸上看到相似的影子,上山之前他查问她的属性和生辰,大概是因与那人的属性生辰相合,才选中了她。 她不过是他养来助那女子轮回的工具罢了。 这是她来清虚派两年来第一次见到这位德高望重的师祖,他依然还是曾经的模样,朴素的道袍,清隽的面容,波澜不惊的那张脸好似永远不会为世俗所困,他就像那修成大道的高人禹禹独行,然而只要踏于凡世间,便能惊艳众人。 他沉于修炼从不轻易露面,此番突然出现在此处,怕也是为了那个,他费尽心思也要助她轮回的云乔皙。《 》 9 阳城子一步步向云乔皙走过去,云乔皙躺在地上气息微弱,他小心将她扶起来,喂了她一粒丹药。 云乔皙这才悠悠转醒,她看到来人,强忍着痛冲他笑了笑,唤他,“师祖。” “莫怕。”他轻声对她说,手指在她头顶揉了揉,动作温柔怜爱,而后他将她打横抱起,从扭曲的竖直湖面的结界中消失不见,他全程没看过别人一样,除了云乔皙,其他人在他眼中就如尘埃一样微不足道。 阳城子带走了云乔皙,念皙也跟着离开。 结界消失,风停了,头顶的云也散了,呆愣的众人回过神来,有人惊呼道:“刚刚那人……那人……” “是师祖!” “真的是师祖!我居然看到师祖了,大名鼎鼎的阳城老祖!” “师祖不是闭关吗?怎么提前出关了?” 许昭月走到赵晴鸢身边,将她重新背在身上,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说道:“师姐带你回去。” 上山的路崎岖难行,许昭月背着她一步步走向山顶,其间周司柠怕她辛苦,跟她换过几次,其他几个师兄姐也过来帮着她。 刚入山门,就有两个穿着白衣的小童走上前冲许昭月道:“许师姐,师父交待我们将赵师姐带下山去。” “你们要将晴鸢带到哪儿?” 许昭月语气不善,那两个小童对视一眼,说道:“掌门交待,要将赵师姐还给她的家人。” 许昭月怔愣良久,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将赵晴鸢放下来交给那两人,旁边放了一副担架,两人合力将赵晴鸢放上去,而后用一张白布一盖,一人抬着一头,将她往山下运去。 有个小童还没走,此刻小心翼翼走上前说道:“许师姐,掌门让你回来之后立刻去慎思堂见他。” 许昭月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她伤了他们的宝贝疙瘩,清虚派的那群男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呢? 许昭月来到慎思堂,骆修然站在慎思堂里,很明显是在等她,他的面色不太好,见了她来便厉声说道:“劣徒,还不快跪下!” 骆修然为人温和,从不会对人疾言厉色,就算面对最笨的弟子,他都会满面微笑,耐心教导。所以,面对此时勃然大怒,面色冷凝的男人,许昭月有几分诧异。 如若不是气到极致,骆修然不会对人冷脸。 许昭月对他行了一礼,说道:“昭月不知犯了何错,触犯了师父。” “你还不知犯了何错?为师教导过你们同门之间要互助互爱,而你却重伤同门师姐,你还不知你犯了何错吗?” 许昭月道:“师父只知我重伤同门,那么师父你知不知道因为云乔皙,你的两位爱徒死在赤蚺身下?那两位死去的师弟师妹,师父怎么不为他们讨回公道?” 骆修然道:“十九和十二的死,亦让为师痛心,可他们的死只是意外,试炼本来就伴随着凶险,受伤,死亡也是常事,他们是意外而死,而你重伤同门却是主观所为。” 听到这话许昭月也是火了,她站直了身体,直视骆修然,全然忘记了什么师徒尊卑,与他据理力争道:“意外?人为的意外那便不是意外,而是人祸,师父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触碰赤蚺,可云乔皙全然不将师父的教诲当一回事,是她擅自触碰赤蚺导致十九师弟和十二师妹的死,那么师父,你打算怎么惩罚云乔皙这个不听师训的弟子呢?” “你云师姐犯的错为师自要惩处,而你犯的错为师也要惩处。” “那不知师父打算如何惩罚我?” 许昭月话音刚落,却见慎思堂的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来,骆修然见他出来忙问道:“皙儿如何?” 纪玄铮冷冷扫了许昭月一眼,说道:“情况不怎么好,伤到了心脉。” 骆修然听到这话蹙了一下眉头,目光下意识向许昭月扫来,眼风带着几许冷意。 “你最好乞求你云师姐没事,不然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纪玄铮的话丝毫不客气,那冰冷仇视的目光,仿若真的快控制不住要将她碎尸万段了。 许昭月却觉得奇怪,云乔皙不还手任由她打,甚至连心脉都不护,云乔皙不会不知道修士最重要的就是心脉,心脉受损元神也会受损。她不躲不护,是单纯因为内疚,还是故意想被她打伤? 屏风里面一道黑影闪出,眨眼间便已行至许昭月跟前,骆修然见念皙快要出手,忙呵斥道:“念皙住手!” 念皙的一掌已落在许昭月头顶,如若不是骆修然呵止,念皙这一掌劈下来,许昭月必死无疑。 “为何不让我杀了她?” 此时念皙就站在许昭月跟前,他双眼赤红,浑身凝聚着怒火,许昭月甚至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怒火带来的灼烧痛感。 “对她我自有决断,清虚派向来赏罚分明,你若杀了她反而落人口舌。” 念皙咬了咬牙,渐渐收回了掌,身影一闪又回到了屏风后面,而后冷冷传来一句,“骆修然,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待。” 对于念皙的不客气骆修然似乎已经习惯了,没什么不快。 “修然。” 屏风后面传来一记磁性的声音,有如山谷钟磬的继继梵音,幽远神秘而又平和。 骆修然抱了一下拳,忙道:“师祖请吩咐。” “修复皙儿心脉需要火砂做引,库房中可还有?” 火砂是重要的炼器材料,难觅难得,骆修然顿时为难道:“库房中已没有了。” 纪玄铮想到一事忙说道:“我记得阿予画像用的就是火砂。” 火砂性质稳定,易于保存,用它散在画上,不仅能让画像栩栩如生,还能保千年不腐。 “不可!”骆修然拒绝道:“这么多年了,火砂早融入画像中,若要取火砂,得将画像烧了才行。” 听到这话纪玄铮面上却也带了几分难色,他向屏风里面看了一眼又道:“先救皙儿要紧,阿予的画像以后再画一张就是了,活着的人最重要。” “这……”骆修然还在犹豫,可他看一眼屏风,这犹豫便淡了几分。 “先别管了,我去取来。” 纪玄铮正要离开,一道黑影却又突然出现挡在他身前,纪玄铮道:“念皙你干什么?” “不可毁掉主人画像。”念皙一字一句道。 “你别发疯了,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皙儿死吗?皙儿也是你的主人!她刚刚痛成什么样子你难道没看到?” 念皙双拳紧握,他的身体紧绷得像一根弦一样,看得出来他明显也在挣扎。 “如果你不想看着皙儿死的话,让开。” 念皙闭了闭眼,最终往一侧退了一步,纪玄铮脚程很快,不过眨眼间的工夫,姜梦予的画像就被取了来。 他握着画像直接走进屏风中,骆修然和念皙担心云乔皙的安危,也跟着走了进去。 许昭月还站在堂下,不过这几个人心里念着云乔皙,怕是都已经将她给忘了。没一会儿就见屏风中出现了火光,火光照在屏风上,照出了一片剪影,是姜梦予的画像徐徐燃烧的剪影。 不管骆修然和纪玄铮知不知道当年姜梦予是怎么死的,可是看着那被火光吞噬的画像,许昭月明白,在他们眼中,死去的姜梦予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人死如灯灭,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活着的云乔皙。 为了云乔皙,甚至可以烧掉姜梦予的画像,将她留在这世上的唯一印记彻底抹去。 许昭月慢慢退出了慎思堂,她回到所住的小院,推开赵晴鸢的房门,房间里有一只木头做的兔子,这是她送给赵晴鸢的,那时候她刚刚开始学符箓,木头兔子的身上贴了一张符,只要念动口诀它就可以跑来跑去。 许昭月并不精通符箓,清虚派毕竟不是符箓派,学的符箓法决也只能学个皮毛,那兔子就只能跳来跳去,而且动作还干涩别扭,可赵晴鸢却喜欢得很。 她们的小院被打理得很漂亮,许昭月从山下挖了一株葡萄栽在院中,等来年结了葡萄就能吃了。院中长了一株落叶杉,她们在落叶杉上绑了一个秋千,每天练习回来,两人就会轮流在秋千上荡,小院还种了很多奇异花草,赵晴鸢在的时候每天都会给花花草草浇水。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许昭月向门口看去,门外阳光刺眼,一时让她眼睛发花,她恍惚间看到赵晴鸢走了进来。 “师姐。” 熟悉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来人并不是赵晴鸢。周司柠走过来一下扑在许昭月身上,“师姐,晴鸢没了,晴鸢没了,我送晴鸢下山,我们把她送到她母亲手上的时候,她母亲哭得晕过去几次,师姐,我好难过,我好难过啊。” 许昭月忍着哽咽拍了拍她的肩,“没事的,没事的。” 除了这种干巴巴的安慰,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外间小院里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许昭月暂时松开了周司柠,她走上前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小童。 “什么事?” “许师姐,周师姐,掌门招二人前去慎思堂。” “好了,知道了。” 周司柠走上前说道:“师父招我们过去干什么?” 许昭月猜想,应该是对她的惩罚下来了,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道:“先过去看看吧。” 慎思堂中,弟子们已经来得差不多了,骆修然坐在上首,他看到走进来的两人,这才开口说道:“为师一向教导你们要尊师,要互爱,切不可做出同门相残的事情,然而劣徒许昭月却重伤师姐,不敬师长,顽固不化。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清虚派也有我们清虚派的规矩,清虚派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徒,为师今日便要祭出清虚派的家法以镇师门!”骆修然说完,冲旁边护院吩咐道:“来人,将许昭月带上思过峰,三天之内不许下来,让她好好反思犯了何错。” 听到这话,堂下众弟子皆倒抽一口凉气,思过峰常年积雪,山峰之上更是冰冷刺骨,乃是惩罚金丹期的修士用的地方,金丹期尚难抵挡严寒,更何况还只是筑基期的许昭月,她上去思过,还是三天,必死无疑。 周司柠忙道:“师父息怒,许师姐虽打伤了云师姐,可她也是为了十九师弟和十二师妹,如果许师姐要受罚的话,那么害死十九师弟和十二师妹的云师姐也该受到惩罚。” “放肆!”骆修然厉声喝道。 骆修然虽然一向待人温和,可毕竟身为师长,自也有作为师长的威严,而且元婴期的强者发怒,气势自是强横。 周司柠气结,却也不敢再开口。 许昭月知道,此刻自己该低头,该认错,或许好好认个错,跪地哀求一番,就算最终免不了惩罚,但她也不必死。 可是她不想。 赵晴鸢那一声声“师姐我疼”依然响彻在耳际,她要是认错,怎么对得起活活疼死的赵晴鸢,她就是没有错,云乔皙就是该死。 怕吗?当然怕,她怕死,怕疼,她只想躺平,在这个异世界,只想有一个避身之所,可她受不了不公正,受不了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惨死在自己眼前。 如果这样就必须受到惩罚的话,那么她也无话可说,只能说她不够强,所以她只能遵守强者制定的规则。 “清虚派自诩尊师重教,自诩名门正派,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不知道清虚派卫的道是什么道,是处事不公的道吗?”许昭月低声笑起来,“那还真是可笑得很。” 骆修然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跟她呛声,这个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弟子,她的这一系列行为实在叫他诧异。 “许昭月,你依然不知悔改,冥顽不灵是吧?” 许昭月直视着骆修然,一字一句道:“我没有错,云乔皙害死同门,她就是该死。” 不知为何,望着她这副模样,骆修然脑中却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好似记忆中,也曾有一个人这般倔强,爱认死理,不懂变通。 然而此时的他一心只有疗伤疼得脸色发白的皙儿,他根本没有心思多想,怒不可遏斥道:“不思悔改的混账!你既如此,那不要怪为师不客气了,将她带下去,立时送到思过峰。”《 》 10 底下的弟子,有平日里和她们要好的,也有和十九师弟要好的,此刻都纷纷为许昭月求情,然而作为师长有师长的尊严,话既出,又岂有收回的道理。 骆修然一挥手,“带下去。” 斩钉截铁,板上钉钉,再无商量的余地。 周司柠一直将她送到了思过峰的山腰,山腰只在思过峰的一半,可站在这里已能感受到思过峰的严寒。 许昭月冲她道:“你先回去吧,不要再跟着了,不然怕是连你也要一起罚。” “师姐。”周司柠泪眼汪汪,她很清楚,这次别后,怕是没有机会再相见了,“师姐,为什么会这样,我失去了晴鸢,现在连师姐……” “人各有命。” “我知道。”周司柠擦了擦眼泪,“我也知道师姐没有错,那个云乔皙,那个可恨的云乔皙,她……” 周围还有两个送她上思过峰的护院,这些护院是直接听掌门号令的,许昭月立时打断她,“好了,我知道。” 周司柠咬了咬牙,她捏紧拳头,眼中满是愤恨,“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定会……” 她虽没将话说完,但许昭月明白她的意思。 总有一天,我定会,定会杀了她。 定会让她也尝尝经脉尽断的痛苦。 这亦是她所想。 “行了,不要再跟着我了。” 许昭月与她道别,一步步向山顶走去,走了许久回头看,却她还站在那里,山峰凝结着冷气,冷气聚集成雾,她只能隐约看到周司柠的轮廓。 依然是双拳紧握的模样。 她原本也是一个任性脾气大的大小姐呢,现在也知道克制了,其实这是一件好事。雾越来越大,越往上走越冷,冷风入骨,她冻得瑟瑟发抖。 寒风刺骨,凛冽如刀,席卷在人身上的冷风让人走一步都艰难。许昭月望了一眼山顶,寒雾弥漫,一眼望不到头,也不知道还要走多远。 也不知行了多久,终于看到眼前出现一个山洞,山洞外面立了一石碑,缭绕寒雾中,只隐约看到石碑上刻着“思过峰”三个字。两个押送她的护院只将她送到这里。 “罪人许昭月,好好在思过峰上反思,我等会在下面守着你,不到三天时间不准私自下来。” 护院冲她丢来这句话便自行离开了。 许昭月自嘲笑了笑,罪人?究竟谁才是罪人?许昭月裹紧衣服走进山洞中,洞里勉强能挡住风雪,不过依然冷得可怕。 许昭月在洞中走了一圈,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生火,生火的东西没找到,倒是让她意外发现了几具骸骨,应该是以前受过的前辈抵不住这里的寒意冻死的。 许昭月头皮一阵发麻,一会儿天黑了,又没个东西可以照亮,一想到要和几具骸骨一起度过漫漫长夜她就觉得可怕。 实在是冷得不行,许昭月只能打打拳,练练招式让身体活络起来,说真的,她挺怕死的,怕她最终的下场和那几具骸骨一样。 她突然后悔了,如果在慎思堂中她态度能软一点,或许给云乔皙道个歉,伏低做小认个错她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个罪了?人要懂变通不是吗? 可她一想到赵晴鸢的死,又恨不得将云乔皙碎尸万段,不止云乔皙,还有清虚派的那群护短的狗逼男人,她想将他们全部乱剑砍死。 不过她这个人也挺想得开的,比如一开始被带到这里又被姜梦予的魂魄附身,她也发过一阵子牢骚,可终究秉承那句“来都来了”,她除了接受也别无选择。 就比如这会儿,冻得快死了,她安慰自己,说不准真死了就能回去了,搞不好回去之后一切还没变,自己放在微波炉里的肉包子刚好被打热,而她在这里经历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 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嘛。 就在许昭月一边活动身体一边安慰自己的时候,她骤然感觉周围的气压有点不对劲,许昭月停下动作四下观察了一下。 空间像是骤然间凝固,四下里万籁俱寂,就连洞外那呼呼寒风都停了,就见不远处的那片空间慢慢开始扭曲,而后呈现出一片竖直的水面。 这结界似曾相识,她想起阳城老祖上回出场带走云乔皙时也跟现在是一样的。 就这般想着,只见那竖立的水面荡起一圈涟漪,在那涟漪的中心处走出一个人来。 普通的木簪束发,一件黑灰色的单薄道袍,他身量高挑而瘦削,那朴素的长衫广袖在走动间轻轻摆动。 他长得很年轻,眉眼间有着少年人的英气,甚至让人觉得他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然而那一双眼睛却老练沉稳,仿若历经了世事沧桑,任何事情都无法再让他泛出波澜。 看到突然出现的人,许昭月挺惊讶,还真是阳城子。 阳城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那么护云乔皙,而她将云乔皙伤成那样,他出现在这里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么一想,许昭月反而淡定下来,干脆在地上盘腿一坐,连招呼都懒得打一句,更别说给堂堂师祖行礼了,大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你可认得我是谁?”阳城子开口问她。 他的声音很特别,有一种让人安心的磁性,就如远处响起的笃笃钟声,遥远空寂,抚摸着孤寂漂泊的灵魂,可隐隐却透着一种威慑力,让人胸腔震动,肃然起敬。 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许昭月只是简单点了一下头,说道:“清虚派的慎思堂中就有开派祖师的画像,门派的师祖阳城老祖我又怎么会不认识。” 她的反应倒让阳城子有几分意外,能亲眼见到他的人,要么心生崇敬乱了方寸,要么吓得两股战战,像她这样不过入门级的修士却在他面前表现得这么淡定,他的目光不免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细微的,不容忍察觉的神识将她探查了一遍,倒是没发现有什么特别。 “解开云乔皙身上的法衣口诀你是如何得知的?”他又问。 许昭月道:“师祖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怎么有那个能耐解开云乔皙身上的法衣。” “修然已让人审问过周司柠,她说口诀是你教给她的。” 许昭月相信周司柠不会这么轻易就将她供出来,而且就算他们要逼问周司柠也不会将她怎么样,她好歹是光剑宗掌门的妹妹,光剑宗虽然大不如前了,但毕竟都是名门正派,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就算周司柠真供出她了,她也可以咬定周司柠为了自保污蔑,反正只要死不承认就行。 她不清楚会不会在这个山洞中冻死,但她敢肯定一旦让她知道她魂魄和姜梦予的融为一体,阳城子绝对会把她打得魂飞魄散。 毕竟当年阳城子用姜梦予的元神让云乔皙轮回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作为一个大派的开山祖师爷,居然干出这种事情,绝对为人所不耻,像阳城子这样的道貌岸然的老狗最看重自己的名声。 许昭月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可我确实没那个能耐解开云乔皙的法衣。不过呢,我现在也是个罪人了,倒是也不介意再多背一个黑锅,你们要是怀疑是我解的,那便是我解的吧。” 虽然阳城子并没有刻意散布他的威压,可毕竟是一个大乘期的强者,自然流露的逼迫感确实让她这个小菜鸡难以招架。 能这么淡定跟他说话,全赖她的破罐子破摔。 阳城子目光望向洞口,山风又开始呼啸,一声声的越来越凄厉,像野兽受刑时惨烈的叫声。 “罢了。”他轻声说了一句。 也不知这具罢了是罢了什么,不再追究了,或者懒得追究了。 阳城子转身向那结界处走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那结界消失之后许昭月才松了一口气,刚刚凝神应付阳城子,如今一放松,那股寒意再次席卷而来。 许昭月冻得打哆嗦,练功太消耗体力了,她怕还没冻死就已经体力不支死去。许昭月干脆屏息凝神专注运气修炼。 练到后来,许昭月已分不清自己是入定了还是睡着了。她感觉自己的神魂从身体里抽离开,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竟毫无阻隔从山洞中穿了出来,外面没了风雪,是一片参天古木包围的森林,森林的上方,透过密密实实的树干,能看到那一轮高悬的圆月。 许昭月不知道为何会来这里,她能感觉到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引导着她,许昭月怀疑她是被更强者的神识笼罩了,低阶修饰的神识很容易被高阶修士笼罩,一般能控制自己神识的低阶修士一旦察觉到周围有更强的修士的神识会立马停止修炼,不然和强者神识相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很容易走不出来,神识还会被挤压爆裂,直接被更强者的神识吞噬。 许昭月不知道这里是那里,也不知道吸引她的究竟是什么,她就这般游走在森林间,内心恐惧,却没法控制自己的脚步。 在月亮升到中天时,她终于从森林中走出来了,森林外围是一条悬崖,悬崖底下是万丈深渊,散发着逼人的寒意,就连月光也照不进去。却见那悬崖上面凭空多出一座漆着红漆的拱桥,一直连向对面的那座山崖。 许昭月踏上拱桥,一步步向对面走去,山崖上有一条盘山栈道,她沿着栈道往上,不知道行了多久,突然见不远处的山头一片灯火通明,在灯火掩映中,隐约可见一座精致华丽楼阁拔地而起 脚下不知何时已从石头栈道变成了玉石阶梯,许昭月拾级而上,两侧道旁挂着雕刻精美的灯笼,不过灯笼里面照亮的不是烛火,而是麓海明珠,据说这明珠是生活在麓海一种蛟龙的眼珠子。 玉石阶梯的尽头便是那座华丽楼阁,它就孤零零的伫立在那里,阁楼前方有一个宽大的观望台,台子打扫得很干净,干净到可以看到上面倒影的月影。 没有花园的装饰,干净得让人觉得寂寥的台子,这座华丽的楼宇耸立在这里,放眼望去,周围皆是山,竟给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寂感。 楼阁大门紧闭,许昭月能察觉到这楼宇里面有着她招架不住的危险,然而她却不受控制,一步步走过去,伸手推了一下门,只轻轻一下便推开了。 门里很空旷,和外面一样的干净,也和外面一样的寂寥。偌大的房间里,只见在正前方盘腿坐着一个人。 她看不清这人的模样,却能感知到这人身上的戾气,很可怕的戾气,仿若能摧毁世间的一切。 许昭月感觉心跳在加速,她恐惧,想要逃走,然而双脚却像是不能自主控制,一步,两步,三步,一点点向那人走过去。 纵然她内心挣扎却全然没用,她慢慢走到了那人跟前,也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他披散着头发,锋利的眉眼斜飞入鬓,哪怕此刻闭着眼睛也能让人感觉出凝在他眉眼间的杀意。 他的皮肤很白,在麓海明珠的照耀下,显得单薄而脆弱,像是一戳就能破。 他身上穿着一件内袍,袍子用一根细腰带随意在腰上系住,襟口露出了大片皮肤,肌理均匀,线条优美,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 许昭月觉得她简直疯了,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欣赏着这个人的身体。 她看清这人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来,她曾在玄天镜里见过的,此人便是那个传言中嗜杀成性,有着屠魔圣手之称的安乾道君。 她永远忘不掉,在玄天镜里看到过的那张脸,杀红了的一双眼睛,望着眼前血液横流而兴奋的癫狂眼神,还有那勾在嘴角的一抹残忍邪气的笑。 她觉得她应该跑,应该逃,应该远离这个人,可她的神魂完全不受她控制,她就这般立在他跟前,做着无用的挣扎。 如果她没猜错,她应该是闯入了安乾道君的神识中,清虚派和虹光派本来相隔就近,尤其思过峰就和虹光派只隔了一座山头,她的神识太容易和虹光派的修士相撞了,可怎么就这么悲催,撞谁的不好,竟然撞到了安乾道君! 完了完了。 正当许昭月在心头呐喊的时候,却见那人的一双眼睛慢慢睁开,落在她身上。 许昭月:“……”《 》 11 那一刻,许昭月觉得自己有一种快死的感觉,哪怕隔着玄天镜,这人的眼神就足够吓人,此刻,两人面对面,没有任何阻隔,她猝不及防和他的视线对上,他微阖着眼皮,就那么轻描淡写的往她身上一扫,好像对一切都感不起兴趣,可他眼底的那股冷意就差点将她绞杀。 许昭月缓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脚不能动,好在还能说话。她忙道:“道君息怒,在下并不是有意闯入道君神识。” 他的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她的出现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又或者他根本就不在意,却见他突然一手成爪,掌心灵力汇聚,一股摧枯拉朽的吸力顿时向许昭月袭来。 许昭月吓得一阵惊呼,她自知神魂即将爆裂,在与安乾道君手掌挨上的前一刻,她绝望闭上了眼睛。 然而神魂爆裂的痛苦并没有到来,许昭月感觉自己从高处摔下来,神魂被摔得疼痛不已。 许昭月睁开眼,却见自己正摔在一片碎石之上,放眼望去,周围全是碎石地,荒凉干燥,寸草不生,许昭月站起身,这片碎石地上竟然一条路都没有,而且一望无垠,根本望不到头,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她发现她能自如活动手脚了。 许昭月在碎石地上漫无目的的寻找出路,全是一样的碎石地,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连地上石头的形状都是一样。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许昭月骤然听到头顶响起一阵雷声,她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头顶的天空黑漆漆的,看上去不太像天空,看不到一片乌云,反而像笼罩了一层黑雾,只见一条条如游龙一般的闪电在黑雾中穿梭着,蓄势待发,仿若下一刻就能劈下来。 这究竟是哪儿,这天空看上去怎么也怪怪的。 许昭月这想法才落,就见一道刺眼的光亮起,她下意识往后一躲,就见一条从天而降的闪电直接劈裂在不远处的地上,许昭月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要是她刚刚没躲过的话,已经被那道闪电劈成两半了。 轰隆隆让人头皮发麻的雷声不断响起,闪电一条接一条劈下,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像是要将一切炸成碎片。 许昭月仓皇而逃,有几次险些被闪电劈中。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可怕啊。” 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许昭月狼狈地跳来窜去,骤然间,她看到不远处的碎石地上伫立着一根棍子。 荒凉的碎石地上竟然多了一根棍子,如此突兀伫立在那里,穷途末路的许昭月,发现了一点异样便觉得是一线生机,她甚至猜测这跟棍子就是她离开这里的机关。 许昭月急忙走过去,试着在棍子上拨动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异样发生,她却听到一声细微的闷哼。许昭月吓了一跳,四下张望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有别的人在。 “离开那里!” 却有一道带着警告的凌厉声音从天而降,许昭月吓得一下跌坐在地上,她往头顶望去,依然是乌压压一片,她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许昭月听出了这声音是谁的,她曾在玄天镜里听到过。 她忙求饶道:“道君饶命。” 她听到男人的一声轻嗤声,透着几分不屑,还隐隐夹杂着怒火,很快她就发现正上方的天空好像变得越来越黑了,就如染了墨一般。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一阵电光在泼墨一般的天空中流转,许昭月大概意识到什么,她吓得啊啊直接,下意识抱住了眼前的那根棒子。 那记能将她劈得魂飞魄散的闪电并没有劈下来,而她又听到了那一阵微妙的闷哼。 “把手……松开!” 安乾道君的语气听上去很奇怪,冷沉沉的,带着杀意,然而语气却变了调。 许昭月这会儿也意识到这根棒子有什么问题,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那一团墨黑明显淡了很多。 许昭月猜想,她搞不好已经被安乾道君吸入他的识海中,就像大鱼吞吃了小鱼,就等着将她消化,而她鬼使神差的,居然发现了这根棍子,因为这跟棍子所以安乾道君有所顾忌没有让她爆裂而亡,她猜测这棍子搞不好是安乾道君的命脉什么的。 既然是他的命脉,那么只要她抱紧了,他是绝对不会劈下来的,不然他的神识也会受损。 想到此处,许昭月立马就将那棍子抱紧了。 她又听到了安乾道君的一声闷哼,她觉得这哼声听上去真是微妙极了了,似乎还带着几分暧昧。 “本君叫你松开!” 深沉的声音自头顶天幕响起,强硬而不容拒绝令。许昭月内心惧怕不已,然而手下却丝毫松懈都没有,还无意识的握着棍子捏了捏。 “哼……” 这声音……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她居然听到安乾道君在低-喘? 许昭月看着手上的棍子,所以这棍子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许昭月试着在棍子上上下抚摸了几下。 毫无意外,又是安乾道君的几声哼声,就好像自喉间溢出,完全不受控制,舒服到极致的轻呼。 什么鬼?!! 而且许昭月很快发现了这棍子的异样,它……它居然会动…… 许昭月吓得立马缩了手,她本能想跑,然而这棍子像是猜到了她的意图,顿时如一条蛇一般灵活缠上她的腰肢。 “道……道君饶命啊!” 不过许昭月很快发现这棍子不是要杀她,它缠住了她,从腰一直往上,力道却不重,摩挲过处,就像是往她身上注入了电流,让她刺激到战栗。 当许昭月的神魂回到身体里的时候,她发现她正躺在清虚派思过峰的山洞中,她浑身就像脱了力一般,心跳噗通噗通跳得飞快,口中大口大口喘气,浑身禁脔着,身体一时间软得都不能爬起来,身上依然还有那种像是被电击了般的战栗感。 许昭月已经忘了这种感觉持续了多久,在她完全沉浸在这感觉中之前,她只记得她被一根棍子给缠上了。 许昭月毕竟来这个世界也一年了,已对这里的规则多少了解一些,她知道修士如果结成道侣,不仅可以身体交合,而且还可以神魂交融,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和安乾道君,应该是……神魂相交了。 那根棍子也不是安乾道君的命脉,而是他神魂中的幻体…… 许昭月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悲催到了这个地步,得罪了清虚派那群男人就算了,她现在竟然将安乾道君给……玷辱了。《 》 12 她想到玄天镜中那个人形碎肉机,她仿若已经看到自己的几十种死法。 不过许昭月转念又想,她如今被关在思过峰,能不能活着出去都难说,搞不好还没等到安乾道君的报复,她就已经在思过峰给冻死了。 想到此处,许昭月却发现自己不太对劲,她的身体依然火烫得厉害,按理来说,她和安乾道君神魂相交了也有一会儿了,再大的刺激也该有所缓和,为什么身体还这么烫? 而且这股热似是从丹田处烧起一股火,汨汨往上灼烧着。许昭月立马盘膝打坐,她用神识探查,很快发现丹田处有一股强大的真气在身体中流窜。许昭月急忙闭塞五官,生怕真气流失,而后将神识与气相融,将真气自督脉运转而上,自尾闾到玉枕,再到头顶的泥丸脑海,而后凝结成液,再由上往下,自任脉下降,入于腹中丹田。 只见丹田处一阵紫光闪耀,有一紫红色的内丹在慢慢凝结。待那内丹凝结完毕,许昭月只觉一股股甘甜液体自体内蒸腾而上凝在口中,她急忙将液体吞服如肚,顿觉神清气爽,似将浑身浊气都排除干净。 许昭月慢慢睁开眼,她一脸惊喜,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已结成内丹,之前修炼了两年年才达到筑基期,而现在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已练得金液还丹,迈了好大一截,直接进入金丹期。 而且许昭月发现,自内丹结成,她的识海更广,她之前一直无法熟练运气,现在她不仅觉得身体真气比之前充沛很多,而且能自如召唤真气为她所用,她的法力也一下子增强了很多,刚刚还觉得严寒刺骨,如今丹宝结成,修为增加,她已感受不到严寒了。 更惊喜的是,许昭月发现她的皮肤变得滑嫩紧绷,她在洞中结出的冰面上照了一下,脸上皮肤变得越发白皙细腻,五官也比之之前更为协调,越发的精致好看。 许昭月知道,她修为进步如此神速,跟安乾道君脱不了关系,不愧是大乘期的大能,让她揩了一下油,就能有如此大的飞跃。 不过她玷辱了安乾道君,他会不会来找她算账啊?许昭月想到了在他神识中与他纠缠的场景,她虽然玷辱了他在先,可他不也用棒子勒着她做回应吗?还有他一声声低-喘和闷-哼。 感觉他也应该还……挺享受的吧? 而且大家也有过一场,应该不至于为了这个杀她吧,再说她不过是一个金丹期的小菜鸟,他也不认识她,想来不太容易找到她的,更何况不过就是一段露水情缘,或许他也没放在心上。 可许昭月想着她曾在玄天镜里看到的那个男人,总觉得那个疯子不会是那种讲道义的人,说不准哪天遇到他就会被他给砍成碎片。 许昭月挥挥手,管他呢,既然没死就先好好活着,能活一天算一天。 三天时间一到许昭月便离开了山洞,守在山腰的两个护院看到她下来皆是一脸不敢置信,眼神中甚至透着几分惊恐,就仿若看到鬼一样。 许昭月道:“我已在上面思过了三天,想来可以下山了吧?” 两护院傻愣愣点了点头,下意识给她让出道。 许昭月回到清虚派的时候,弟子们正好下早课,众人看到她出现那表情并不比那两个护院好太多,在许昭月被送到思过峰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她必死无疑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周司柠了,周司柠跑过来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兴奋道:“师姐,真的是你,你没事?” 许昭月笑笑,“我没事,好着呢。” “许师妹。”大师兄走上前来,“你无虞我们便放心了。” 其他几个平日里要好的师兄姐也走过来,对于她安全回来表示开心。 带着众弟子做早课的骆修然自然也看到了许昭月,而且他第一眼就察觉出许昭月修为提高了很多,一下子夸到了金丹中期。 她竟然没死,而且修为还提升了这么多,这让骆修然很奇怪。 周司柠一开始的兴奋劲头过了之后,她察觉到许昭月的气场变了,周司柠疑惑道:“师姐,你修为是不是提升了?” 许昭月道:“在山洞中得到了些机缘,所以修为提高了一些。” 周司柠道:“那可真就应了那句因祸得福了。”说到此处,周司柠想到什么,又冲骆修然说道:“师父,师姐已在思过峰思过了三天,她也受到她该受的处罚了,师父可否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饶了师姐一次。” 骆修然一手背在身后,修炼的人,腰背挺得笔直,山风吹来,白色衣袂翻飞,他身上便多了一种飘逸出尘的气质。 骆修然道:“许昭月,你可知错?” 周司柠生怕许昭月又跟师父硬刚,小声在她耳边道:“师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许昭月在思过峰呆了三天,也想通了一些事情,在这个强者为尊的玄幻世界中,只身一人会遇到很多危险,尤其她现在进入金丹期,会有比她修为更高的人觊觎着她的内丹。她暂时还无法离开清虚派,最起码在她还未能独当一面之前不能。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识时务。 既然没死那就该好好的活着。 许昭月冲骆修然行了一礼,说道:“徒儿知道错了。” 她这么容易就服软倒让骆修然挺意外的,骆修然可还没忘记在上思过峰之前她那死不悔改的模样。 “那你可知,你接下来该做什么?” “我会去跟云师姐道歉。” “看样子,思过峰确实让你的心性成熟了不少,同门要互助互爱的道理你可是明白了?” “徒儿明白。” “你既明白,那便去给你云师姐认错吧,她心性善良,不会怪罪于你,但你既知错,这个歉就必须要给她道。” 许昭月心头暗想,云乔皙生性善良?我看未必。 拜别了骆修然,许昭月就直接去找云乔皙,周司柠是和许昭月一起去的。作为清虚派的团宠,云乔皙所住的小院是单人的。 有一人抱胸靠在院门口小憩,不过他很警惕,听到脚步声便猛然向这边看过来,看清了来人,他目光一凛,杀意毕露。 周司柠急忙走上前挡在许昭月跟前说道:“你别乱来,我师姐这次来是向云师姐赔礼道歉的。” 周司柠话音刚落就听到院里响起一道清脆如黄鹂鸟般的声音,“念皙,外面是谁?” 周司柠应道:“云师姐,我和许师姐来看你了。” “是你们啊,进来吧。念皙,放她们进来。” 念皙向旁边退开一步,不过那冰冷警告的眼神始终落在许昭月身上。云乔皙的小院挺大,而且设计很精巧,里面有个小池塘,里面种着漂亮的水草,有几条肥鱼在水里穿梭。 门没有关上,两人直接走进去,云乔皙正趴在书桌上写字,她的房间虽说不上华丽,不过布置得却很典雅,里面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规格差不多能比上掌门,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多宝阁,上面摆满了宝物,琳琅满目,叫人艳羡。 听到声音,云乔皙搁下笔向两人看过来,她的面色好了不少,许昭月觉得奇怪,她当日不是被伤了心脉吗,怎么恢复得这么快,那红润的面色实在看不出是心脉才愈的人。 看到许昭月的时候云乔皙明显愣了一下,她自然也察觉到许昭月修为大增,就连周身的气场都不一样了,她本来就长得好看,如今修为提升了,样貌也越发的精致,云乔皙眼底透出几分惊愕,不过她很快恢复如常。 “许师妹,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许昭月向她拱了拱手道:“我这番前来,是特意来向云师姐道歉的,我因为赵师妹的离开太过伤心,以至一时失了分寸,做了对师姐不敬的事情,还望师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 “没关系的,我不怪你,我能理解你,当日我不还手就是希望能化解你的怨恨。” 是吗?那你还真是好心呢。 “思过峰上严寒刺骨,许师妹怕是受了不少苦吧?不过我看许师妹面色倒是好了很多,似乎……修为也见长了。” 许昭月还没来得及回答,周司柠就迫不及待说道:“云师姐,我许师姐也算因祸得福,我本来还担心许师姐上了思过峰是回不来的,不料却在思过峰上得了机缘,修为大增,我师姐如今已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了。” 听到这话云乔皙面色变了一下,似被惊讶到,不过这变化也是一闪而逝,她道:“那真是恭喜许师妹了。” 许昭月总觉得这个云乔皙不是那么简单,或者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就算她是个小人吧,她觉得云乔皙是故意在演苦肉计。 云乔皙很清楚,只要她一受伤,多的是人愿意为她鞍前马后,打伤了她的许昭月自然也不会好过。 不过云乔皙没想到,被送上思过峰等死的许昭月不仅没死成还修为大增,如果当日云乔皙是故意演苦肉计的话,那么她现在心里一定很不爽。 许昭月此番前来也不是为了道歉,主要是想恶心一下她。她现在也想明白了,云乔皙作为清虚派的团宠小可爱,她不能硬碰硬,但是恶心人这种事情,谁还不会。《 》 13 许昭月和周司柠离开之后,云乔皙将念皙叫了进来。 念皙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她望着窗外发呆,念皙也没打扰她,就静静站在一旁,只听得房间里漏壶一声声轻响。 许久之后云乔皙才叹了口气说道:“念皙,你也看到了吧,许师妹修为涨得好快,我这个做师姐的真是为她高兴,只不过做师妹的都那么厉害了,可我这个做师姐的却是这个样子,我真是惭愧啊。”云乔皙说完站起身,起来的时候身体却晃了晃,念皙急忙扶住她,云乔皙忙摆摆手说道:“没事的,念皙,你陪我练练。” “你还没好,不能修炼。” “我也想变强一点,念皙,你便帮我吧。” 念皙一向听她的话,最终还是被她说服了,不过这一练就练出了问题,云乔皙练功之时牵动心脉,又晕倒了,她一倒,整个清虚派又乱成了一锅粥。 清虚派的医修全部过来诊治,掌门骆修然和五师叔纪玄铮第一时间赶过来查看。得知云乔皙是和念皙练功晕倒的,纪玄铮骂道:“不是交待过你好好看着她,你不知道她身体才恢复吗,怎么还陪她闹?” 云乔皙忙道:“五师叔,你不要骂他,是我强行让他陪我练的。” “你说你也是……”纪玄铮想责备她又不忍心,“身体都还没恢复,那么着急做什么?” “师叔别生气了。”云乔皙扯了扯他的衣袖,撒娇般的语气又软又糯,“我今天见到许师妹了,我看许师妹修为涨了很多,我在想我这个做师姐的修为却还不如师妹,我心里愧疚嘛,所以就想变强一点。” 纪玄铮听到这话面色沉了一下,许昭月修为大增的事情他也听说了,本以为会让她死在思过峰上的。把云乔皙伤成那个样子,只有她死才能灭他的怒火,不料她不仅熬过了思过峰的严寒,竟还因祸得福修为大增。 他的皙儿心地善良,还为她开心,可他心里却极不舒服。 骆修然道:“修炼最忌急切,你想变强也要慢慢来,慢工才能出细活。” 云乔皙道:“师父教训的是,是我太急功近利了。”云乔皙说完,捂住胸口猛咳了几声,骆修然心疼她,扶着她躺下,又道:“你需得好好休息,知道吗?” “徒儿知道了。” 骆修然见她蹙着眉头,紧紧咬着下唇,他忙问道:“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的,就是心口有点疼。” 纪玄铮气道:“都疼得流汗了怎么会没事。”他咬了咬牙,面色冷凝“许昭月那个顽劣之徒,在上山前就口口声声要皙儿死,如今修为大增了还了得!” 云乔皙忙道:“那不过是许师妹说的气话。” “管她是不是气话,她如今修为远在皙儿之上,对皙儿就是威胁。也不知她在思过峰上得了什么机缘,修为竟长得那么快,她倒好,因祸得福,皙儿被她伤成这样,连修炼都不能。” “也不能怪许师妹,当日我见她难过,本就是有意让她发泄愤恨的……”云乔皙说到此处,又捂着胸口猛咳了几声。 这一次咳得时间久了些,围在她身边的几人都吓得变了脸色,骆修然急忙给她服下一粒丹药,云乔皙这才好了一些。 念皙紧握双拳,眼底泛着冷意,见云乔皙好些了,他便向众人丢来一句,“我去杀了她。” “念皙。”云乔皙忙将他叫住,“你不要莽撞行事。” 念皙停下脚步却没回头,“她让你难受,我要她的命。” “不可念皙!” “有何不可?”纪玄铮道,“重伤同门,也不知习了什么妖术,那么短的时间就修为大增,这样的弟子留在清虚派迟早是个威胁。” 云乔皙急道:“清虚派有清虚派的门规,念皙你不可坏了规矩。” 念皙道:“我本就不是清虚派的,我不过一阶妖兽,也不用拿清虚派那一套来束缚我。” 云乔皙见劝不住他,又冲骆修然道:“师父,你快劝劝他。” 骆修然微敛眸光沉思片刻,最终说道:“念皙,你去吧。” 这就是同意他的意思了。 骆修然和纪玄铮的想法一样,留着许昭月对云乔皙确实是一个威胁,而且皙儿被她伤成这样,看着皙儿痛苦他心里也难受,虽然于理不合,但谁都有私心的。 云乔皙满脸惊愕,“师父你……你……”不知是不是惊吓太过,她竟又一下晕了过去。 念皙见状,眼底冷意更甚,便不再犹豫,直接出了门。 许昭月发现进入金丹期之后,她不仅能熟练运气,而且还能迅速捕捉到灵力为自己所用。她的神识也比以往能探测到更远的地方。 所以,她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那声轻微的破空声,带着一股浓厚的杀意,正打坐运气的许昭月猛然睁开眼,身体敏捷躲过。 却见一把旋转的双头匕首快得如螺旋一般,划破空气撞击在墙面,而后反弹回来,直向许昭月袭来。 许昭月如今身体比以前灵活了很多,然而即便躲得再快,一缕发丝依然没能逃过匕首锋利的刀刃,许昭月也来不及去看断发,她盯着那双头匕,却见透明的空气中,一个身影缓缓显现,动作矫捷将匕首接到手中。 念皙一身黑衣,杀气腾腾,看她的目光丝毫没有温度,仿若在看一个死人。他手上那把双头匕首是他的本名法宝,直接祭出本名法宝,这是铁了心要杀她。 “你想杀我?” “你伤了乔皙,就该拿命来抵。” “这可是清虚派,忘了我曾经告诉你的吗,你若胡作非为我会让你被驱逐出清虚派。” “这也是掌门的意思。” 听到这话许昭月微愣,她还记得她下山时骆修然的态度,那时候的骆修然态度还算平和,她看不出骆修然有让她死的意思。 许昭月想到傍晚时分听到有人说起云乔皙练功晕倒的事情,当时全门派的医修都过去了,骆修然和五师叔也匆匆赶到,那么大的阵仗她自然也听说了。 云乔皙练功晕倒,接着念皙就要来杀她,就连骆修然也同意了这么做。 这些男人也真是心疼云乔皙,云乔皙一晕倒就迫不及待要她死,不过这云乔皙晕倒的时机也很微妙,她可记得刚刚探望她的时候她面色红润,一点也看不出虚弱,怎么一转眼就晕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清虚派那几位的意思很明确了,她伤了云乔皙,害他们的宝贝疙瘩不舒服了,那么她就该拿命来抵。 许昭月很清楚,她即便金丹中期的修为也打不过念皙,上品高阶灵兽,她除非到了元婴期才有胜算将他压制,不然要不了几个回合就能被他撕成碎片。 而且作为灵兽灵兽,打斗起来可不会像人一样还跟你讲讲武德。 如果真和他打起来,许昭月知道她此番必死无疑,然而她不想死!她想赌一把。 念皙似乎并不想给她挣扎的机会,他杀意太重,恨不得立马就碾死她。他手上的双头匕飞快旋转,如疾跑的车轮般,下一刻那双头匕就直向她的面门袭来。 好在许昭月早有准备,一个兔起鹘落,侥幸躲过,念皙发力一收,却见那双头匕打了个转,又再次照着许昭月袭去。 许昭月身体后倾,足底抵着地面后退,念皙来势汹汹,许昭月不再犹豫,冲他道:“恩赐,你被人叫了这么多年的念皙,你是否已经忘了你叫恩赐。” 他面色冷凝,“这名字,你也配叫?” “你这个叛主的灵兽,当日我就不该斩断灵契救你!” 那快要袭向她面目的双头匕突然顿住,而后被猛然后拉,再次回到念皙手上。 “你说什么?”他问。 许昭月后退一步稳住重心站定,她嘲讽又冰冷的目光落在念皙身上,“你可知当时我与烈焰兽大战身受重伤,而我还想着斩断灵契救你一命,灵契斩断时的痛我如今尤还记得。” 念皙目光微眯盯着她,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当年在不周山上,主人斩断灵契救他的事情他只告诉过阳城老祖,阳城老祖是不可能会告诉她,她为什么知道? 他黑色的身影一闪,转瞬间便已立在她跟前,而她的颈上已多了一把匕首。 “是谁告诉你这一切的,你最好如实回答,否则,我杀了你。” 许昭月冷冷一笑,“早知你是个叛主之徒,当日我就不该救你,不该将你带到清虚派,不该教你说话,教你识字,教你做人的道理,你的名字还是我亲自取的,而现在,你这个叛主灵兽竟还拿刀指着我” 许昭月感觉他的身体震了一下,他眼底透出惊愕,紧紧盯着她的脸,目光却是凌乱的,仿若受到刺激般,他厉声逼问:“你怎么知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我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异样却让她心底多了几分胜算,她轻轻笑了一声,说道:“因为啊,我就是姜梦予。”《 》 14 姜梦予这几个字好似有天生的魔力,他听到这话瞳孔微缩,那一张常年阴沉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几分震惊之色。 “怎么会?” 他说完面色面色一沉,身上杀意再次凝聚,“敢冒充主人,我让你死!” 许昭月懒得跟他解释了,那一缕一直被她压抑着的姜梦予的灵魂渐渐被她释放出来,她抬起掌心,将指尖放到他面前。 一缕魂魄的气息自指尖溢出,念皙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了,他曾是姜梦予的灵兽,两人结过灵契,对于主人的灵魂气息他比谁都熟悉。 在感觉到那抹熟悉气息的一瞬间,他神魂仿若都遭受到了剧烈的冲击,他身体僵住,一脸不敢置信,这么多年了,他已经接受了主人离开的事实。 可现在,有着主人气息的魂魄就在他眼前。 就这般呆滞了良久,他猛然醒过神来,动作慌乱一把握住她的手,他闭上眼睛,用他的灵魂去触碰。 是主人的魂魄没错! 良久他才睁开眼,一双眼睛赤红一片,看向许昭月的眼神复杂难测,震惊,欣喜,愧疚,悔恨。 许久,他像是遭到重大打击一般,不堪重负后退一步,手指一松,本名法宝竟直接掉落在地上,而他却像是没察觉到一般,噗通一声,直挺挺往地上一跪。 “主人……主人……你……你还活着。” 残忍又酷爱暴力的灵兽,他待外人一向冰冷无情,就在刚刚还想杀掉她,可现在,他浑身发着抖,一双眼睛赤红一片,她甚至看到他眼底有泪花闪烁。 欣喜若狂,愧疚自责,他眼神如此复杂,隐约间还有着灵兽对主人的依恋。 “主人?”许昭月嘲讽的笑笑,“你现在不是已经有新主人了吗,怎么还称我为主人?你护她护得那么周全,对她那么忠心耿耿,还要为了她来杀我。” “恩赐不知你就是主人。”他忙道,“阳城老祖告诉我,云乔皙是主人的转世,我护她便就如护主人一般。” 许昭月怔了一下,随即冷冷一笑,“原来如此。” 如果阳城老祖告诉所有人云乔皙就是姜梦予的转世,那么骆修然和纪玄铮对云乔皙那么好,是因为她是姜梦予的转世,还是早就已经知道事实的真相,清楚当年阳城老祖带她上清虚派的目的?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曾是我的灵兽,我们曾经灵魂做契,你对我的魂魄再熟悉不过了,若云乔皙真是我的转世,你难道发现不出来她身上没有我的气息吗?” 恩赐低下头,“我确实未曾在她身上发现主人的气息,可是她与主人长得相像,而且待我极好,就如主人待我那般。” “原来只要对你好,你便可以认她做主人。” “我未曾认她做主人。”恩赐急忙争辩道,“即便……我以为她就是主人的转世我也没有与她结契,恩赐一生只有一个主人。” “你没认她做主人,怎得那么护她,为她之命是从?”许昭月声音骤然冷凝下来,一字一句对他道:“你这叛主之徒。” 恩赐怔怔的望着她,有一抹痛色自他眼底溢出。他从不惧任何人说他叛主,可如果说他叛主的是他的主人,那个救活了他,给了他生命,与他结契的主人,她身受重伤却还斩断灵契救他一命的主人,那比她直接拿刀子捅他还要叫他难受。 恩赐匍匐在地,声音沙哑,一字一句却说得极为坚定,“恩赐从未叛主,恩赐从来都只有一个主人。” “我忘了吗?早已斩断我们之间的灵契,我也不再是你的主人。” “无论我们之间的灵契还在不在,恩赐一旦认主,你就永远是我的主人,只要主人活着一天,恩赐便要跟随在主人左右。” 许昭月沉默片刻说道:“我如今倒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做,就当是那日在不周山我救你一命的报酬。” 听到这话,他忙道:“主人尽管吩咐,恩赐万死不辞。” “带我离开这里。” 许昭月原本打算留在清虚派慢慢成长,可她现在发现,她得罪了云乔皙这个清虚派的宝贝疙瘩,就没办法全身而退。 清虚派那几位想她死,她留在这里,就算今天恩赐不杀她,总有一天那几人也会想办法让她死的。 “骆修然等人已对我动了杀心,清虚派我不会再留下。” 恩赐道:“之前我与掌门等人都不知主人身份,我们都以为云乔皙是主人转世,只要向掌门禀明身份,没有人再会伤害主人。” 许昭月冷笑道:“你可知当日我在不周山并不是死在烈焰兽手上,我那时已击杀了烈焰兽,而且成功晋级元婴,可就在这时候阳城子出现了,他抽走了我的元神,我那时才知道原来师祖当初收养我就是为了养我的元神。他要拿我的元神做载,渡云乔皙的前世轮回。当时我元神被抽走,只剩了这一缕残魂无所依傍,后来附体到许昭月身上我才有重活之日。这件事我不清楚其他人知不知道,不过就算不知道,也不能让人知道我的身份,一旦我身份暴露,阳城子会再次杀了我。” “是阳城老祖?”这消息显然将恩赐震惊到了,“是阳城老祖杀了主人?”可阳城子分明告诉他主人死在烈焰兽手上,也是阳城子告诉他云乔皙是主人转世。 所以……阳城子骗了他,他一直在骗他。 恩赐猛然站起身,他眼底腾着怒火,咬牙切齿道:“杀主人,欺骗我,我便去杀了他。” “你怎么杀他?他一个大乘期,你能打得过他?你要去找他害我身份暴露,我也会被他杀掉的,都这么多年了,怎么都不知道学聪明一点。” 恩赐挣扎了一会儿又重新走回来,主人说得没错,此时无法轻举妄动,他不是阳城子对手,他不能再将主人陷入危险之中,他在她跟前跪下说道:“请主人吩咐,我该怎么做。” “你只需将我带出这里,然后告诉他们,你已将我杀了,将我打得神魂俱灭,连尸体也一起捏碎了,而后依然过你原来的生活。” “那主人呢……主人去哪里?” “我自有我的安排,你不用多问。”许昭月看了一眼漏壶说道:“时候不早了,你现在便带我离开。” 她已来不及去向周司柠告别,更何况她也不想再节外生枝,最好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才不会有破绽。 许昭月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本来也很穷,只带了一些她平时练的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清虚派大门有守门的护院,许昭月金丹期的修为根本无法无声无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离开不被发现,不过恩赐就可以。 护院轮流值守,更深露重,一阵冷风吹来,护院冻得打了个哆嗦。 “这阵风怎么刮得这么奇怪。” “管他什么奇怪的,好好守着,别出什么事了。” 被那阵冷风冻得打颤的护院搓了搓手臂,摇摇头,便没再多过问了。 恩赐很快就将许昭月带到了山脚,此时正是月上中天,地上撒下一片清辉,恩赐将她放开,很自觉退到一边。 “你便送我到这里吧,从今往后我们便互不相欠了。” 许昭月说完就直接走了,走了几步发现他还跟着,许昭月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主人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已不再是你的主人,回云乔皙身边去,你还过你原本的生活。” 恩赐跪在她面前说道:“只要主人活着一天恩赐便誓死追随。” 许昭月烦了,她可不需要一个曾经跟在云乔皙身边誓死效忠的灵兽,她不过就是想保全性命全身而退而已,她不客气道:“一个已向别人表过忠心的灵兽,你觉得我还要吗?” 恩赐向她看去,她眼神冰冷,带着疏离,她虽相貌改变,可她却是他的主人不假,主人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他顿时慌了,忙道:“恩赐以为她就是主人的转世,这样恩赐才能说服自己活下去,主人不知,这些年恩赐日日思念主人,从未忘记过主人,如今终于得见主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膝行过去想要拉她的衣服,然而她却像是躲避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后退一步,还故意甩了一下衣袖,抗拒排斥的动作简直不要太明显。 许昭月丝毫不为所动,她语气冰冷又不客气,“你难道还不懂吗?在我看来你已叛主,我已厌弃了你,也不会再要你。” 恩赐听到这话身体一僵,如遭雷击般。 “恩赐,快过来。” “恩赐,你看这个好看吗?” “恩赐,这是我给你做的。” 脑海中闪过主人的每一张笑脸,那是第一次有人对他笑,也是他第一次感受温暖,主人走到哪里都会带上他,主人会让他靠在她腿上揉他的脑袋,主人还亲手为他做了一双手套,他一直珍藏在身上。 主人即便身受重伤也要斩断灵契护他性命,可是现在,主人告诉他,她已厌弃了他。 她也不会再要他了。 就好似有一记记无形的拳头闷闷打在他身上,他气息顿时乱了,只觉胸腔一痛,喉头发痒,瞬间一股腥甜的血便从口中溢了出来。《 》 15 他许久无法从惊痛中回神,然而在他痛到失神的时候许昭月已经离开了。 恩赐并没有回清虚派,他在山下发了一阵疯,清虚派山下有一条河,那河水被他的气息所震,噼里啪啦爆个不停。 恩赐化出原身,一只体型硕大的苍狼,在河面上跑过来跑过去,河边的树木被他震得哗哗响个不停,有几株直接被震得从中间断裂,一时间水面炸响不绝,树枝噼噼啪啪折断,仿若霹雳惊雷般。 他一直跑到力竭才停下,他躺在河边,衣服已经湿透,头发也湿哒哒黏在脸上,他望着头顶的月色,大口大口喘气。 脑海中全是主人的话。 “你难道还不懂吗?在我看来你已叛主,我已厌弃了你,也不会再要你。” 他想到当年闯入不周山看着主人躺在地上的尸体,他悲痛欲绝,差点自灭元神而亡,阳城子怕他发疯,用锁灵链将他锁起来,他无法再自戮,像一条狗一样生活了很多年。直到那一天,那个和主人长得相像的女孩出现。阳城子告诉他,那是他主人的转世,虽然他未能在她身上感受到主人的气息,虽然她的性格和主人完全不同,可是她就如主人对他一般好,她给他死寂的心注入了一点生机,终于让他从那种行尸走肉般的状态重新活了过了。 他就真的将她当成了主人的转世,可他也知道,即便是主人的转世也不是真正的主人,所以他没有再与她结契,他依然时刻想念着曾经和主人生活的一切,从未有一刻忘记。 而现在,他明确知道主人还活着,这对他来说是惊喜,天大的惊喜。 可是活着的主人却厌弃了他,不要他。灵兽一旦认主,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被主人抛弃,一旦被抛弃,那比死都要痛苦,很多被主人抛弃的灵兽,最终都是郁郁寡欢慢慢在痛苦中死掉。 而他现在也恨不得立马死掉,他对着天空痛苦嘶吼,苍狼的吼叫穿过林层直到天顶。 他一手成爪准备自戮,可他骤然想到,主人还活着,即便阳城子如今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可若是有一天知道了呢,主人现在才金丹期的修为,到时阳城子找她麻烦,她一个人怎么对付他。 他猛然坐起身,对,他还不能死!他要好好保护主人,就算要死那也是为保主人而死。 阳城子的住所在天清山的一片竹林里,他虽是清虚派的师祖,却并不重身外之物,他的住所比清虚派的外门弟子还要简陋。 一间不大的竹屋,里面摆着一个蒲团,一张休息用的床,床边摆着一张桌子,这桌子可下棋,可练字,其他的便再没有多余的摆设了。 阳城子正在房中打坐,他的住所距离清虚派的主建筑较远,是以云乔皙晕倒的事情他并不知道,清虚派的人也很有自知之明,没有重大的事情不会打扰师祖清修。 大乘期的大神,神识敏锐,所以那股异样的气息靠近之时他便感觉到了,不过他没管,等着他自己现身。 恩赐的身影出现在竹屋中,他既已现身,阳城子也不再装作不知,他睁开眼看着来人,问道:“你有何事?” 恩赐刚刚正在考虑,趁着他打坐不备杀掉他的几率有多大,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他知道他根本就不是阳城子的对手,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能将主人陷入危险之中。 阳城子见他身上狼狈,衣服上似还沾着血迹。那是他刚刚发疯的时候留下的,是他自己的血。 “你做什么了?” “我把她杀了。” “谁?” “许昭月。” 阳城子面上无波无澜,“杀她做什么?” “她让乔皙痛了,她该死。” “她既该死,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主人说,让我不要随便杀人。” 阳城子自然知道他所说的主人是谁,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该杀之人,当然不能杀,你觉得她该杀吗?” 恩赐没有说话。 阳城子又道:“既然已杀了,事情无法再做改变,那便不要再去多想,出去吧。” 恩赐离开了,他回到云乔皙所住的小院,骆修然和纪玄铮还在,云乔皙已经睡着了。 恩赐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目光有些复杂,骆修然以为他担心,便说道:“她没事,只是睡了过去。” “怎么样?”纪玄铮迫不及待问他,“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我刚刚听到你的吼声了,你受伤了?” “没有,我已把她杀了,神魂俱灭,她的身体也被我捏碎,这世上不会再有许昭月。” 屋里一时陷入寂静中,许久之后骆修然叹了口气说道:“你也太残忍了一些。” 纪玄铮道:“如此甚好,就该铲除得干净一点。” 纪玄铮见恩赐向门口走,他忙问道:“你去哪儿?” “去为乔皙寻些药来保重身体。” “清虚派多的是上好药材,你去哪里寻?” “不够。” “你……” 骆修然打断纪玄铮,“让他去吧,他的性子你还不懂吗?” 纪玄铮便挥挥手,“去吧去吧。” 恩赐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这间小院,他曾经一日又一日守在小院门口,就如曾经保护主人那般保护着云乔皙。 主人就是因为这个才厌弃他的,既然已知道她不再是主人,他便不会再留在这里。 恩赐也并不是去寻找什么药材,作为灵兽,他对气味很敏感,他还记得许昭月身上的味道,他想循着她的味道去找她。 她是他的主人,他作为灵兽,跟随在主人身后是义务,哪怕主人不认他他也要默默跟着,时刻保护主人。 连着一个月许昭月都能察觉到那抹跟在她身后的气息,她如今在一个小镇的客栈里面,这是凡人居住的地方,不太容易遇到修士,再加上她故意封存了法力,更不易被人找到。 今晚许昭月打坐的时候又察觉到那股气息在附近徘徊,之前也察觉到,不过她只当不知,现在却有点烦了。 许昭月睁开眼,冲窗外说道:“出来吧。” 静默了一会儿,窗户才被人打开,一个黑影从外面滚进来,跪在她面前。 “主人。” “你跟着我做什么?” “保护主人。”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已经不是你主人了,更何况你无故消失,会让清虚派的人怀疑。” “主人放心,我已按照主人的吩咐,告诉清虚派的人许昭月被我杀了,我此番出来,也有十足的理由,他们不会怀疑什么。” “哦?什么理由?” “我说我出来帮云乔皙寻找药材。” “你倒是学聪明了一回。” 恩赐猛然抬头向她看过来,他可以理解成这是主人对他的夸奖吗?他眼底透出惊喜,忙道:“恩赐恳求主人让我留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我说过了,我已不再是你的主人,你跟在我身边反而会暴露我的行踪。” “主人放心,恩赐不会连累主人。” “不必了,你出去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恩赐目光黯淡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衣袖一挥便在她面前消失了,窗户也被一阵风带上。不过许昭月依然能察觉到他的气息,只是这一次稍微离远了一些,许昭月也懒得再管他了。 当日许昭月离开清虚派之后就去了一趟赵晴鸢家中,她本来想探望一下赵晴鸢的母亲,赵晴鸢家里已经没人了,听附近的邻居所说,赵晴鸢母亲得知女儿的死讯受的刺激太大,一时入了魔怔,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许昭月足足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最终不得不放弃。 天一亮,许昭月退了房,站在客栈门口茫然四顾,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她在这个世界里也没有亲人,她本来想着若是能找到赵晴鸢的母亲,可以和她一起生活,她就代替赵晴鸢来照顾她,可如今赵晴鸢母亲突然失踪,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就在沉思间,许昭月看到对面街道不远处有一家占卜的铺子,如今天色尚早,那铺子的客人已经络绎不绝。 许昭月想,既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倒是可以看看天意,她打算去那铺子给自己算一卦,不过许昭月刚进门就很自觉默默退了出来。 真几把贵,占个卜居然要十文钱。 凡人聚集的城市一般货币都是金银和铜板,修士聚集的城市大多用灵石,不过灵石和银两可以兑换。许昭月从清虚派离开的时候身上就两块下品灵石,换了一百文钱,如今七七八八的用了差不多一半了。 花十文钱占个卜,她肉疼。 许昭月默默叹了口气,穷逼就是惨,走到哪里都惨。 许昭月感慨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一转身就见街角处蹲着一个头发胡须皆白的老头,老头旁边放着一个幌子,幌子上写着“一文钱占卜问命”。 一文钱…… 许昭月向老头走了过去,却见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衣服上面打了好几个补丁,看着比她还穷。 “姑娘要占一卦吗?”老头笑呵呵问她。 “真的只收一文?” “自然。” 许昭月爽快道:“那就占一卦。” “姑娘想问什么。” “我想问,我向哪个方向走比较容易发财。” “可否知道姑娘的生辰八字。” 许昭月便说了一下自己的生辰八字。 许昭月见老头拿出三枚铜钱给她,让她摇六次,摇完之后,老头捻着胡须说道:“下坎上坤,此卦乃师卦,行险而顺,乃坎宫八卦属水,黑水在北,姑娘五行缺金,金生水,与北方黑水相合,若往北走,可大吉。” 许昭月点点头,她掏出一文钱递给他。许昭月谢过老头正要离去,那老头却问道:“我来这里出摊几日,姑娘是第一个来我这里占卜之人,姑娘怎么的就信我?那边问卦客人络绎不绝,想来占得极准,姑娘为何不去人多的地方,反而来我这没人光顾的小摊?” 还能为什么,因为你便宜啊。 不过许昭月没这么说,她道:“我觉得你给我的感觉比较可靠,所以我信你。” 老头呵呵笑了笑,“那就多谢姑娘抬爱了。” 许昭月出了镇子,盘算了一下方位,老头告诉她要往北走,想着他说他出摊几天都没人光顾,想来算卦应该不太准,不过为何还非得花一文钱算一卦,既然他算得不准,那么他说往北就往南,有句话怎么说的,足球反买别墅靠海,想她以前认识一个黑脸怪朋友,那朋友脸黑到什么程度呢,无论她选说什么,只要反买的一定中,现在的情况差不多也是这样。 许昭月一路向南走,是真的走,她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生怕被人发现身份,只能压住法力,身上也没钱,连一头驴都买不起。 许昭月走了半日了连一个村庄都没看到,她都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是不是应该信了老头的话,一路向北走。 道路偏僻,两边都是山林,正当日上中天,热得人难受,许昭月只能暂时在路边歇一歇,喝一口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 许昭月找了路边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下,擦了擦额头的汗,就在这时,只见路那头疾驰过来一辆马车,许昭月心头一喜,走了半天终于见着人了,她急忙站起身冲那马车挥手,“好心人,能不能捎我一程啊?” 不过那赶马的人就仿若没看到她一般,直接从她身边驶过去了。 许昭月对着马车撇撇嘴,还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许昭月正要离开,就见那马路上多了一张手帕,她觉得奇怪,走过去打量了一眼,这才发现这不是一张手帕,倒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料,而且这布料上还沾着血迹。 刚刚路上明明没有的,想来应该是从马车上扔下来的,许昭月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就联想到绑架,谋杀,人贩子。 许昭月最讨厌的就是人贩子,那些被抢走的妇女和儿童无一不遭受非人的待遇。力量薄弱时,她也只能在心头咒骂这些恶人,可现在她是金丹中期修为,在这个世界上也算得上是高手,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还有这种作奸犯科之辈,作为一名正道修士,自然要锄强扶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许昭月来不及多想,立刻将法力解封,足尖轻点,运气而起,不消一刻她便赶上了那辆马车。 她挡在那马车前,马匹被他力量所震,受到惊吓,嘶鸣一声停了下来。赶车的是一个青年男子,披散着长发,戴着一顶佛门的帽子,这男子敷着白面,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看着就渗人得很。 “来者何人,为何挡路?”男人声音尖细,听上去别扭极了。 许昭月道:“我养的一只灵宠不见了,刚刚就只有你这一辆马车经过,我想看看它是不是逃到你这马车里了。” 男人道:“我这里没有你的灵宠,快些让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外面的声音,只见那马车被里面的人剧烈的撞击了几下,似乎还有呜呜的声音传出,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有活物。 男人见状,怒声斥道:“小畜生安分一点,不然有的你好受!” 许昭月已祭出她的拂尘来,男人见她这不依不饶的架势,冷声道:“臭道姑,休要坏我好事!” “那我倒要看看,你这马车里装着的究竟是什么好事。” 许昭月说完已挥着拂尘向他劈过来,男人飞身躲过,尖细的声音恼怒道:“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 几招过后许昭月就知道这人不是她的对手,不过她发现他运气的方式很奇怪,很像书上记载的那种逆向倒施的邪祟功法,许昭月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心头一凝,这人是个魔修! 这里属于九州腹地,基本都是正道修士门派聚集的地方,距离魔修大本营十万八千里,居然也有魔修敢到此地作乱。 几息之后男人就败下阵来,他挥手撒下一片迷雾,待得迷雾褪去之后已不见了身影,不过他的声音却还是隔着远处传了过来。 “死道姑,我记住你了,坏我好事,总有一天我定找你算账!” 许昭月绕到马车后方将车门掀开,出乎她所料,马车里躺着的竟是一名男子。 他被五花大绑绑起来,口中还被塞了一团布。看到许昭月,他立马扭动着身体,口中呜呜呜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许昭月将他口中那块布拿下,那男子立马说道:“我乃医心谷弟子熊文斌,多谢姑娘相救。” 原来是医心谷的,医心谷可是九州医修宗门一个大派,不过医心谷地处北方无极山谷中,怎么会来此处。 许昭月帮他松了绑,问道:“医心谷路途遥远,你怎么会来这里,刚刚那绑走你的人是谁?” 熊文斌叹了口气说道:“我是随宗门一起参加三年一次的门派大会的,本来下榻在青阳镇,是我贪玩要出去逛逛,路遇一位小姑娘迷路,我好心将她送回家,不料那小姑娘竟是贼人所扮,我便被他抓到了这里,至于抓我的人,他善易容,一会儿易成小姑娘,一会儿易成不男不女的阴阳人,我未见过他的真面目,不知道他是谁。” 许昭月点了点头,原来是来参加门派大会的,门派大会她也听说过,当日清虚派安排他们进入知返谷历练其实就是为了门派大会做准备,优秀的人可以挑选随同掌门参加门派大会,想来这次的门派大会清虚派也会参加。 门派大会是正道派系之间的一次盛会,每三年举行一次,优秀者不仅能获得秘境历练的宝物,还可获得各大门派联合给予的旷世珍宝。 熊文斌被解了绑,他下了车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冲许昭月拱了拱手,“此番多谢姑娘了。” “不客气。” “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姓名,哪门哪派,姑娘别误会,姑娘救我一命,我就只想好好谢过姑娘。” “小女子名邵月,无门无派,少时跟着一个游方道士学习过修炼之法,是以略通一些道法。” 熊文斌丝毫没有怀疑,又道:“不知姑娘去往何从?” “我……”许昭月在心底打了个转,“我要去往豫州宛阳。” 熊文斌欣喜道:“那正好,我也要去宛阳城,我们正好可以同路。” 许昭月微笑点头。 其实她就是知道今年门派大会在玲珑阁,玲珑阁乃九州最大的炼器宗门,正好玲珑阁附近的元真秘境开了,所以今年的门派大会就定在了玲珑阁。 而玲珑阁正好就在宛阳,宛阳恰巧又在南方。 许昭月并不是要去参加什么门派大会,她只是单纯往南方走,她已经没有多少盘缠了,她看熊文斌身上佩饰价值不菲,而且腰上还挂着一个鼓囊囊的钱袋,所以在到宛阳之前他正好可以当当她的饭票,毕竟她救他一命嘛,让她蹭吃蹭喝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咳咳。 不过许昭月没料到她只是因为宛阳在南方才向南走,却因为此行在几天后结了个道侣。 这个道侣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超强碎肉机,安乾道君。《 》 16 许昭月就这般和熊文斌一起上路了,不过走了一段许昭月就后悔了,这家伙可真是个话痨啊,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许昭月已经将医心谷看茅房那条狗叫阿黄这种事都知道了。 好在太阳落山之前他们终于经到了一个小镇,熊文斌提议暂时在小镇上歇脚,而且他还找到了小镇最贵的一家客栈下榻,要了两间上房,许昭月还委婉的跟他提了一下她肚子饿了,客栈正好也提供餐食,熊文斌便非常爽快道,“姑娘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得,这个饭票用得还挺顺手。 许昭月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许昭月点了三鲜鸽蛋,溜野鸭丸子,小炒鲤鱼,挂炉乳猪,冰花雪莲,芸豆卷。等菜的时候熊文斌诧异道:“邵姑娘修为在我之上,我已辟谷,邵姑娘还未辟谷吗?” 许昭月尴尬的笑了笑,“我这个人嘴馋。” 想她前世就是个吃货,奈何要保持身材,每次都不敢放开了吃,现在就不一样了,修士可不会长胖,只要有条件当然得放开吃。 菜很快上齐了,先上的是挂炉乳猪,许昭月吃了一口,外酥里嫩,口感弹牙,顿时满足得眯起眼睛。 就在许昭月大快朵颐的时候,却见门口走进来一位手拿幌子的白须老者,正是今早给许昭月算命的那位。 许昭月嘴角一抽,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他?她顿时有些尴尬,急忙埋下头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熊文斌见她不动筷了,问她:“你怎的不吃了,不和胃口吗?” 许昭月尴尬的笑了笑,“没有。” 她这一抬头,好巧不巧就和那老头对上,那老头看到她似乎没什么意外,笑呵呵冲她道:“姑娘又见面了,真是巧。” 许昭月笑容很僵硬,“是啊,真巧。” 熊文斌这个没眼色的,见状问道:“二位认识吗?” 老头笑道:“和这位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许昭月想起今早对老头说的那番话,越想就越觉得尴尬。她只希望快点吃完快点上楼休息,剩下的菜她也不吃了,让侍者帮她打包到房间里。 进了房间许昭月才松了一口气,今夜星光灿烂,明晃晃的光从窗外透进来,晃得许昭月睡不着觉。 许昭月干脆起来,上了角楼看星星,不得不说贵一点的客栈就是好,这角楼地势高,站在高处可将小镇夜景一览无遗。 头顶是闪烁的星辰,底下是明明灭灭的小镇灯火,浪漫的星光与世俗的烟火气两相呼应,竟有一种别具一格的美。 许昭月不由感叹,“真美啊。” “是挺美。” 旁边有人出声将许昭月吓了一跳,她忙回头看去,就见那白胡子老头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望着天空。 许昭月很疑惑,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而她竟一直没察觉到他的靠近。 老头侧头对上她的目光,许昭月顿时尴尬起来,她轻咳一声道:“我来此地找一位朋友。” 老头笑笑,“姑娘觉得这天地可美?” 这老头看上去不像是来找她麻烦的,许昭月松了一口气,说道:“当然。” 她好久没看到过这么干净的星空了,在她曾经生活的世界里是看不到星星的。 老头却叹息一声,“只可惜,这一切很快就会毁于一旦,四周黑烟四起,遮蔽太阳与日月,天地常年被黑雾笼罩,再不能得见日月与星辰,我们所站的土地也将化为一片焦土,所有的活物都将变成行尸走肉。” 许昭月听着这话不由皱了皱眉,她望了一眼干净的星空和万家灯火,说道:“怎么会这样呢,这天地不是好好的吗?” “不好。”他悠悠长叹一声,“很快就不好了。” “为什么啊?”许昭月觉得这人神经兮兮的,“难不成会有天灾?” 老头目光落向远处,昏暗的光线中她看不清他的神色,许久之后他才道:“罗刹王创造了炼狱。” 罗刹王?那是什么东西? 就在许昭月疑惑间,那白胡子老头从怀中摸出一枚铜板递给她,说道:“既然姑娘没有应卦,那么这枚铜钱便还与姑娘。” 许昭月还来不及说话,那老头便将铜板塞给她离开了。 “不是……那个……” 许昭月待要追去,周围哪里还有老头的身影。居然一眨眼人就不见了,这老头行踪飘忽不定让许昭月知觉他不是那么简单。 许昭月看了一眼手上的铜板,这才发现这并不是一枚铜板,和铜板一样大小,看上去却像一枚徽章,上面刻着一颗五角的星星和一弯月亮。 许昭月越发觉得奇怪了,第二天一早她退房的时候特意问了一下侍者,昨日是否有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居住,那侍者却告诉她没有这个人。 从客栈出来,熊文斌问许昭月,“邵姑娘是在问昨天那位问命先生吗?” 许昭月手上摩挲着那枚徽章,说道:“我感觉那个人奇奇怪怪的。” 熊文斌目光也落在了那枚铜钱上,他诧异道:“邵姑娘怎么会有星月阁的族徽?” “星月阁?”许昭月将那枚徽章递到他跟前,问道:“你说这是星月阁的族徽?” “邵姑娘不知道星月阁吗?” 许昭月摇摇头,她来这个世界才两年,很多规则都还没了解清楚,除了那几个耳熟能详的门派外,其他的小门派她不是全都知道。 熊文斌说道:“据说这星月阁在东海外的一座孤岛上,星月阁能观天象,能查地理,能知天命与未来,不过星月阁的人行踪神秘,而且地处偏僻,他们和九州的来往也很少,是最神秘的一个帮派,能和他们接触的人不多,邵姑娘你真是幸运啊,竟然认识星月阁的人。” 许昭月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所以那老头竟然是星月阁的?本以为是个青铜没想到人家是个王者?她还自作聪明,人家让往北她往南。 所以现在她往北行还来得及吗? 她之前觉得那老头神神叨叨,说什么天地会化作一片焦土,想到此处,许昭月呼吸不禁停了一瞬,如果他们真的能知天命,能知未来…… 她顿时懊悔不已,当时为什么没有好好询问清楚,他口中那个创造炼狱的罗刹王究竟是谁。 “邵姑娘,你手上这枚族徽是哪里来的?”熊文斌又问她。 “昨天见的那个白胡子老头给我的。” 熊文斌惊了,“所以昨天那位是星月阁前辈?”他说罢锤了一下手,懊悔道:“我竟没看出来,早知他是星月阁前辈我便与他多聊一会儿了,说不准还能让他给我测测命格。” 许昭月停下脚步叹了口气,熊文斌见状问道:“怎么了?”他抓了抓头发,“我说错话了吗?” “我不知我是不是该向南走了。” “这是何意?你不是要去宛阳吗?” 许昭月便将和星月阁前辈相识的经过说了一遍,熊文斌听罢微蹙眉头说道:“也就是说当时你以为那位前辈是游方骗子,所以没听他的?” “是啊,都怪我自作聪明。” 熊文斌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吧,你和我先一同去宛阳,待见到我师姐,先让她好好酬谢你,然后我再向她引荐你,邵姑娘你既然无门无派何不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医心谷?正好我们医心谷在北方,这不也正应了前辈往北大吉的卦象吗?” 加入医心谷?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提议,无门无派,又不是顶尖高手,在江湖上行走会有诸多危险,如果能有个大派庇佑会安全很多,而且医心谷一向比较佛系,不太参与门派之间的争斗,也避免了很多麻烦,确实不失为一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 “不过我能加入医心谷吗?我也没听说你们医心谷最近在招收新弟子 。” “邵姑娘你不用担心,我师姐一向最疼我,我师父又一向最疼我师姐,若有我师姐推举,我师父肯定愿意收你。” 许昭月冲熊文斌抱了一下拳,“若是能承蒙照顾入医心谷,邵月感激不尽。” “邵姑娘可别这么说,你救我一命,这些不过举手之劳,根本不算什么。”他说完嘿嘿笑了两声,又道:“若是邵姑娘能入医心谷到时候就是我的师妹了,邵姑娘不知介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 他的笑容就越发灿烂了,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天真稚气,“那我很快就有小师妹了,真是太好了。” 如果能入医心谷,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就算此番南行会遇到清虚派那些人,有医心谷庇佑,想来他们也不敢将她怎么样。 熊文斌买了两头玃如兽,两人骑着玃如兽一路往南,傍晚时分到达和宛阳相邻的一个大城朔,再有一日行程就到宛阳了,此时天色已晚,两人决定先在朔城下榻。 朔城的街道很宽敞,路上人来人往,两人刚进朔城不久,就见周围突然起了一阵骚动,朔城的戍卫兵正在清理道路,街上的行人全部被赶到一边,看样子像是有大人物要驾临此地。 正在许昭月疑惑间,只听得旁边两个女修正议论着这次来的大人物。 “我听说是安乾道君。” “你确定吗?真的是安乾道君?” “当然了。” “那我们是不是有幸一睹安乾道君的真容了?有人说他长得豹脸人身狰狞可怖,又有人说他英俊潇洒,我真是好奇极了,他究竟长什么样。” 听到议论的许昭月已经完全变了脸色。 安乾道君竟然来这里了? 许昭月可还没忘记那日闯进安乾道君神识与他春风一度的事情。自从那日她误闯安乾道君神识与他神魂相交之后一直都相安无事,安乾道君也没来找她的麻烦,久而久之许昭月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不过他不来找她麻烦很有可能是不知道她的身份,要是当面遇上了她不敢保证安乾道君会不会放过她。 很快就有一阵喧哗声响起打断了许昭月的思绪。 “真的是安乾道君,那孰湖兽只有安乾道君才有。” “道君!” “道君!” 人群中欢呼声此起彼伏,修□□强者为尊,像安乾道君这样的强者,走到哪里都会受到欢呼和崇拜,哪怕传言中这人嗜杀成性,心性残忍,照样有一群盲目的信徒将他奉为神明。 街道那头徐徐走来一辆六头孰湖兽拉的车子,孰湖兽马身有翼,既可以行走又可以飞行,后面拉着的车厢制作精巧,有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像一座精巧的楼阁,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工匠精巧的心思。 此时周围挨挨挤挤全是人,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许昭月连躲都没地方躲。车子缓缓驶过来,许昭月正在自我安慰,或许来人并不是安乾道君,她也用不着那么害怕。 那华丽的车厢从她跟前驶过的时候,厚重的车帘因车子晃动而露出一条缝隙,许昭月正好向车厢扫了一眼,缝隙不大,但也足以让人看到里面坐着的人,虽然只是一张侧脸,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安乾道君。 许昭月悚然一惊,然而她还未来得及低头躲避,好巧不巧,车里的人突然向这边侧了一下头,那双锋利的眼眸穿过车窗与重重人群,向她扫过来。 许昭月:“!!!!!”《 》 17 许昭月几乎是立刻低下头,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直到那车子走远了她才悄悄抬头看去,只见一群狂热的追求者跟在车子后面奔跑,不过也不敢靠得太近,毕竟大家都有自知之明,强者是不容亵渎的。 许昭月旁边的两个女修还在八卦,“安乾道君为何会来此处?” “我也不知道,道君一向神秘,一般与魔族作战才会出现,平时都在闭关修炼,如今魔族被退,按理来说道君应该已经安心闭关了,不会出现在此处” “难道是为了今年的门派大会?” “怎么可能?你见安乾道君参加过那一次门派大会?” “不过我没想到道君长得那么好看,刚刚那车帘晃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 “我也看到了,道君还真是个俊俏的郎君,果然传言一点都不可信。” 直到那辆车走远了许昭月还是呆呆的。熊文斌见状,拉了拉她的衣袖,问她:“邵月你怎么了?” 许昭月回过神来,所以刚刚安乾道君看到她没有?周围那么多人在,或许他并没有看到她?如果他看到了她却没有杀她的想法,是不是说明他压根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可她总觉得安乾道君不像是那种会轻易饶过冒犯他的人。 “熊道友,要不我们换个地方休息吧,不在朔城了。” “啊?为什么啊?”熊文斌犯了难,“可方圆百里就只有朔城一个城市了,再往前只能去宛阳了。” 许昭月默默叹了口气,她总不能告诉他她跟安乾道君的事情吧,更何况也不好意思让人家陪她连夜赶路,她想着朔城这么大,也不一定能碰上面,说不准刚刚人多,他压根就没看到她。 两人最终还是选了朔城一个客栈下榻,这客栈正好也提供吃食,两人办理好了入住之后熊文斌就带她到大堂中吃点东西。 朔城是修士聚集的城市,修士之人注重圣体洁净,吃食都以灵植为主,很少有凡人那种大鱼大肉。 在这里撞上安乾道君,又对着这一桌子绿叶子菜,许昭月实在没什么胃口。 熊文斌问她:“你怎么不吃啊,这些菜不和你胃口吗?” 许昭月叹了口气,“颜色不好看。” “怎么不好看拉?绿油油的多好看啊。” “……” 许昭月夹起一根面无表情吃起来,熊文斌还在那里给她科普,这叫罗疴叶,十年才能生长一株,有清心护肝的效果,还能聚灵根。 许昭月心不在焉的听着,目光无意间往门口一扫就看到门口经过一群熟悉的人,她顿时心头一咯噔。 是清虚派的人。不过在这里看到清虚派的人也没什么奇怪,这里距离宛阳近,有很多参加比赛的修士会选择在这里下榻。 清虚派由骆修然和纪玄铮带领着,后面跟着一群今年刚入门的新弟子,云乔皙像一只欢快的鸟儿蹦蹦跳跳跟在骆修然和纪玄铮旁边,她好像对街上的东西很感兴趣,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扒拉那个,有看上的纪玄铮都买给她。 许昭月想到她离开前云乔皙晕倒了还惊动了整个清虚派的医修,看样子她好得还挺快,一点都看不出来身体有什么不适了。 许昭月还在人群中看到了周司柠,她面色看上去不怎么好,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许昭月心下忧虑,她是生病了吗,此番清虚派前去比赛,她这个状态明显不太好。 那群人走过去了,许昭月也收回了目光,话痨熊文斌还在跟她介绍这些灵植的妙用。不过许昭月没想到清虚派那群人竟去而复返,在那群人进来的时候许昭月急忙拿起面巾将脸遮住。 骆修然走到台前问掌柜还有没有房间,原来他们去别家问过,好多都没有房间了,有房的条件也不怎么好,所以便找了这家。 正好这家店还有房间,骆修然就订了几间房,看样子他们是打算在这里住一晚的。 许昭月生怕被人认出来,她冲熊文斌道:“我们先走吧。” “怎么了?” 许昭月不方便跟他解释,让他留下银钱拉着他就走了,走出客栈,许昭月才松了一口气冲他说道:“你看到刚刚那群人了吗?” “你是说清虚派的人?” “对,我跟他们有仇。” “啊?什么仇?” “我不太方便说,不过要是让他们看到我,定会杀了我。” “这么严重吗?不过也没关系,等你以后加入了医心谷,他们就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他竟也没多问她究竟孰是孰非,为什么要杀她,就完全站在她这边,还真是个初出茅庐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小少年呢,怪不得会被魔修抓走。 “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地方下榻吧,我不想惹麻烦。” 熊文斌想了想便同意了,不过许昭月没想到,因为安乾道君到此,朔城一时间涌入了不少仰慕他的修士,导致不少客栈爆满,两人也只有重新回到之前订的那家客栈。 还真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一边是安乾道君,一边是清虚派那群人,许昭月默默的为自己哀悼了一遍,只祈求着,千万要相安无事! 许昭月和熊文斌回房间的时候遇到几个清虚派的弟子,许昭月脸上罩着面纱,她们并没有认出她。 “周师妹再这样下去不行啊,整天闷闷不乐的,这不又闷在房间里了,叫她出来吃饭也不肯。” “唉,连着失去赵师妹和许师姐,周师妹那么难过也不难理解。” “我只希望她能快点走出来吧,看她那模样我也挺难受的。” 两人渐渐走远了,许昭月从她二人刚刚离开的房间看了一眼,房间并没有关严实,留了一条小缝,她从小缝中看到周司柠正趴在桌上拨弄一只木质兔子。 这是许昭月送给她的,当时周司柠和赵晴鸢她每人送了一只。 许昭月安顿好了之后打算去探望一下周司柠,她趁着夜深悄悄潜入周司柠的房间,周司柠房间里还亮着,许昭月溜进去的时候就见周司柠正蹲在墙角烧纸。 周司柠一边将纸钱丢进去一边自言自语道:“师姐,今天是你的尾七,你在那边应该已经和赵师妹团聚了吧?都怪我无能没法给你们报仇,不过你放心,等我好好修炼变成强者,我一定为你们手刃仇人。” 许昭月听到这话差点没憋住笑,她进来之时并没有故意隐匿气息,周司柠很快就发现了。 “什么人?” 周司柠猛然站起身向来人看去,待看到来人,她惊了一下,屋里烧着纸,火光明明灭灭的,许昭月的脸也是忽明忽暗,如同鬼魅。 周司柠吓得瞪大了眼睛,在她叫出声前许昭月闪身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 “别叫,是我。” 周司柠被捂住嘴立马呜呜呜挣扎着,不过她很快察觉不对劲,这人手上有体温,是活着的人,不是鬼。 许昭月见她安分下来了这才松开她的嘴,周司柠一脸不敢置信,她拉着许昭月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又捏捏她的肩膀捏捏她的脸。 确实是真人没错。 “师姐?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我还活着。” 周司柠忍不住,一下扑过去抱住她呜呜哭起来,“我以为你已经死了,门里都传念皙那头灵兽发狂将你咬成了碎片,甚至将你神魂都打灭了。” “没事了没事了,我还好好活着。”许昭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 周司柠松开了她,胡乱擦了擦眼泪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师姐你好好活着的话,那这段时间你跑哪里去了?” “说来话长,我侥幸从念皙手中逃出来了,不过宗门是回不去了。” “为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清虚派那几位不想我活着。” 周司柠隐约猜到了,所以听到这话也没有太惊讶,她咬了咬牙说道:“是因为那个云乔皙吧?” “是因为她没错,不过你听我的话,万不可冲动,也不要和云乔皙发生冲突,这个人没有她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单纯善良。” “我知道,师姐放心,在我变强之前我不会跟她硬碰硬的。” 许昭月揉了揉她的头,“这才乖嘛。” 就在这时,只见外面走廊上突然亮起火光,有人大声嚷嚷道:“有魔族潜入,大家快起来!有魔族潜入,大家快起来!” 许昭月心头一凝,她想起来时路上抓住熊文斌的那个魔修,难道是那魔修来找她算账来了。 周司柠也很疑惑,问道:“师姐,怎么会有魔修?” 许昭月走到那炉子边,将里面燃烧的纸钱踩灭,又冲周司柠交待道:“你先出去和师门的人呆在一起,切记不要告诉任何人见过我,之后如果再见面也只当不认识我,明白吗?” 周司柠点点头,“我明白。” 许昭月从窗外出去,悄悄回到房间,刚踏进房间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房中并未点灯,此刻屋里静悄悄的漆黑一片,可她感觉得出她的房间里多了个人,按理来说以她的修为在黑暗中也能视物,可来人有意隐匿,所以她看不到他,而且许昭月能察觉出这人的修为远在她之上。《 》 18 此人气息浑浊,并非来自正道修士,他有意隐匿,可这么近的距离她还是察觉到了。 她初步判断,来人是个魔修,并不是上次遇到的那个,上次那个魔修修为不如她,这次这个却比她高很多。 她心头一时间千回百转,这人为什么会在她房间,要不要就当没发现他,直接退出房外有多远逃多远。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做出决定就见房间里的灯骤然亮了起来,许昭月一眼就看到那四角桌前坐着的男人,他一身黑袍,长发披散,在一侧头上戴了个半面狐狸金饰。 他手上捏着一把折扇,刷一声,折扇自他修长指节间展开,他摇着折扇笑眯眯向她看过来,桃花一般的眼中自带秋波,满含柔情,含笑的嘴角十足友好,那模样不像一位不速之客,倒像是多年不见的朋友寻上门来。 然而许昭月见到这人瞬间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魔尊申屠尤!! 打怪升级好歹都知道循序渐进,一来就是魔族的大boss!不带这么玩的啊。 许昭月强压下恐惧,她深吸一口气,镇定镇定,许昭月,镇定! “阁下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他慢条斯理摇着折扇,笑道:“不,我就是来找你的。” 来找她?找她干什么?许昭月想起不久前遇到的那个魔修,他说会回来找她算账,难道申屠尤是他搬的救兵?居然能把魔族大boss搬来对付她?卧槽她何德何能啊? “我不记得我认识阁下。” 申屠尤掌心一推将折扇收拢,他站起身慢悠悠踱步走过来,这人虽然可以掩盖魔气,可他身上那种强者的威压感无处不在,随着他靠近,许昭月只觉得呼吸都快不顺畅了。 申屠尤围着她转了一圈,许昭月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寒,她僵直着身体,不敢动一下。 “本来我是来找安乾道君的。” 许昭月咽了口唾沫,说道:“安乾道君确实下榻在附近,不过并不在这里,阁下怎么找到我房间来了?” 申屠尤道:“我与安乾道君交手过,我这把收魂扇对于魂魄的气息向来敏感,本来追踪着安乾道君的气息来到这里却意外发现了你,我也很奇怪,为何安乾道君的气息会出现在你神魂中?” 许昭月忙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和安乾道君素未蒙面,我的神魂中怎么会有他的气息?” “我的收魂扇可不会出错,你与安乾道君是什么关系?你是他的道侣?” 许昭月心下一咯噔,想起那日在思过峰上她无意间闯入安乾道君神识的事情。许昭月立马让自己镇静下来,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能慌。 她干笑两声说道:“我怎么可能是安乾道君的道侣啊,安乾道君法力高强,如天上的日月一般高不可攀,我不过一个金丹期的小菜鸡,你将我与安乾道君相提并论,简直太辱道君了。” “是吗?那我倒要试试看了,你说我拿你做砝码与安乾道君交换我的左使,你觉得他肯不肯?” 申屠尤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凄厉的破空声音响起,他目光一凛,身形矫捷闪躲开来,只见一把双头匕首自空中飞出,直接砸在墙壁上。 恩赐骤然现身,出掌一拉,那双头匕首又回到他手上,他挡在许昭月跟前,面对修为比他高出很多的魔尊申屠尤,他面上却没有半分畏惧。 申屠尤却笑了,“你这只宠物脾气还挺大。” 几乎是在话落的一瞬间,申屠尤的身体已绕到了许昭月身后,两人压根都没看清他究竟是怎么动作的,许昭月的脖子就已经被他用手指扣住,他含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补充道:“不过没什么用。” 恩赐听到他的声音,猛然转身看过来,见到许昭月被他扣住了脖颈,他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语气生寒说道:“放开我主人。” 许昭月浑身僵成一团,动都不敢动一下,申屠尤扣在她脖子上的手倒是也不紧,可力量悬殊,她很清楚,他手指只要稍微用力,她的脖子就能轻而易举被他捏断。 “你觉得你能骗得了我?如若和安乾道君没关系,你魂魄中不会有他的气味,所以你如实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他的道侣?” 许昭月一阵头皮发麻,忙道:“你别乱来,我不是安乾道君的道侣啊,我和安乾道君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拿我威胁他是没用的。” “有没有用,试试就知道了。” “别啊!” 许昭月急得差点哭出来,她看到安乾道君都是躲得远远的好吗,那次神魂相交,本来就是她误闯他神识所致,安乾道君见到她不撕了她才怪,把她送到安乾道君面前,那简直就是给安乾道君送活靶子啊! 别急别急,淡定,稳住,要稳住!! “好吧,我承认,我和安乾道君确实有过一段。”许昭月豁出去了,“不过他已经将我抛弃了,如今他身边已有了新欢。”说到此处她还非常应景露出一抹愤慨不甘又伤心的表情。 申屠尤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在判断她的话真假。 许昭月忙又道:“不然我和他明明在同一个地方怎么没在一起,如果我真是他道侣的话,我们干嘛要分开住,所以你拿我威胁他是没用的,男人喜新厌旧了之后对旧人都是铁石心肠的,前任不死在他面前都好了,怎么可能还过问半分。” 他依然沉默着。 许昭月此时心头一阵乱麻,不知道这话他信了没有。 “他厉害吗?” 许昭月正想着要不要再找一些让自己脱身的说辞,就听到申屠尤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许昭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诧异道:“什么厉害?” “你和他不是有过吗?安乾道君在床上厉害吗?” 许昭月眼皮子重重跳了跳,这真是一个让人很尴尬的问题。 许昭月心思电转,他知道这两人决战过,三年前安乾道君屠杀了众多魔族,申屠尤肯定对他恨之入骨。 既然这两人是死对头,那么肯定是不想听到对方好话的。 许昭月非常识时务,硬着头皮故作一脸淡定摇摇头,“他……不太行。” 这话落下就听身后的申屠尤哈哈大笑起来,震得许昭月耳朵隐隐作痛,那笑声里的幸灾乐祸简直不要太明显。 这话显然取悦了他。 申屠尤将她松开,许昭月急忙跳远一些,恩赐挡在她跟前,一脸警惕望着申屠尤,生怕他又对她不利。 许昭月稍稍松了一口气,她看向申屠尤,他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简直像个神经病一样。 “安乾道君啊安桥道君,枉你那般狂妄自大,没想到在床上却是个废物。” 许昭月听到这话,默默双手合十祈祷了一下,这话可千万不要被安乾道君听到啊。 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让许昭月明白,有时候你越不想发生的事情偏偏越容易发生。 笃笃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敲门声落下,只听外面响起一道熟悉的磁性声音说道:“道友在里面吗?我是清虚派骆修然,我们查到附近有魔族的踪迹,道友是否安好?” 许昭月心头咯噔一声,她看向申屠尤,申屠尤终于停了笑声,面对正派的捉拿他显然没太当回事,摇开折扇慢悠悠的扇着,那闲适的表情,仿若这个正派聚集的地方是他的后花园。 许昭月冲他道:“你快走吧,我不会透露你在这里。” 外边骆修然没听到她的回应,又道:“道友你在吗?我带人进来了?” 许昭月顿时紧张起来,要是让外面人发现她跟魔族在一起,不知道要造成什么误会,好在申屠尤也没胡闹,衣袖一扇人影便消失了,许昭月又向恩赐看了一眼,他急忙颔了一下首也跟着消失不见。 许昭月用面巾遮住脸,这才走过去开了门,门外乌压压站了一群人,熊文斌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忙走过来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问道:“邵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 骆修然冲他拱手施了一礼,说道:“道友无碍我等就放心了,不过道友为何这么久才开门,我们还担心道友遭了魔族人的毒手。” 他一边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往她房间扫去。 许昭月道:“刚刚正在睡觉,最近赶路太累了,一时睡得太沉。” 熊文斌知道她与清虚派有过节,生怕清虚派的人识出她的身份,忙说道:“没事了没事了,邵姑娘一向都比较贪睡的,夜深了,各位还是请回吧。” 骆修然并没有发现她房间里有什么异样,便也没再追究,带着一众人离开了。这边熊文斌确定她安然无恙之后也自回去睡觉了。 云乔皙一直跟随在骆修然身后,这会儿走远之后她满面狐疑说道:“我怎么觉得刚刚那邵姑娘看上去有点眼熟。” “嗯?你认识?”骆修然问她。 云乔皙道:“我觉得她好像许师妹。” 一旁的纪玄铮嗤了一声说道:“你别瞎想了,怎么可能是许昭月,许昭月已经被念皙杀了,念皙出手还能有差错吗?” 云乔皙默默叹了口气,说道:“就只是觉得像而已。说起来,念皙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纪玄铮知道她想念念皙,安慰道:“他见你身体弱,去给你寻药材,你知道他那个人固执,怕是没找到最好的药材是不会回来的。” “我不要他给我寻什么药材,我只需要他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师父,五师叔,你们能有办法联系上念皙吗?我想他了,我希望他快点回来。” 骆修然道:“尝试过几次都没联系上,可能这次走得比较远,你别担心,你想念他,他也会想你,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云乔皙叹息道:“但愿如此吧。” 这边许昭月刚关上门,就见那申屠尤又去而复返,许昭月一看到他就头皮发痛,她道:“我不是跟你说了,拿我威胁安乾道君没用吗,你怎么还没走?” 申屠尤道:“你没跟正派那群败类供出我,还算你识时务。”他掌心摊开,上面多了一个黑色的圆球,他道:“这是给你的奖励。” 说罢手一挥,那圆球竟直接被打入她身体中,许昭月顿时一脸惊恐,“这是什么东西?” 然而房间里早没了申屠尤的身影。 恩赐出现的时候,就见许昭月周身被一股黑气萦绕,许昭月也不知道申屠尤给了她什么东西,只觉得一股浑浊之气自她胸腔萦绕到四肢百骸,她浑身经脉都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主人?” 恩赐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当下便将许昭月扶到床上坐下,而后坐于她身后,想用真气将她身体里的黑气逼出来,可她的身体却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恩赐试了几次,真气根本没法注入进去。 恩赐不禁焦急起来,“主人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你出现之前申屠尤来过,他打了一颗圆球到我身体里,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这股浊气实在是折腾人,许昭月急忙盘膝打坐,开始运转周身气息想将这浊气驱逐干净,不料恩赐的真气注入不进来,那股浊气也驱逐不出去。 许昭月只能将周身气息全部凝聚起来将那股浊气慢慢往下压,好在这样稍微有点效果,然而那浊气被真气积压,直往内丹跑去,许昭月再要挽回已经来不及了,却见那股浊气汨汨注入内丹中,只见那丹田竟像被滋养过一般,紫光更甚。 许昭月猛然睁开眼来,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她立马又再试了一下,没错,她已经突破金丹中期了。 她不知道那黑色圆球究竟是什么鬼东西竟然让她修为涨得这么快,不过她也察觉到这股黑气不太对劲,尤其这还是申屠尤给的,好在这股黑气被她压制在内丹中,只要不放出来便不会被人察觉。 此时申屠尤就站在客栈的房顶上,他一身黑袍,几乎融入到浓重的夜色中,下面一群人正点着火把查找魔族的踪影,申屠尤负手而立,夜风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他冷眼望着下面那群人,心头暗骂蠢货。 旁边突然出现一个同样一身黑衣的窈窕女魔修,她冲申屠尤拱了拱手说道:“既然那女人无法威胁安乾道君,尊上何不直接杀了她?” “不知为何,我觉得那女孩面熟得很,像是在哪里见过。” 女魔修差点没忍住给他翻个白眼,她道:“怕又是尊上在哪里招惹的风流债吧?” “风流债吗?”申屠尤玩味的笑了笑,“可她分明不认识我的样子,唉,这活得太长了就是这点不好,年月久了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不过要真是他的风流债就好玩了,安乾道君的女人竟然是被他玩腻的,要是安乾道君知道怕不是要气死? 再一想到安乾道君在床上不行他就更痛快了,那个目中无人,狂妄不羁的安乾道君,也不过如此嘛…… “主人,你没事吧?” 此时恩赐还蹲在床边,面上带着担忧。 许昭月已将那股黑气压抑住了,暂时无虞。她一脸复杂望着恩赐,问道:“你怎么还跟着我?” “我说过的,会一直追随主人。” “清虚派的人在这里,小心暴露了身份。” “主人不用担心,我已藏匿了气息,他们察觉不了。” 许昭月挥挥手,“行了,你先出去吧。” 恩赐却还没走,他踟蹰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主人和安乾道君……” “你忘了你已经不是我的灵兽了,怎么还关心起我的私事了?” 恩赐眼底有一抹失落一闪而过,以前主人有什么心事都会与他说的,不过他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他很知趣没有多问,冲许昭月行了一礼,闪身离开了。 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许昭月却是一夜安枕,第二天一大早许昭月就和熊文斌骑上灵兽离开赶往宛阳。 在路上许昭月故作无意问熊文斌:“你说安乾道君来这边,是不是来参加门派大会的呀?” 熊文斌道:“不可能吧,安乾道君从来都没有参加过门派大会的,虽说门派大会于我们来说是难得一遇的盛会,不过安乾道君那样的人物,根本不屑参加的。” 许昭月想想也是,这种大能,有时间都会用来修炼,哪里有闲工夫参加什么门派大会,所以只是偶然路过吧? 不过往往事情就是那么巧,有时候心存侥幸坑的就是自己,就比如,许昭月和其他人一样,觉得道君不是来参加门派大会的,而他偏偏就在门派大会上出现了,好巧不巧,心存侥幸毫无防备的许昭月就跟他撞了个正着。《 》 19 两人到达宛阳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因为举办门派大会,不少修士涌入宛阳,宛阳街道上热闹非凡。一条长街挂满了灯笼,将街道照得亮如白昼,天空还燃放着烟花,如星辰洒落,缤纷耀眼,街边小贩挨挨挤挤,摊上的东西琳琅满目,随处都能听到商贩们的吆喝。 “清虚派阳城老祖亲手炼制的金丹,只卖八颗中品灵石。” “天玑宗出品的凌越剑,三颗中品灵石就能带回家了啊!” “衔月楼易容大师亲手调制的胭脂水粉,十颗下品灵石一盒,嘿嘿,姑娘,要不要带一盒回去?” 许昭月撇撇嘴,那些大拿出手的圣品怎么会落到这些小商贩手中,一看就知道是盗版。 熊文斌已打听到了医心谷下榻的地方,直接带着许昭月找过去。这是熊文斌隔了这么久再次和同门相聚,众人见他安然回来都松了一口气,立时便有人去禀报医心谷大师姐。 熊文斌和大师姐荀青相见过后,高兴之余也没忘记将许昭月引荐给她。 “师姐,这位是邵月姑娘,我这次遇险就是邵月姑娘救的我,邵月姑娘,这位就是我大师姐荀青。” 许昭月向荀青行了一礼,“见过荀师姐。” 荀青急忙扶住她,笑道:“邵姑娘快别客气,你救了我师弟一命,是我医心谷的大恩人,我怎敢受恩人的礼?” “师姐是这样的,邵姑娘现在无门无派,能不能麻烦师姐跟师父说一声收邵姑娘入医心谷?”熊文斌是个急性子,两人见面之后就将这话直接说了。 荀青却有些为难,“这……”她看看熊文斌又看看许昭月,问道:“邵姑娘可愿入我医心谷?” 许昭月道:“我对贵派以人为本不拘天性济世救人的门派理念敬仰已久,如若能入医心谷,是我三生有幸。” 医心谷算是所有大宗门里最轻松的教派了,没有那么多的教条约束,整个教派看似散漫,于大事上却又井然有序,算是真正做到了道学精髓的无为而治。 荀青笑道:“既如此那我便与师父修一封传音符过去告知他此事经过,不过愿不愿收新弟子还得看她老人家的意思。” 听到这话熊文斌比许昭月还开心,他兴奋道:“这么说来我就快有个小师妹了。” 荀青嗔他一眼说道:“怎么毛毛躁躁的,这事还得师父点头同意才行。” 熊文斌道:“师父一向疼爱师姐,有师姐引荐师父她老人家一定会同意的。” 许昭月也很开心,她冲荀青拱了拱手道:“不管谷主同不同意,邵月在这厢谢过荀师姐。” 医心谷下榻的这间客栈正好还有空余的房间,荀青将房间给许昭月安排好,还让人送了一套干净的弟子服过来。 医心谷的弟子服白蓝相见,设计也是规规矩矩,没什么花哨。 许昭月连日奔波,终于可以放松放松好好沐浴一下,沐浴完后许昭月只觉得浑身清爽,那弟子服尺寸也挺合适。 许昭月打开窗户准备透透风,不料一开窗户就见熊文斌站在门口,他顿时一脸紧张解释道:“我……我才刚来,我可没有偷看,你别误会啊。” 许昭月笑了笑,“我误会什么?” 熊文斌望着她的笑,呆了片刻,随即抓了抓头发说道:“我就是来看看你,想问衣服合不合适,适不适应这里?” “没什么不适应的,都挺好。” “那便好。”他嘿嘿笑了两声,“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师妹了,到时候有我保护你,没人欺负得了你。” 这话听着好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是了,在姜梦予的记忆中,曾经也有一个人跟她说过同样的话。 那一□□阳似火,明眸灿烂的少年站在她面前对她说,“我以后就是你师兄了,你是我的小师妹,唯一的小师妹,你放心,以后师兄会好好罩着你的。” 许昭月收回神来,冲熊文斌道:“夜深了,我想歇息了。” 熊文斌忙道:“好好好,你先休息,这几天赶路确实也挺累的。”他说完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冲她道:“你要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好。” 少年一步三回头,目光纯真而热烈,许昭月默默叹了口气,她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了,又怎么会看不明白熊文斌的心思呢,看样子得找个时间好好跟他说清楚了。 许昭月在客栈里修整了几天,跟医心谷的弟子们差不多都熟悉了,到了门派大会那一天,她便随医心谷一同去了玲珑阁。 玲珑阁主修奇门遁甲,听说阁内机关重重,如果不是玲珑阁中人带领,玲珑阁内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玲珑阁临湖而建,有一半建在湖面上,另一半建在山上,湖面广阔,时而有白振翅跹飞过,山上绿意盎然,真正的依山傍水,风景优美,如在画间。 玲珑阁阁主思无邪亲自带领弟子在门外迎接宾客,思无邪身材伟岸,面上有了几分岁月的痕迹,为人八面玲珑,对谁都是笑呵呵的。 好巧不巧,医心谷到玲珑阁的时候,思无邪正与清虚派的人寒暄。许昭月见状,急忙撩起面纱将脸遮住。 医心谷和清虚派相距甚远,两派平时没什么走动,也不太熟,荀青带着一众弟子和思无邪见过礼之后,也只和骆修然拱了拱手算是问好,连寒暄都没有。 纪玄铮就跟在骆修然身边,他对医心谷倒没多大的兴趣,目光只随意向医心谷众人扫了一眼,不过目光扫到末尾的时候却骤然落在那戴面纱的女孩身上。 他记得他见过他,那日魔族突然出现的时候,当时云乔皙还说过,这个女孩和许昭月很像。 纪玄铮不由眯了眯眼,他将那女孩上下打量着,她身上似乎还真有几分许昭月的影子。 纪玄铮已是元婴后期,修为远在许昭月之上,所以他眼神凝在许昭月身上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感觉到了。 不知道纪玄铮是不是认出了她,不过她全程不慌不忙,由着他打量,就算他发现了她是许昭月又如何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能杀了她不成? 就在这时候,只见玲珑阁一位弟子急匆匆跑过来,一边跑一边颤抖的声音大喊道: “阁……阁主……瞭望塔那边传来消息……安乾道君……安乾道君驾到了!” 听到这话,许昭月整个人都懵了,不只是许昭月,在场其他人听到安乾道君驾临的消息无一不都变了脸色,谁都没料到安乾道君会突然光临门派大会。 对于这种巅峰大能来说,门派大会这种让各门派弟子激动狂欢的盛会却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他能现身参加,确实算得上纡尊降贵。 只听得天上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六头孰湖兽翅膀大张,并辔齐驱,后面拉着一个华丽而硕大的车厢,自天上徐徐而下,气势非凡,排场恢弘盛大,有如天神下凡。 车子稳稳停在玲珑阁正前方,思无邪已经回过神来,急忙带着人迎上去。车前手执缰绳的是一个穿着粗布衣服,一副下人打扮的男人,车子停稳后,就见他走到车厢前推开厢门,而后如狗一样趴在地上。 “那个人……那个人不是魔族的左护法吗?” 周围响起低声的议论声,说到那“左护法”的时候语气明显变了调。 “就是魔族的左护法腌奴,当年道君率领仙门与魔族作战,活捉了魔族的左护法,并将那左护法抽了魂魄,只将他当奴隶一样用着。” 许昭月听到周围的议论和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她想起昨天申屠尤找上她,就是想用她交换魔族的左护法。 那魔族左护法她也有所耳闻,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他当年不知道抓了多少正派修士去炼魂,那时候仙门一提到这位魔族左护法皆是吓得两股战战。不成想,曾经让仙门闻风丧胆的魔族左护法竟然被安乾道君活捉,而且还当成奴隶使用。 安乾道君踩着腌奴的身体走下车厢,他一顶白金头冠束发,穿着一件月白色法衣,法衣制式简单并没有什么繁复的纹样,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衣着的精细与质感,绝对是出自顶级炼器师之手。 据说安乾道君不仅会刀,也会炼器。 安乾道君出现的那一刻,周围的气场在瞬间就变了,作为屠魔圣手,死在安乾道君手下的亡魂不计其数,大概是杀的人太多了,他身上带着一种阴沉沉的煞气,哪怕这人长了一张俊朗无害的脸,也让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下意识恐惧。 许昭月回过神来的时候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她一边让自己淡定,一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低着头,心中不断默念他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好像只要她不看他他就看不到她一样。 然而非常不幸的,许昭月虽然一直低着头,可她还是用眼角余光看到安乾道君那白色的身影慢条斯理向这边走过来。 许昭月简直欲哭无泪,居然这么巧就撞上安乾道君,她是不是要完蛋了?《 》 20 思无邪走到距离安乾道君六尺的地方就已经受不了了,他不敢再向前,冲安乾道君拱了拱手说道:“思某不知道君会来此,有失远迎还望道君赎罪。” 安乾道君看都没看他一眼,说道:“本君路过此地,听说这里正在举行门派大会,本君便顺路看看热闹。” 思无邪听到这话立马殷勤道:“道君快请进。” 直到看着安乾道君被思无邪引入内,许昭月才松了一口气,真是万幸,安乾道君并没有注意到她。 “你不是说安乾道君不会来的吗?”许昭月问熊文斌。 熊文斌也是很费解,“我也不知道啊,我参加了那么多次门派大会,安乾道君确实一次都没来过。” 许昭月很无语,所以她现在还要不要跟医心谷的人一起参加门派大会?可她想到刚刚纪玄铮看她的眼神,说不准纪玄铮已经认出她了,要是她落了单,清虚派那群人找机会杀她怎么办? 参加会有和安乾道君碰面的危险,不参加落了单就有被清虚派那群人杀掉的危险,思来想去许昭月都觉得还是暂时混迹在医心谷弟子中比较安全。 再说了,说不准那件事安乾道君早就忘了,或许人家真的就只是路过来凑凑热闹,她也没必要太把自己当回事,而且她混在医心谷一群新弟子中,又没什么存在感,他多半也注意不到她。 门派战的第一个项目是各门派弟子之间的较量,属于单对单。切磋采用抽签的方式,报名参加的弟子每人抽一签,抽中颜色相同的就上擂台比试,抽中空签的则可以自行挑选对手。 擂台搭建在玲珑阁的一处练武场上,擂台周围放着座位,供各大门派的弟子入座。而玲珑阁阁主思无邪则和几位地位高的掌门坐在正前方主位上。 安乾道君虽然年纪小,那几位掌门大多都可以当他长辈,但他毕竟是九州三大高手之一,大乘期的强者,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强者就代表着地位。 所以他的位置被安排在主位的正上座,对于这个安排,在场众人没人敢有异议。 医心谷的位置跟主位离得还挺远,许昭月又故意窝在最后面,绝对是很难发现那种。 医心谷的战斗力并没有其他门派那么强,他们之所以来参加门派战,主要是负责救治门派战上受伤的弟子。 第一轮结束之后有受伤的弟子,医心谷便安排弟子过去帮忙医治,接着是第二轮,第三轮,在第三轮结束的时候,坐在最上首的安乾道君突然说道:“这就是仙门所谓的门派比试?要是魔族打过来,就你们这样的,不出几下就会被碾成碎片。” 安乾道君一开口,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他的声音很平静,还带着几分慵懒,声线也是磁性好听,可不知何故,明明慢条斯理的话,听在耳中却让人脊背发寒。 思无邪急忙冲他拱了拱手说道:“道君有所不知,门派战参加试炼的大多都是各派新入门的弟子,试炼的目的也是各派交流一下经验,让各派的弟子互相认识。” “这种比赛可实在提不起本君兴趣。” 思无邪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他诚惶诚恐道:“要不道君先行到房中休息,此等热身项目确实没什么看点,等会会有更激烈的比赛,到时再请道君出来?” 安乾道君却没理他,只见他手掌一摊,那指尖上就多了一枚晶莹剔透的明珠,安乾道君捏着明珠冲擂台上那两人说道:“这枚护丹珠乃本君亲手所炼,你们谁赢了,这颗护丹珠便是谁的。” 这话落下,现场顿时沸腾起来,这护丹珠是一枚天阶法宝,对于金丹期的修士来说绝对是一件圣品,不仅可以养护内丹,而且还能帮助修炼,就比如,如果你花一百年才能冲破一阶,有了这枚养护丹,你或许十年不到就能完成。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许昭月一心只想降低存在感的人都心动了。 不过安乾道君接下来的话却让一众心动的人倒抽一口凉气。 只听得他徐徐说道:“上了擂台便不论生死,本君所谓的赢便是要将对手斩杀在自己手下,这样才算真正的赢,你们还敢挑战吗?” 这话落下,场面一时寂静的可怕,周围人皆面面各异,有人跃跃欲试,有人心存担忧。擂台上的两人是第三轮比试的,本来左边那个略胜一筹准备下场了,然而听到这话,却见他突然执起手中的剑,在对面那人还未回过神来之时,当胸一剑将他贯穿。 众人顿时大惊失色,安乾道君却勾唇笑笑,说道:“不错,这才是擂台上该有的样子。” 那杀了人的修士并没有丝毫悔恨,望向安乾道君手上那颗明珠时,目光还带着几分贪婪和期待,他抱拳道,“道君我赢了,这枚护丹珠……” 安乾道君目光在场扫视了一圈,说道:“你们想让他赢吗?” 他话落不久,就见有一人飞身而出,落在擂台之上,他冲刚刚那修士抱了抱拳说道:“照阳门刘希前来赐教。” 又是一阵血腥厮杀,照阳门刘希略胜一筹,将刚刚那名杀了对手的修士斩杀在自己剑下。接着有眼红那枚护丹珠的修士纷纷上前挑战,皆被刘希斩杀,这其中还包括安乾道君所在的虹光派,虹光派那位修士被切割成碎片的时候安乾道君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场面一时间血腥而混乱,擂台上尸体横七竖八,早已被鲜血浸染,医心谷弟子忙得焦头烂额,然而还是一具接一具尸体被抬下来。坐在正前方的几位掌门眼看着场面越来越收拾不住了,神色不禁开始惊慌起来,不过再看安乾道君,一副悠闲自得,他手上端着酒杯,慢悠悠品着杯中琼浆,眼底含着浅浅的笑,显然对眼前残酷的比试很满意。 许昭月也没想到好好的比试会演变成这样,她目光穿过人群看向最上首的男人,脑海中突然想起那日在玄天镜中看到的画面,他沐浴在血光中,眼底透着对杀戮的兴奋。 她不清楚安乾道君怀着什么心思,这些所谓除魔卫道的名门正派,其实也有着自己的贪婪自私,为了争夺资源和法宝自相残杀的事情比比皆是。 安乾道君大概很清楚这点,所以他只拿出了一枚护丹珠就让这些人杀红了眼,不知道他故意这样做是为了嘲讽这些名门正派的人,看他们互相残杀的丑态,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喜欢杀戮……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个人都很可怕。 许昭月突然想到,他竟和这人有过一次神魂相交,她只觉得后背那股凉意更甚。这场面简直让人窒息,许昭月偷偷溜开,想去透口气。 原本许昭月是戴着面纱的,这会儿因为胸闷,她将面纱揭开方便顺畅呼吸,呼吸到新鲜空气,那阵窒息感才好了很多。 然而正当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柄冰冷冷的剑刃突然自身后抵上她脖颈,在这人出现之前她根本都没察觉到这人的靠近,他的修为显然远在她之上。 许昭月一动也不敢动,执剑的人慢慢走到她跟前,看到纪玄铮那张脸其实许昭月并没有很意外,在那把剑抵上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认了出来。 纪玄铮的本命法宝,雪雾。纪玄铮虽修丹,却也会剑,这把雪雾剑是他父亲送给他的。 纪玄铮目光落在她脸上,他有几分不敢置信,“你居然还没死?” “我没死让你很失望?怎么,你要杀了我?” “你为何没死?”纪玄铮知道念皙不会出错,所以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还活着,而且纪玄铮察觉到她已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他面色一变问道:“究竟是谁救了你?还有你到底练了什么邪功,为何修为长得这么快?” “无可奉告。” 纪玄铮目光冷凝,“可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丫头。” “你可别忘了我现在是医心谷的人,你要是杀了我,医心谷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这里这么多门派聚集,你没有正当的理由杀我,落个滥杀无辜的罪名,抹黑的也是清虚派的名声。” 纪玄铮又不傻,自然知道不能在这里杀她,他来这里只是要给她一个警告而已。纪玄铮收剑入鞘,说道:“我不管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活着便活着,但最好安分守己一点,若再让我发现你对皙儿有半分不利,我可不会管抹不抹黑清虚派名声,定将你碎尸万段,让你神魂俱灭!” 他面色冷然,丝毫不留情面,丢下这话便离开了。 许昭月突然想起记忆中的那个人,那一天她有事想下山,可她又不敢贸然下山触犯门规,就央求他陪同,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后来被师父发现,师父要罚他们,他一个人将所有罪责揽了下来,被关了禁闭,后来她去探望他,问他为什么那么傻不实话实说。 他笑呵呵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对她说,“因为师兄说过的,要一直保护你。” 那个一直保护她的师兄,如果知道她就是姜梦予之后还会扬言要杀了她吗? 许昭月回去的时候,发现擂台上的人又死了几个,那个叫刘希的有几下功夫,来挑战的全被他给杀了。 几位掌门看不下去了,皆起身劝说安乾道君。 骆修然也是那劝说的几个掌门之一,此时他拱手冲安乾道君道:“道君乃仙门屠魔圣手,带领仙门众修士除魔卫道,是我仙门的楷模,我们仙门该一致对外,实在不该在内部掀起杀戮,让魔族人看笑话。” 安乾道君微勾嘴角笑了笑,笑容带着几分轻蔑,“杀戮可不是本君掀起的,本君只是提议而已。” 这话让骆修然哑口无言,他自知劝说安乾道君无用便和其他几位掌门商议了一下,干脆劝说各门派弟子。 几大掌门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虽然还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倒是也没人再上前挑战了。 “无趣。” 安乾道君懒洋洋说了一声,将手上那护丹珠往刘希方向一扔,刘希身形矫捷接过,顿时感激涕零往地上跪拜道:“多谢道君!” 周围人见状,一个个都眼红得不行,甚至还有不甘心的人小心议论,觉得那几个掌门多事。 没人觉得安乾道君做错了什么,因为他是强者,规则向来就是由强者制定的,甚至还有人觉得安乾道君拿出护丹珠来奖励是一种恩赐,他依然是那个让人敬仰,让人敬畏,遥不可及,让人又惧又怕的人。 擂台上的尸体和血迹被清理干净,比试当然还要继续的。接下来的比试算是恢复了正常,几轮轮完了之后就轮到空签。 空签就只有一根,抽到的人算比较幸运的,可以指定对手。 云乔皙飞身上台,冲着正上首徐徐行了一礼,一脸娇俏招呼道:“清虚派云乔皙问候各位掌门安好。” 几位掌门看在骆修然的面子上夸了她几句,玲珑阁阁主冲她道:“云乔皙,接下来就由你指定对手,你想挑谁和你比试?” 云乔皙食指点着下巴,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医心谷最末尾的位置,她伸手指了指,面上带着几分单纯天真的笑容说道:“就那位带着面纱的小师妹吧。” 云乔皙话落,一双双探究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正努力降低存在感生怕别人发现她的许昭月对着一双双看过来的目光心情很复杂。 没错,云乔皙点到的就是她。 许昭月怀疑云乔皙已经认出了她,不然她这么没有存在感云乔皙怎么还能点到她?她甚至怀疑云乔皙是故意的,被点到的当然可以拒绝,不过被耻笑是必然的,不仅她要被耻笑,她所在的门派也会被耻笑。许昭月现在还不算医心谷的一员,不过她坐在医心谷堆里,她要是拒绝,医心谷必然会因为她被耻笑。 如果她迎战,一会儿打斗说不准脸上面纱会被打掉,到时候那她就彻底暴露了,她倒不是怕清虚派那群人,她怕安乾道君。 许昭月许久没表态,周围不少人都将目光落了过来,玲珑阁阁主思无邪眯着眼睛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戴面纱的许昭月,他指着许昭月,问道:“那个弟子,你可迎战?” 熊文斌在一旁安慰许昭月,“你要是不想去就别去。” 许昭月知道云乔皙是故意的,她大概看她一直用面纱遮面,知道她怕身份暴露,所以就故意点了她。 云乔皙有意想她暴露,不在这里也会在别的时候,她再抗拒退缩也没用,退缩反而还会让医心谷受耻笑,既然如此,那她也只能迎战了。 不过云乔皙明知修为不如她,为什么还敢和她挑战?许昭月看了一眼坐在上首掌门专座上的骆修然和坐在清虚派前方座位上的纪玄铮。 也是呢,有这两个守护神保着,谁又敢将她怎么样呢! 不过呢,擂台上也有擂台上的规矩,上了擂台不论生死,云乔皙被保护得太好,她正愁没机会收拾她呢。 她想打,那她便陪她打。 “我迎战!” 许昭月话落,飞身上前,稳稳落在擂台上。《 》 20-30 第21章 21 她乃本君道侣,尔等岂敢放肆…… 擂台相逢, 云乔皙依然是全身高阶防御法宝加持,而许昭月只穿着医心谷的白蓝弟子服,和云乔皙一对比就过于寒酸了。 许昭月打量了一眼云乔皙, 她已到金丹期的修为,云乔皙到清虚派几年了才修炼到筑基中期, 如今才短短一个多月竟然就从筑基中期到了金丹期。 一般修为长这么快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靠外力, 比如服用金丹,另外一种就跟她一样,和强者双修。 不过, 不管是哪一种,对于许昭月来说都不重要。 云乔皙向她行了一礼,说道:“师妹请赐教。” 许昭月向她还了一礼,“承让。” 两人都祭出武器,当许昭月看到云乔皙祭出那把鸣凤伞的时候不禁愣了一下。她瞬间了然,为什么云乔皙一个刚到金丹期的敢挑战她金丹中期了,修为不够,但如果有超强法器加持,依然可以一战。 这把凤鸣伞是出自阳城老祖之手, 是当年为姜梦予量身打造的武器,姜梦予身形灵活, 这把伞很适合她,从一开始熟悉用伞到人伞合一, 到最后让这把伞成为她的本命法宝, 这把凤鸣伞见证了姜梦予一路而来的艰辛和成长。 可现在,这伞竟落到云乔皙手上。 看到熟悉的本命法宝,属于姜梦予那缕残魂开始在她身体中作乱, 兴奋,灼热,愤怒,不甘。许昭月握着拂尘的手柄渐渐捏紧,聚气入手端,猛一使力,拂尘便朝着云乔皙砸去。伞面瞬间张开,挡住了拂尘的一击。 当年这把凤鸣伞在姜梦予和烈焰兽打斗的时候已经损毁,后来应该是被阳城子修补过,威力已经大不如前,可这种仙阶法宝,毕竟段位在那里,那伞面看着光滑细腻却坚硬无比,许昭月这一击被完全挡了回来,反弹的力道甚至震得她虎口发麻。 不过云乔皙毕竟不是伞的主人,那伞面只撑得半开,即便只是半开,也可以发挥五六成的作用。 伞柄里藏了一把细剑,躲过这一击之后云乔皙抽出细剑转守为攻,许昭月用法力催动拂尘,却见那拂尘就像是一条游蛇一般缠在云乔皙刺过来的细剑上,一时就像猎物落入蛛网,云乔皙挣扎了几下都没挣开,可随即她目光一亮,猛然想到什么,却见她转动伞柄,伞面顿时如开了刃的飞轮,锋利无比,她将那缠着她细剑的拂尘往伞面一带,瞬间就如同削泥一般将那拂尘从中割断。 这拂尘算是废了。 云乔皙见状,抿唇微微一笑,执着细剑又向她袭过来,许昭月将拂尘丢在一边,闪身躲过,她身形矫捷躲过了云乔皙的一击,可是那剑风从她脸前略过,将盖在脸上的面纱掀了起来。 场下发出一声声惊叹,修士就没有丑的,修仙界美人众多,可美人再多也有高低之分,许昭月容色姝丽,身段窈窕,再加之她进入金丹期之后,皮肤变得越发白皙细腻,光滑有弹性,她这张脸放在美人众多的修仙界也算是极品,足以让人惊艳。 许昭月心底暗叫一声不好,她不知道安乾道君有没有认出她来,她偷偷向上首看了一眼,他正靠在躺椅上,微阖着眼睛,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似乎对眼下的比试没什么兴趣。 总之,安乾道君此时的神态还算平和,看样子是压根没将她放心上的,许昭月心下松了一口气,本来就只是一段露水姻缘,她也无需想得太严重。 云乔皙看到许昭月的脸时却仿若吃了一惊,她一脸不敢置信,“许师妹?许师妹怎么是你?你当日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她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医心谷所在的方向,似乎更惊愕了,“你当日不告而别,各位师兄姐还有师父师叔都很担心你,你怎么一转眼就入了医心谷?” 云乔皙这话落下,场下顿时一片哗然,从清虚派不告而别却转投了别的门派,这种行为算得上是背叛师门了,而背叛师门在修仙界是大罪,属于大逆不道,其罪当诛的。 许昭月向医心谷看了一眼,他们显然也被这话震惊到了,许昭月甚至还从个别人脸上看到被欺骗的愤慨。 许昭月想起刚刚纪玄铮来找她时说过的话,也就是说清虚派那边是知道她死了,就连周司柠都知道许昭月是被恩赐给杀了,云乔皙却说她不告而别,故意安她一个背叛师门的罪名。 然而此时云乔皙面上那惊愕的目光却是那么的真,甚至还带着几分被背叛的痛惜。 许昭月冷笑,她还挺善于故意装傻的。 “云师姐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并不是不告而别,当日云师姐残害同门我气不过,可师门要保云师姐,我若与师门为敌,那么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为了活着我就只能逃了。” 清虚派中除了周司柠,还有几人是和许昭月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十九师弟在师门中的人缘也不错,当初十九师弟的死就有不少人对云乔皙不满。是以这会儿清虚派弟子看到许昭月不仅没有责备她背叛师门,还有几个甚至直接冲她挥手说道:“许师妹,你还活着,太好了。” “许师姐,你不在的时候我好想你。”周司柠生怕别人听不到她的声音,直接冲座位上站起来。 “许师姐,你院子里的花草我都一直帮你打理着。” “许师妹,你什么时候回来?” 清虚派弟子此起披伏的声音传来,云乔皙的面色也越发不好看。纪玄铮沉了脸,呵斥了一句,这才让清虚派一众弟子安静下来。 围观群众也不知道清虚派是什么情况,不过根据许昭月口中的残害师门又被师门力保,再加上云乔皙是清虚派宝贝疙瘩也不是什么秘密,而后大家就各自添油加醋一番开始八卦。 云乔皙听着下面的议论,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许师妹,你当日伤我,我就没有和你计较了……”云乔皙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你为何……” 许昭月看着她那副模样就无语,又开始了,我好可怜,我好无辜,都是你在伤害我,许昭月一个字都不想再听她逼逼,直接打断她道:“既上了擂台,就不要那么多废话了,打吧!” 许昭月话落,直接抬掌向她袭过去,她来势汹汹,云乔皙剩下的话也没机会说了,急忙挥伞挡下她一击。 许昭月的招式又快又狠,根本不给她喘气的机会,不过云乔皙有凤鸣伞保护,能攻能防,许昭月虽修为在她之上,却始终攻破不了。 几招下来许昭月倒是看出了破绽,很明显云乔皙对凤鸣伞还不够熟悉,连熟练运用都做不到,距离人伞合一更是差得远。 许昭月心下了然,差不多也知道该怎么破她,她右手聚气向云乔皙方向一挥,如她所料云乔皙以凤鸣伞抵挡,然而许昭月这只是虚晃一招,她真正的发力点在左手,左手凝聚的一股强大气流直接往她侧面进攻,云乔皙对于凤鸣伞的了解并不是很通透,又不能熟练运用,这一击她根本没反应过来,那股力道直接打在她握伞的手臂上。云乔皙吃痛轻呼一声,手一麻,握着凤鸣伞的那只手晃动了几下,顿时就露出她那张脸。 许昭月看准机会,将浑身力气凝聚在掌心,带起一阵劲风直接一巴掌朝着她的脸上扇去。这一击许昭月用了十成的力气,云乔皙根本承受不住,直接被扇飞出了擂台,重重摔在地面上。却见她被扇到的那半边脸瞬间紫黑一片,又被许昭月伤到内丹,顿时痛得呕出一口血来。 坐在上首的骆修然急忙下来查看,见云乔皙伤得重,掏出一枚丹药喂到她口中,纪玄铮也围了过去查看情况。 有骆修然喂的那枚丹药,云乔皙性命无虞,但因为伤得过重,怕也要吃些苦头。 “师父,师叔,我没事。”云乔皙挣扎着坐起来,她向台上许昭月看去,她姿容艳丽,负手立于台上,目光睥睨。云乔皙咬了咬牙,只觉被她扇到的那张脸一阵阵火辣辣的疼,不仅疼在表面,还往心里钻。 不过云乔皙很快从许昭月身上看出了不对劲,只见她周身萦绕着一股黑气,她不知这股黑气从何而来,心思电转,她忍着内丹被伤到的剧痛,将所有力量都聚集在喉咙上,对着擂台上的许昭月说道:“许师妹……你……身上怎么会有魔气?你……你是魔族?!” 云乔皙这么一提醒,果然不少人也注意到许昭月周身萦绕的那股黑气,众人顿时面色大变,开始议论起来,毕竟魔族可是仙门的头号大敌。 之前申屠尤不知往她身上注入了什么东西,导致魔气入体,许昭月将那魔气封存在内丹中,刚刚扇云乔皙那巴掌用了她十足的力气,不小心让那魔气渗出了一些。 她身上确实萦绕着魔气不假,可云乔皙就直接将她打成魔族人,让她成为仙门的公敌,这个人可真是不安好心,到底是谁说她善良宽容的? 许昭月道:“之前我偶遇魔族,与对方交战,不小心种了对方的毒,毒还未全解,所以身上还残留着对方的魔气,我并非魔族。” “我看你是在存心狡辩!” 这话倒不是云乔皙说的,许昭月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纪玄铮,只见他怒目圆瞪,脸上如敷上了一层寒霜,他手上握着的雪雾剑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正嗡鸣作响。 “我正奇怪你究竟练了什么邪功让修为涨得那么快,原来是与魔族勾结。” 许昭月冷笑道:“无凭无据,你怎么就说我和魔族勾结?” “中伤同门,心思歹毒,你若修正道,怎么会有如此邪祟心思?” 许昭月被气笑了,“伤了云乔皙就是心思歹毒?你可别忘了,擂台之上不论生死,怎么,只许她伤别人不许别人伤她?凭什么?” “我懒得再与你争辩,不向正道,与邪魔为伍,我今日便要清理门户!” 纪玄铮说罢,执着雪雾便直接向她刺过来,许昭月顿时大惊失色,却见那雪雾剑剑刃上寒光凛凛,如结了一层寒冰,杀意越强,剑刃越冷,剑刃冷到结冰,纪玄铮是真的要杀了她。 她一个金丹中期,根本就不是纪玄铮这种元婴后期的对手,纪玄铮真要杀她,她根本避无可避,毫无还手之力。 许昭月没有武器,只能以气聚于手臂之上,护在身前堪堪挡住心脉,剑锋袭来,都还未落在她身上她便已经抵挡不住了。 然而在纪玄铮刺破她的抵挡之前,她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息自后方推动过来,那气息透过她的身体直接打在前方纪玄铮身上,他的剑招瞬间被击破,不仅如此还被那股强大气息直接震的往后退了几步,纪玄铮捂着胸口闷闷咳了几声,随即一脸不敢置信望着许昭月。 “你怎么可能挡得下?” 就连许昭月都是蒙的,她能察觉出是有人在背后帮了她一把,而且这个人的修为远在纪玄铮之上,在场修为比纪玄铮高的也没几个,有谁会帮她? 不知道为什么,许昭月竟下意识的向安乾道君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他正慢条斯理摩挲着酒杯,眼睛依然是微阖着的,似乎并没有关注这边的动静。 许昭月摇摇头,不可能,怎么会是他,安乾道君为何要帮她? “我倒是不信了。” 纪玄铮修整过来,他执起长剑,显然是要来第二击,然而在他发力之前,却见凭空出现一道黑影挡在许昭月跟前。 纪玄铮看到突然出现的人明显愣了一下。 “念皙?你怎么会在这里?” 恩赐本来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这样会暴露主人的身份,可他知道,如果他不出现的话,纪玄铮绝对不会放过主人,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主人。 云乔皙被骆修然运功疗治了片刻,此刻身体已经好了些许,看到突然出现的念皙,她面上一喜,忙道:“念皙,念皙你回来了吗?” 如果换做以往,念皙看到她受伤,定会立刻闪身到她身边询问,若是知道伤了她的人,他定会去与那人拼命。 可是现在,念皙只是目光复杂在她身上扫了一眼,而后便一动不动站在许昭月身前。 纪玄铮自然也发现了念皙的不对劲,他斥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皙儿受伤了,你怎的不去看看她?这些时间你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皙儿很担心你。” 念皙的身体动也不动一下,目光坚定,语气冰冷,一字一句冲纪玄铮道:“我不叫念皙,我叫恩赐,要想伤我主人,除非先杀了我。” 这句话对于在场看热闹的部分人来说或许云里雾里不明其意,可是对于骆修然和纪玄铮来说,无疑于平地一声惊雷炸响。 纪玄铮好半晌没反应过来,他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主人?”他目光往恩赐身后的许昭月看了一眼,怒意更甚,“你是疯了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给我看清楚,她是你的主人吗?” 恩赐表情都没变一下,那样子再明显不过了,他是要将许昭月护到底。 许昭月都懒得去看那几个人的表情了,她其实并不怪恩赐暴露她的身份,看到那把凤鸣伞之后她突然就想将一切做一个了结。她目光落向云乔皙身边那把凤鸣伞,既然这是她的东西,那么也该物归原主。 许昭月释放姜梦予的那抹残魂,对着凤鸣伞召唤道:“凤鸣九天!” 凤鸣伞瞬间受到感应,直接就往许昭月手上飞去,握着熟悉的本名法宝,许昭月能感受到那抹残魂的兴奋。 她指尖摩挲着伞面,迎着光,色泽油亮水滑,触手细腻温润,就像在摸上好的羊脂玉。 “好久不见了,老朋友。” 她说完,握着伞柄念动口诀,便见那凤鸣伞的二十四根伞骨舒筋展骨,瞬间将伞面撑开,伞面那只腾飞的凤凰栩栩如生,像是要脱离伞面展翅飞出。 望着这一幕的骆修然和纪玄铮早已惊得如失了魂一般,尤其是纪玄铮,他如遭雷击,身体就如不堪重负一般重重后退一步。 他不敢相信,他怎么敢相信。 “不……不……你怎么能撑开凤鸣伞?你怎么能?” 许昭月将纪玄铮的表情收入眼底,不知为何,见他那么惊愕,她竟觉出几分痛快。 纪玄铮就如失了控一般,他一把推开恩赐,站在许昭月面前,他目光死死盯着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问她:“为什么能撑开凤鸣伞?!你究竟是谁?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 许昭月向台下看了一眼,因为给云乔皙疗完伤,此刻骆修然将云乔皙半抱在怀中,他显然已被这一幕惊到了,面上透着不敢置信,口中喃喃着。 许昭月看出了他的口型,他在轻唤,“阿予。” 许昭月看向被好好保护着的,显然对眼前情况不明所以的云乔皙,这机会正好,趁着那两个护着她的男人因为她的身份失神时。 许昭月从凤鸣伞中抽出细剑,有凤鸣伞加持,她移动的速度更快,几乎是转瞬间就已来到云乔皙面前。 既然你是利用我的元神才能轮回的,那么你这条命也该还给我。 赵晴鸢活活疼死,那么我也该让你尝尝被活活疼死的滋味。 云乔皙身受重伤是根本躲不过她这一击的,纪玄铮已被震惊得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而骆修然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然而这一剑还是未能落在云乔皙身上,甚至还在三尺之外许昭月的剑就被挡了下来,那突然扭曲的空间将那剑尖挤压变了形,强大的阻力让她无法再将剑推动分毫。 许昭月心下一凛,暗道一声不妙,果然就见那扭曲的空间中渐渐显出一个身影,而此时那细剑的剑尖就被那人稳稳夹在指尖上,他只是轻轻一弹,许昭月就被震得后退一步。 许昭月怒不可遏,已经两次了,她要杀掉云乔皙都被阳城子给挡了下来,这一次,明明就快成功了!她怎么就忘了呢,最护云乔皙的可就是这个万年不灭的老狗逼了! 本来这么好的机会,当着纪玄铮和骆修然的面杀了云乔皙,不仅能为赵晴鸢报仇,还能给这两人痛击。 可偏偏就是这个阳城子! 气急之下,许昭月脱口便骂道:“阳城子,你这狗贼!” 被骂的阳城子根本没放在心上,又或者什么都无法让他放在心上,他甚至都没有多看许昭月一眼。 阳城老祖突然出现,场面在一瞬间安静之后顿时便沸腾起来,修仙界的两大巅峰竟然都同时聚集在这里,简直是有生之年都难以见证的盛况。 玲珑阁阁主急忙走下来冲阳城老祖行礼,“不知老祖驾到,若有怠慢还望老祖赎罪。” 阳城子只轻飘飘丢来一句,“无妨。” 云乔皙被许昭月刚刚那一击吓到了,她本以为会被许昭月得手,不想老祖突然出现,云乔皙一脸激动走上前,有了老祖在,谁还敢伤她,她握着阳城子的手臂说道:“师祖你终于来了。”有了师祖撑腰的她也越发有底气了,她指着许昭月说道:“师祖,许师妹入了魔道,与魔道为伍,她是从我清虚师门出去的,你看看这如何是好?” 阳城子这才向许昭月看了一眼,不过也只是淡淡一瞟,他问道:“你身上怎么会有魔气?” 许昭月一脸冷然,说道:“我说了,我中了魔修的毒。” 云乔皙冲玲珑阁阁主施了一礼说道:“阁主有所不知,我们来时就在路上遇到魔族,如今仙门门派大会在即,若让魔族混入仙门,让他们里应外合,势必对仙门不利。” 玲珑阁阁主其实也没闹明白清虚派是个什么情况,不过他看得出来,阳城老祖对清虚派这个女弟子呵护有加,反正阳城子是不能得罪的,至于许昭月,管她是不是魔修啊,既然她身上有魔气,那就先抓了她再说。 所以云乔皙这个面子是要卖的,玲珑阁阁主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姑娘提醒,如今仙门聚集,确实该多加谨慎一些。”他说完便吩咐道:“将这魔道之人拿下!” 本来众人一直都在观望,既然玲珑阁阁主都开口了,想来这女子确实是和魔道有牵扯,这些门派中多的是对魔族深恶痛绝之人,当然也有因为许昭月的容貌而起了歹心的人。 此番得了玲珑阁阁主的话,便见一个个拔剑而起,纷纷向许昭月袭来。 “魔族,受死!” “魔族伤我师弟,我今日便取了你个狗命!” “我今日便要为我惨死在魔族手下的师父报仇!” 许昭月望着四面八方袭来的人,心头暗叫一声不好,恩赐见状,早已挡在许昭月身前冲她道:“我帮你挡着,主人先走。” 他哪里挡得下,这些人中修为比他高的比比皆是,而且这么多人一起上,不出几下他就会被撕成碎片。 看着四面八方袭来的人,许昭月本已经做好了今日要殊死一搏的准备了,可她没想到,那一个个要除魔卫道的修士才飞升到半空,还未真正袭过来便被一股大力一震,眨眼间便被四下弹开,纷纷摔在地。 却见上首的安乾道君将衣袖一收,刚刚那股震飞各派高手的力道不过是他轻轻挥了一下衣袖,强者发力,哪怕只是轻轻一挥袖也威力十足,修为不够的人直接就被震碎了内丹,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惨叫。 却见安乾道君慢条斯理从椅子上站起来,声音低沉,却有如钟鸣震响在人心头。 “她乃本君道侣,尔等岂敢放肆?”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安乾道君的道侣…… 就连许昭月也被这话给惊到了,安乾道君口中的那个道侣,不会是她吧? 然而就在许昭月还处在懵逼状态的时候,就见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许昭月被他气势所摄,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他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剑眉之下下一双眼睛漆黑如墨。他并没有刻意施展威压,然而他身上那股煞气就足以让靠近他的人喘不过气来。 他如此猝不及防落在她眼前,许昭月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震惊懵逼的状态,一时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却听得他徐徐开口说道:“那日过后,你怎么不来找本君?” 许昭月:“……” 许昭月费了一会儿劲才抽出几分理智去思考他这句话,那日过后,是指的那一日神魂相交以后? 他说的这句话倒没什么威胁意味,就只是一句简单的疑问。这让许昭月觉得莫名其妙,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去找他。 他目光笼罩在她身上,漆黑的眼睛如深渊一般,她实在看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不过他的态度相对平和,看得出来是没有要拿问她的意思的。 许昭月心里的惊惧倒是少了几分,还没忘记此时他们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周围是一群目瞪口呆的吃瓜群众,这些私事也实在不好拿到吃瓜群众面前说。 许昭月暂时稳了一下心神,说服自己淡定一点,这才冲安乾道君道:“道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安乾道君没说可也没说不可,却见他转旁边走了两步,而后冲她丢来一句,“跟上。” 许昭月乖乖跟了上去。 两个当事人离开,可周围吃瓜的人显然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所以那个那魔修是安乾道君的道侣?” “什么魔修啊,那是我们安乾夫人。” “你是傻吗?你忘了安乾道君是什么人吗?那可是屠魔圣手,死在他手上的魔修不计其数,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找魔修当道侣?” “也就是说我们的安乾夫人真的只是种了魔修的毒?” “那肯定啊,不然呢?” “都是清虚派那丫头,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说别人是魔族,害我刚刚差点将安乾夫人当成魔修,若是安乾道君怪罪,我一定饶不了那丫头!” 听着这些议论的云乔皙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也没想到事情居然有这么大的反转,更没想到许昭月竟是安乾道君的道侣,还有……她看了一眼那还在擂台上失魂落魄,像是受到重大打击的纪玄铮,还有那刚刚一直护在许昭月身边的念皙,以及此时面色迷惘的师父。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那么护着她的念皙要去护着许昭月,为什么师父和师叔在看到许昭月撑开那么伞的时候会那般惊愕。 许昭月随安乾道君离开了,恩赐本来也打算离开,在他身影消失前,却有一人叫住了他。 “你站住!” 纪玄铮走到他跟前,此时他面上还尤带震惊之色,他目光紧紧盯着恩赐,一字一句冲他道:“你给我说清楚,刚刚那人是谁,你要是敢说一句假话,我立马杀了你。” 恩赐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说道:“她便是我的主人。” “主人?”这话让纪玄铮无法接受,他怒道:“你休要胡说八道,你主人早离世了,她怎么可能是你的主人?你被她蛊惑了是吗?” “她身上有主人的魂魄,我乃主人灵兽,她的魂魄我怎么会认不出?” 这话似乎又给了纪玄铮迎头一记痛击,她身上有姜梦予的魂魄?怎么可能!姜梦予都转世了,她的魂魄怎么还会在别人身上?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许昭月怎么可能是姜梦予? 可是恩赐是姜梦予的灵兽,两人曾经灵魂做契,姜梦予的魂魄恩赐不会认错,还有那把凤鸣伞,那把只有主人才能撑开的伞。 纪玄铮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他似不堪重负往后退了几步,她真的是阿予啊,阿予还没死,阿予还活着,可他刚刚竟然差点杀了她。 此时骆修然听到这些话面色也是变了几变,他怎么都没料到阿予还活着,更没料到许昭月就是姜梦予。 不,早在之前他就已发现过端倪的,她身上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是他从未仔细去探究过,从未深入去调查过。 如果他多注意一下,如果他再探查一下,他定能识出她就是阿予的。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因为他对云乔皙的私心,差点……差点杀了她。 骆修然紧紧闭上眼,面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 玲珑阁很大,占地面积广阔,给每个门派都安排了专门休息的场地,安乾道君自然也有专门休息的地方。 许昭月跟着他进入房间,这一路行来她虽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随着他进房之后依然感觉腿脚发软。 安乾道君一撩袍子,大马金刀往房中椅子上一坐,而后目光向她扫过来,虽然只是平静的一扫,奈何这人气势太盛,眼神随意一扫便也摄人心魄。 “说吧。”他轻声开口。 许昭月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问道:“道君想让我说什么。” “那日过后为何不来找本君,你在朔城看到本君,为何也不来见?” 许昭月:“???” 许昭月是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找他,她打量了一下安乾道君的表情,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实在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许昭月只能斟酌一下字句说道:“道君如天上的明月高高在上,我不过一介卑微的女修,我怎敢去找道君呢?” 不管怎么说,反正吹彩虹屁总没错。 “只因为这样?” 许昭月又暗暗想了一下刚刚那句话有什么不合适,好像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她应道:“只是因为这样。” “这么说来不是因为不愿意做本君道侣?” “……” 道侣…… 这话让许昭月受到不小的惊吓,她想起他刚刚在众人面前也说她是他的道侣,她是真不明白安乾道君究竟在想啥,许昭月试图揣摩了一下,或许他在试探她?可他究竟在试探什么?难道安乾道君真想将她当道侣,可为什么啊?就因为那一晚两人神交了?可她明明记得一开始他是想杀掉她的。 道君的心思真是高深莫测啊,许昭月实在揣摩不明白。 至于做他的道侣,那也太匪夷所思了,她怎么可能会想到要做他道侣,想想就可怕好吗。 许昭月打了个寒颤,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冲安乾道君拱了拱手说道:“道君,那一日是我冒昧误闯道君神识,做出了一些于道君不敬的事情,还望道君恕罪。” “你既然觉得那是对本君不敬,那你该知道对本君不敬有什么后果?” 分明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得丝毫波澜都没有,可是听着就莫名让人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道君饶命!”许昭月急忙求饶,“那日我并不是有意的。” 安乾道君手指捻起一枚酒杯正慢条斯理摩挲着,他的手指修长,光洁如玉,那酒杯在他指尖转动,竟是格外好看。 许昭月又道:“道君,我不过蒲柳之姿,不敢高攀了道君,要做道君的道侣,我实属不配。” “若本君觉得你配呢?” “……” 第22章 22 我不知你就是阿予(补更)…… 许昭月偷偷向他看, 他依然还摩挲着那白玉杯,他目光落在玉杯上,神情带着几分慵懒, 听到这话,许昭月可不会觉得这是他对她的抬举和赞赏, 她从来没忘记那日在玄天镜里看到过的那个满眼血光, 对杀戮感到兴奋的人。 许昭月只觉得腿肚子上一阵寒意袭来,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搜肠刮肚,想尽快找到理由拒绝。 然而她还未搜刮出合适的话, 就听上首男人说道:“怎么?”他微微勾了勾嘴角,那幽深的目光向她看过来,他嘴角的笑容也染上了几分邪气,“不愿做本君道侣?” 许昭月:“……” 虽然他这话听上去像是在问她,可许昭月分明听出了这话中的威胁,她腿一软,差点摔倒。 许昭月擦了擦额头的汗,立马在脸上挤出一个安分乖巧的微笑,“承蒙道君抬爱, 我自然非常非常愿意。” 安乾道君自座位上站起身走到她跟前,许昭月强装镇定, “道……道君有何指教?” 却见安乾道君一伸手,食指在她额间轻点了一下, 温润的触感带着点凉意, 许昭月只觉额间一阵轻微的刺痛,她下意识摸了一把,摸到额间像是被钳了一颗冰凉凉的珠子。 “从今往后, 你便是我安乾道君的人。” 安乾道君留下这句话便转身出门去了,许昭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在房中寻了一把镜子看了一眼。 额间钳了一颗砂砾大小的,像是钻石一样的东西,再联想到安乾道君刚刚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想到了曾经看过盖在猪屁股上的章…… 许昭月在一旁坐下,轻轻叹了口气,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多了个道侣,还是他妈初见就吓得她腿软的安乾道君。 玲珑阁给每个门派都安排了下榻之地,清虚派建派久且有个阳城老祖坐镇派中,虽然门派弟子不多,不过玲珑阁给安排的院子倒是挺宽敞的。阳城老祖还未离开,此时正在房中打坐,房门被人粗暴推开,他缓缓睁开眼,却见纪玄铮从门外气势汹汹走进来。 纪玄铮已经从恩赐那里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算是将整件事情都搞清楚了,他才知道了当年姜梦予根本不是死在烈焰兽手上,而是被师祖抽走了元神。 他也知道了,他一直疼爱的云乔皙根本就不是姜梦予的转世,而是那个利用姜梦予元神转世的女孩。 骤然听到这些消息,纪玄铮简直如遭雷击,一直以来他信任的,坚持的,仿若在一瞬间坍塌,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所以他要来找师祖问明真相。 阳城子简单打量了他一眼,说道:“玄铮,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何行事还如此冒失?” 纪玄铮捏紧了拳头,直接开门见山问他:“师祖你告诉我,当年阿予并不是死在烈焰兽手下是吗?她是被你抽走了元神而死是吗?还有云乔皙,她根本就不是阿予的转世,师祖为何一直骗我?” “是与不是又如何,事情已成定局,你已无法改变,你即便知道了也无法逆转乾坤,何必再自寻烦恼?” 纪玄铮原本还怀着几分期望,他总觉得师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高高在上,无为不争,他道法高深,参透了时世,早已对世俗不感兴趣,他是那般神秘而又伟大,他就如一个长者一般在冥冥之中给予他们指引。 他简直不敢相信,那样崇高伟大的师祖会做出这些事情来,阿予可是他亲自带到清虚派,亲自教导的!他怎么能对她下那么重的手?他更不敢相信,如神一般伟大的师祖竟也有如此残忍的一面。 纪玄铮彻底怒了,那种被欺骗玩弄的愤怒,那种发现认知与事实背道而驰的愤怒,他甚至都已忘了眼前这人是不容亵渎的师祖。 他怒不可遏冲他道:“师祖为何这么自私?为了让云乔皙轮回就抽走阿予的元神,甚至欺骗我她就是阿予的转世,让我白白疼了她那么多年,这样对阿予公平吗?对我公平吗?” 阳城子面色平静无波,笃定沉寂,“如若我不这样说,难道要看你和那灵兽发疯?” 纪玄铮咬牙道:“如今这样,我倒宁愿当初真的发疯了!师祖啊师祖,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那个万人敬仰的清虚派师祖怎么会做出这些事情来?!” 骆修然跟过来的时候正好就听到这一句,他吓了一跳,急忙走进屋呵斥纪玄铮道:“玄铮,怎么如此同师祖说话?”他上前拽住他,“你与我出来,不要再扰师祖清修了。” 骆修然将纪玄铮拽出了门,还不忘将门带上,阳城子微阖着眼帘遮住那双历经万世万劫的眸子,静默一会儿才以手结印继续打坐。 纪玄铮被拉出门来,他怒火依然不减,甩开骆修然的手怒道:“你在做什么?你为何不让我将话问清楚?阿予是被师祖抽走元神而死的你知不知道!” “你先给我冷静一点,他可是师祖,你就算知道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想灭了师祖?” 骆修然的表情让纪玄铮很诧异,他猛然间想到什么,问道:“当年师祖抽走阿予元神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 骆修然目光闪躲了一下,没回答。纪玄铮见状便了然了,“你知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骆修然闭上眼,平复着心底的复杂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道:“玄铮,有些事情我也很为难,就算我再怎么努力我也无法改变。” “你有什么好为难的,阿予可是我们的师妹,你既知道师祖要抽走她元神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要怎么阻止?我当日也求过师祖,可是根本没有用,就连师父的恳求都没有用。” “师父……”纪玄铮后退一步,“就连师父也知道?” 骆修然叹了口气,“对于阿予的死师父一直心存内疚,因为心底郁结他已无法再继续修炼,最后被心魔所噬才仙去的。” 纪玄铮想到什么又问道:“那你可知云乔皙并不是阿予的转世。” “我知道。” 纪玄铮不敢置信,“你竟知道?你既知道为什么还对她那么好?” 骆修然深深看了他一眼,“玄铮,此事说来话长,容我以后慢慢向你解释。” 纪玄铮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傻子,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而他,竟将一个冒牌货当成阿予的转世,甚至还为了她好几次差点杀掉阿予。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是惨死的阿予可怜,还是一直被当傻子的他可怜。 许昭月在房中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安乾道君回来,她便打算出门看看情况,一出门正好就碰到玲珑阁阁主带着人匆匆走过来,远远的就冲她拱手行了一礼,“夫人,在下眼拙,竟不识夫人乃道君道侣,若有怠慢还望见谅。” 这“夫人”两字真是听得人别扭,许昭月干笑两声说道:“没事。” 玲珑阁主又道:“道君临走前交待在下好好照顾夫人,夫人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向在下吩咐。” “啊?道君已经离开了?” “道君说他在附近有事要办,稍后会来寻夫人。” 许昭月点点头,既然道君都发话了,那她便也不客气,她冲思无邪道:“那便给我准备些吃食吧。” “在下这就去安排。” “那个……准备凡人的吃食。” 思无邪一脸不解,许昭月非常坚定冲他道:“大鱼大肉那种。” 思无邪动作很快,而且也足见对她的讨好,的确都是大鱼大肉,大肘子,烧鹅,清蒸鱼,都是她爱吃的。 许昭月正想着这一桌美味也没个分享的人实在可惜,就见门口有课脑袋悄咪咪探进来瞧了瞧。 许昭月一眼就认出了周司柠,周司柠扫了一圈没看到别人,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师姐,安乾道君不在吧?” “不在不在,快进来。” 周司柠进了门,许昭月冲她招呼了一下旁边的位置说道:“我正愁没人跟我一起吃呢。” “不行啊师姐,我现在已进入辟谷期了。” “啊?”许昭月满脸遗憾,“行吧。” 周司柠舔了舔唇,“不过吃一点也没事。”说完就一点没客气,拿起筷子吃起来。 “师姐,你跟安乾道君究竟怎么回事啊?你怎么突然成了他的道侣?” “说来话长。”许昭月轻轻叹了口气。 周司柠抱着猪蹄子啃着,囫囵不清道 :“不急不急慢慢说。” 许昭月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遂将和安乾道君相识的经过说了一遍。 周司柠听得目瞪口呆,“所以,你和安乾道君……你们……”周司柠怔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个消息,“师姐之前怎么都没跟我透露过?” “从思过峰下来没多久我就离开清虚派了,这不还没来得及?” 周司柠想想也是。 “那师姐你和姜梦予师姑又是怎么回事啊?我刚刚不小心听到师父和五师叔吵架,他们好像在说师姐就是姜梦予师姑……” 许昭月以手支额,拈了一粒栗子递进口中,“这话说来就更长了。” 许昭月本来也不打算再隐瞒她被姜梦予那缕残魂附体的事情了,在擂台之上,她本来就想和清虚派那群人做个了结。现在嘛,她就更没必要隐瞒了,就算让清虚派那群人知道她的身份又怎么样呢,她现在好歹是安乾道君的道侣,他们要真对他怎么样,那就是在□□裸打安乾道君的脸,安乾道君会让别人打他脸吗? 许昭月这会儿总算体会到为什么云乔皙可以那么任性了,有人罩着的感觉就是爽啊。 许昭月简单讲述了一下姜梦予的身世和被姜梦予灵魂附体的经过,当然她非常理智避过了她是从另外一个世界里来的事情。 周司柠听完之后彻底惊呆了,“也就是说姜梦予师姑当年是被师祖杀掉的?” “可以这么说。” “天啊,师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许昭月能理解周司柠的惊愕,在清虚派阳城子就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人物,让人觉得完美到无可挑剔,这样的人身上一旦有了污点就会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所以云乔皙是因为姜梦予师姑的元神才转世的?”周司柠拳头捏得咔咔响,“简直太气人了!” 那可不嘛。 “那我以后究竟是叫你师姑还是叫你师姐?” “当然是师姐啦。” “那就行,叫师姑还挺别扭的。” 周司柠说完,就见她手腕上的珠子亮了一下,周司柠便道:“我哥找我了,我先走了,一会儿再来找师姐。” 这次门派大会光剑宗自然也参加了,据说光剑宗掌门林景湛也来了,林景湛是周司柠的哥哥,许昭月表示理解,点头道:“去吧。” 许昭月吃完东西,倒了杯茶漱口,无意间向门口一扫,就见门口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门并没有关上,那人就站在不远处踟蹰不前。 许昭月也没管他,就当没看到人。那人犹豫了许久,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终于向姜梦予走过来。 跨进了门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纪玄铮目光久久凝望在许昭月脸上,这是完全陌生的一张脸,以至于他从未想过她就是阿予。 这一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他从未想过那个他一心想除掉的许昭月就是他一直怀念着的阿予,他从未想过那个离开多年的阿予还活着。 “阿予。”他轻轻唤了她一句。 许昭月淡淡瞟他一眼,说道:“你有事吗?” 她目光冷淡,表情透着疏离,纪玄铮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刺了一下,一阵尖锐的痛感袭来,他不禁红了眼眶。 “我不知是你,我也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我一直以为云乔皙是你的转世,阿予,我……” 他有好多的话想要对她说,他虽误认云乔皙是姜梦予的转世,可毕竟他们相识的一切云乔皙都不知道,他虽把云乔皙当她疼爱着,却总觉得遗憾,可是现在,阿予还活着,就在他眼前。 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后山那颗树上那颗最大的秋蝉被他找到了,她们一起种在断臂崖上的一颗树长大了,还有养在他院中的那条鱼产卵了。 春日的鲜花,夏日夜晚凉爽的风,秋天的硕果,冬日的白雪。 他有好多好多想要跟她说的。 可他想着不久前他还拿着剑抵在她跟前,扬言要将她碎尸万段,想到此处,他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刀。 所以,他还有什么脸跟她说那些话? 不过许昭月听到他这话却诧异道:“你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 纪玄铮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猛然向她看去,“什么意思?你以为我知道?所以……所以这就是你不告诉我你是阿予的原因吗?你以为我知道,你以为我帮着师祖做伤害你的事情?不,我不知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阿予,我并不知道你还活着。” 他显得很激动,就像是在绝境中抓住了一线生机。 然而许昭月听到之后却没太大的起伏,她只是一脸无所谓说道:“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 纪玄铮一时怔住,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她无所谓不在意的样子或许他应该松一口气,可偏偏觉得更难受,或许她该将他痛骂一顿,或者干脆给他一剑,这样反而让他痛快一些。 她现在的态度是如此陌生而冰冷,她并不在意他知不知道真相,就仿若他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他记忆中的姜梦予醉于修炼,除了修炼好像对其他一切都不感兴趣,她经常绷着脸,年纪轻轻就一脸严肃,可每次看到他,她总会对他笑。 “师兄。” “师兄。” “师兄。” 阳光里似乎都染上了她笑容的甜味,她叫他师兄的时候,他觉得心里也是甜的。 生气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她会冷着脸骂他:“混蛋纪玄铮!” 可他就是那么贱,觉得被她骂着也是开心的。 不管是师兄还是混蛋纪玄铮,都不是和她不相干的人,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他,对她来说就是一个不相干的陌路人。 “阿予,对不起,我知道我之前做过伤害你的事情,可我不知道你就是阿予,我什么都不知道,阿予……” “我说过了,不重要了。”对于她来说,当初他们拿姜梦予留在世上唯一的一副画像去救云侨兮的时候,过去的那个姜梦予就已经成为过眼云烟,不再重要了。 那句“能不能原谅我一次”就这般被她打断。 不重要了。 他怎么样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她的神态依然那般冰冷,刺得他浑身都在疼。 还有许多许多的话,可此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你出去吧。”她无情下逐客令。 纪玄铮一时心情复杂难言,纵然内心如波涛翻滚,可最终也只能化作万般无奈。 他慢慢的退出了她的房间。 玲珑阁内环境优美,通往各院都有回廊环绕,纪玄铮走得很快,心里千思万虑,他根本都没注意到来人,直到那人娇娇唤了他一声,“五师叔?” 纪玄铮回过神来,他停下脚步,就见不远处有一道娇俏身影走过来。 云乔皙走到他跟前,担忧道:“五师叔你怎么了,我叫了你几声你都没听到。” 纪玄铮望着眼前的人,一股怒火骤然从心头燃起来,他本以为她真的是姜梦予的转世,毕竟她脸上的确有几分姜梦予的影子,所以他一直将她当成姜梦予来疼爱。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他疼爱了那么多年的人跟姜梦予没有半毛钱关系,这样说好像不对,也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毕竟她当年轮回靠的还是姜梦予的元神。 是呢,这个人不仅不是姜梦予的转身,还牺牲了姜梦予的元神为她轮回。 想到此处,再想到曾经他对她的疼爱,他觉得恼恨不已,甚至感到恶心! 云乔皙自然也发现了纪玄铮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以往五师叔见到她,总会满脸温柔溺爱,可此时,他看她的眼神却透着怒火,甚至还有几分厌恶。 “五师叔?” 纪玄铮冷冷将脸撇开,“我不是你五师叔,以后不要这样叫我。” 这话让云乔皙很受伤,她难过得都快哭了,她动作慌乱抓住纪玄铮的衣袖,声音娇弱又委屈,“五师叔,究竟发生什么了?你这样让皙儿很难受。” 纪玄铮干脆利落将自己衣袖抽出来,语气冰冷,“往后不准再靠近我。”他说完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骆修然找到纪玄铮的时候他正躲在房间里喝闷酒,骆修然走到他旁边坐下,无奈叹了一口气说道:“玄铮,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不管怎么说皙儿都是无辜的,你也疼了她这么多年,你何必那样伤她,你知道她刚刚找我的时候哭得有多伤心吗?” 纪玄铮冷冷一笑,“无辜?她无辜,阿予就不无辜吗?你心疼她,为何不心疼阿予?阿予还叫你一声大师兄,你以前不也疼阿予吗?怎么就只见你心疼皙儿不心疼阿予?”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心疼阿予?”骆修然也是怒了。 “你若真心疼阿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阿予是被师祖抽走元神而死?你若心疼阿予,为何不告诉我云乔皙并不是阿予的转世?凭什么你们所有人都护着云乔皙,这样还罢了,还欺骗着我和你们一起护着,对了,还有念皙,不,恩赐,连恩赐也骗了,凭什么?你们凭什么?阿予又有谁来护?你说你心疼阿予,你怎么心疼了?” 纪玄铮字字玑珠,刺得骆修然半晌说不出话来,满腔委屈无从发泄,到最后只悠悠叹了口气,说道:“可我认识小离在先。” “小离?” 小离是他的师妹,那时候他还不是清虚派的大师兄。小离从小长在清虚派,她是膳房伙计的女儿,从小就死了母亲,膳房死后,她就成了孤儿,师父怜她可怜就收了她做徒弟。 那时候的她是清虚派唯一的女弟子,是他们的小师妹。小离善良可爱,活泼开朗,不仅会逗他们师兄弟开心,也会逗师父开心。清虚派的人都害怕那位师祖,可是小离不怕,她总喜欢围绕在师祖旁边,问他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每次她围在师祖身边时全师门都为她捏了一把汗,好在师祖也并不在意她的不敬。 她就这样活泼可爱在师门中长大,她是整个师门的开心果,也是那时期他苦修生涯中的点缀,她是那样的明艳生动,那样招人喜欢,他甚至偶尔还能看到她绕着师祖身边转来转去时师祖那勾在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容。 高高在上的师祖,走到外面德高望重,受人敬仰,看着风光,可是只有他明白站在高处的凄冷,而小离就是他凄冷人生中的一抹亮色。 师祖一向最恨妖魔,在他看来,正邪不两立,处正便要铲除邪恶。那一年,师祖带领清虚派众人剿灭妖族。 那时候的妖族是和魔族一样强大的存在,妖族出了一个能征善战的六公主,师祖的本命法宝龙虎鼎就是被六公主所毁。 六公主带领的妖族大军气势如虹,清虚派众人差点招架不住,在关键时刻,小离用她的元神祭鼎,龙虎鼎重放光彩,清虚派终于大败妖族,而他们也因此彻底失去了小离。 小离的肉身被保留下来了,肉身在,魂魄也得以保留,可是没了元神她无法再轮回。没了小离的清虚派变得暗无生机,师祖虽并没表现出伤心难过,可他却感觉得到,师祖的背影似乎比以往更加孤寂。 日月如梭,又是百年过后,清虚派的师兄们有的战死在与妖族大战的战场,有的没逃过苦修,倒是只有他一人于道法上有了精进,变成了清虚派的大师兄。 那一天,师父从山下带回来一个小女孩,那是除了小离以外清虚派唯一的女弟子。事隔经年,当年认识小离的人也只剩师祖,师父和他,而看到那女孩的第一眼,他就猜到师祖要做什么。 他承认,一开始对姜梦予好,是因为姜梦予的面容和小离有几分相似,又或者知道她最终的命运,他心有不忍,所以想拼命对她好,对她做出一些补偿,可时间长了,他也已经习惯了姜梦予在身边,所以当他知道师祖安排阿予去不周山的时候就知道时机到了,小离的尸身和魂魄就保留在不周山上。 他跪在师祖面前苦苦乞求过,希望师祖能找到一个两全的法子,然而师祖决定了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改变。 在得知阿予离开的时候他痛苦了很久很久,直到那一天,师祖将云乔皙带了回来,他似乎真的就看到那个对他浅浅而笑的小离。 伤痛的心瞬间就得到了慰藉,他想,或许这就是终结吧,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再去改变了,只要小离活过来,只要小离还快快乐乐的活着,那一切便值了。 在他看来云乔皙既是小离也是阿予。 骆修然讲完了这一切,又冲纪玄铮道:“玄铮,小离当年为了救我们,不惜牺牲自己用元神祭鼎,我心疼阿予,我也心疼小离。” 纪玄铮提着酒壶重重往地上一摔,碎裂声瞬间在夜色中扩散,他怒极而笑说道:“你跟我讲这些故事想说明什么?想让我理解你?想告诉我牺牲阿予拯救小离是对的?小离救了你们,是你们欠了小离,跟阿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牺牲她去救?” “如果不牺牲阿予,小离就回不来了,你知道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小离是谁我都不知道,她离开的时候我还未拜入清虚派,她的生与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识什么小离,我只识姜梦予,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姜梦予!” 骆修然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玄铮,很多事情我也进退两难。” 纪玄铮冷笑一声,“什么进退两难,不过就是在你看来阿予没有小离重要而已,所以你觉得牺牲阿予救小离是值得的。” 骆修然被他堵住,一时间无话可说。 骆修然见他要走,忙问道:“你要去哪里?” “离开这里,我不会再留在清虚派。” “玄铮!”骆修然冷声叫住他,“你要离开清虚派?你在发什么疯?” “我没有发疯,我之所以留在清虚派,只因阿予的转世还在这里,可是我现在知道,那不是阿予的转世,这样一个不顾阿予性命的门派,我留下来做什么?” “你且不可冲动,不管怎么样清虚派都是你的师门,是见证你成长的地方,你不准胡来。” 纪玄铮嗤笑一声,“你知道的,我向来洒脱不羁,这些规矩也束缚不到我。” 他说完,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里。 纪玄铮本来想去跟姜梦予告个别,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跟她好好聊聊心事,这两天实在发生太多事情了,他的想法和认知也在这短短两天里被彻底颠覆。 可是站在她门口他却许久不敢推门进去,虽然知道她还活着,可他也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时过境迁,不久前他还曾拿剑指着她恨不得她去死,纵然他并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可他也不是全然无辜。 他也实在没有脸面对她。 更何况她如今已是安乾道君的道侣,有了安乾道君在他也不怕她受人欺负。 一阵清风吹来,带着夜晚的凉意,似乎还带来了一股榛子的味道,也不知道这味道是被风送来的,还是从他记忆中而来。 和那一晚的夜风好像,他站在后山那颗高大的榛子树上,她在下树下一脸忐忑问他,“师兄你好了没,别让师父知道我们来偷摘榛子了。” 他飞身而下,将兜住的衣袍展开,里面满满一堆榛果,她双眼一亮,笑意盈满了整张脸。 那时候正好有一阵夜风吹来,她晶亮的眸子里,被夜风吹出点点涟漪,他觉得月色都不如她眼眸生动。 “喜欢吗?”他问她。 “喜欢。” “那你夸夸我。” “师兄真好。” 收回思绪,纪玄铮也只是自嘲一笑,无奈抖擞了两下衣袖,默默后退两步,而后转身离开。 思无邪不仅给许昭月准备了丰盛的饭菜,还准备几身换洗的漂亮法衣。许昭月在房中将法衣换上,她头发挽了一个朝云近香髻,上面别着精致的钗环,一身淡蓝色的轻纱襦裙,裙衫层层叠叠,蓝色中还带着浅浅的粉,裙身上点缀着闪亮的珠子,就像是将装满星辰的淡蓝天空泼洒在了衣服上。 许昭月望着镜中的美人儿,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黛眉弯弯,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琼鼻高挺精致,樱桃般的嘴儿不染而艳,再有额间那一点钻石点缀,美艳又高贵,一颦一笑间媚态横生。 这身材被衣服修饰也是凹凸有致,曲线玲珑,许昭月望着那饱满的胸脯,不得不赞叹修炼的奇妙。 这脸蛋,这身材,祸国妖姬也不过如此了!许昭月对着镜中摆着造型,微嘟嘴是我见犹怜,横眉冷对是冷艳逼人。 绝!实在是绝! 就在许昭月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无法自拔的时候,房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许昭月回头看去,就见云乔皙自门口走了进来。 云乔皙看到她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许昭月虽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但平日里她也没怎么打扮过(主要是因为穷),所以她的美貌也没有太张扬。可现在,穿着那巧夺天工的法衣,戴着精致的钗环,额头上还点缀了闪亮亮一粒美钻,人靠衣着佛靠金装,她身上所有优点都在一瞬间放大,顿时艳光四射,带着张扬的攻击性。 许昭月冷冷扫了她一眼说道:“进门连门都不敲,真是没有礼貌。” “我不恨你。”云乔皙一开口就是这话。 许昭月听得皱了一下眉头,她甚至向云乔皙投了一抹怀疑的眼神,“你这话是对我说的?” “对,我不恨你。” “……” 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好像她不恨她显得她多么大度一样。 许昭月冷笑一声,一点都没客气,“你哪里来的逼脸恨我?” “我也不想跟你争辩什么,我今天来这里是想你把属于我的还给我。” “哦?我欠了你什么需要还给你?” “念皙,把念皙还给我。” “你出来吧。” 只听得一阵风起,没一会儿便见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房间中,许昭月神色淡淡道:“人在这里了,要带走就带走。” 云乔皙见到他,顿时眼前一亮,她急忙跑过去握住他的手。 “念皙,念皙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恩赐将手指从她手中抽出来,她走到许昭月跟前,跪俯在地上,“主人有何吩咐?” “她是来找你的,有什么事情你们自己解决,不要来烦我。” “念皙你跪她做什么?你怎么还叫她主人?”云乔皙伸手拽着他,“你快起来,你不要跪她。” “她本就是我的主人。”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的主人早就仙逝了,你好好看看她,她根本不是你的主人,她与魔族勾结,还打伤了我。”云乔皙越说越委屈,“念皙,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你不肯与我结为主仆,可为什么要认这个人为主人?” 大约是她说得激动了些,气血上涌,竟没忍住溢出一口血,云乔皙捂着胸口,疼得秀眉微蹙,“你刚刚也看到了她是怎么伤我的。” 念皙偏开头不去看她,许昭月实在欣赏不了别人这么激烈表达情感,她挥了挥手,“出去解决,别碍我的眼。” 念皙这才从地上站起身,她路过云乔皙身边停顿了一下,说道:“你随我出来,我正好也有一些话要和你说清楚。” “念皙。”云乔皙看上去虚弱极了,身体一歪就向恩赐倒去。 恩赐下意识扶了她一把,可意识到什么,他急忙将她松开,与她拉开了些距离。 云乔皙手上一空,面上不免多了几分失落,那一张白皙虚弱的脸看上去就越发楚楚可怜了。她眼中噙着的眼泪滚落下来,就这般咬着唇,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恩赐。 恩赐面色紧绷,双手握紧,冰冷冷将脸偏到一边,语气冷硬道:“你随我出来。” 云乔皙这才和他一起出去了。待那两人一出去,许昭月就捻指一弹将门砰一声关上,她没那个兴趣去观赏两人依依惜别,也懒得去在意这两人说了什么。 阳城子正在房间中独自对弈,他面前摆了一张棋盘,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门骤然被人推开,他却浑然未决,手指夹着一枚棋子慢悠悠落下。 云乔皙失魂落魄走到他身边,直接在他旁边地上一坐,将头靠在他腿上,她搂着他的腰,细弱的声音中满是委屈。 “师祖。” 阳城子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似早已习惯她的亲昵,他捻起棋子,又落下一子。 “怎么了?” “我才知道,原来念皙一直在我身边只因他以为我是她主人的转世,五师叔也一样,只以为我是姜梦予师姑的转世,可是现在,姜梦予师姑变成了许昭月,他们都一心向着许昭月了。” 她抬头,泪眼汪汪望着他,“你也是这样的吗师祖,你也是误会了我是姜梦予师姑的转世才对我好吗?” 阳城子没回答。 云乔皙立马抱紧了他,呜呜呜哭起来,“念皙不要我了,五师叔也不要我了,师祖你不能不要我。”带着哭腔的声音听着好不委屈可怜。 “得失随缘,心无增减,违顺风静,冥顺于法,有求皆苦,无求乃乐。” 他的声音磁性动听,莫名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云乔皙却还是摇摇头,“不要,我想要念皙在我身边,想要五师叔在我身边,想要师父在我身边,想要师祖也在我身边,我想要你们所有人都在。” “要离开的终究不属于你,莫要太贪心。” 许昭月睡梦中只觉得胸腔闷得难受,就像是四周空间都在向她身上挤压,许昭月猛然惊醒过来,却见她房间里站了个人,有那么一刻,她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定睛看去,房间里确实是多了一个人。 许昭月很快认出了,来人是阳城子。 许昭月跳下床,手一伸,挂在旁边的法衣便规整穿于她身上,她很疑惑,阳城子为何半夜出现在她房间。 屋中并未点灯,不过以两人的修为,在黑暗中看清对方并不困难,他负手而立,静静看着她,眼神深不见底,就仿若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要将人拉进深渊。 阳城子已知道了她就是姜梦予,许昭月猜想,他半夜造访,应该也与她姜梦予的身份有关。 有姜梦予那一缕残魂作祟,许昭月面对阳城子时,心中总会生出愤慨,不甘心,仇恨,那想将他碎尸万段的强烈想法总会灼烧着她的理智。 他曾是她最敬仰的师祖,他是她的信仰,是她的神。 她对他虔诚,尊敬,忠贞不二。 可是此刻,望着黑暗中的男人,她却面带嫌恶,语气极不客气,“堂堂清虚派师祖,趁我道侣不在半夜三更跑我房间毁我清誉,你是不是太无礼了?又或者说你本来就是个不知羞耻的老东西。” 第23章 23 原来他呵护长大的阿予会拿剑刺他…… 对于她的话他并没有任何不快, 他静默片刻,开口说道:“本来想饶你一次,奈何你不知安分,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将你的魂魄也一起打散。” 他声音中透着磁性, 总给人一种在默念经文普度众生的感觉, 本该是梵音入耳, 可偏偏用如此清淡慈悲的声音说出这些话。 “我不知安分?我却不知我还要如何安分,难道不是你们一次次相逼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吗?我一直潜心修炼,我从未招谁惹谁, 你想让我变强那么我便努力变强,可为什么,为什么要牺牲我?” 阳城子面上半分涟漪也无,他总是如此平静,就好像这世上的事情都微小到不足以让他泛起波澜,可有时候这样的平静却让人觉得凉薄残忍。 他道:“我救你一命,你的命怎么为我所用自该由我决断。” 那平静的表情,就好像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理,许昭月顿时就气笑了, “你若是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你带我走是为了让云乔皙轮回, 我绝不会跟你去清虚派。”许昭月笑容中多了几分轻蔑,“你这老贼不觉得很可笑吗?你嫉恶如仇, 创办清虚派为了屠魔卫道, 可不知你卫的道是那般道,是自私自利的道,是滥杀无辜的道?你这样做, 与那魔族又有什么区别?” 阳城子仔细在她脸上打量了一眼,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姜梦予向来安分守己,她就如一个听话的机器,从不会对他的话出言反驳,倒是从未想到她竟会跟他讲这些道理。 “就算我不带你上清虚派,你迟早也是一条死路,总归你最终还救了人一命,这也算是你的造化。” 姜梦予父母双亡后被送去了舅舅家,舅妈一直都不待见她,每天不是对她辱骂就是毒打,她确实过得很惨,阳城子说得倒是没有错,就算他不带她走,就算她不死,她的下场也会很凄惨,可这不代表她就活该被他利用! 真是可笑至极,谁给他的脸觉得她牺牲自己拯救云乔皙就是她的造化? 许昭月捂着嘴低声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嘲讽,她道:“原来这就是你找的理由?正道之人使坏的时候是不是都会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可是呢,歹毒就是歹毒,别人魔教最起码歹毒还歹毒得正大光明,不像你。”她笑吟吟看着他,满脸讽刺,“这么虚伪。” 许昭月话音刚落就感觉浑身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全身穴位被封,就连真气也被压抑着使不出来。 许昭月暗叫一声不好,她被阳城子神识锁定了。 她想到姜梦予死那天也是这般,被阳城子神识锁定,而后被活生生抽掉元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她顿觉脊背发凉,一种巨大的恐慌感瞬间占据了全身。 阳城子一步步向她走过来,她望着眼前这个长了一张少年的脸却目光深沉的男人,想着那些年在他坐下日复一日的修炼,修炼很苦,可是看着他就觉得什么都值得。 他总是不苟言笑,他总是高不可攀,可一点也不影响她对他的欣赏和爱慕。 许昭月觉得可笑至极,姜梦予啊姜梦予,这就是你爱慕着的男人,你回到清虚派是不是还心存幻想,幻想着这个男人杀掉你之后会后悔,幻想着这个男人对你还有几分愧疚之心,可你看到了吗? 他毫无愧疚,在他看来,他用你的命去救云乔皙,那便是你的价值。 你只是工具,工具而已,一个工具,哪里能让他动恻隐之心! 可笑,你真是可笑至极! “你心中有怨,该来找我,而不是去针对她。” 许昭月心里冷笑,果然还是为了云乔皙而来,他会为了云乔皙放下他高高在上的身段,不惜让清修的双手沾上鲜血也要帮云乔皙轮回,甚至铲除一切对她有威胁的人。 “既然这一切是由我开始,那么也该由我结束。” 他说完,发力一掌,直接向她中庭袭来,这一掌毫无保留,他是真的想让她灰飞烟灭。 许昭月被定住神识,身体不能动,就连眼睛都眨不了,想到那一日姜梦予惨死时也是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死去,那种痛苦,经历过一次就不想再经历了。 然而阳城子那一掌却没有落在她身上,在他掌心落在她身上的前一刻,却见许昭月额头光芒大炽,有一股冲天的力道自她额间那一点迸射出来,不仅冲开阳城子对她的锁定,还激得阳城子后退了半步。 阳城子只觉得指尖一痛,低头看去,便见一股幽蓝火焰在他指尖上徐徐烧起来,那一双亘古不变的眸子骤然沉了一下,他捻了一下指尖将那火焰摁灭,这才又向她额间看了一眼。 “安乾道君?”他似在自言自语,“你竟真成了他的道侣?” 有安乾道君庇佑,阳城子自知他此番杀不了她。不过纵使如此,他表情依然无甚变化,没有遗憾,没有不甘,如此平静接受了事实,既知杀不了那便不再强求,他挥手放出结界,自那结界中离开了。 直到阳城子彻底离开,许昭月才像是脱了力一般,慢慢摸索到床上坐下,好险好险,她刚刚差点死在阳城子手上。 这个狗逼老贼,端着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装逼,实则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虚伪小人! 我呸! 许昭月下意识摸了一下额头上那粒小钻石,她本以为这只是安乾道君留在她身上表示她是他所有物的印记,却没想到竟是一件保命的法宝,也不知是什么法宝,竟能挡下阳城子的杀招。 这么一看,和安乾道君结成道侣好像也挺不错,最起码就连阳城子那样的绝顶高手都伤不了她。 门派大会依然如火如荼举行着,安乾道君自那日离开之后便没有出现,许昭月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会不会再回来。她也察觉到恩赐的气息好像不在了,也不知道那天他和云乔皙说了什么,他又去了哪里,不过她也没必要去在意。 反正她呆在房里也无聊,便打算出去看看门派战。 不料在路上与医心谷的弟子遇上了,许昭月不免有些尴尬,她也有自知之明,医心谷对她应该是没啥好印象了,毕竟是她不真诚在先,虽说她也是无奈之举,可毕竟是她欺骗了别人。 许昭月正犹豫着要不要假装没看到的时候,就见为首的荀青冲她抱了抱手说道:“邵姑娘也是来看门派战的吗?” 荀青表情客气,对她也没什么怨怼之色,许昭月心下感激,忙还了一礼说道:“是准备过去的。” 荀青道:“我们还需准备作战事宜,先行一步了。” 许昭月急忙给他们让开路,“请。” 荀青带着身后弟子从她身边走过,熊文斌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停了一下脚步。 许昭月冲他歉然笑了笑,“抱歉,我骗了你。” “没关系,我理解你,你只身一人行走江湖,谨慎些是好的,只不过……”他苦笑一声,表情透着几分失落,“我竟不知道你是安乾道君的道侣,怪我眼拙了。” 这事许昭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了,如今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她也就懒得解释,只冲他歉然笑了笑。 前方荀青发现他还没跟上便叫了他一声,熊文斌道:“我先走了,再会。”他冲她抱了抱手便离开了。 许昭月默默叹了口气,见医心谷的人走远了便也打算过去,却听得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 “阿予。” 许昭月回头看,就见骆修然徐徐向她走过来,他表情有些复杂,走到她跟前看了她很久他才说道:“我竟丝毫也认不出你是阿予,真是抱歉,曾经……曾经并不知道你是阿予,做过一些让你伤心的事情,万幸并没有对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他一身青衫,长身玉立,那清风朗月般的脸就如记忆中那般温和动人。 “你这手肿成这样了,切不可再用力了知道吗?” 那时候她躺在床上,他坐在床边帮她揉着肿胀的手臂,他动作温柔,干燥灼热的掌心贴在她酸疼的手臂上,让她觉得很舒服。屋子里的火光闪动在他脸上,将他的脸印出橘色的光晕,温暖又好看,她躺在床上浅笑,她觉得如果她有哥哥的话应该也是这样的吧。 许昭月想起纪玄铮对她说过的话,也不知道骆修然知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是不是也和纪玄铮一样误以为云乔皙是她的转世。 “你知道师祖带我上清虚派的目的吗?”许昭月干脆直接问他。 骆修然沉默下来,许昭月一见他这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心下一沉,巨大的失望冲得她心间隐隐作痛。 她试探着问他:“你是知道的?” “阿予。”他下意识叫了她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他像是有话要解释,可是话到口边却不知道怎么出口。 一股怒火自那残魂中燃起,她又问道:“师祖当年抽走我元神的事情你也知道对吗?” 他眼底闪过一抹痛色,面上那慌张无措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 “阿予……我……我……” 她本以为他跟纪玄铮是一样的,错把云乔皙当成了她的转世,原来不是,原来他是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或许就像她猜想的那样,他认识云乔皙的前身,他清楚知道云乔皙的身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当年他对她那么好…… 那时候她还未辟谷,他把做好的饭菜送到她房间来,她因为练功浑身酸痛,站都站不起来,他就把饭一口一口喂给她吃。 “要多吃一点,你现在正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才能长高。”他总是温和笑着嘱咐她。 她和五师兄顽皮受罚,他就跪在师父面前为她们求情,那一天下了大雨,他和五师兄虽然在罚堂关禁闭,可其实睡得很踏实,而他却怕他们受苦,在师父门前跪了一晚。 那一晚她发起了高烧,清虚派里的医修竟都束手无措,他背着她一路往山下疾跑,那时候的他修为还没有这么高,摔倒了几次,爬起来又继续跑,她在背上唤他,他就一直对她说,“师兄没事,师兄会让人治好你的。” 她迷迷糊糊间,竟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哭腔。 她从小寄养在舅舅家里,舅舅的几个孩子都比她年长,他们经常欺负她,那时候她觉得被年长的哥哥欺负是常事,直到后来遇到他,她才知道原来年长的哥哥也可以如此疼爱她,原来有哥哥的感觉是这般美好,那时候她就在心里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哥哥。 可到了此刻她才发现,原来他对她好并不是因为她是姜梦予,而是因为她是可以拯救云乔皙的工具,他在意她,心疼她,只是怕有闪失云乔皙活不过来了。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师祖带她上山的目的,原来他也知道她当年是被师祖抽走元神,而云乔皙,真真切切是他要疼爱的人。 不仅如此,他还默认师祖告诉纪玄铮和恩赐云乔皙就是她的转世,恩赐可是他的灵兽啊,他竟也同师祖一起欺骗他到云乔皙身边为她鞍前马后。 “你知道吗骆修然,我小时候寄养在舅舅家里,我舅妈对我很不好,我经常挨打,后来我来清虚派遇到了你,我觉得真好,我有一个哥哥了,一个疼爱我的哥哥,可是现在,我发现,原来当初你对我的疼爱并不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是因我能救云乔皙。” 其实她早已想过这个可能,可或许还是不甘心,她回到清虚派,大约也不仅仅是为了报仇,大约还因为那些不甘心,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可当真相真的如此残酷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本以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没想到还是如此愤怒,如此难受。 许昭月掌心翻转,那把凤鸣伞自她神识中出现,她握着伞柄,伞面刷一声被撑开。骆修然目光落在伞面上,那栩栩如生的凤凰如染了血一般红得刺目。 骆修然和她一起长大,对于她这件本名法宝也很了解,凤凰浴血,杀机四伏。 骆修然心知阿予此刻正处盛怒,甚至对他有了杀意,他心情复杂难言,不过却没法责怪她什么,他的无奈他的为难好像也没法对她说。 “阿予,你只需知道我对你的好也不全是因为别人,我也曾将你当做我的妹妹,我知你心中有恨,你想怎么对我都行,我不会还手。” 他说完果真就敛了法力。 许昭月冷冷笑了笑:“既然如此,好啊。” 她抽出伞柄中的细剑,剑尖毫不留情对着他。 他虽已做好心理准备任她发泄,可望着她的动作,目光还是不自觉黯淡了一下,那个依赖他的姑娘,她在外面总是倔强不认输,可却会抱着他的手对她轻声抱怨“师兄我疼。” 他照顾她呵护她,看着那个倔强的女孩一点点长大,她说她不会离开清虚派,不会离开他和师祖,就算以后她出嫁了也会将他们带,每每听到这些话,他总是笑而不语摇摇头。 有一次他失误导致炸炉了,害她的手被炸伤,她的手臂上留了很大一块疤,疼得一张脸发白,她却对他说,“师兄,我不会怪你。” 师兄我不会怪你。 那个被他照顾长大的孩子,即便因他受伤也不怪她的孩子,此刻却拿剑指着他。 心里怎么会不难过。 而他也知道,所有的罪孽他都没办法逃避,这也是他该得的。 可她却久久没有动作。 骆修然想到那次她疼得发白却说着不怪他的话,她那般依赖他,却不舍得怪他。 骆修然冲她道:“阿予,你不必对我心软。” 然而他话音刚落,只觉得眼前一道白花闪过,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她手上把柄细剑就直直捅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虽然他清楚他该受到惩罚,可他总觉得那个被他呵护长大的阿予是不会对他出手的,虽然他其实并不希望她心软。 他低头看着那把刺入他身体中的剑,又看着她,有片刻茫然。 刺痛感让他慢慢回过神来,他这才意识到,那个他呵护长大的女孩真的对他出手了。 他看向她的脸,却见她一脸冷然,眼底一点温度都没有。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心软,真是可笑。” 她说的这句话也不带丝毫感情,说完之后,她握着剑柄将剑扭了一圈,再往前猛地一推,剑尖直接穿胸而过。 他早已敛了法力,□□撕裂的疼痛袭来,他疼得眉峰蹙紧,可他一时间却分不清让他疼的是□□撕裂的疼还是心上撕裂的疼。 他望着眼前的女孩,那个只会对他一个人露出脆弱一面的阿予,那个依赖着他的阿予,那个即便疼得脸色发白依然说着不怪他的阿予。 她一脸冷然,对他没有丝毫心软。 那一刻,他清楚知道,那个在她心中被他当做哥哥的骆修然已经死了,更别说什么同门之情,在她眼中,他就是一个让她憎恨的人而已,所以她可以干净利落向他刺来一剑,甚至不惜扭转剑柄,刺得更狠一点。 她早已不将他当做哥哥了。 一种浓烈的悲怆感觉袭来,阿予当年离世的时候他没有看过她的表情,他也不敢去想,她甚至会告诉自己,阿予不知道他知道一切的话应该不会恨他的,他依然还是她心目中的师兄,可是现在,有着阿予残魂附体的许昭月,对他只有憎恶。 原来这就是得知一切的阿予会有的样子。 “阿予……” 他轻声呢喃着她的名字,好像是在叫记忆深处的那个人。 然而回应他的不再是她雀跃的那张笑脸,而是她干净利落抽出剑时那决绝冷然的模样。 骆修然捂着胸口后退几步,鲜血顺着指尖流出来,他望着胸口那个血窟窿,许久许久无法回神。 身上的痛远远不及心上的痛。 他却突然笑出声来,笑容自嘲,原来阿予有一天也会拿剑捅他,捅得如此深,如此狠,他一时心如刀绞,眼泪竟不自觉从眼角流下。 这一剑算是了了她和骆修然的恩怨,他要是还能活下来算他的造化,他要是死了那便死了。 许昭月正要收剑离开,却听得旁边响起云乔皙慌张的声音。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许昭月转头看去,就见云乔皙正站在不远处,一脸担忧。 骆修然自然也看到了云乔皙,他看了一眼那伞面上红得艳丽的凤凰,再见许昭月已经循着声音向云乔皙看去,他知道阿予心中的恨意,如果她此番出手,云乔皙怕又要被她重伤。 骆修然急忙拦了上去,挡住许昭月的视线,冲她道:“阿予,你有什么怨气可以冲着我来,皙儿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许昭月冷笑,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忘护住云乔皙,他还真是疼她得很。 “利用我的元神轮回,用我的死和痛换她的生,你告诉我她无辜?” 许昭月说完,转了一下伞面,骆修然知道凤鸣伞中带有暗器细钉,他自知劝不住她,生怕她对云乔皙不利,他动作很快,掌心聚气,在许昭月还未出手之前一把打到她的手上,许昭月只感觉手腕一麻,她手一松,那凤鸣伞就被骆修然夺到手中,而后就见骆修然神色慌张冲云乔皙道:“你先走,快走!” 云乔皙不明所以,却踟蹰着不肯离开。 “师父你受伤了。” “你快走!”骆修然急声冲她道,说出这话却扯到了伤口,他痛得咳嗽了几声。 许昭月本以为那一剑,她和他的恩怨就彻底了了,她以后也不想再管他的死活。 可现在,一股怒火却自她心间熊熊燃烧起来。 他敛了法力给她打,无所谓被她捅伤,对她表现出悔恨和愧疚,然而这些悔恨和愧疚在云乔皙面前却什么都不算,为了保云乔皙无虞,他什么都可以不顾,不惜对她出手。 骆修然对着她的表情,心头又是一痛,他道:“对不起阿予,等她安全了,我会把伞还你,她是无辜的,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就好,我会让你捅个够,哪怕捅死我也行。” 许昭月双手下意识握紧,这一刻,她确实很想直接杀了他。 然而在她还未出手之前就见头顶刷刷刷飞来无数根金色丝线,骆修然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那一根根金色丝线就直接扎进了他身体里。 因为许昭月和骆修然的争执,周围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此时便听到有人大声叫道:“是安乾道君!” “那是安乾道君的混元丝!” “听说这混元丝是安乾道君的神识所化,威力无比!” 许昭月这才向头顶看过去,却见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半空中,他站在空中,如踩实地,那一根根混元丝是从他掌心中飞出的,细如发丝却锋利如刃。 “连本君的人都敢动,这么不把本君放在眼里?” 轻飘飘如闲聊般的话,染着强者的威势,字字句句直击人心,让人遍体生寒。 骆修然试着挣扎了一下,反而被缠得更紧,他元婴期后期的修为然在安乾道君手中却像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一般。 旁边看热闹的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这混元丝威力可怖,据说不仅可以把人□□绞杀,就连神魂也会被一起绞杀干净。” 骆修然被那混元丝缠着,一张脸涨得紫红,痛苦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昭月也是被这一幕惊到了,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的可怕,骆修然堂堂清虚派掌门,元婴后期的修为,马上就到分神期了,可是在安乾道君手上却如此不堪一击。 “安乾道君!” 旁边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震动着空气而来,有修为低的人已被这声音震得直接晕了过去。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阳城老祖不知从何处而来,此时他站在玲珑阁连接长廊的塔尖之上,他一身黑灰色道袍,头上别着榆木发簪,和安乾道君那华丽精致的月白法衣比起来显得如此朴素。 然而两个巅峰强者相对,气势却丝毫不输彼此。 阳城子手上握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冲安乾道君说道:“夬阴天书换他一命。” 他说完将书往安乾道君方向一挥,安乾道君稳稳接过,笑道:“拿夬阴天书来换,你这老东西出手也真是够大方的。” 被骂老东西的阳城子却丝毫不在意,问道:“换吗?” “当然换。” 安乾道君话落,却见手心猛然一震,震波沿着混元丝掀起一阵巨大的波浪向骆修然袭去,只听得骆修然一声惨叫,被那波浪震得往后飞去摔落在地,只一瞬间那混元丝便如灵蛇一般刷刷刷收回,随即没入安乾道君掌心中不见了。 阳城子看了一眼骆修然的方向,那眼底倒没什么波澜,却向安乾道君问道:“既然要换,为何还要出手?” 安乾道君道:“只说饶他一命,他这一命我不是留了?” 阳城子没再说别的话,他身形一闪,下一瞬就已落在骆修然旁边,却见骆修然嘴里不断呕出血,他痛得面色扭曲,浑身发抖,阳城子喂了他一颗丹药却全然没用。 “师……师祖,我……我元婴碎了。” 骆修然声音艰难,断断续续才挤出这句话。 这话一出,不禁让周围人都变了脸色,就连许昭月也被震惊到了,安乾道君竟直接将骆修然的元婴震碎了。 元婴碎裂,半生修为毁于一旦,对于一个修士来说,修为被废,那就完全成了一个废人了。 安乾道君已飞身落于许昭月身边,此时许昭月身上穿着思无邪为她准备的衣服钗环,安乾道君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许昭月意识到他的目光,顿觉不自在,再想到此刻两人又是道侣的身份,她又觉出几分尴尬,强忍着局促冲他客气打了声招呼,“道君别来无恙啊。” 安乾道君似乎对她这一身很满意,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丢来一句“跟着。”说完便转身走了。 许昭月想也不想乖乖跟上。 在离开前许昭月转头向骆修然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被清虚派的弟子围着,她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好也挣扎着看过来,他痛到极致却对他挤出一抹笑,艰难的对她说出一句话,大概是受伤太重已发不出声音,可许昭月却从他的口型上看出他在说什么。 “阿予,我这样的惩罚够吗?” 许昭月面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转回头跟上安乾道君的脚步。 数载相逢如梦,前尘尽为飞烟。 就这样吧。 第24章 24 过来本君这里 安乾道君那辆孰湖兽车正停在玲珑阁门口, 安乾道君踩着腌奴的背上了马车,许昭月看着那趴在地上的腌奴,想着此人那些让人闻风丧胆的战绩, 不敢踩。 许昭月绕了一下,从另一边上了车子。车厢里面很宽敞, 装潢华丽, 铺陈精美, 前方设了主坐席位,左右两侧分别设了一个客座。 安乾道君已在主坐席位上坐下,许昭月进去的时候他正向琉璃酒盏中倒美酒, 他似乎挺喜欢饮酒。 许昭月坐下的时候动作有些局促,她向上首男人看了一眼,他已执着酒杯慢悠悠开始品起来。 此时他看上去很平和,可他那超强碎肉机的形象早已深入许昭月的心,所以她面对他的时候不免有些紧张。 许昭月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挤出一个微笑客客气气问道:“道君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无羁城。” 他轻飘飘的几个字却让许昭月倒抽一口凉气,无羁城可是魔族王城。 “我们……去无羁城,做什么?”许昭月小心翼翼问。 安乾道君嘴角勾了勾,上扬的弧度透着桀骜狂妄, 眼底却有点点兴奋浮现,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杀人。” 许昭月:“……” 许昭月只觉得一股凉意自腿肚子蔓延而上,她想起曾在玄天镜里看到的画面, 那个沐浴在血光中神色癫狂的人。 许昭月一个字都不敢多问了, 她简直欲哭无泪啊,杀人这种技术活他一个人去就好了,为什么还把她带上? 所以成了他的道侣就要跟着他四处杀人吗?妈呀她的命也太惨了。 安乾道君饮完了酒, 就见他手上多了一根腿骨,他从旁边暗格中拿出一把小刀,慢悠悠在那腿骨上剔着。 那腿骨粗壮,看着不像是人的,上面还连着血肉,他握着刀子慢条斯理将骨头上面的肉刮干净,就仿若在雕刻一件艺术品。 那刮在骨头上格拉格拉的声音简直听得人头皮发麻。许昭月浑身僵直,动都不敢动一下,她真的快哭了,再想到这个人现在是她的道侣她就更想哭了。 车子停下的时候,许昭月先一步跳下马车,一路上压抑窒息的感觉这才好了一些。她打量了一眼周围,眼前是一片黄沙,这里应该就是魔族外围的黄海地,穿过黄海地就是魔族的都城无羁城,这里也是当年仙魔大战的战场,此时黄沙一望无际,早已将当年的残忍血腥掩埋干净。 安乾道君下了车,就见他将衣袖轻轻一挥,他脚边那片黄沙就好像可以流动一般,荡起一圈圈水波。 “跟上。” 他丢下这句话,直接迈入流沙之中消失不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许昭月有什么好说的呢,只有乖乖跟上。她一迈进去整个人就直接淹没进黄沙中,顿时只觉得乾坤挪移,天地颠倒,许昭月感觉自己好像反了,立马调整了一个方向,而后以脚着地踩在地面。 许昭月不知道这是何处,明明在黄沙上正值日上中天,可从黄沙掉进来,天色瞬间就暗了,抬头望不到天空,只觉得黑漆漆一片,更神奇的是,被一片漆黑的天空笼罩,地上却没有黑得什么都看不见,勉强还能视物。 眼前是一座高大的石墙,石墙上面凿了石门,墙上挂着一条条粗大的铁索,从四方捆绑着,像是要镇压着石墙里面的可怕东西。 许昭月听到一阵嗬咻嗬咻的声音,她这才注意到那石门两边耸立着两只奇形怪状的野兽,那两只野兽一身黑毛,融入昏暗的环境中根本没法察觉,一眼望去只看到那两只大眼睛散发着幽冷的光,再仔细分辨才能慢慢看出它的身形来。 这两只野兽形似狗,却比狗身形硕大,此时龇牙咧嘴对着他们,那嘴巴直接裂到了耳根处,露出一排排尖细的獠牙,看上去狰狞可怖。 许昭月看着那两只野兽,心里一阵发毛,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下意识往安乾道君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那两只野兽察觉到有人闯入,用着一种狩猎的步子慢悠悠向两人逼近。 靠得近了,许昭月就看得更清楚了,那两头野兽比她认为的还要硕大,身上肌肉结实,身上那黑毛竟一根根竖立起来,如密密麻麻的尖针。呲着的嘴巴罗列着一排排尖牙,从那尖牙中滴滴答答流出涎液,那涎液也是漆黑浓稠,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许昭月正要从神识中抽出凤鸣伞,就见安乾道君两只手成抓一扭,只听得一声兽类的惨叫,再看那两兽已经身首异处,两颗脑袋咕噜噜滚在地上,那身体好似都没反应过来没了脑袋,走了几步才刷一声倒地。 望着这一幕的许昭月简直惊呆了,再看安乾道君,他依然那么淡定,于他来说,拧掉两头野兽的脖子就跟拧断两颗菜一样。 安乾道君已向那室门口走去,许昭月急忙跟上,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腿骨,就是在车上许昭月见他剔的那一根,石门旁边有一个圆形的孔,他将那腿骨往圆孔中一插,只听得咔嚓咔嚓一阵机栝的声响,那石门便缓缓打开了,里面空阔,石门响起的阵阵回音就仿若一只巨兽的低吼。 石门里面黑黝黝一片,许昭月金丹中期的修为居然一点都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许昭月心里打鼓,总感觉这这面有非常可怕的东西。安乾道君已经先一步走了进去,许昭月只能跟上,不过也不敢跟得太近,隔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里面是真的黑得什么都看不见,许昭月和安乾道君就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不想一踏进去,他人就看不见了。 “道……道君?” 许昭月没听到回应,眼前却突然亮了起来,原来是安乾道君扔了一颗麓海明珠在墙壁上,明珠渐渐亮起来,照出了石门里的轮廓。 石门里面很宽阔,地上的铺着的地砖和两侧的墙壁都被打磨得很光滑,许昭月还发现两侧墙壁上画着壁画,她看了一眼壁画,只觉得那壁画怪异得很。 壁画上面描述的应该是一个战争场面,战争双方士兵严阵以待,这两方士兵看着都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只见左方领头的是一个手握法杖的女孩,那法杖最顶端雕刻出苍鹰脑袋的形状,两只眼睛用两颗绿色宝石镶嵌。她一手握着法杖,另外一只手臂打开,微仰着头对着天空,看上去像是在作法。 跟在她身后作战的士兵长得形状怪异,看着像是人,却又不是人,有的没了胳膊,有的没了腿,有的身上腐烂了大半,能看到森森白骨。许昭月仔细看了一眼,发现了一个更诡异的,却见地上面有着无数个形状怪异的士兵,他们头已经完全腐烂,只剩了一具窟窿,撑在地上的手掌也没了血肉,此刻却像是得到了生命一般,正争相恐后从地底下爬出来。 许昭月看得汗毛倒竖,不敢再细看,她又往右侧对阵的士兵看了一眼,右侧军团看着像是有血有肉的正常人,不过这些人长得结实高大,脸上戴着狰狞的面具,那面具上寒光涔涔,像一个个索命的恶鬼。 许昭月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安乾道君已向内室走去,许昭月也不敢在这个诡异的地方久留,急忙跟上。 一走进内室许昭月就倒抽一口凉气,却见内室正中央正放着一口棺材,许昭月这才意识到这个地方应该是一个陵墓。 想到此处她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周围空气更加阴寒了。 安乾道君走到那棺材旁,在里面打量了一眼,许昭月急忙跟上去,站在他身边,在这个鬼地方,就连安乾道君这种超强碎肉机也变得很有安全感了。 许昭月下意识向棺材中看了一眼,棺材里面躺着两句白骨,看得出来是一男一女,两人身上穿着红色的喜服,女子是平躺的,男子则侧躺着,应该是女孩先死了之后,男孩才进来躺在她的棺材中和她死在一起的。 这种亲临恐怖片现场的既视感简直压抑得许昭月快喘不过气来了,她都不敢再往那两具白骨上面看,不料安乾道君却还伸手在那两具白骨身上扒拉了两下。 许昭月看得简直要窒息了,安乾道君似乎没发现他要的,喃喃自语了一句,“居然不在?” 许昭月忙问道:“道……道君,你是在找什么吗?” 许昭月话音刚落,骤然听到一声沉重的关门声,接着头顶传来一阵哗啦哗啦铁链滑动的沉重声响。 许昭月心头暗叫一声不好,他们好像被发现了! 许昭月向安乾道君看去,他不慌不忙向头顶看了一眼,从鼻端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想困住本君?” 他说完,直接抬掌往头顶一拍,只听得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一片粉尘和石块掉落后就见头顶已被安乾道君拍出一个洞来,那用来困住他们的铁链,直接被劈成两段。 安乾道君脚尖一点,身形矫捷直接从洞中离开,许昭月望着那飞身而去的背影呆住了。 我靠,不是吧,你就自己走了都不管我? 许昭月腹谤才落,就见安乾道君又去而复返,他立在她跟前,问她:“你怎么不走?” “……” 许昭月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像个傻叉,“我……我腿软。” 好在安乾道君倒没计较她因为腿软都忘记离开的智障行为,直接伸手往她腰上一勾,再将她往腋窝下一夹,就像是拎包袱一样直接将她拧出了墓室。 在地上站稳之后安乾道君才将她松开,许昭月非常自觉退开几步,急忙露出一脸感激的表情冲他道:“多谢道君相救。” “安乾道君,你竟然闯我魔域,可真是够狂妄。” 这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许昭月急忙抬头看去,此时他们已出了陵墓,就站在来时的石门外面。却见石门顶端密密麻麻站着一群魔族修士,而那说话的人正是立在正中间的魔尊申屠尤。 申屠尤自然也看到了许昭月,他微眯着目光仔细打量了她几眼,说道:“怎么是你?你不是说安乾道君已经将你抛弃了吗,怎么还陪着他来闯我魔域?”魔域禁地,就算有麒麟兽的腿骨作为钥匙也不一定能进去,必须得一男一女,而且还得是彼此的道侣,申屠尤不禁奇怪,这两人又走到一起了吗?还是说那日她是故意骗他的? 许昭月顿时心头一咯噔,她突然想起那日申屠尤威胁她时,她为了自保跟他说过的话。她下意识向安乾道君看去,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那一双冷沉沉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疑惑。 “认识?”他问。 许昭月立马摇摇头,装傻,“不认识,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申屠尤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慢条斯理摇着折扇冲许昭月说道:“小姑娘,他既然都抛弃你了,你为什么还跟着他?更何况……”他故意拖长了声音补充了一句,“他床上功夫还不行。” 许昭月:“……” 许昭月都不敢去看安乾道君的表情,只听得身旁男人辨不出喜怒的声音问:“床上功夫不行?” 申屠尤握着折扇往许昭月身上一指说道:“这位……你的前道侣,我听她说过你的……”申屠尤故意笑得一脸深意,“隐疾。” “隐疾?” 许昭月感觉安乾道君的语气似乎沉了几分。 “真没想到啊,狂妄不羁的安乾道君,原来在床上连自己女人都满足不了。” 许昭月咬了咬牙,你个死魔修!你可闭嘴吧!少说两句会死吗! 安乾道君冷笑一声,似乎并没在意他的嘲讽,却见他身形一闪,下一秒就直接落在了申屠尤跟前,申屠尤好歹也算个巅峰大能,安乾道君袭来的那股杀意他自然感觉到了,立马挥起折扇抵挡。 两人身影胶着,皆快如闪电,不过几下功夫,就见申屠尤捂着胸口倒退几步,安乾道君落在他不远处。 “连我十招都接不了,到底谁没用?” 申屠尤在一众魔修面前丢了脸,顿时怒不可遏,眼见安乾道君要走,他冷声道:“你这狂徒,以为我魔域你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安乾道君连头都没回一下,语带轻蔑丢来一句,“你这破地方难道不是本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申屠尤被他堵了一下,正要追拿,眼前却哪里还有安乾道君的身影,就连那女子也被他一并带走了。 许昭月依然是被安乾道君像夹着包袱一样带出魔域的。安乾道君落地的时候两人已经在魔域外面的黄沙地。 安乾道君将她松开,直接上了熟湖车,许昭月内心忐忑不已,一句话都不敢说,乖乖跟着他上了车。 安乾道君在上首坐下,慢悠悠倒了一杯酒喝着,许昭月坐在旁边客座上,坐姿乖巧,目视桌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这般过了一会儿,只听得上首安乾道君轻轻笑了一声,“本君不行?” 许昭月悚然一惊,她猛然向他看去,却见他一手撑在身后坐席上,一手捏着酒杯,姿势慵懒,似在欣赏着酒杯上的花纹,而后慢悠悠转过头对着她,仿若闲聊一般问她:“那一日本君没有满足你吗?” 许昭月:“……” 许昭月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冷静下来,这绝对是一道送命题啊。 那日他们神魂相交,倒也不存在什么满足不满足的,可是男人问行不行的时候是绝对不能说不行的。 许昭月心思电转,急忙说道:“道君不要听那申屠尤胡说八道,那一日申屠尤察觉到我魂魄中有道君的气味,想用我威胁道君,我为了逃避他的威胁,便随意胡诌了一些于道君不敬的话来搪塞他。” “哦?”他的声音中辨不出喜怒,“是吗?” “当然是啊,道君于战场上战无不胜,让敌人闻风丧胆,将魔族鼠辈打得节节败退,于床上更是……更是……更是有龙虎之威,让人欲罢不能。” 反正,吹彩虹屁总没错,只是这彩虹屁吹得,简直让人臊得慌。 “这么说来,本君让你欲罢不能了?” 许昭月一张老脸张得通红,忙点点头。 他轻轻笑了一声,手指摩挲着酒杯,姿势慵懒,声音也是懒懒的,“既然如此,你便过来。” 许昭月看向他,用眼神询问。 就见他嘴角含笑,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声音冲她道:“过来,与本君双修。” 许昭月:“……” 第25章 25 心机男 许昭月顿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其实许昭月想过会有这一天, 她既然都答应了和人结道侣,那道侣间双修肯定是少不了的,不过呢, 合理的挣扎还是要有的。 “道君要在这里吗?我觉得双修是一件需要仪式感的事情,得在一个干净舒适的地方, 点着香薰, 沐浴完毕, 才能有一个更好的体验,在车上的话,不免过于潦草, 道君你看——” “你是在跟本君讨价还价吗?”他依然保持着一手撑在身后慵懒的姿势,问话的声音也极其平静。 许昭月却敏锐捕捉到这句话中隐藏的危险,许昭月也有自知之明,安乾道君要她当他的道侣可不会是心仪她,他在众人面前保护她,最多就是像保护自己的私有物那样,这么看来她确实没资格跟他讨价还价。 不过呢,她还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找她当道侣,但她知道他这样做肯定是对他有利的, 如果她对他还有价值,她就该坚持一下自己的底线, 他要她做道侣,她答应了, 他说要双修她也没说不, 但总该也让她表达一下意见吧,她又不是随时供他使用的炉鼎,她再怎么也要为自己留一点底线和尊严。 是以许昭月忍着恐惧冲他道:“我从未想过要跟道君讨价还价, 我只是提议,我们可以换个环境,环境好一点,道君也可以更愉悦一点不是吗?” 许昭月其实心里也没底,也怕她会惹得他不快,他一时心血来潮真将他给杀了,毕竟她可见过这个人杀人的模样。 好在他的面色看上去依然很平静,他摩挲着酒杯,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应了一句,“也好。” 许昭月松了一口气。 ** 清虚派掌门骆修然被安乾道君打碎元婴废掉修为一事很快就在门派间传开了,许多旁观者只当这是一件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还有人眉飞色舞描述当时的道君是如何轻轻一挥手就废掉了一个元婴大神的修为。 如此一来,众人对于安乾道君的敬畏和恐惧倒是又深了几分。 因为掌门出事,清虚派下榻的那个小院简直乱成了一锅粥了,周司柠趁乱跑出来,直接去了光剑宗下榻的地方。 光剑宗掌门林景湛的房门还开着,周司柠走进去,也没客气,在椅子上大喇喇坐下开始叹气。 林景湛正修书于传令符上,准备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寄回宗门。他抬头看了周司柠一眼,问道:“唉声叹气做什么?” “你没听说吗,我师父修为被废了。” “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没听说。” “唉,我都不知道还要不要回清虚派了。” “不回去最好,你随我回光剑宗,好好修剑不好吗?非得去炼丹。” 周司柠却摇头,“不,我要修丹,我要一定要修得金丹救我大哥。” 林景湛冷笑一声,开始日常嘲讽,“你这么心心念念救大哥,可人家未必想着你,洛樱姑娘寸步不离照顾,人家现在甜蜜着呢,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周司柠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忍住,她猛然站起身怒道:“林景湛,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嘴巴还是那么贱。” 林景湛将传音符往桌上一放,只听得吧嗒一声,他俊脸微怒,摆出掌门的威势喝道:“周司柠,本座如今可是光剑宗掌门,掌门名讳可是你随便叫的。” “我就叫怎么了,林景湛林景湛林景湛。” “你……” 林景湛气得手指头捏得咔咔响,不过倒也没出手。 “干嘛来找你,真是自找没趣。” 周司柠丢下这话便转身离开了,林景湛气得面色变了几变,对着她离开的房门说道:“说得好像本座稀罕你来似的,要滚就给我滚远一点!少来本座面前碍眼!” ** 车子停下的时候许昭月掀开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此时车子就停在一座城郭外面,城墙上写着大大的“落孤”两个字。 落孤城?许昭月再向四周看一眼,隐约能看到远处天清山的轮廓。清虚派所在的天清山和虹光派所在的霞梧山就在相邻的两个山头,霞梧山附近的两洲十二城都由虹光派统领,这落孤城正好在霞梧山和天清山的交界处,两个门派还曾为了争夺落孤城的管理权大打出手,后来清虚派更甚一筹将落孤城抢了过去,不过虹光派出了安乾道君这难得一遇的修炼天才,在安乾道君的带领下,落孤城又被抢到了红光派手下,也因此虹光派和清虚派结下的梁子更深,两个门派甚至还为了跟对方断绝一切往来发下毒誓。 沉重的城门吱呀一声开了,却见一个身材瘦弱却长了张大脸盘子的男人带着一群奴仆匆匆赶出来,见到停在外面的熟湖车,一群人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领头的圆脸男子颤颤巍巍说道:“不知道君来此,接驾来迟,望道君赎罪。” “滚。” 一道低沉的声音自熟湖车中溢出来,那圆脸男人连头都不敢抬,跪俯着颤颤巍巍往一边退去让出一条道来,孰湖兽踢了踢蹄子,慢悠悠拉着车子往城内走。 落孤城是修士聚集的城市,不少修士听闻安乾道君来此,纷纷出来迎接,街道两侧被围得水泄不通,行过处能听到此起彼伏的人群为安乾道君光临此地而欢呼,还有不少人跪在地上顶礼膜拜,这场面许昭月已经见过一次,见怪不怪,不得不说九州强者的待遇简直比得上以前的皇帝了。 熟湖车子在一座宅子前停下,宅子前方门匾上大书着“落孤府门”几个大字。像虹光派这样的超大门派管辖的城市中会设府门,帮着掌门料理城中事物,一般都是由掌门的家臣负责。 那圆脸男人已经先一步到达府门前,此刻正弓腰哈背等着安乾道君下车。许昭月落后一步下车,此时她就站在安乾道君后面,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感觉安乾道君下车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 “道君,休息用的房间小人已让人安排好了,道君请。” 门童恭敬将府门打开,圆脸男人一脸谄媚,整个过程他腰就没直起来过。许昭月落后安乾道君一步下车,那圆脸男人看到她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不过他没敢多问,还冲许昭月一脸讨好笑了笑。 许昭月随着安乾道君进了府门,却见府门院中立了一个男人,男人留着山羊胡子长及胸部,脸上却半点皱纹都没有,不同于圆脸男人对安乾道君弓腰哈背的谄媚像,他腰背挺得笔直,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便算是招呼。 “道君一路行来辛苦了。” 那圆脸男人立马冲安乾道君解释道:“掌门得知道君回宗门要行经此地,特意派右真卿大人前来迎接。” 许昭月猜想,这位右真卿大人应该是虹光派掌门的近臣。每个门派的管理制度不相同,比如清虚派采用的是精英选拔制,不轻易收新弟子,但是每招的一批新弟子都用心培养,最后都能成为高手。而虹光派和北冥山庄这种超级大派则广收弟子以扩大自己门派,再加上虹光派幅员辽阔,每年招收的新弟子数不胜数,掌门一个人管不过来,这就诞生了虹光派特殊的掌门和家臣分级管理制度,虹光派延续这种模式已经好几百年了。 右真卿自然也看到了安乾道君身后的许昭月,他将许昭月上下打量了一眼,顿时面色一沉,“丹修?你是清虚派的?”右真卿满脸不虞问安乾道君,“道君怎么会与清虚派的人为伍?” 这右真卿对安乾道君的态度倒是让许昭月诧异,这些天她所看到的,凡面对安乾道君者无不畏惧,这右真卿却敢直接质问。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右真卿是虹光派掌门近臣,代表的就是虹光派掌门,安乾道君再厉害,也不至于连自己老子也不敬。 不过安乾道君接下来的话又让许昭月觉得自己好像分析错了。 安乾道君直接冲右真卿道:“她乃本君道侣。” 右真卿的表情变了几变,恼怒道:“本君难道不知本派与清虚派向来不和吗?你怎能与对头结为道侣?道君莫非连掌门的脸面都不顾了?” 安乾道君不为所动,说道:“本君便要和她结为道侣,你待如何?” “你……” 许昭月觉得安乾道君像极了那种叛逆期的中二少年,喜欢跟家长对着干,不气死自己爹妈不罢休,许昭月甚至都在怀疑,她于安乾道君的价值是不是就是为了气他爹。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许昭月明白她此刻的想法有多可笑,此人可不是什么叛逆中二少年,这人是个魔鬼。 “落孤府。” 被叫了的那个圆脸男子立马走到安乾道君跟前拱手道:“道君有何吩咐?” “给本君准备一些固灵草送到本君房间来。” 落孤府听到这话眼底浮出几分疑惑,不过没有多问,忙道:“属下这便去准备。”说完又命人引着安乾道君去房间休息。 去房间的路上许昭月挺疑惑,固灵草是修复内伤的药,安乾道君拿固灵草干什么? 落孤府给安乾道君准备的房间挺宽敞的,那领他们过来的小童简单介绍了一下之后便离开了,待那门合上,就见安乾道君突然撑着桌子重重咳嗽了两声。 许昭月被这一幕惊到了,她忙问道:“道……道君你没事吧?” 安乾道君没回答,他似乎缓了一会儿难受才走到内室,而后便盘膝坐在内室的打坐台开始打坐。那打坐台有轻纱相隔,许昭月隔着一层朦胧的轻纱隐约看出他的面色不太好。 安乾道君受伤了?他什么时候受的伤?这一路而来不都好好的吗? 几声不轻不重的叩门声打断了许昭月的思绪,许昭月开了门,就见那右真卿站在门外,他手上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托盘上面放了几株固灵草。 因为虹光派天生对清虚派的仇视,那右真卿显然都不想多看许昭月一眼,直接冲着内室里的安乾道君道:“道君,你要的固灵草拿来了。” “交给她。” 右真卿不情不愿将固灵草交到许昭月手上,而后又向内室的安乾道君看了一眼,这才离开了。 许昭月将固灵草端进来,直到离得近了她才发现安乾道君的面色难看得可怕,就连她这么低的修为都能察觉出安乾道君周身真气变淡了。 他看上去好像真的伤的很严重,虽然许昭月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放下,出去。” 许昭月不敢多问,乖乖放下之后就去了外间。许昭月坐在外间椅子上,时不时向内室看一眼,都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安乾道君依然在打坐。 他究竟受了什么伤需要调养这么久,许昭月突然有一个异常大胆的想法,她或许可以趁着安乾道君重伤的时候悄悄溜走,刚好她身上还有一枚隐匿丹,要从这里悄无声息离开也不是不可能。 可她随即又摇摇头,不行不行,要是他伤好了把她抓回来怎么办?到时候她会死得更惨。许昭月撑着下巴轻轻叹口气,突然感觉嘴馋起来,很想吃东西,仔细一算,她好像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 许昭月想去找府门要点东西吃,可随即一想,虹光派和清虚派势不两立,她虽然已经从清虚派离开了,但他们认定了她是清虚派的人,对她肯定没什么好态度,即便看在安乾道君的面上不会直接给她没脸,可说不准会偷偷膈应她,在她食物中加什么恶心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算了,还是自己去找吃的吧。许昭月看了一眼内室中打坐的安乾道君,轻手轻脚出了门,门关上的时候又向内室看了一眼,安乾道君并未发现她离开。 出来之后许昭月觉得她一个清虚派的人,在死敌的地盘上走来走去的不太安全,她拿出她唯一那枚隐匿丹,她修为不太行,这隐匿丹也只能练出一枚,本来该用在刀刃上的,却不想竟然为了一口吃的。 吃了隐匿丹可以藏匿身形和气息,不过只持续半个时辰,许昭月得快去快回才行,可毕竟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她摸索了许久都没找到厨房,中间还遇到一群巡逻的士兵,还好她吞了隐匿丹别人看不见她。 就这般七弯八拐不知道走了多久,许昭月发现她越走越偏了,眼看隐匿丹的时效已经过去一半,许昭月不禁着急起来,越着急越找不着路,最后竟拐到了一片树林中去了。 许昭月隐约听到树林中有说话声,那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她循着声音走过去,就见不远处站着那右真卿和圆脸的落孤府,因为隐匿丹的作用,两人并未察觉到她的靠近。 “右真卿大人,掌门真下达了要除掉安乾道君的命令吗?”圆脸落孤府一脸诚惶诚恐的问。 “掌门的传令符不是给你看过吗,你连掌门的字迹都不认识了?” 右真卿见他犹豫不决,不禁嗤道:“你还在担心什么?他如今噬魂毒发了,又受了内伤,正是除掉他的好时机。” “可……可他毕竟是安乾道君啊,他法力那么高,我们真能除掉他吗?” “我刚刚送固灵草的时候看过一眼,他真气不足,明显受过很重的内伤,我调查过他的行踪,他最近去了一次魔域。”他说罢冷哼一声,又道:“竟敢孤身一人去魔域,他也真够狂妄的。当年他带领仙门众人却只能将魔族打回老巢无法剿灭,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胆量竟敢一人前去魔域?年轻人未免太过浮躁,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太过猖狂,对世界没有敬畏之心并不是一件好事,现在不就招教训了?” 落孤府却还犹豫着,“我就怕我们低估了他。” “是不是这些年他太过风光了让你们觉得他无敌了?你可知当年光剑宗掌门?他不无敌吗?那么厉害的高手不也说消失就消失了?没有人是永远风光的。我早就知道像他那样的人迟早会栽跟斗,当年我就给掌门提议,要故意捧着他,把他捧高一点,最好让他找不着北,捧得越高才能摔得越惨,如今不就应了我的猜测?你也不要再犹豫了,这可是难得除掉他的好机会,你我都很清楚,他死了你我都有好处。” 落孤府思索片刻,最后一咬牙,眼底露出几抹凶光来,“属下便依右真卿之言。”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放心,除掉安乾道君少不了你的好处,你速速去联络城内修士,子时一刻来府门前集合,同你我一起诛杀安乾道君。” “城内修士都要联络吗?他们其中可有不少安乾道君的信徒。” “信徒?”右真卿一声冷笑,“你信不信,那些所谓的信徒,一旦有杀掉强者的机会,他们会比谁都疯狂。” 后面两人的话许昭月没有仔细听的,她得在隐匿丹药效消失之前赶紧回去,索性她回去的时候运气比较好,居然也没迷路,刚好在药效消失之前回到房中。 安乾道君还在内室打坐,许昭月惊魂未定,刚刚听到的话确实让她震惊不小,倒不是右真卿联合落孤府除掉安乾道君,而是那个下达命令的人居然是虹光派掌门,那可是安乾道君的爹啊,他竟然会下令除掉自己的儿子。 许昭月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安乾道君,或者说她要不要趁乱直接逃了,听那右真卿的口气,他们是有十足的把握除掉安乾道君的。 可许昭月想到那日在门派大会上,在她被当成魔修差点被各门派联合除掉的时候是他站出来保护了她,不管他目的是什么,他确实是救过她的。 虽然这人喜怒无常,跟在他身边时时刻刻都担惊受怕,可算起来她毕竟还欠他的人情。 思来想去,许昭月还是决定告诉他,许昭月进了内室,安乾道君依然在闭眼打坐,此时情况紧急,她也顾不上打扰他打坐会不会惹他生气了。 “道君,我刚刚出去找吃的,无意间听到那右真卿和落孤府悄悄议论着要除掉你,他们还联合了城里的修士,据说还是……还是虹光派掌门下达的命令。” 安乾道君渐渐睁开眼来,他眼眸深邃,如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就这般盯着她,突然勾了勾唇角,这表情看上去十足的诡异。 “你既知道他们要杀我,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离开?” 他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意外,甚至还对她告诉他这件事情带着几许兴味。许昭月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她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什么受伤,他!根!本!就!是!装!的! 如果他是装的,那…… 许昭月突然想到她居然还计划着逃跑,许昭月不禁后怕起来,如果她真逃跑了,她简直不敢想后果。 安乾道君也没指望她回答,他从床上站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酒慢悠悠饮着。许昭月见状,越发确信他就是装的! 许昭月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道君,你……你没受伤吗?” 他修长指节把玩着酒杯,用一种淡淡轻蔑的语气道:“这世上谁能让本君受伤?” 要是换做别人,这话听着便显得狂妄不羁,不知好歹,可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口中说出来就觉得本应如此。 许昭月一边庆幸一边后怕。 “道君为什么要假装受伤?” 他将酒杯举到眼前,目光盯着杯上的花纹,慢悠悠说道:“装?本君可不屑装。”他没受伤,只是毒发了而已,不过这些人显然低估了他,竟迫不及待来送死。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竟给她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来了。”他弯唇一笑,将杯子放在桌上,重新走到内室里打坐。 许昭月却没他那么淡定,她随着他走到内室,也不敢和他挨一起,就站在他旁边,反正站在高手身边相对安全点。 只听得砰一声,那扇门被人粗暴震开,外面乌压压站了一群人,不少人手上举着火把,火光冲天,一时将外面照得亮如白昼。 右真卿站在人群最前方,对着内室打坐的安乾道君道:“虹光派罪人蒋天戟,明知虹光派与清虚派势不两立还与清虚派妖女结成道侣,坏我宗门门规,我今日便奉掌门之命诛杀逆贼!” 后面举着火把的人还跟着振臂高呼,“捉拿逆贼,捉拿逆贼!” 许昭月注意到,那群举着火把的人有不少熟悉的面孔,竟是白天那群跪俯在安乾道君行过之处的顶礼膜拜者,一转眼却随着右真卿前来诛杀他。她简直难以置信,这些人怎么变脸变得那么快? 而且就算要诛杀好歹也安一个好一点的罪名吧,就算安乾道君和她这个死对头结成道侣,倒也罪不至死,更何况安乾道君还是屠魔圣手,带领仙门击退魔族,换来了几年安宁。不管安乾道君品行怎么样,他对仙门来说是功大于过的,他们居然说杀就杀,而且还“趁人之危”。 就连许昭月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我早已经离开清虚派了,我如今也不再是清虚派的弟子,道君与我在一起并没有触犯门规。” 右真卿道:“你就算只在清虚派受教一日那也是清虚派的弟子。” 还真是强词夺理! 许昭月望了一眼右真卿身后那乌压压的人群,她又道:“你们不是一直膜拜安乾道君吗?他击退魔族,让仙门免于魔族骚扰,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仙门的功臣,你们怎么如此忘恩负义,竟要诛杀他?” 人群中沉默了一会儿,就听其中一人说道:“安乾道君失了法力,于仙门已经没用了,他不顾宗门脸面,与清虚派的人勾结,这样的人,当诛杀之。” 许昭月听得心里一阵发凉,有用的时候就膜拜,没用的时候就除掉,右真卿说得对,只要有机会诛杀掉那些站在高处的巅峰大神,曾经的那些信徒们会比谁都疯狂,毕竟巅峰大神死在自己手上,确实可以吹嘘好几辈子了! 安乾道君看了许昭月一眼,却见女孩满面怒容,他不是很能理解她为何看上去那么生气,这些人又不是来杀她的,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跟他们说那么多,他一般都是不屑于跟废物说话的。 既然猎物都已经来了,那他也没必要再蛰伏,安乾道君慢慢站起身,只是轻轻捏了一下拳头,便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四周墙壁瞬间崩裂开来,眨眼之间便成了一片废墟。 众人见状,不禁后退两步,右真卿急忙安抚道:“他乃强弩之末,大家不用惧怕。” “退远一点。” 许昭月意识到安乾道君这话是跟她说的,她来不及多想,急忙向远处撤了一点距离。就见他足见轻点,慢慢飞到半空,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角,一时衣袂翻飞,只听得一阵猎猎作响。 他从神识中抽出那把轮天大刀,用手指轻抚着刀刃,指尖过去,只见刀面上一片电光游移,噼里啪啦作响,就仿佛通了电一般。 “不是要杀本君吗,怎么还不动手,本君都快等不及了。” 许昭月此时已退到了十里开外,不过以她的法力,安乾道君此时的表情她依然能看清楚。 他眼底一片阴寒,然而那刀片上闪电游移时,却像是在他眼底印上了一片幽蓝色的火焰,火焰簌簌燃烧,仿若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将他整张脸点燃,夜空之下,四周都被夜色吞没,半空中那映照着刀刃冷光兴奋的一张脸却那么清晰,就如从黑暗中衍生出的勾命修罗,看上去邪魅又诡异。 人群中有人被这一幕吓到,本能想要逃走,然而跑了几步却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已布上了结界,那结界就像一层透明罩子将所有人都罩在里面。 眼前这一幕确实出乎了右真卿的意料,不过他立马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冲众人道:“他在虚张声势,他如今受了内伤,体内还有噬魂毒作用,不可能打得过我们,我们一起出招,定能将他一招毙命。” 人群中虽有一部分人惊慌失措,倒是还有一部分人心存侥幸,再听右真卿这话,便果然发足真气,齐齐向安乾道君袭去。 然而掌风还未落到安乾道君身上,便被一阵更强大的力量震了回来,安乾道君只是握着轮天轻轻一挥,便见那刀风带着一阵闪电袭来。 一群人被击得四下炸开,撞到结界边缘又重新落回地上。不少人已是筋骨尽断,还有几个人倒地时不巧被手上火把点燃,火光顿时烧遍全身,灼烧的痛感让人惨叫连连,然而没有人能逃得出结界,而这里即将成为安乾道君的屠宰场。 右真卿分神期的修为,倒是没受什么皮肉之苦,却也被震得胸腔一阵闷痛。那落孤府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此刻已跪倒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头嗑得砰砰砰求饶道:“道君饶命,道君饶命,道君饶命啊!” 安乾道君压根没有搭理他,他看向那几个被火焰灼烧的人,他们惨叫连天跑来跑去,这似乎让他很满意,他便将手掌一抬,拨动了几许法力,便见那几人身上的火焰瞬间燃得更猛,就如烈火遇油,火光呼啦一下瞬间将四周的人一同烧起来。不少人本已被安乾道君一招震出内伤,此刻根本无法再催动法力抵御火光,比个凡人还不如,只能在火海中挣扎惨叫,口中不断叫着饶命。 右真卿和落孤府的法力稍微高一些,有法力护体,火光暂时烧不到自己身上。落孤府依然还一下下在地上磕头。 安乾道君手掌一摊,却见无数根混元丝自他手心中化出,直接扎进落孤府的身体里,他稍一用力,落孤府就被混元丝给卷了起来。 落孤府满脸惊恐,声嘶力竭尖叫道:“道君饶命,道君饶了我!” 声音凄厉,足见他此时的恐惧,安乾道君嘴角微勾,就像是在把弄自己的玩具,他卷着落孤府将他烤在火焰上,而后猛然收手,落孤府顿时一口鲜血喷出来,他已被混元丝绞的元婴尽碎,此时落入火光中,再也没有真气护体,一时被烧得皮开肉绽,疼得他撕心裂肺惨叫。 右真卿望着四周的火海和那一声声凄厉的叫声,还有那一个个被烧得见了骨头都还在火海中挣扎的人,眼前的场面,恐怖如人间炼狱。 右真卿修炼半生,什么场面没见过,此情此景却让他的手指都在不自觉发抖。他僵着身体向半空中的安乾道君看去,好巧不巧他也正看着他。 火光映照着他那双眼睛,他眼中竟没有威慑也没有被背叛的愤怒,而是一种兴奋,一种猛兽狩猎时的那种兴奋。 右真卿心头顿时一咯噔,他恍然间明白过来,他以为安乾道君是一只无处可逃即将被宰的猎物,然而他不知道,原来他们才是他的猎物,对于强者来说,只有比他更弱的人才是猎物,而他明显低估了安乾道君。 可他现在明白得太晚,因为那万千混元丝已经扎入他身体中,他如落孤府一样被安乾道君从地上卷起来。 “你们就这点本事?” 右真卿此时对着安乾道君那一脸意犹未尽的面色,内心一片惊惧,有一句话骤然间跳到他的脑海中。 养虎为患,自食其果! 他们都错了,他们以为能控制蒋天戟,让他成为虹光派手中的一把刀,到了此时他才发现,他们根本就掌控不了他,即便有噬魂毒也掌控不了! 不过右真卿还是不甘心。 “我乃掌门右真卿,我与你父亲同生共死的时候你还未出生呢!你竟敢以下犯上对我动手?” 那捆着他的混元丝却渐渐收紧,他显然并不着急杀掉他,而是一点点勒紧,让那混元丝嵌进他的骨肉里,最后再慢慢将他的□□并神魂全部勒成碎片。 他的话对于蒋天戟来说毫无作用,他轻蔑笑了笑,“右真卿算什么东西,本君想杀也就杀了。” 被混元丝绞杀的痛苦,即便是分神期的修士都难以忍受,然而那混元丝却只是缓慢的,一点点摧残着他的□□和灵魂,到了最后他已难受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都无法让他给他一个痛快。 他却好整以暇,就如在玩弄一只蚂蚁,痛苦和死亡的恐惧让他将所有的尊严都忘了,他忘了他是右真卿,忘了他还是安乾道君的长辈,忘了他站在高处睥睨人的骄傲,他眼底露出了惊恐之色,用眼神向他求饶。 然而他却低低笑了两声,在他死前听到的就是安乾道君那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混元丝收紧,右真卿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被勒得爆成碎片,而后脑袋咕噜噜滚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闭上眼。 站在十里外的许昭月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在玄天镜中看到的和亲眼所见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体验,许昭月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脑海中全是那些人在火海中挣扎惨叫却又无法逃离的模样,还有那原本如长辈掌控小辈,自信满满,在安乾道君面前连恭敬都懒得装一下,却被绞成碎片的右真卿。 就连右真卿那样的人,安乾道君杀他也如杀鸡一样随心所欲。 安乾道君已从结界中出来,飞身落到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经历过这场厮杀,他月白的衣服依然纤尘不染,身上竟也没有半点血腥气,就好像只是去后花园逛了一圈回来。 这一夜所见早已超越了许昭月的心理承受范围,此时望着一身白衣,眉眼如画,俊逸出尘的男人,她却双腿一软竟直接摔在了地上。 他就站在那处打量着她,目光难测,过了一会儿他勾了勾嘴角说道:“怎的没有趁机逃走?” 许昭月感觉胸膛闷都难受,手心因为紧张出了一层汗,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道君真是会说笑,我们是道侣啊,我怎么会逃?” 安乾道君慢条斯理走过来,在她身前蹲下,他目光带着几许玩味落在她身上,打量了她片刻他才开口问道:“喜欢吗?” 他骤然靠近让她脑袋当机了一会儿,她没反应过来,问道:“喜……喜欢什么?” 安乾道君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那一片火海,许昭月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她是神经病吗?她怎么会喜欢这种场面? 然而许昭月不敢回答她不喜欢。 安乾道君很清楚,他虽被世人奉为强者,但其实他们都将他当做异类,表面对他恭敬有加内心却将他当做怪物一样恐惧。 他觉得他新结的这个道侣也不例外,所以他故意凑近了一些,对着她的眼睛问她,“怕我?” 望着他脸上的笑容,许昭月却没有任何放松,他的笑容在夜色晕染中,竟显得邪气十足。 许昭月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她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冷静下来。 安乾道君一脸兴味等着看她瑟瑟发抖惊慌失措,恐惧难安却又无处可逃的模样。 一边敬畏他一边恐惧他,恨不得立马逃离却又萎缩着不敢逃跑的样子确实让他觉得很有趣。 只是他没料到,眼前面色苍白的女孩却冲他笑了笑,笑容和煦,眸底生光。 她声音温柔,轻声对他说:“你是我的道侣,我们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我怎么会怕你?” 她的回答倒让他挺意外,他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她,她浅笑盈盈,一脸柔和,没有恐惧他,没有害怕他,没有想逃离他。 还要和他过一辈子…… 这小道侣,还真是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呢。 第26章 26 同居生活 安乾道君站起身从她身边走过, 上了停在她身后的熟湖车,许昭月强撑着站起来,上车的时候腿还是颤的, 她望着那跪趴在地上的腌奴,欲哭无泪说道:“得罪了。”而后踩着他的背才上了车。 上了车之后安乾道君开始打坐, 面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 就好像刚刚那一场厮杀只是像他吃饭喝水那般简单。 许昭月让自己冷静下来, 也闭目开始打坐,这样才能让自己忘记刚刚的恐怖画面。车子停下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泛白,许昭月随安乾道君下了车, 眼前是一条峡谷,光秃秃的峡谷,一片草叶子都没有。 穿过峡谷视野开阔了不少,然而景色依然荒凉,放眼望去是一片石头铺成的荒原,和她在安乾道君神识里所见的很像,与他神识中不同的是,他神识中的荒原平整,而此地的荒原上还错落着几个光秃秃的山丘, 天空也不如他神识中那般漆黑。 许昭月正纳闷这是什么地方,只听得啾一声, 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骤然从天上落下砸到地上,许昭月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才看清了砸下来的是什么东西。那东西长了一个青蛙的大脑袋, 眼睛圆鼓鼓的,说不清是不是鼻子的两个孔下面是一张裂到耳朵的嘴巴,脑袋那么大身子和四肢却细长, 越发显得那脑袋巨大。 “这……这是什么东西?”许昭月没忍住脱口问道。 那东西听到这话,顿时就不满道:“你说谁是东西,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 他的声音听上去像变声期的公鸭嗓男孩。 还会说话,一只会说话的变异青蛙,怎么看着那么恶心。 “道君道君,你回来啦!”不同于给许昭月的白眼,他对安乾道君却格外殷勤,他围着道君蹦蹦跳跳转了一圈,“道君不在的这些日子阿丑甚是想念道君。” “聒噪。” 那只叫阿丑的丑青蛙立马捂住嘴巴,安乾道君并不想搭理他,直接往前走去,许昭月跟上,那青蛙在她身上打量了几眼,不快道:“你是何人,为何跟着我家道君?” 许昭月道:“我乃你家道君道侣。” “道……道……道侣?”他吃惊的时候那一双眼睛瞪得更大,看上去更丑,“你骗人,我家道君怎会有道侣?” 他这反应让许昭月有一种让熊孩子吃瘪的乐趣,她扬了扬下巴,说道:“骗你干什么?不信你问道君啊。” 此时她已随安乾道君走到了一处山丘后面,却见那山丘后面有一冒着热气的温泉,安乾道君走到温泉边,直接褪下了身上的衣服。 许昭月没料到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脱衣服,她毫无防备,将他裸露的躯体尽收眼底…… 许昭月倒抽一口凉气,急忙背过头去,臊得一张脸通红,嘴上慌乱说道:“道……道君沐浴,我……我先回避了。” 没听到安乾道君回答,许昭月只当他默认了,急忙远离了小山丘,不料那只丑青蛙一直跟着她,噼里啪啦问了她一大通。 “你为什么跟着我家道君,你怎么跟我家道君认识了,为何自称我家道君的道侣?” 许昭月看了一眼这个荒凉的地方,问他:“这里有休息的地方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带我去休息的地方我就回答你。” 两人僵持着,最终还是那丑青蛙妥协了,他蹦蹦跳跳在前面带路,这边一座座小山丘长得都挺像,许昭月走了半天都分不清哪儿是哪儿了,跟在他身后绕过一个山丘,眼前赫然出现一座石头搭的屋子。 许昭月看着那简陋的外观,顿时一言难尽,“这里?你家道君住这里?” 小青蛙点点头,而后在石门上敲了几下,只听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后,石门缓缓打开,许昭月满脸疑惑走进去,她没想到这石屋外观简陋,屋子里却另有乾坤。 许昭月看到屋中华丽的装修风格这才觉得正常了,她就说嘛,安乾道君那种逼里逼气的人怎么会住得那么简陋。 屋子挺宽敞的,地上铺了云朵一样的地毯,分了外间和里间,外间设了主坐一个和客座两个,旁边放着一个炉鼎,还有一张打坐台,里间有一张巨大的床榻,中间用一个图样复杂色彩绚丽的屏风所隔。 许昭月简单打量了一眼,在客座上坐下,又道:“有吃的吗?”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我饿了的时候不想回答问题。” 那只丑青蛙瞪着他那双圆眼睛看了她一会儿,一转身出了门,回来的时候手上捧着一个大钵盂,他将钵盂往她跟前一放,一脸大方道:“给,吃吧。” 许昭月望着里面那死苍蝇死蝉还有一堆蠕动的虫子,恶心得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你给我吃这个?”许昭月觉得它是故意在膈应她的。 不料那丑青蛙却宝贝似的将钵盂往怀中一抱,“你什么意思,我都把我平日最喜欢吃的拿给你了。” 许昭月:“……” 青蛙好像确实是吃虫子的。 “我想吃人吃的,你们仙君平日里吃的,能分我一点吗?” “我家仙君早就辟谷了,平日里吸风饮露净养圣体,才不会贪嘴呢。” “……” 安乾道君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你怎么进来了?”这话是对丑青蛙说的。 那丑青蛙悚然一惊,忙道:“是她带我来的。” 许昭月:“……” “道君一路回来辛苦了,我就不打扰道君休息了。”丑青蛙说完就跑没影了。 安乾道君在上首位置上坐下,他长发披散,身上就穿了一件里衣,腰上松松系着一根带子,露出的胸膛肌理均匀线条优美,许昭月想起刚刚看到的画面,他肩膀肌肉分明,腰上结实有力,显得肩宽腰细,他穿着衣服的时候看着劲瘦,脱了衣服倒是挺有料。 许昭月轻咳一声,急忙移开目光,问道:“道君,这里是什么地方呀?” “真天境。” “真天境?我怎么感觉跟道君的神识很像?” “这里本来就是本君先天真一之气所化。” 许昭月点点头,难怪了。 先天真一之气乃出生时感天地所带的元阳真气,先天真一之气形成的秘境类似于还未出生时的母体,是修真者的保护壳,在这里调养修炼也将事半功倍。但并不是每一个修士都能用先天真一之气化出秘境,需到达一定修为的强者才行。 安乾道君的秘境啊,这么好的修炼机会不用白不用。 “道君,你看你那么厉害,能不能也教教我修炼之法?我现在是你的道侣,如果我太弱了,那不是丢你的脸吗?” 安乾道君品了一口酒没回答,他目光悠悠望着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他眉形锋利,寂然如巍峨雪山,哪怕看人的时候眼神平静,也总带着点寒意,总之和他的眼神一对上就不自觉让人遍体生寒。 许昭月感觉后背起了一阵凉意,忙道:“如若道君不愿意就算了,我也只是随便一说。” 却见他手掌一摊,掌心上多了一本秘籍,他将秘籍往许昭月这边一丢,许昭月慌忙接过。 “夬阴天书?” 这不是阳城子给他的那本吗?当时阳城子用这本书换了骆修然一命,能让安乾道君手下留情,这书怕也不简单。 “这书给我吗?”许昭月问他。 “慢慢参悟。” 许昭月顿时感激涕零道:“多谢道君!” ** 清虚派因为掌门修为被废,门派战还未完就匆匆打道回府,门派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清虚派已经多年未招收新弟子了,门内青黄不接,纪玄铮这一辈的除了纪玄铮和骆修然外,留在门内的就只有几个师弟,几个师弟平日里也不怎么管事,实在难当代理掌门的大任。 阳城子给纪玄铮发了多封传令符招他回师门,不过都被纪玄铮拒绝了,无奈之下,作为清虚派的开山祖师爷只能暂代掌门职务。 骆修然这一次伤得不轻,已卧床休息多日了,他修为被废成了废人,还得长期靠药物来调理身体,这几日来,云乔皙每日都在他床边以泪洗面。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她趴在骆修然床边呜呜哭着。 一开始骆修然也有不甘心,毕竟几百年的修为功亏一篑,可慢慢的也就看开了,他摸了摸云乔皙的头安慰道:“万般皆是命,你也不要再伤心了。” “不,师父会好起来的,师父一定会好起来的。” 骆修然笑了,“好,师父会好起来的。” “都是许昭月!都是因为她师父才这样的!” 云乔皙说得愤愤然,骆修然听到这话却吓了一跳,他忙道:“你不可再去招惹许昭月了知道吗?” “师父还心疼她吗?是不是因为她身上有师姑的残魂?” 云乔皙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也听说了她前世是靠了姜梦予的元神转世的,她不清楚什么前世,也并不觉得她欠了姜梦予什么,她就只知道她的师父因为许昭月受伤了。 “我是在心疼你!许昭月现在是安乾道君的道侣,那安乾道君心性残忍,你招惹了他,说不准连师祖都保不了你,你明白吗?” 云乔皙心有不甘,也知道此时不该让师父操劳,她点点头,“明白了。” 阳城子虽暂代掌门,不过却没住在掌门院中,而是住在一个简陋的偏院里,他早已习惯了清净简洁。 云乔皙推门进去的时候阳城子正站在桌边写字。他身材高而瘦削,那一身灰扑扑的宽大道袍穿在他身上,越发显得他清瘦,他瘦是瘦,身上却有一股劲道,下笔的动作也是刚劲有力。 云乔皙走到房中,噗通一声跪下,阳城子淡淡扫了她一眼复又低头,“又在闹什么?” “师祖,我想修炼,我想变强,我要为师父报仇,师祖教教我修炼好不好?” 阳城子轻轻搁下笔,他负手而立,问她:“你下定决心了?” 云乔皙咬牙点头,“我一定要为师父报仇。” 云乔皙随着阳城子来到清虚派的练武场,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鞭子,此时将鞭子往云乔皙身上一扔,云乔皙下意识去接,不料在师祖手上轻如牛毛的鞭子落在她手上却有千斤重,云乔皙被压得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师祖,这鞭子怎么这么重?” “此乃挞龙鞭,你好好用它,将它融汇贯通,再让它和你神魂契合,变成你的本命法宝。” “太重了,我拿不起来。” “你连武器都拿不起来,如何变强?” 阳城子的语气比起平日里要凌厉很多,师祖虽然平日里不爱笑,可对她却也没说过重话,此时他面色肃然,语气凌厉,这让她有些委屈。 可想到躺在床上的师父,她咬了咬牙,握着挞龙鞭挥了几下,可是鞭子真的太沉了,她甩了几下感觉胳膊都要脱臼了一样,还没到十下她就没了力气,直接摔在地上。手心被鞭子磨得生疼,身上也没了力气,云乔皙捂着头趴在地上痛哭出声。 “我做不到,好累,我拿不起来,为什么修炼这么累?”她抬起头,一张小脸被泪痕打湿了眼巴巴望着阳城子,“师祖上次给我吃的那种金丹还有吗?给我吃那种金丹好不好?”她上次就是吃了一粒金丹直接突破了金丹期的。 “丹药只能是辅助,哪能当饭吃?” “呜呜呜……我的手好痛,身体也好痛,为什么这么难。” 阳城子见状,面色倒也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世上有人适合修炼,有人不适合,他也不会去强求,总归他能护好她的。 许昭月终于明白这本书为什么叫夬阴天书了,还真的就是天书,许昭月研究了好几天,一个字都看不懂,她都在怀疑安乾道君是不是故意拿这本书敷衍她了。 安乾道君每日都去那温泉泡澡,一直泡到晚间才回来,回来之后便开始打坐,许昭月都没时间请教他。 这几天来,他每日打坐,那张大床就归许昭月所用,睡得倒是安稳。 今日修炼的法决后半段需要平躺运气,这些时日安乾道君都是打坐运功,已经很久没有平躺过了,所以他也就不计较他的床被占了,此时他站在床边,看着那霸占了他大半张床的人,莫名有种烦躁感。 他独来独往惯了,身边多了个人还真是不太习惯,不过既然已决定要与她结为道侣,那日后也免不了同床共枕,他稍稍将那股烦躁压下去,在床边躺下。 哪知这人睡觉也不安分,在他闭目运转气息时,她突然滚过来,身体挨在他身上,非常不客气将手往他腰上一搭,手指头还往他怀中伸。 安乾道君倏然睁眼,他低头看去,就见那只白嫩嫩的手臂搭在他腰上,他的衣服被她蹭开了,她的掌心就放在他的胸口,还非常不客气在上面抓了两下。 从来没人敢亲近他,更没有人敢和他靠得这么近,他下意识反应就是以手成爪向她天灵盖劈去,不过这一下并没有劈下去,理智在一瞬间回笼,他也知这一劈下去她必死无疑。 待他压制了毒性,她还得与他双修。 安乾道君慢慢收回手来,可手臂被她抱着终究是让她不舒服,他便握住她的手腕想将那只手挪开,本来是想直接丢开的,他掌心捏上去时却顿了一下。 一截细细的晧腕,他随便一下就能握住,触手如柔荑一般温润细腻,在他那张大手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纤细,仿若稍一用力就能将之折断。 他鬼使神差的竟在那截晧腕上摩挲了几下,这手腕看着那么纤细,却并不是皮包骨头,捏起来柔嫩温热,软绵绵的。 他突然就想起了那次与她双修时的陌生痛快感。 后来他闯了无数秘境,斩杀无数只凶残丑陋的奇兽,他向来喜欢猎杀的感觉,可真是奇怪,连着闯了几次秘境,虽然痛快,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总会想起那一夜。 他竟想要再继续体验那种感觉。 一向喜欢独来独往的他,那时候竟觉身边多个道侣也没什么。 他低头向那女人看了一眼,目光渐深,低声冲她道:“待本君压制了毒便日日与你双修。” 第27章 27 这小道侣有点意思 他在她手腕上揉了几下才连人带手把人往床那边一推, 让她离得远一些。这么大的动静她也还没醒,只是不满咕哝了几声,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好在后面她倒是安分了下来,没再靠近。 许昭月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安乾道君已经离开了, 反正他一早就要去泡澡, 她也习惯了。 许昭月研究了几天天书,倒是发现了一些规律,书上是用一些字根书写的, 只是这些字根长得有点抽象,得多看几次才能辨别出来。 许昭月暂时用字根拼出了一段心法口诀,许昭月试着跟随口诀调养内息,没一会儿便感觉指尖多了一股湿意,许昭月抬起手指看了看,却见指尖上凝结了一滴水珠,那水珠慢慢涨大,最后滴落在地上。此时许昭月就盘膝坐在石头房外面,却见那水滴滴到的地方没一会儿便有一株小草自碎石的缝隙中长出来。 许昭月简直惊呆了, 这个荒凉的地方竟然还能长出草?许昭月猜想应该是跟刚刚那滴水液有关。 这让许昭月很兴奋,傍晚时分, 安乾道君泡完澡回来她就将这事跟他说了。安乾道君听完之后神色却淡淡的,许昭月不解道:“道君不觉得很神奇吗, 我竟然能在你秘境里种出草。” “知道了。” “……” 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道君, 我要怎样才能从秘境中出去啊?” 安乾道君终于向她递来一记眼神,“你想出去?” “我想去买一点种子,瓜果蔬菜啊什么的, 道君不觉得这个地方太荒凉了吗?重点花花草草点缀一下也能养眼一些。” 这些在安乾道君看来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懒得计较,管她种什么,只道:“你身上有本君的冰魄,可以随意出入本君秘境。” “冰魄?”许昭月反应过来,下意识在额头上那粒小钻石上摸了一下,“原来这个是冰魄。” 许昭月突然想到她这个穷鬼怕是连买种子的钱都没有,她又试探着道:“道君,我囊中羞涩,道君可不可以先借点钱给我?” 钱财等物,于安乾道君来说更是不足挂齿,他道:“内室靠墙暗格里第二格,自己拿。” 许昭月双眼一亮,“多谢道君!” 许昭月便急忙去了内室,按照他说的,她将第二格打开,却见里面塞了一整抽屉上品灵石,许昭月惊得说话都结巴了,“道……道君……我……我可以拿多少?” 安乾道君坐在席位上饮着酒,连头都没回一下,“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不得不说道君真是大方啊,许昭月也没客气,塞了好几块在自己的神识包裹中。 这段时间许昭月没事就在秘境中熟悉环境,出去的路也摸熟了,第二天一早许昭月就从秘境出来,去了附近的一个城镇,这个城镇是修士和人混居的,她买了好些灵植种子,又去镇里最好的一家饭店大吃了一顿,临走时还打包了一堆装在神识包裹中。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许昭月想出秘境安乾道君就让她出秘境,他竟也不担心她逃了?不过他好像也没啥好担心了,她身上有他的冰魄她逃多远都能被他抓回来,当然许昭月也不敢逃。 许昭月买了两种种子回来,一种是爬墙草,生长力旺盛,一种是门缶果,藤蔓结构,色紫,果实酸甜可口,可能固养灵根,活络经脉。 许昭月将种子分好类就开始在石头房子四周播撒,门前两排是门缶果,石头房子墙根处种爬墙草。 种子种完了之后许昭月便开始打坐调息,默念心法,没一会儿指尖便开始聚集水汽,随着她修炼得越来越熟练,聚集的水汽也越来越多,她甚至可以用指尖将水液成股喷出来。这水液确实有奇效,一进入土中滋养种子,种子眨眼间便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看着一片冒出头的绿牙许昭月简直成就感爆棚,再用水液滋养几日说不准这些绿牙就能茁壮成长开花结果了。 那夬阴天书许昭月如今也只略懂皮毛,每天能产的水液也不多,几个时辰下来,身体就累得不行了。 许昭月想起她打包在神识包裹中的美食,当下便掐了个净手决,回到房中将美食菜碟一盘盘摆出来。 她最爱的把子肉,卤猪脚,烤羊腿,红烧鱼。安乾道君进来的时候许昭月正在大快朵颐,骤然看到他,她差点被呛到。 安乾道君望着那满满一桌肉,目光竟也诧异了一瞬,他在上首坐下,问她:“你还未辟谷?” 许昭月尴尬笑了笑,“我只是嘴馋。” 许昭月也不好意思吃独食,客气问了一句,“道君要不要尝尝?” 安乾道君目光在那一堆肉食上扫过,眼神中带着几许嫌弃,沉声警告道:“本君在的时候不准吃。” 许昭月吓了一跳,忙将东西往袖中一扫装入神识口袋,嘴中乖巧应着,“下次不敢了。” 安乾道君掐了个决将屋中气息清洗干净,这才走到那打作台开始打坐。 果然如许昭月所料,第二日她再灌溉了一次水液,绿牙又长高了一些,这一次她掌握了一些技巧,手上凝聚的水液也丰盈起来,瓜果苗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爬墙草甚至都能爬到一半的墙面了,有了爬墙草的装饰,那光秃秃的石头房子看上去也不再单调。 门缶果也都长高了很多,甚至都开始长藤蔓了,许昭月用法力编了一个凉棚出来,待到藤茎成熟,门缶果的藤蔓就会爬满凉棚,许昭月想着凉棚中即将挂满累累硕果,心情就不自觉美妙起来。 忙了一天,许昭月拿出她在集市上买来的躺椅,倒上自己调制的饮品,头上撑着凤鸣伞遮着阳光,她坐在躺椅上,喝着饮品,享受着阳光的温暖,这大约是她来这个世界过得最舒心的时候了。 真想一直这样摊着,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废物。 许昭月觉得自己挺罪恶的,说不准她摊着的时候云乔皙正在刻苦修炼,她觉得她应该起来挣扎一下。 可是她实在懒得动,算了,先瘫一会儿再努力。 “你,你怎么把这里弄成这个样子了?” 许昭月被声音惊醒,她眯着眼睛看去,就见那只丑青蛙站在她跟前,双手叉腰,一双眼睛气鼓鼓的,眼珠子凸得都快掉下来了。 咦,丑得吓人! 许昭月冲它翻了个白眼,“道君可是同意我种菜的。” “道君同意了?”丑青蛙撇撇嘴,轻轻一跳在她旁边躺椅上坐下。躺椅旁边放着一张小木桌,木桌上放着一些干果,丑青蛙一脸疑惑,“这是什么?” “榛果。”许昭月丢了一颗在嘴里,咬得嘎嘣响。 丑青蛙试着丢了一颗进嘴里,咬了几口就吐了,“呸呸呸,这什么东西,这么难吃。” 许昭月瞪了它一眼,浪费她的美食,这糟心玩意儿,好好吃你的虫子吧。 许昭月被吵醒了一时间也睡不着,她无聊至极,这里也没个说话的人,她平日里也不敢找安乾道君聊天,虽然这丑青蛙不太招人喜欢,能说说话也好,不然真是太无聊了。 “阿丑,你为什么叫阿丑?” “你那什么眼神,我告诉你,我的丑是子丑寅卯的丑,不是你想的那个丑。” “……” 许昭月轻咳一声又问:“阿丑,你是道君灵兽吗?” “不是啊,道君没有灵兽。” “那你怎么会在道君的秘境里面?” 丑青蛙扬了扬脖子一脸得意,“因为我是道君出生时的胞衣所化。” “胞衣?”许昭月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 阿丑被看得不爽,急忙争辩道:“你懂什么?道君乃天地间一枚灵丹,我是他胞衣所化,在修士眼中我也是一味修炼的奇药,要是我从这里出去,不知道多少人为我抢破头呢!” 阿丑说完话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嘴了,吓得立马捂着嘴巴。 许昭月其实也没听明白他啥意思,她将丑青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暗想着,为他抢破头,谁那么无聊没事抢一只这么丑的青蛙。 不过阿丑明显误解了她那眼神的含义,他顿时跳脚道:“我跟你说,你别想着吃我,有道君在,他不会让你动手的。” 许昭月嗤了一声,“还吃你呢,长成那样。” “我长这样怎么了,我长这样也是你高攀不起的,哼!” 许昭月摇了摇头,还挺自恋,她又问道:“你家道君怎么天天都去泡澡啊?从早泡到晚他不烦吗?” “你不知道?”阿丑一脸疑惑,“你不是他的道侣吗?” “我应该知道吗?” 阿丑意味深长的笑笑,别说他笑起来看着就更丑了,“你想知道啊,那你求我啊。” “我求你。” “……” 阿丑惊了几秒,随即鄙视道:“你真没骨气。” “说吧,为什么。” 阿丑以手为枕望着天空,悠悠然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啊。我家道君乃是虹光派掌门的第三子,当年掌门夫人孕育道君就是为了用道君做药引练出灵丹供他们一家四口修炼的。据说是掌门夫人梦中受一仙人点拨,说要在何时何地行房,行房后又要在何处采下一株朱雀卵生吃了,掌门和掌门夫人皆认为这是仙人给予的指引,当下便照做了。后来道君出生之后,确实是灵丹体质,掌门夫妇便直接将他投进了炼丹炉,只是出乎所料,那炼丹炉练了七七十四十九年却依然未能将道君炼化,再后来道君炸炉而出,那时他已长成孩童模样,在炉中被练了这些年,他一出炉便是化神修为。” “掌门和掌门夫人也不知道哪个地方出了错,竟没有将道君练成仙丹,不过现在要补救已经来不及了,道君修为高深,他们已杀不死他,掌门就只能暂时将他锁在寒月崖之上,任其自生自灭。” “道君当然没死,后来还在寒月崖上练就了大乘修为,成为了九州强者,掌门和掌门夫人深知已经控制不住他了,这才想着和他缓和一下关系,让他为他们所用。” “不过道君因为自出生就在修炼炉中,随着其他药物一起被炼制,那药物的毒性渗入他体内,毒药复杂,毒性发作时魂魄会被吞噬,所以那毒也被叫噬魂毒,为了压制毒性,道君每隔一段时间会来这里沐浴调息。” 许昭月点点头,原来如此啊,她没想到安乾道君的身世还挺复杂的,她想起那日听右真卿说起安乾道君中了毒,只是后来见他杀人杀得那么利落也就没去深想那毒究竟是什么。 不过安乾道君是天上地下一枚仙丹,这倒让许昭月挺意外。 许昭月急忙问道:“安乾道君是仙丹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阿丑道:“知道的人肯定不多,掌门和掌门夫人怎么会让这么重要的事情被别人知晓。” 许昭月点点头,要是安乾道君是仙丹的秘密让其他人知道了,搞不好各大门派就要联合起来剿灭他了,也幸好安乾道君法力高强,也不是说剿灭就能剿灭的。 安乾道君的身世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一件好事,让他拥有天才一样的修炼体质,却也将他置于危险之中。 许昭月正思索着,忽听一阵惊雷炸响,接着一道闪电就向着她旁边的椅子劈来,只听得阿丑惨叫一声,顿时吓得屁滚尿流,飞奔跑远,一边跑一边惨叫道:“道君饶命,阿丑多嘴了,道君饶命啊。” 几道闪电又跟在阿丑身后劈了几下,许昭月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也不知道阿丑还能不能活下来。 许昭月之前觉得安乾道君此人残忍可怕,此刻才发现他的可怕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从一出生就没有被当成一个“人”,只是被家里人当成一枚可以增长修为的丹药。再想到之前他父亲还下过命令要杀掉他,这么一看他也挺惨的。 许昭月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就见安乾道君正徐徐走过来,走到近处,他脚步停顿,目光打量了一下四周,石房周围的爬墙草经过许昭月一天的照料又茂盛了一些,快要将整座石屋覆盖完了,门缶果的藤茎也长高了一些,开始沿着许昭月准备的栅栏往上攀爬。 许昭月见状急忙问道:“道君可还满意?如今看着是比以前光秃秃的要好一些。” 满意?安乾道君平静收回目光,还真是怎么看都不顺眼。他一句话都不说直接进了石屋中,许昭月急忙跟着进去。安乾道君在上首座位上坐下,慢条斯理倒了些酒,他在泡完澡之后会习惯性喝些酒。 许昭月承认,她一开始答应和安乾道君做道侣是被逼无奈,不过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她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也大约是因为阿丑的话,她对他也生了几分同情,再加上她这个人挺看得开,习惯了随遇而安,所以她现在也就接受现实了,和他做道侣就做呗,可以试着好好相处一下。 许昭月走到上首,在安乾道君旁边的地毯上跪坐下来,这大约是她和安乾道君离得最近的一次。 许昭月从怀中摸出一枚丹药递给他,说道:“我听阿丑说道君身上有噬魂毒,道君也知道我是丹鼎派的,这是我亲手炼制的丹药,有解毒的功效,当然我法力甚微,丹药药效也不强,不过镇痛效果挺好的,道君可以试一试。” 他指尖捏着杯子,目光在她递来的丹药上扫了一眼,而后又扫向她,他没回答,看她的目光幽冷深邃,让许昭月心头发憷。 “我们不是道侣吗?我……我就想尽我的微薄之力帮帮道君。” 帮他? 安乾道君接过了她的丹药,他将那枚褐红色的丹药捏在指尖上,轻轻摩挲着,被下毒的次数多了,他对毒药的习性早已了如指掌,哪怕只是嗅到到一点气味他都能判断是不是毒药。 从色泽和气味来判断,这并不是一枚毒药。 许昭月本来见他接过丹药正要松一口气,不料他却重新丢了回来。 许昭月怔了一瞬,随即不解道:“道君这是何意?” 安乾道君慢悠悠喝了一口酒,说道:“本君从来不吃别人经手的东西。” 许昭月:“……” 许昭月试探着问:“道君不会是怀疑我在对你下毒吧?” 他没回答,但许昭月大约也猜到了,她觉得这人多半有被迫害妄想症,不过生在那样的环境,周围那群最亲的人还将他当成丹药想吃了他,整天担心被人吃,警惕性强一点也可以理解。 许昭月便也就释怀了,她冲他笑了笑,说道:“道君,这真的不是毒药。”她说完,当着他的面将那枚丹药吃下去,还故意重重咽给他看,“你看,我没事。” 房中有一炉鼎,炉鼎几乎是每个修士的必备品,炉鼎作用也并不只为了炼丹,还可炼器,练符。许昭月想起她离开清虚派时还带了些药材,这药材有些是与解毒有关的,许昭月便打算为安乾道君练一枚大丹出来,说不准能帮他镇镇毒性。 想到此处许昭月便冲他道:“那炉鼎道君不用的话不知道可否给我用?我身上还有些药材,我明日开始炼丹,争取早些练出能给道君解毒的丹药来。” 安乾道君微眯着眼睛看着她,“你要帮本君解毒?” “当然啊。” “为何?” “我们不是道侣吗?”她冲他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时候那张脸明媚艳丽,“反正我现在也想通了,既然结了道侣,我往后会跟道君好好过的。” “好好过?” 安乾道君目光意味深长起来,他竟从别人口中听到有人愿意跟他好好过?单单听到安乾道君的名号就足以让人瑟瑟发抖,谁人看到他不敬而远之?而她却说出要跟他好好过这种话。 这个小道侣还真是……有点意思。 第28章 28 你是本君的 连着好几天许昭月上半天练丹, 下半天就修夬阴天书,也不知道是不是夬阴天书的作用,她觉得她炼丹已比在清虚派时熟练许多。 许昭月种在房外的瓜果经过连日来的滋养已经长得枝繁叶茂, 门缶果的藤茎已经爬满了她准备的栅栏,有不少成熟的果子从栅栏垂下来。 这些日子许昭月炼完丹就搬了躺椅放在门缶果的栅栏下面乘凉, 日子过得也还算惬意。这天许昭月一边吃着果子一边看着夬阴天书, 很快就发现有道身影在不远处鬼鬼祟祟的, 许昭月早看到了他了,后来实在忍不住,冲他道:“你出来吧。” 就见那只丑青蛙慢悠悠走过来, 往桌上一跳,非常不客气坐在桌沿,盯着盘中的门缶果看。 “你要吃?” 阿丑想到上次的惨痛经历,摇摇头。 最终还是受不住诱惑,挑了一颗尝了尝,出乎意料的竟然觉得口感还不错,阿丑一连吃了好几颗。 许昭月不免有些嫌弃。 “我还以为你那日被安乾道君的雷给劈死了。” 阿丑哼了一声说道:“我家道君才舍不得杀了我呢!” 许昭月撇撇嘴,暗想着,就你家道君那性子, 会舍不得杀谁吗?许昭月轻咳一声,问他:“阿丑, 你觉得你家道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家道君是天大的好人。” “……” 许昭月想到她曾经看到安乾道君杀人的画面,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安乾道君过来的时候就见到一人一蛙正在那里聊天, 刚刚还说他家道君是个好人的阿丑一见到他顿时吓得两眼瞪大, 忙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许昭月干笑着冲他打了声招呼,“道君。” 安乾道君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直接走开了,许昭月松了一口气,跟在他后面同他商议,“道君,我想出一趟秘境。” 安乾道君依然没理她。 许昭月接着道:“我嘴馋了想去吃点东西,我吃完就回来。” 许昭月倒是没骗他,她是真的嘴馋了,安乾道君终于停下脚步,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勾唇笑了笑,说道:“好啊,我随你一起去。” “……” 许昭月苦着一张脸,“道君你也嘴馋了吗?” 安乾道君没回答,转了个向,向着外面走去。许昭月很无语,她实在不想和他一起去啊,可她又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只得默默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 从秘境出来的时候披头散发的安乾道君已经穿戴一新,今日的他依然是一身白色锦衣,不过这次的白色又和以往的白色不同,这次的白色里还有着日月同辉的暗纹,那锦衣色泽莹润质感丝滑,自然又是一件做工精致的上等法衣。 夜晚的集市比起白日里还要热闹一些,街道两边挤满了摊贩,因为这里是修士聚集的城市,所以集市上很多东西都稀奇古怪,各种长相怪异的灵兽,头顶还有骑着长翅膀的猫飞过的修士,甚至还有一些主人不知道去哪里了,在街上蹦来蹦去的长剑和斧子。 许昭月旁边是一个卖花灯的,花灯雕刻成虎头形状,许昭月凑近看了一眼,却见那虎头花灯突然长着大嘴冲她咆哮了一声,许昭月吓得后退一步,又去看旁边一个雕成圆脸胖娃娃的花灯。 许昭月在那张圆脸蛋上戳了一下,那花灯就真的像个小孩一样呜呜呜的委屈起来,许昭月觉得还挺可爱。 买花灯的老板见状,便冲许昭月旁边的男人说道:“公子,您夫人如此喜欢,何不给她带一只回去啊?” 许昭月顿时有些尴尬,不过老板这么叫好像也没错,他们确实也是道侣关系。 “没事没事,我自己买。” 许昭月正要掏钱,不料身边的人先她一步丢了一枚灵石过去,那老板接过灵石顿时双眼放光,急忙将那花灯取给许昭月,又将找好的钱给了她。 丢了钱的安乾道君已经往前走了一段了,许昭月急忙跟上去,本来准备将钱给他的,想了想干脆又塞回自己的腰包。 “谢谢你啊道君。” 身边的人理都没理她一下,许昭月也习惯他的冷漠了,没太当回事。 路过一家豆腐花店,许昭月想去吃一碗豆腐花,修士吃的豆腐,与凡人吃的又是不同的,灵山之上种起来的豆子磨出的豆腐,不仅可以增长灵气,口感也更顺滑香甜。 “道君我想吃一碗这个,你要不要尝尝?” 其实许昭月本来想去吃大鱼大肉的,但想着安乾道君闻不惯那味儿只能作罢,这豆花味没那么重,应该不至于惹恼他。 带个神经病出来逛街就是不爽,她都不能大吃大喝了。 “道君如果不想吃的话,可以去别的地方逛逛,我们一会儿再回合。” 安乾道君却没走,而是跟着她一起进了那家豆花店,豆花店铺生意还不错,堂中已经坐满了人,只有外面还有座位,座位设得有些矮,许昭月坐着倒是合适,不过安乾道君个头高,坐这种位置看上去会很别扭。 本来安乾道君打算在她对面坐下的,大约也看出了他坐这里看上去会有点傻,有失他道君的凤仪,他便在座位旁边负手立着。 许昭月:“……” 怎么感觉这人偶像包袱还挺重的。 没一会儿许昭月要的豆花就端上来了,老板见他杵在那里,客气招呼了一句,“客官您请坐啊。” “滚。” “……” 老板讨了个没脸,灰溜溜的离开了。 许昭月觉得他站在一旁,让她吃豆花吃得很有压力,气氛也有那么几许尴尬,许昭月为了活络一下气氛,便跟他聊天。 “道君啊,你今天这身衣服很好看的。” 没人理她。 “道君啊,你平日里都是怎么修炼的,为什么那么厉害?” 依然没人理她。 “道君啊,你看你都这么厉害了,你还有什么理想和抱负没有啊?” “理想?” 许昭月已经做好了被无视的准备,而且她也就是闲聊随口一问,没想到他还真接话了。她向他看了一眼,此时他正负手站在那里,腰背挺拔,他目光微抬看着那黝黑的天空,店家点在门口的灯笼淡色的黄光落在他的眼睛里,将他眼睛里映出点点亮色。 这确实是一个人心怀憧憬时的表情,就连许昭月都不禁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像他这样的绝世高手还真有着自己的抱负,许昭月也正了正面色,对于他的伟大抱负挺感兴趣的。 就听得他用一种含着笑意的又带着几许灼热的声音说道:“总有一天,本君会让目之所及之处,变成炼狱。” 许昭月正坐在熬豆花的锅炉旁,她原本还觉得被锅炉烤着浑身发热,此时听到这话,却生生冒出一股冷汗。 而且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认真,眼眸里也满是憧憬,显然是在认真回答。 可是这个答案…… 目之所及之处皆变成炼狱…… 这是什么变态又危险的想法? 许昭月突然想到她曾经偶遇的那位星月阁前辈,前辈告诉她,这个世界不久之后就会变得面无全非,他还说是罗刹王创造了炼狱。 罗刹王…… 许昭月一脸惊悚落在男人身上,难道……安乾道君就是那个创造了炼狱的罗刹王? 不是吧…… 许昭月顿时心疼起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居然会招上这么一个道侣。 就在许昭月感慨万千的时候,只见身旁安乾道君目光一凛,几乎在瞬间,他一挥手,手心里的混元丝万根齐发,下一刻许昭月听得噗嗤一声刺破□□的声音,她猛然回头看,就见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站了个人,他正从袖中摸出暗器,却还没来得及打出来就被安乾道君的混元丝刺破了身体。 嘭一声,那人的身体被混元丝勒成了碎片。许昭月见到这血腥的一幕,隔夜饭都要吐出来的,她猛地跳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周围的人见此情况显然也被惊吓到了,有人尖叫有人逃跑,原本热闹平和的街道瞬间乱成一团。 乱糟糟的人群中突然又跳了几个人来,他们穿着普通商贩的衣服,每人手上都祭出武器,从四面八方向安乾道君袭来。 这些人明显是冲着安乾道君来的。不过许昭月觉得奇怪,这些人怎么知道安乾道君今日会来这里,一早就潜伏好了等他?又或者,安乾道君突然有兴致从秘境出来逛街就是知道有人专门等着杀他,他来这里就是专门给他们提供机会的? 这些人身手不凡而且法力都不低,以许昭月的修为她看不出这些高手究竟在什么阶段,但明显比她高很多。召集这么多高手来杀安乾道君,显然是下了血本。 安乾道君拔出轮天大刀,很快便和这些人打在了一起,一时刀光剑影,飞沙走石,高手较量,身形快而繁复,许昭月躲在坍塌的房梁后面,幸好没人发现她。 几招过后这些人渐渐就不行了,不敌的人被安乾道君毫不留情砍成了碎片,剩下的几个大概看出安乾道君出手太过狠辣,自知他们联合也打不过,顿时如烟一样四散开来。 安乾道君冷冷笑了笑,身形一闪消失不见,应该是去追那些人了。 许昭月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回来,这才悄悄钻出来,她出来之后才发现镇中竟然一个活着的人都没有了,刚刚还热闹的街道变成了一片死寂,街道上堆满了尸体,支离破碎的尸体倒在一片血泊中,街道上血流如注,墙上也沾满了鲜血,许昭月走在这一堆尸体里,有好几次差点没忍住尖叫。 骤然间,她听到某处传来一声小孩的哭叫,许昭月心里恐惧,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然而那小孩的哭叫没法让她装作没听到,许昭月咬了咬牙,循着声音的方向运气飞身而去。 许昭月飞到一处院落中,这才看到站在房顶上的两人,其中一个就是刚刚暗杀安乾道君的人之一,而安乾道君此刻就站在距离他十米左右的地方。 那人手上抓着一个小孩,那小孩吓得瑟瑟发抖,哭个不停。 许昭月看出那人身上受了伤,大概是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所以抓了个小孩来当人质。 “你……你别过来。” 他一脸恐惧望着一步步走过来的安乾道君。 “你再过来我杀了他!” 安乾道君表情变都没变一下,手掌一抬,只见万千混元丝自他掌心飞射而出,许昭月尖叫的声音就这般卡在嗓子眼。 锋利的混元丝扎进那人身体里,不知那人是因为痛还是因为身体一瞬间的禁脔,他捏在那小孩脖子上的手猛然一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随即一阵剧烈的嘭一声,那人身体爆裂成无数片,而那小孩没了支撑,刷一下从屋顶摔下来。 许昭月回过神,急忙过去查看,她摸出一枚丹药喂到小孩口中,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那小孩颈椎被捏碎,已经无力回天。 许昭月瘫坐在地上,身体一阵阵发冷。 刚刚看过那一片血腥的尸体已给了她巨大的冲击,如今再见这小孩死在她面前,许昭月感觉她快崩溃了。 安乾道君自房顶落下,淡淡扫了她一眼,冲她丢来一句:“走了。” 他说完就真转身离开了,目光都没往那小孩身上落一下。 许昭月声音颤抖,冲着他的背影道:“这个小孩死了。” “死了便死了。”他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许昭月有过心理准备,安乾道君并不是什么好人,他手段残忍,他没有同理心,可是听到这些话,她还是没忍住心头火起,那些人想要杀掉他,他除掉他们以绝后患她可以理解,但这个小孩是一个丝毫没有反抗能力的无辜之人,不求他那么高尚,为了顾及小孩的命放走贼人,可为什么可以如此绝然说出死了就死了? 许昭月很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和她曾经生活的世界不同,强者为尊,弱者的生命常常受到漠视,可从小长大所受到的教育还是让她做不到如此冷漠。 许昭月走上前问道:“城里的人都死光了,是道君做的吗?他们都是一些修为低下的人,道君为何连无辜之人也杀?” “修为低下?那便不是本君所杀,本君从不杀废物。” “……” “刚刚那个小孩呢?他丝毫修为都没有。” “那也与本君无关。” “好,他与道君无关,如果今天那人抓的人质是我呢?道君明知向他出手他会也会让我跟着一起陪葬,你也会动手吗?” 安乾道君终于停下脚步,他向她看了一眼,他道:“本君不会让你死。” 许昭月可不会觉得他不让她死表示她有多特别,她直接问他:“我其实很好奇,我于道君究竟有何用?” “你想知道?” “还请道君告知。” “当然是与本君双修。”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半分戏谑,于他来说,她对他的价值就是和他双修。许昭月突然想到那一日她与他神魂相交之后突然法力大涨,是不是他的法力也涨了? 所以,他要她做他的道侣,他留着她的命,因为他知道,和她双修会有助于修炼。修士最看重的是什么,当然就是法力,修炼的人谁不想修成大道,安乾道君也不例外。 “也就是说,与我双修对道君有利对吗?” “你倒是也不笨。” 他竟回答得这么坦然,许昭月内心却一片冰冷。她一早就猜到他和她结成道侣并不是因为对她有好感,只是为了她身上对他有利的价值,她现在知道了,她的价值就是与他双修。 听到这话骤然冷下来的心,大概源于她曾经心存幻想,觉得既然结成道侣彼此可以好好相处,又或者曾经对他有过同情和怜惜。 可她到了此刻才发现,她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他根本就不需要同情和怜惜,她又怎么指望这样的人能好好学相处呢,或者哪一天他发现她没有价值了也可以直接杀了她。 “道君可知,在我看来双修是一件很圣神的事情,要相爱的两个人情之所至,彼此倾心水到渠成的一件事,而不是为了修炼,为了功利,为了□□。于这一点上,我与道君观念不同,我想,我和道君怕是无法结成道侣了。” 他面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危险,却见他手掌一抬,密密麻麻的混元丝便飞过来缠在她身上,她被混元丝骤然拉到他跟前。 他目光微眯,眼尾挑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似笑非笑望着她,“想离开本君?” 许昭月觉得她该服软,不该跟他硬碰硬,但她知道,如果她一点挣扎都没有,以后她唯一的价值就是与他双修修炼,所以她冲他道:“我并不想做一个只供道君双修用的炉鼎,还望道君高抬贵手放我走。” “放你走?”他目光逼视着她,明明嘴角含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明明语气慢条斯理,然而一字一句却都含着警告,“既与本君结成道君,你便是本君的,你此生休想离开本君半步。” 第29章 29 她第一次在阳城子眼中看出了他的…… 许昭月这会儿也在气头上, 想着她之前还想对他好,为帮他解毒天天炼丹,而他留着她就只为双修修炼之用。她觉得她之前做的努力都如此可笑, 她鼓足勇气,冲他道:“如果我的作用只是供道君修炼用, 那道君真的还不如杀了我。” 那捆在她身上的混元丝一瞬间收紧, 他目露危险之色, 说话的语气渐沉,“你是觉得本君不会杀你吗?” 许昭月闭上眼睛,“道君若要杀我我自然无法还手, 道君尽管动手吧。” 安乾道君本来也打算动手的,留着她的目的就是与他双修,她既然不愿意,那么他留着她就没有了意义。 可她闭上眼时,从眼角流下的晶莹泪珠却让他骤然停了动作,月色自云间探出半个头,周围是血腥遍布的街道,不知道从哪里燃起火光,火苗扑簌扑簌闪动着, 她面色苍白,泪珠滑过去, 明明那么柔弱,他可以轻而易举杀掉她, 可鬼使神差的, 他竟不自觉将混元丝收回来,伸手抚上她脸上的泪,他指尖瞬间沾上一片温热的晶莹。 混元丝一松, 许昭月下意识后退两步,她猛然睁眼看去,就见他正轻轻摩挲着手指,上面沾着从她脸上擦下来的眼泪。 劫后余生,她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来不及多想,她急忙飞身而逃,她法力不高,没飞多久便停下累得大喘气,安乾道君如果要赶尽杀绝,以他的法力早已追上来了,他并没有追来,许昭月很意外,他竟然会放过她。 许昭月飞一会儿跑一会儿,就这般不知逃了多久,她终于看到有人聚集的小镇,她在小镇中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好在她在安乾道君那里搜刮了不少灵石,够她支撑一段时间了。 躺在陌生的床上,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虽然她与安乾道君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回头看在他秘境中的那段日子,真是奇怪,明明呆在那么可怕的人身边,可那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难得平和的一段日子,再联想到现在,总有种复杂的惆怅感。 许昭月从神识包裹中拿出那枚花灯,这算是安乾道君买给她的礼物,她本想干脆扔了算了,看着那花灯胖乎乎的脸又舍不得。 许昭月将花灯收回去,继续倒头睡觉。许昭月又回到了当初离开清虚派的日子,独自游荡,不知道何去何从。她也想过去医心谷找熊文斌,可想到门派大会上的事情又觉得不太好,她便按照星月阁那位前辈所算的一路往北走。 就这般走了几天之后,那日她正在茶馆喝茶时却碰到一个熟人,说是熟人也不准确,两人只有一面之缘。 是光剑宗的林景湛,他是周司柠的哥哥,在门派大会上见过。光剑宗距离这边路途遥远,许昭月也不知道林景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景湛从进门面色便不太好,他的座位就和她隔了一张桌子,林景湛身边还跟了一个随从,两人坐下之后那随从便劝道:“大小姐如今重伤在身,您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您这么千里迢迢来看她,说不上两句就走,不是白来了吗?” 林景湛看上去很生气,他冷哼一声道:“本座难道说得有错吗?她就是脑子有问题,不好好呆在光剑宗偏要去学什么修丹,学修丹就罢了,还非得拿命去修,谁会傻到以自己的血入药炼丹的?为那残废做到这个地步,人家记得她吗?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 随从满脸尴尬说道:“您明明就是心疼她的,为什么非得一来就和大小姐吵呢,而且您口中那残废还是您亲大哥呢!” 林景湛一脸不爽,不过倒也没再说什么,只吩咐了店家上酒。 许昭月距离不远,两人的话她都听到了,她听周司柠讲过她家里的情况,她有两个哥哥,原本掌门是大哥,后来她大哥生了一场重病一直卧床不起,掌门就由她二哥接任,她是她家里唯一的女孩子,所以那随从口中的大小姐应该指得就是她。 听那两人的意思,周司柠是以血入药炼丹了?毕竟关系周司柠安危,许昭月也想问问清楚情况,她上前两步,冲林景湛拱了拱手说道:“林掌门有礼。” 林景湛在她身上打量了几眼,门派大会上发生的事情林景湛自然还记得,所以他很快就认出了许昭月。 “你是……安乾道君的……” 许昭月打断他,“我原本是清虚派弟子,与周司柠是同门,我叫许昭月。” 林景湛点点头,“我知道你,听司柠提过。” “我刚刚听二位讲到大小姐,不知说的是不是司柠?” 林景湛听到这话,那脸色又不太好了,“不是她还能是谁。” 许昭月忙问:“她如今可还好?” 林景湛道:“她以血入药炼丹,没把控好度,伤了元气,情况……不是很好。” 许昭月也不禁吃了一惊,炼丹炼得伤了元气,她这是放了多少血。这里距离清虚派不远,许昭月打算去看看她。 “多谢林掌门告知,我与她同门一场,自是要去看看她,林掌门,后会有期。” 许昭月告辞正要离开,林景湛却叫住了她,许昭月疑惑道:“林掌门还有事吗?” 林景湛从怀中摸出一包灵石递过来,“不知可否麻烦姑娘用这些钱请几个好一点的医修为她诊治?” “这个……林掌门亲自去找不是更好吗?” “我……还有要事在身,麻烦姑娘了。” 许昭月想了想,最终还是接过了。 天清山底下的蒙初城是直接由清虚派管制的,许昭月暂时下榻在蒙初城中,计划着怎么进入清虚派。 直接进去显然不太行,掌门被废是因为她,自然不会放她进去。要是偷偷潜进去,自从骆修然被废之后就由阳城子暂时代理掌门,他加强了清虚派的守卫,要偷偷潜进去不太容易。 许昭月出去打探一番回来,清虚派的防守比她想象的还要严,她根本不可能进去。也不知道周司柠是个什么情况,许昭月心下担忧,一时间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干着急。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许昭月进退两难的时候多日不见的恩赐突然出现了。恩赐回来的时候是深夜,许昭月已经入睡了,不过当有人悄悄潜进她房间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了。许昭月猛然坐起身,就见房中有一黑影在走动。 “谁?” 那黑影走上前跪下,说道:“主人,是我。” “恩赐?” 许昭月打了个响指,屋里的灯顿时亮起来,她看着跪在眼前的人,确实是恩赐,自那日她让恩赐去和云乔皙解决纠葛之后她便没再见过他。 恩赐摊开手心,却见他手上躺着一块像是树根的东西,恩赐冲他道:“这是朱厌的角,可以吸收主人体内的魔气。” “朱厌?”这是一种上古凶猛奇兽,平时很难看到,许昭月记得,这东西只有陀璇秘境中才有,许昭月不禁诧异道:“你去闯陀璇秘境了?” 恩赐轻轻点了一下头。 “你这些天消失不见就是去杀朱厌了?” “恩赐不想主人被误会成魔族。” 许昭月体内的魔气已经被她压制在内丹中,平日里都没怎么管它了,望着那朱厌的角,她一时间五味陈杂,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许昭月拿过朱厌角,说道:“谢谢你。” 她看到恩赐眼中亮了一下,他忙道:“为了主人,恩赐万死不辞。” 许昭月看了一下天色,快天亮了。 “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主人请讲。” 许昭月便将周司柠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又冲他道:“你法力比我高,可以先潜进去帮我看看周司柠的情况。” 恩赐冲她拱拱手,“恩赐这就去办。” 恩赐动作倒是很快,不过半天时间就回来了,许昭月忙问道:“怎么样?你看到周司柠了吗?” “清虚派加强了守卫,我进不去。” 许昭月有些失望,“连你也进不去?” “不过我见到了掌门,她得知你想见司柠,让我带你去见她。” “……” 骆修然这么大方吗?还是说这是他的计谋?想将她引到清虚派再瓮中捉鳖?许昭月摸了一下额头那粒钻石,有安乾道君的冰魄,他们也杀不掉她。 许昭月直接带着恩赐上了天清山,清虚派守门的护院大概得到了掌门的吩咐,直接放他们进去了。一路进来毫无阻隔,这个时间弟子们应该也都去打坐修炼了,弟子房里静悄悄的,一路来竟一个人也没碰上,许昭月直接去了周司柠的房间。 周司柠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显得很虚弱,她听到声音侧头看了一眼,见来人是许昭月,周司柠惨白的脸上划过一抹惊喜。 “师姐?真的是你吗师姐?你怎么来了?” 许昭月上前握住她的手,周司柠看上去瘦了很多,面容很憔悴,许昭月问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 “我……我听说修丹者的血是最好的药引,所以我想试试嘛,谁知道技术不够熟练。” 她故作轻松说着,就像是不懂事的小孩犯了个小错误,许昭月反而更心疼她,却还是忍不住嗔道:“你怎么那么傻,修丹最忌讳急功近利,你不清楚吗?” “我就是想快点练出丹药给我大哥治病嘛。” “你大哥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你何必急于一时?” “我知道错了师姐。” 她有伤在身许昭月也不好再责备她,她叹了口气说道:“罢了,先让派里的医修给你诊治着,如若还不见好,我再带你去医心谷,听说那里神医遍地,想来医好你也不在话下。” “这么说来,师姐会一直在我身边了?” “在你好之前我不会离开。” 周司柠却担忧道:“你留在这里会不会有危险,毕竟……” “没事,这一次也是骆修然同意我来的,更何况他们也杀不了我。” “也是,你现在是安乾道君的道侣,谁敢伤你。” “你先歇着,别多想了。” 许昭月一直陪在周司柠床边,等她睡着了才从她房中出来,好巧不巧,一出来就遇到了骆修然。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骆修然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不过天清山上寒冷,修士有修为傍身还好,他元婴尽碎法力尽失,如今就是个普通人,受不住这寒冷的山风,身上穿着厚厚的大氅,大概还未完全恢复,那面上显出几分苍白。 骆修然看到她并不意外,他问道:“司柠睡下了?” 他态度很平和,丝毫不见对她的怨恨,这倒让许昭月诧异,按理来说他的元婴是因她而碎,他该将她恨之入骨,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客气。 “睡下了。” “那我便明日再来看她。” 许昭月正要离开,又听得她道:“阿予,我如今这样也算是受到了惩罚,你可否不要再怨了?” 许昭月脚步顿住,这才明白他为何对她态度平和了,原来在骆修然看来,他碎了元婴是对她赎罪。 许昭月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安乾道君回到秘境的时候是一个人,阿丑四周看了一眼没看到许昭月,他忙问道:“道君,小夫人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安乾道君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下,直接一脚将它踹飞出去,阿丑凄厉的惨叫直飞向远处,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重重的砸地声。 他进了石屋,正要去打坐,路过炉鼎的时候却见里面生了火,他脚步顿了一下,想起那一日他和她的对话。 那一日他正在打坐,她在炉鼎旁退阳火,她动用他炉鼎的事情他也知道,不过也没管,只要不影响到他,他懒得过问。 他想起那日她对他说的话,“道君身上不是有噬魂毒吗,我知道自己力量浅薄,但我想试试能不能练出可以解毒的丹药。” 那时他只当听了一句笑话,根本没放在心上,不料她后来竟真的日日守在炉边为他炼丹。 此时他望着那炉中燃着的火,面色一时幽深难测。 就这般盯着那炉子看了良久他又转身出了门,他得将她抓回来。 她是他的道侣,就该留在他身边。 ** 天空渐渐黑下来,月上中天,夜晚无云,漫天星子缀满夜空,璀璨夺目。许昭月站在断崖峰,面前是一面约莫有五丈高的峭壁。峭壁上画满了剑痕,看似杂乱无章,但仔细辨认可以看出那上面写着无数行相同的字。 “我愿一生追随师祖。” “我愿一生追随师祖。” “我愿一生追随师祖。” 正画,斜画,倒画,全都是这一句。这里是当年姜梦予练功的地方,她在这里练功,阳城子会负手立于峭壁边的一株松树上,面无表情监督着她,一遍遍告诉她,你还不够强。 那时候吹在她身上的风很冷,他的语气也很冷。 这些字看着可真是扎眼,许昭月祭出凤鸣伞,抽出细剑,飞身而上,从上而下,从左到右,所有能认出的字痕全部被她画乱,一时间乒乒乓乓的声音冲击着寂静的夜色,显得突兀又刺耳,好在这里地处偏僻,很少有人会来。 画完最后一剑,许昭月落入峭壁之上,峭壁上长着一片竹林,竹林茂密,夜风翻滚,竹叶被吹得簌簌作响,在竹林深处立了一间竹屋,那里是阳城子居住的地方。 此时,却见有一人在竹林中席地而坐,他面前摆了一张棋盘,他正执着棋子,借着星月的光芒独自一人下着。 看到阳城子出现在这里许昭月不禁诧异,阳城子不是暂时代理掌门吗,按理来说应该住在掌门堂中,怎么会在这里? 许昭月可还没忘记那日他潜进她房中想杀掉她,不过许昭月早已有心理准备,她想过此番来清虚派或许会跟他打照面,不过也没关系,她有安乾道君的冰魄,阳城子杀不掉她。 许昭月正打算假装没看到他悄无声息离开,就听到竹林中的阳城子那杳渺的声音传来:“安乾道君已经放弃你了。” 他说的是陈述句。 许昭月一脸疑惑向他看去,只感觉一阵劲风袭来,而后一阵清脆的碎裂声,许昭月悚然一惊,下意识向额头上摸去,手指才触碰到冰魄,那冰魄便化作一缕粉尘随风飘走了。 这冰魄居然碎了,再联想到阳城子的话,安乾道君已经放弃你了,她是真没想到这冰魄会因为两人分手而失去作用。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如果安乾道君已经放弃她了,阳城子要杀她简直易如反掌。无数个念头纷至沓来,许昭月很清楚,她逃是没有用的,她只有冷静下来才能保命。 许昭月目光扫到那棋盘上,如今也只能兵行险招勉强一试,许昭月走到阳城子对面盘腿坐下,此时阳城子执的是白子,许昭月便拿过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让自己冷静下来与他对弈。 阳城子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轻轻落子。许昭月瞟了他一眼,他面色平和,不像是要出手的样子,她暂且放下心,又落下一子。 许昭月会下棋,但下得不好,在下了几个子之后她就受不住了,阳城子看似温吞,他的棋招也温柔如绵绵细雨,可他走的每一步都暗藏杀机,许昭月在棋盘边坐下的那一刻便已身陷棋局中,阳城子早已用结界困住了她,棋局动荡,每一步都关乎性命,按照这种下法,不出几个子,她定内力受损,魂魄碎裂而亡。 许昭月忍着难受,缓缓说道:“圣人说过,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师祖一心修道何必要对我赶尽杀绝?” 他面色如常,就仿若没有听到她的话,然而身上那种逼迫感丝毫没有松懈,他不发一言,又或者说,他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他又落下一子,许昭月被吃了一片。 像是被一面无形的墙狠狠挤压了一下,许昭月感觉胸腔一阵闷痛,喉间有腥甜漫出,她将那股腥甜强吞回去,突然笑了一声,笑得很自嘲,“说白了,其实师祖压根就不想得道升天。”她捻起黑子,动作艰难落下,忍着被他压迫的剧痛故作淡定继续说道:“人人都说阳城子道法高深,甚至还有人追捧你为天道的化身,你来去无形,看似无求无欲,不少人从你身上看到了先贤大圣的影子,你德高望重,如果真的有一天有人能飞升成仙,想也不想,那个人必然是你。” 许昭月笑得更嘲讽了,“可他们根本不知道,其实阳城子根本不想成仙!你留恋着世俗,贪恋着世俗的美好,哪怕你故作淡泊名利,穿着朴素的衣服,住着破败的竹屋,你表现出一副出世高人的清高模样,却有着一颗入世的世俗之心。” “你比谁都清醒冷静,你知道成仙的道路孤苦寂寞,你也很清楚成仙之后并没有修道之人想得那么好,一入大道,等待着的并不是圆满,而是更加漫长的艰辛与孤独。你其实根本就受不了,可是修道之人却又有着对飞升大道的执着,所以,其实,你每天都在挣扎痛苦,你并没有你看上去的那般清净无为,你时时刻刻都在追求自我还是在放逐本我中煎熬。” 他终于慢慢抬头向她看来,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平静,就像是宽广包容的海面,那般深远,广袤无垠,却神秘莫测,有着强者的厚重感,那一种无法探究的神秘却带着一种危险,直视人的时候让人下意识安分守己,不敢逾矩。 可也不知是不是许昭月的错觉,她却在他那双广袤无垠看上去平静无波的一双眼睛里发现了几许涟漪。 而且她明显察觉到那压迫在她身上的气息淡了一些。 许昭月有姜梦予的残魂,姜梦予残魂中有一段记忆,她曾经在阳城子的竹屋中看到过一把伞,并不是什么法器,只是一把普通的伞,伞面上有浓浓的油污味道。见到这把伞的姜梦予并没有多想,然而许昭月却很疑惑,清心寡欲,一心修道的阳城老祖怎么会留着这件满是油污的俗物,再结合她对阳城子的观察,她才会有这番结论。不过这也只是她的猜测,只想为自己寻一线生机,却没想还真被她猜对了,真是不可思议,原来那个德高望重的阳城子,甚至被人觉得他是天道的化身的阳城老祖,根本不想飞升大道。 然而他的目光只是淡淡的一瞟,随即继续执起棋子落下,他恢复了他高深莫测的模样,仿若世俗一切都撼动不了他的心。 可许昭月知道了,阳城子已经收起了对她的杀心。这可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就在这之前她本以为今日必死无疑。 也不知她是不是第一个看穿他的人,如果是的话,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全看阳城子怎么想。 不过,从他收起对她的杀心来看,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棋局很快下完,毫无疑问,许昭月输了,输得很惨,按照常理来说,她入了局,绝对坚持不了棋局结束就会困死在阳城子的棋局之中,然而一局下完,她依然安然无恙。 “我输了。” 他静默着,双手随意放在棋盘之上,目光盯着棋局,许久许久,久到许昭月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入定了,只听得他轻声问:“何解?” 何解? 他竟问她何解?博学多识的阳城子竟会问她何解?像他这样的强者竟然会向她寻求解脱之法。 许昭月笑了笑说道:“随心所欲,随遇而安。” 他向她看过来,许昭月觉得,这应该是阳城子唯一一次仔细打量她,也是她唯一一次在阳城子眼中看出了他的情绪。 他好像在疑惑,又似觉得不可思议,可随即又归于一片寂静。 这无疑让许昭月震惊,她本以为除了云乔皙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人能让他情绪波动。 看来她猜的没错,他没有他看上去那么清淡无为,淡泊名利,他或许每天都在挣扎和痛苦。 许昭月接着道:“不想飞升那便不飞升,也不用去在意别人的看法,我知道你心理有负担,你怕如果你在这个关口放弃会成为世人的笑柄,尤其是如果有人后来居上在你之前飞升,别人会嘲笑,你看,那个万年不灭的阳城子,最终却还不如一个后来人。你孤独自苦,大约也是为了这样的虚荣,可是你得承认,你就是贪恋着俗世,你想让自己甘于清苦,却还是喜欢温暖,你远离尘世,却又喜欢俗世的气息。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喜欢俗世就做一个俗世之人,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季美景确实让人迷恋。屋檐下的雨,船上的清风,晨间的烟火气,如此美好的东西,神仙可以长生不老,却再也看不到四季。” 阳城子许久没有说话,许昭月看了一眼天色,说道:“快天亮了,我还得回去看看周司柠。” 许昭月说完,试着站起身,那困住她的结界已经不在了,她故作淡然,撑起凤鸣伞转身离开,直到走远了她才松了一口气,她没想到她真的脱身了。 许昭月不禁一声冷笑,他竟因为她这些话就对她收起了杀心,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第一个看穿他的人,如果是的话那就有趣了。 许昭月走了之后,阳城子足见轻点飞到了崖边那颗松树上,站在这里可以将四周景物一览无遗。天边已开始泛起白花,太阳即将破晓而出,山林间常年有风,他闭着眼,任由清风吹在脸上。 随心所欲,随遇而安。 这是她刚刚对他说过的话。 他突然想起了他曾经游历四方时,敛起了所有法力,混在凡人的聚集地,那是有着绵绵细雨的清晨,他撑着伞从桥上走过,桥下游过几艘乌篷,一阵阵鸣榔之声传入耳中,伴随着船中厚重粗狂的歌声,那是一种悠长的调子。那时候的天色如现在这般,正待破晓,船上点着灯光,随着水波时隐时现,就如倒映在河面的星辰。 那一天,他站在桥上,飘飞的雨雾迎面扑来,望着朦胧天幕下的乌篷船,听着悠远细长的调子,鼻端萦绕着周围屋舍中溢出的饭菜香,浓浓的世俗烟火气却让他的心格外平静。 在那一刻,他忘记了修炼的孤苦,忘记了一路成道的艰辛,那一刻,他只是一个站在桥上的平凡人,内心一片安然。 他活了这么多年 ,那些发生很久远的事情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已经不记得当初为什么会修炼,他又是怎么成了清虚派师祖的,他唯一还记得的就是他的名字。 好像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你是天道所选,只有你才能得成大道,而你必须要为修道放弃一切,这便是你的宿命。 在他有记忆起,他就是那个德高望重的阳城老祖,他只能一心修道,不该有自己的欲望。 留恋世俗是罪恶,内心不平是罪恶,他要心无杂念,他需无欲无求。 他一路艰辛走到现在,距离得成大道只有一步之遥,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所以小离出现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枯燥的修道生活中的一丝色彩,他为了她做了此生唯一一件离经叛道的事情,他养育姜梦予的元神助她轮回,他知此事并不光彩,可他也从未后悔。 只此一次的错误并没有给他修道之路造成多大的影响,他依然还是在得成大道的路上披荆斩棘,他依然还是那个孤苦的苦修之人。 人人尊敬他,人人仰望他,然而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挣扎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迷惘。 可是现在有一个人看穿了他,她知他的矛盾,知他的痛苦。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你可以不去在乎别人的眼光,喜欢俗世并不可耻。 屋檐下的雨,船上的清风,晨间的烟火气。 神仙可以长生不老,却再也看不到四季。 他知道姜梦予的残魂在她身上,于他来说她是谁不重要,可她若是和姜梦予有关,那么他就不会让她活在这世上。 直到现在她发现她与姜梦予是不一样的。 “许昭月……”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念这个名字。 第30章 30 阳城子竟将她当成了知己…… 许昭月回来的时候周司柠还没有醒, 和阳城子对弈实在是消耗精力,许昭月便靠在周司柠身边眯了一会儿。 许昭月是被一阵说话声给吵醒的。 “念皙,真的是你, 你是回来找我的吗?” 这些天云乔皙都在后山练功,今日她刚下山就听人议论许昭月回来了, 她没想到许昭月竟然还有脸回来, 她听到这消息后提着挞龙鞭便赶了过来, 不料却在周司柠门口遇到念皙。 恩赐没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守在门口,云乔皙想着他曾经也如这般日复一日守着她, 可现在他却守着别人,她心里越发难过,问道:“许昭月就在里面是吗?你是跟着她一起来的是吗?” 她话音刚落就见眼前的门开了,开门的人正是许昭月。 云乔皙见着她,面上顿时腾起怒火,“果然是你。” 许昭月望着云乔皙却有几分诧异,云乔皙不再穿着层层叠叠累赘却漂亮的裙子,而是一件窄袖白花穿蝶裙,虽然裙子花样依然好看, 可这身衣服使她看着不再如以往那温室中的花朵般柔弱。 她手上握着一条鞭子,许昭月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看出这鞭子是一件极品法宝, 绝对出于炼器大师之手,她猜测应该是阳城子为她量身打造的。 许昭月怕影响到周司柠休息, 冲她道:“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许昭月先一步出了小院, 云乔皙跟着她出来,走出几步后云乔皙便冲她道:“我师父因为你这魔族废了修为,你竟然还敢来清虚派, 我今日便要为我师父报仇!” 云乔皙说完便挥着那鞭子向许昭月猛抽过来,许昭月挺意外,云乔皙是真的变了很多,这个一向娇弱,享受着被人保护,平日里以善良不争自居的人,竟会变得攻击性这么强。 不过这一鞭并没有落在许昭月身上,许昭月食指和中指并拢画了一个圈,就见一股凝结的水液自她指尖溢出,水液看似柔软无力却柔中带刚,裹住了那来势汹汹的鞭子,乔皙见状,猛然将鞭子抽回,那水液被弹成无数颗水珠打在她身上,将她弹得后退了几步。 云乔皙不甘心,又挥起一鞭向她袭去,这一次依然没有落在许昭月身上,只见一道黑影落在许昭月跟前,牢牢握着袭来的鞭身。 云乔皙怒道:“念皙,你在做什么,你快让开。” “不要伤害我主人。” 云乔皙又气又怒,她道:“念皙,你要为了她与我为敌是吗?” “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主人。” 云乔皙愤然抽出鞭来,她后退一步,声音委屈质问道:“念皙,她是你的主人,那么我呢,我于你来说算什么?” 恩赐没说话,偏过头去不看她面色,许昭月想到那日她让恩赐自行解决他和云乔皙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那日他是怎么解决的。 “恩赐,你不是一直想要回到我身边吗?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把她杀了。” 恩赐听到这话,身体一僵,却没有立刻动作,许昭月冷笑一声,接着道:“她要杀我你没看到吗?你既然将我当你的主人,有人要杀你的主人,作为灵兽,你该为主人杀掉她。” 恩赐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握紧又放松,许昭月看得出他在挣扎,就这般来来回回多次之后他才一步步向云乔皙走过去。 云乔皙一脸不敢置信,“你要杀了我?念皙,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她面色惨白,像是受到莫大的打击那般,眼底满是痛意,两行泪水慢慢自眼角滚落下来。 恩赐看到她的眼泪,脚步顿了一下。 云乔皙难过得快崩溃了,她质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就算我不是你的主人,可我们好歹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在你看来就什么都不算吗?你真的要为了她杀掉我吗?” 骆修然匆匆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他身体不适,跑得步履踉跄,却怕跑慢了一步云乔皙会有危险,短短几步路,他已累得气喘吁吁。 还未跑到近前,骆修然便急巴巴吼了一句,“念皙你住手!” 云乔皙见到骆修然,心疼他没了修为,她急忙走上前扶住他,嗔道:“你如今身体不好,跑那么快做什么?” 骆修然却一脸焦急对着许昭月说道:“阿予,我修为尽失,我不怨也不怪,可否以此来解你当初的恨?” 许昭月嘲讽道:“是她想要杀我。” 云乔皙听到骆修然这话却不快道:“师父你在说什么,是她害你修为尽失碎了元婴,你怎么能原谅她?” 骆修然拍了拍云乔皙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他接着向许昭月道:“是她莽撞了,我向你道歉,你饶了她一次好吗?” “不好。”许昭月毫不留情拒绝,“恩赐,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杀了她?” 恩赐没有动手,他挣扎了片刻,最终回身对着许昭月直挺挺跪下说道:“主人,她于我有恩,我……我不能杀她。” “哦?”许昭月早已猜到,可还是抵不住从心底冒出的怒火,“不知道她对你有什么恩?是在你奄奄一息之时将你带回清虚派费尽心思把你救活?还是在不周山上,为了救你一命,不惜在重伤时还斩断契约救你?” 恩赐膝行过去,他双眼通红,说道:“主人之恩恩赐一直铭记于心,不惜以性命相报,可是在主人离开的这段时间,在我极度痛苦的时候,是云乔皙陪伴我一点点走出来,她对我的好虽不及主人,可是这样的恩情我也无法向她下手。” 许昭月低低笑出声来,“恩赐啊恩赐,我原本还想着要不就不用计较过去了,这些时日你在我身边确实时时刻刻都在保护我,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叛主了的灵兽就是不配得到原谅!” 她说完,灵力凝于掌中,直接扬起手往他身上扇了一掌,恩赐没有躲,甚至都没挡一下,直接被她拍得飞出几米。 云乔皙见状,急忙走上前去将恩赐扶起来,一脸恼怒冲许昭月道:“他这般忠于你还打他,你怎得如此狠心?” “我不狠心怎么衬得出你的温柔善解人意呢?想来他对比之下,会觉得认你当主人是更好的选择,于你于他于我都是一件好事。” 许昭月话音落下,恩赐却一把挣开云乔皙的手,他膝行到许昭月跟前,红着眼睛冲她道:“恩赐一生只认主人一个人,恩赐无法完成主人的命令,求主人杀了我。” 许昭月已对他失望透顶,她都懒得再看他一眼,冷冷道:“你滚吧。” 云乔皙走上前,她拽着恩赐的手冲他道:“他不要你了没关系,我会一直要你的,你回我身边来,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吗?” 恩赐没说话,他眼巴巴的望着许昭月,然而许昭月却没有半分心软,恩赐自知主人已对他失望,绝望闭上眼睛,艰难站起身,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念皙?”云乔皙试着叫了几声都无人应,她向许昭月道:“你连他都打,你真是好狠的心,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都不舍得骂他一句。” 许昭月懒得理她,直接道:“既然他没用,那便由我亲自动手。”许昭月指尖早已聚起水珠,她说完就直接挥动水液向云乔皙袭去。 许昭月动作很快,云乔皙根本没回过神来,骆修然现在成了一个废人,思维和动作也迟钝了很多,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许昭月的水液并没有落在云乔皙身上,云乔皙身前突然多了一面透明的墙,她的水液打在墙上,瞬间便被那面透明的墙吞噬干净。 虽然许昭月很清楚,阳城子将云乔皙护如珍宝,可是看着那面透明的墙,她依然火大。 不出许昭月所料,只见那面透明的水墙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许昭月却笑了笑,调侃道:“又来一个帮手。” 云乔皙上前抱住阳城子的胳膊,说道:“师祖你来得正好,她想杀掉我,她刚刚还撺掇念皙对我动手。师祖她已入魔道,不再是我清虚派的许昭月,师祖要为天下除害,不要让她危害四方。” 不过阳城子并没有要出手的打算,她只是静静望着许昭月问道:“你在练夬阴天书?练到几层了?” “我为何要告诉你?” 云乔皙见阳城子似乎并没有出手的打算,她不禁焦急道:“师祖何必和她废话,她已入了魔族,不能让她活着离开清虚派,不然会有损我清虚派的名声。” 阳城子没说话,许昭月却感觉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起来,她和阳城子四周的空气在慢慢凝结,而后凝结成一堵奶白色的墙,这堵墙将阳城子和许昭月圈在里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许昭月心下一惊,她以为阳城子又要设结界杀了她,她直接问他:“你要杀我?” 阳城子道:“你该好好做你自己,不该被她的怨念影响。” 许昭月一时没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而后便听得他如念咒语一边轻声念着:“姜梦予,姜梦予,姜梦予,姜梦予。” 一声一声,不带任何情绪。 许昭月很快便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了,随着那如魔咒般的声音响起,她感觉姜梦予的那缕魂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撅住了,正硬生生的往外面拉扯,然而那股残魂却紧紧依附在她体内,拉扯时便有一种分离她血肉的剧痛袭来。 “不要!你不要念了!”许昭月疼得捂着头,“别念了,你别念了!” 许昭月疼得嘶声尖叫冷汗直冒,直到她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注入她的身内,这股强大的气息冲散了一切力道,又如一股无形的伤药熨烫在灵魂被拉扯到的伤处。 许昭月不敢相信,能和阳城子抗衡的,她也就只想到那个人了,可是他为什么会来?许昭月往四周望了一眼,此时她还在阳城子的结界中,外面的一切她都看不到。阳城子大约也察觉到了那股强大的气息,他终于停下来。 许昭月头上已冒出一层冷汗,她脸上依然还残留着剧痛后的苍白,有怒意在她眼底滚滚而出,她向阳城子问道:“你为何一定要杀我?” 阳城子道:“我要杀的人不是你,她怨念太重,你不该被她所影响。” 许昭月却意味深长笑起来,“何必这么麻烦呢,只要我死了她也会死,一块儿杀了不是更方便?” “你为我解惑,我怎会杀你?你受她怨念所影响,无法释怀往事,你本该做你自己。” “那我真是好奇,你为何会怕我无法释怀往事?你竟如此关心我?” 阳城子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嘤其鸣矣,求其友声。你为我解惑,是为吾友,我自然不希望你被她残魂所影响。” “是为吾友?” 不得不说这话真是让许昭月震惊,只因为那一晚她那番话,他便认她为友? 高高在上的阳城老祖,看似风光,却清冷孤苦,好不容易有人看穿了他的逞强和他修道下的那颗俗世之心,要么被他杀掉,要么被他当成知己。 许昭月不过只是为了活命勉强一赌,竟让阳城子将她当成朋友了。 那日他潜入她房中,可没管她和许昭月还是姜梦予,在他看来,他只需要她魂飞湮灭就行。 许昭月道:“我和云乔皙有仇,你一向护她如宝,我又如何能与你为友?” 阳城子目光落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她与你有什么仇?就算是为姜梦予,你该仇的人也不是她,为何非杀掉她不可?”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在知返谷死去的清虚派弟子赵晴鸢,她本是我最好的朋友,那日在赤蚺洞穴中,因为云乔皙,她被赤蚺所伤,后来被活活疼死。如你这样的人,没有朋友,没有知己,你大约也不会明白眼睁睁看着最好的朋友死在自己面前有多难受。” “那日意外并不是皙儿故意为之,你朋友之死只是她无心之过,她一直心怀内疚,后来也受到了该受的惩罚,那日你打她是她故意不还手,她想为死去的人受过。她罪不至死,你也不必非杀她不可,就算因为姜梦予的前仇,那也与她无关,她始终都是无辜的。” 许昭月笑了,“她无辜?她无心之过?她心怀内疚?如果她真是心怀内疚,她就不会一次次装模作样想置我于死地。” “她从未想要至你于死地,倒是你,受了姜梦予残魂的蛊惑,一直想要伤她。” 许昭月觉得和他争论这些毫无意义,在他看来,云乔皙就是单纯善良天真无邪的宝贝疙瘩,她那么纯洁,她与别人有过节是她无心之失,而别人想还手就是别人想害她。 “我会带上皙儿去赵晴鸢墓前认罪,不知这样做可否化干戈为玉帛?” 听到这话许昭月确实挺意外,阳城子明显是在向她表示退让,竟还提出化干戈为玉帛。她突然觉得这人也挺可悲的,活了这么多年,竟然也没遇到一个懂他的人,一旦出现一个看出他心底所想的人都会让他觉得难得,哪怕他曾经还想着要杀掉她。 “至于姜梦予,我给他一条命,她还我一条命,我并未有什么对不起她,她的残魂还不罢休,我只有将她魂魄抽出来,让她魂飞魄散。” 不得不说他对姜梦予可真是够狠。 许昭月沉默许久,缓缓说道:“阳城老祖,你站在高处太久了,是不是常常觉得高处不胜寒?一个人太强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站得太高了,就让人难以靠近,这么些年,你过得太孤独,然而你内心却向往俗世的温暖,这种孤独的滋味怕是不好受吧。有一天有一个女孩出现了,她让你感觉到了温暖,你想将这种温暖永远留在这边,哪怕她死去了你也费尽心机让她轮回转世。可真是遗憾啊,这个女孩给你温暖,离你那么近,她这么近距离的活在你身边,可她不懂你。” 许昭月说完还故作惋惜摇摇头,“她不知道你的苦修是在逃避,她以为你站得这么高是你该得的,你本该如此,一步步走向大道。她依赖你,亲近你,享受你的庇佑,可归根结底,她连你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她也根本不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说白了,她所依赖的是那个修为高深,一心走向天道的你,而那个你却并不是真正的你,或者是你自己,或者是周围的世界强加给你的你” “你信不信,如果你有一天告诉你身边的人,你根本不想得成大道,根本不想飞升,一直清心修道的你其实留恋着俗世,你猜他们会怎么样,他们一定会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你,包括云乔皙也是,可他们不知道,那才是真正的你,那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可是你知道吗,我能理解你,我还可以在江枫渔火之上与你在小船上对弈,或者在月色下陪你论道。” 许昭月仔细的打量着他的表情,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眼底微动,她能从那细微的变化中察觉出他对于这些话的共鸣。 许昭月又接着道:“可你现在,日日生活在挣扎中,因为没有一个人能懂你,没有一个人能肯定你,你看上去对一切漠不关心,可是你内心需要一个了解你的人,就如伯牙与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 阳城子许久没有说话,就那般将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这些话是她故意说给他听的,她和阳城子是不是追求相同其实她也不清楚,她不过是知道他需要什么,所以故意这么说来迎合于他。 她想让他知道,她懂他,她可以做他的知己。 而且从他目前的反应来看,她的话多多少少让他内心有所触动,就算她说的话他不是完全认同,但绝对是认同大部分的。不然如他这般清冷的男人,常年不带情绪,可此时他眼底却泛出涟漪。 许久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不知你是否愿意与我为友?” 这些话若换成别的人听到大概会受宠若惊,阳城老祖竟然主动与我结交朋友,其实这也不难理解,阳城子活了这么多年,一直站在高处,他内心孤苦,他清心修道却又不能完全与俗世剥离,他挣扎疑惑,太需要一个懂他的人了,这个人无论是什么身份,是美是丑,是男是女,于他说并不重要,修为太深,站得太高,已经没有人可以指点他了,而他所想要的知己,即便是个一无是处的凡人,只要足够懂他,于他来说就足够了。 可是呢……她对他说这么多是为什么呢,当然是为了告诉他,这个人不可能是她。 许昭月手掌一翻,凤鸣伞便出现在她掌中,她握着伞柄,摸了摸伞骨,意味深长说道:“我还记得这把伞是你为姜梦予量身打造的,她当时喜欢得不得了。你有所不知,姜梦予并不怨你,她爱慕于你,忠诚于你,即便恨你入骨,也在为你找理由,或许你也是逼不得已,你只需对她说一声抱歉,说不准她就会不顾一切旧怨原谅你。” 听到这些话,阳城子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或许他早已了解,又或许姜梦予的心思他根本懒得去在意。 许昭月接着道:“你说姜梦予有怨,但你其实不知,那个有怨的人是我!” 凤鸣伞的伞骨之中装有细钉,凤鸣伞还未损坏的时候可以装入上千根,可如今就只能装入二十四根,二十四根伞骨一骨一根,那细钉锋利还带有倒刺,是一件极为凶猛的暗器。 许昭月说完,面色一冷,她旋转着伞柄,借着身后那股强大的力道念动机关口诀,只听得刷刷刷一阵破空之声,那二十四根细钉自凤鸣伞伞骨中飞脱而出,如疾风迅雨密密麻麻打入阳城子体内,钉钉入骨。 其实许昭月只是想试一试,可她是真没想到阳城子竟对她毫无防备,对于一个顶尖高手来说,要挡下这种暗器简直易如反掌,可他竟一点措施都没有做,就这么任由那细钉钉进他的身体里。 许昭月首先对上的是一双质问的眼睛,那双向眼睛总是平静到近乎冷漠,可现在就像是瞬间被注入了生命,他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他是一个有情绪有波动的人,面对她的出手,他不敢相信,他疑惑,那眼睛瞬间失去了往日那种无人能拨动的平静。 许昭月对于他的眼神完全不为所动,她甚至一脸漠然冲他道:“你问我愿不愿意与你为友,我现在告诉你,我了解你,我懂你,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做朋友。”《 》 30-40 第31章 31 阳城子竟毫无防备由着她打伤…… 她挥动手指, 旋转的凤鸣伞瞬间调转了方向,原本是正向旋转,现在是逆向, 那钉进阳城子身体里的二十四根钉骨钉受到感应,刷刷刷飞出来, 规整无误又重新回到伞骨中。 这把凤鸣伞不得不说真是巧夺天工, 可攻可防, 还有暗器出其不意,尤其是这个细钉,看似纤细, 却有着细密的倒刺,脱骨而出的时候,不仅会刮骨还会刮肉,修为不够的人甚至会被活活疼死。 而他竟一点防备都没有,在细钉破体而出的时候,他才施转法力为自己疗伤,阳城子在身上点了几处穴,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这凤鸣伞是出自你之手,你是不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它所伤, 说来也真是讽刺。” 姜梦予并没骗他,她确实就是很不爽他, 每次她要杀云乔皙,他都总能及时出现维护, 真的让人很愤怒, 可偏偏还打不过他。 如果不是她误打误撞猜到了这个人的心中所想,只怕她和姜梦予的那缕残魂早就死在他手上了。 原来你这么需要知己啊?原来你这么想要一个懂你的人来带你走出困境啊。对,我告诉你我可以帮你, 可我偏不!凭什么要帮你? 他微敛眸光,轻声道:“原来如此。” 好似没有愤怒也没有失落,好似他早已猜到冥冥中注定会如此,他不会有知己,他注定了永远孤苦挣扎,无法逃脱。 可终究那句“原来如此”带着一声轻叹,始终还是遗憾的。 他一挥手,两人身边的结界瞬间消失不见,云乔皙急忙走过来,她瞧了一眼阳城子,看出他面色不太好,云乔皙一脸不敢置信,“师祖,你……你受伤了吗?”她看向许昭月,忍不住惊呼出声,“你竟伤了师祖?” 云乔皙挥起鞭来,阳城子不待她出手便拉住了她的手腕,“皙儿,不得再鲁莽。” “师祖?我一次次退让换来她一次次变本加厉,就连师父也因为她废了修为,师祖为何不清理门户?我已不想再容忍她了。” “皙儿!”阳城子的声音严肃了许多。 云乔皙愣了一下,师祖从未对她有这般严肃的时候,她目光含泪向他看去,眼神带着询问,那委屈的表情可怜巴巴惹人怜爱。 阳城子并未向往日那样和缓下来,只见他对着虚空某处说道:“既然来了便现身吧。” 他话音刚落,便见半空之上凭空多了一抹月白身影。 阳城子道:“道君来者是客,修然,你好好招待着。” 骆修然拱手应了一声,阳城子便转身离开了,不知道云乔皙是不是惧于安乾道君,只能暂且放下对许昭月的敌视,也跟着阳城子离开了。 安乾道君缓缓落于地上,骆修然急忙迎上去一脸客气道:“道君远道而来,请随我一道进去喝一杯清茶。” “本君没兴趣喝茶,滚吧。” 骆修然也没生气,依然客气道:“道君请随意。” 许昭月一早就猜到,方才身上多出来的那力道是出自安乾道君之手,看到他真的出现了,她却还是不敢相信,那一日,他明明对她动了杀心,不知他为何还会出现,为何还会帮她。 “道君怎么会来此地?”许昭月问道。 虹光派和清虚派是死对头,两派的人可不会轻易串门。 “你乃本君道侣,自该留在本君身边。” 他说得一脸理所当然,许昭月想到那日他对她动了杀心,后来她逃跑了他也没有追来,她本以为他们就这样分道扬镳了,没想到他又找上来,看样子和她双修确实于他有利,他甚至不惜闯入清虚派也要将她捉回去。 “道君且先等一等,待我了却了一些俗世再随道君离开。” 安乾道君没说话,倒也没说不可,许昭月便匆匆回了周司柠的房间,周司柠已经醒了,这会儿正挣扎着爬起来,许昭月见状急忙将她扶到床上躺下嗔道:“还没大好怎么还乱动?” “我刚刚听到外间有争吵声,发生什么了,师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许昭月从怀中拿出林景湛给她的包裹,她道:“我在路上遇到你哥哥,他本来嘱咐我拿这些找个好一点的医修,不过我现在有事要走了,这些你先收着,待我走后找个平日要好的师兄姐,让他们帮你找。” 周司柠却着急道:“你怎么突然有要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昭月怕她担心没细说,她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实在帮不了她什么,许昭月正要安慰她两句,却听得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许昭月回头看去,就见阿丑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口。 周司柠看到阿丑却吓了一跳,“妈呀,那是什么鬼东西?” 阿丑一听这话就不爽,他从门口跳进来说道:“给我仔细看看,我是什么鬼东西吗?有见过我这么英俊潇洒的鬼东西吗?说话怎么那么没礼貌?” 周司柠吓得差点叫出声来,“离得近看着更吓人了,师姐,这……这……”这究竟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许昭月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没事,他是安乾道君的灵宠。” “安乾道君?安乾道君来了吗?”周司柠下意识捂住嘴,妈呀她居然说安乾道君的灵宠是鬼东西,要是道君听到了会不会杀了她? 阿丑双手抱胸冷哼一声,非常满意周司柠惊吓的表情,说道:“不知天高地厚,我本还想着救你一命,谁叫你这么没礼貌。” 许昭月听到这话忙问道:“阿丑你有办法救她吗?” “你可别忘了我乃道君胞衣所化,我浑身上下可都是宝贝。” 许昭月也没细想,一心只想救周司柠,她忙道:“你既然可以救她,那你便行行好。” 阿丑哼了一声不为所动,许昭月又道:“往后我再种些好吃的瓜果给你吃。” 阿丑大约是想到了门缶果的美味,略微有所动,他考虑了一会儿勉强答应道:“行吧,我便勉为其难救她一次。” 他说完就见他用手指头在那形似鼻孔的小洞里面挖了挖,挖出一小块黑乎乎的东西搓成团递给许昭月,说道:“给把,喂给她吃。” 周司柠顿时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许昭月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这个……这个……” 阿丑看得出来他被嫌弃了,不快道:“我说了我浑身上下都是宝,你若不要那便还我。” 许昭月及时缩回手,说道:“怎么会不要呢。”她呵呵笑了笑看向周司柠,周司柠嘴巴紧闭冲许昭月摇头。 “司柠,我们试一试?” 周司柠一脸抗拒猛摇头,许昭月又诱哄道:“你就闭着眼睛,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下就吞下去了。” 周司柠一脸死也不屈服的表情,许昭月没办法,想着周司柠最怕痒,便伸手在她腋下挠了挠,周司柠受不住,张嘴大笑的时候许昭月找准机会直接将小黑团塞到她口中。 周司柠猝不及防将它咽了进去,她猛然坐起来,又捏嗓子又咳嗽,想将那小黑团弄出来。折腾了一会儿都没用,周司柠很快发现身体不太对劲,她竟然可以使劲了,她又试着打坐运气,周身气息通畅,竟比她病前还要活络几分。 “师姐,师姐,我好像没事了。” 许昭月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看着周司柠安然无恙她也放下心来,她抱住周司柠拍了拍,说道:“好了好了,没事就好。” 周司柠这才明白那丑青蛙并不是在捉弄她,虽然有点恶心,可毕竟人家也救了她一命,她还是想道声谢,周司柠冲阿丑拱了拱手,“谢谢道友。” 阿丑一脸傲娇,抱着手出门去了,离开前还冲许昭月说道:“快些出来吧,道君耐心有限。” 许昭月也知道她没法再耽搁了,她跟周司柠告别,周司柠不太舍得她。 “师姐,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当然能,不过你往后可不能再冒险了。” “我知道了师姐,我会想你的。” 两人又抱了抱许昭月才从房间出来,门外那六只熟湖兽拉的车已经等着了,许昭月上了车,安乾道君和阿丑已在车上了,阿丑坐在他左下首位置,许昭月在阿丑对面坐下。 安乾道君坐在上首闭目打坐,许昭月冲阿丑挤了挤眼睛,用眼神交流。 “你怎么跟道君在一起,你能出秘境?” “你和道君怎么回事?为什么上次你没有和他一起回去?” 安乾道君睁开眼正好看到两人挤眉弄眼的模样,此时两人一看到他睁开眼,急忙眼观鼻鼻观心。 “滚回秘境中去。” 安乾道君话落,就见他轻轻抬了抬手,只见一阵劲风袭来,阿丑那求饶的话都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毫不留情推出了窗外。 许昭月倒抽一口凉气,吓得动都不敢动,只在心头乞求阿丑安然无恙,也不敢问他要带她去哪儿。 直到熟湖车停下,许昭月从车上下来,看到不远处牌匾上大大气磅礴的“虹光派”三个字。 许昭月惊到了,安乾道君居然把她带到虹光派来了。 “道君怎的带我来虹光派?我虽然已经离开清虚派,可毕竟曾经入过清虚派门下,虹光派和清虚派向来不和的……” 虽然安乾道君去清虚派的时候阳城老祖和骆修然都对他挺客气,但他毕竟是几大巅峰强者之一啊,换做阳城老祖来虹光派别人也得客客气气的,可她就不一样了,她就一普通弟子,跑到死对头的地盘来,简直就是找死嘛! 安乾道君理都没理她一下,先一步进去了,许昭月没办法,只能跟着他进去。 虹光派门口站了一群戍守的侍卫,见到安乾道君,顿时一脸惶恐跪下行礼,许昭月跟在安乾道君身后进了虹光派大门,没一会儿便见一男子急匆匆跑过来颤颤巍巍冲安乾道君拱手道:“道……道君,掌门和掌门夫人得知道君回府,让我过来传话,让道君先去一趟弘正堂。” 弘正堂是虹光派的议事场所,建的庄严肃穆,大气庄重。许昭月随安乾道君进了堂中,就见上首主位之上坐了一男一女,男的面相方正,一派温和儒雅,女的雍容华贵,温婉端庄,两人身边各站了一个男子,左边那个面容端素,一脸正气,右边那个身形瘦削,显出几分病弱。 许昭月猜测,坐在上首的多半就是虹光派的掌门和掌门夫人,站在两侧的应该是安乾道君的两位哥哥。 安乾道君和他的家人们长得都不太像。 安乾道君踏进殿来,掌门蒋正罡便温和笑了笑说道:“小三儿,一路回来辛苦了。” 许昭月听到这称呼下意识蹙起眉头,小三儿……她侧头看了一眼安乾道君,这称呼和他的气质还真是一点都不搭。 蒋正罡目光扫到许昭月身上,疑惑道:“这位是……” 安乾道了微勾嘴角,笑得颇有深意,“这位是我的道侣,清虚派,许昭月。” 许昭月有点诧异,倒不是说安乾道君介绍她是他的道侣,而是从他口中听到他念她的名字,总感觉这个人不是那种会将别人当回事的,他也从未向她问过姓名,而他竟能完整念出她的名字。 这话一出,堂中几人的表情就变了,掌门夫人白和苏沉了沉眉说道:“小三儿,你已经长大了,该懂事了,不可在父母面前戏言。” 安乾道君道:“她本就是我的道侣,我何来戏言?” 白和苏面色不太好看,站在白和苏身边的那瘦弱男人忙笑道:“三弟才刚刚回来,一路奔波,如今已经见过父母了,要不先让他回去休息吧,待他休息好了再说其他的事情。” 蒋正罡也道:“老二说得对,三儿一路辛苦,应该让他先回去休息,三儿,你先回去吧。” 安乾道君正准备离开,似想到什么又说道:“对了,我把右真卿杀了,他死前说是奉了父亲的命令要杀我。” 蒋正罡嘴角抽了抽,他似在强忍着情绪,胸膛起伏了一会儿才又勉强笑道:“你做得对,他假传本座命令,意图破坏我们父子关系,是该杀。” 许昭月觉得这一家子人相处模式还挺奇怪的,安乾道君面对自己的父母,不行礼,也没啥恭敬,但他们好像也都习以为常,掌门明明要杀他,却又对他极为客气,暗地里厮杀,可表面却又维持着和平。 许昭月随着安乾道君出了弘正堂,熟湖兽车已经在外面等候了,许昭月跟着上了车,不解道:“我们去哪儿?” “住的地方。” 许昭月纳闷,住的地方怎么还需要坐车?不过到地点之后她就明白了。许昭月曾经来过这里,那一日她误闯安乾道君神识,来的就是这个地方。 这里是寒月崖,在寒月崖顶峰建了一座楼阁,那楼阁就建立在峭壁之上,两侧有石砌的护栏,护栏之下就是万丈深渊,望下去只见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许昭月下车之后就冷得打了个哆嗦,这里伫立半空,阴寒湿冷,根本不像是可以住人的。穿过楼阁外面宽阔的平台推门走入殿中,殿内空旷又清冷,风格依然是安乾道君那种逼里逼气的精致华丽,不过摆设倒是不多,右侧前方放着几个软塌,后面是一扇刺绣生动繁复的屏风,再后面是卧房,左侧正中央伫立着巨大的炉鼎,再过去是一排排储物柜,储物柜上摆满了各种法宝。 许昭月沿着那储物柜走了一圈,看得眼花缭乱,啧啧称奇。安乾道君在储物柜上随便拿了两件法宝,而后在墙壁上按下某个机栝,原来那墙壁上还有一道暗门,暗门打开,他走了进去,许昭月探头看了一眼,里面黑漆漆的,啥都没看清楚那暗门就关掉了。 许昭月走过去在门上敲了敲,这里面是藏了什么秘密吗?许昭月撇撇嘴,又在殿中逛了一圈,她发现卧室后面还有个一个下沉式的浴汤,那浴汤还是活水,从汤池边四个金雕龙头中吐出来。 许昭月试了一下,水温还是热的,不得不说安乾道君还挺会享受的,这阴冷的地方泡温泉确实很舒服。 就在许昭月犹豫着要不要趁安乾道君不在下去泡泡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人靠近。许昭月走出门来,就见外间平台上多了两名女子,两名女子见了她,急忙行了一礼。 “嗣香。” “嗣药。” “参见小夫人。” “参见小夫人。” 许昭月:“……” 小夫人? “你们……” 那个叫嗣香的上前一步说道:“回小夫人,我二人是掌门夫人派过来照顾小夫人的,掌门夫人说了,往常道君只有一人,道君是男子,过得糙一点就糙一点,可如今道君有了道侣,不能再像往常那般随意,所以命我二人过来负责小夫人的饮食起居。” 许昭月又不傻,这里可是虹光派,作为清虚派曾经的入门弟子,虹光派真能对她以礼相待?还特意派人伺候她? 许昭月婉拒道:“我生活向来随意,用不着谁伺候,你二人回去帮我谢过掌门夫人好意。” 那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叫嗣香的那人又道:“掌门夫人既安排了我二人过来,那么我二人便是小夫人的人了,若小夫人不愿要我们,那我们也无处可去,只怪我二人无能入不了小夫人的眼,我二人只能以死谢罪。” 这……怎么还带逼着别人要人的啊?许昭月正为难间,只见万千混元丝突然自身后飞过来,直接扎进那两个侍女身体里,许昭月都还没反应过来,眨眼间那两人便化成了一团血雾。 许昭月急忙后退几步避开,安乾道君走到近前,随手掐了个净尘诀,那团血雾便消失得干干净净,就仿若那两人从未出现过。 许昭月本来想问他干嘛动不动就杀人,转念又想,这就是他的行事风格,也懒得过问了,而且这种场面也见多了,如今面对起来也淡定了很多。安乾道君走到软塌上坐下,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酒壶一个酒杯,他倒了些酒慢条斯理喝起来。许昭月在他侧边软塌上坐下,问他:“这两人是你母亲派过来的人,你将她二人杀了,你母亲会不会怪罪?” “她还没那个能耐。” “……” 许昭月原本还想着,他从小被父母当丹药,他出生的作用就是为了助家人修炼,自己的亲生父亲要下手杀他,亲生母亲也根本不过问他的死活,他心里会不会有难过,可慢慢的发现他根本就不在意,不在意什么父母亲情,不在意会不会没人关心,又或许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他觉得无所谓。 想他堂堂道君,居然住在这么凄清孤寂的地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就算有,怕都是故意派来对他不利的,就如他今天杀的那两个婢女一样。 这么一看,她竟觉得他挺可悲的。 安乾道君喝完酒就去打坐去了,许昭月趁着安乾道君打坐的工夫偷偷去后面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泡完澡出来他依然还在打坐,许昭月也没管他,直接往大床上一趟。无论是他的秘境还是这里,他的床都挺大,反正他打坐也不需要睡觉,这床便是她的。 第二天一早起来安乾道君依然还在那打坐台打坐,许昭月闲极无聊,在楼阁周围转了半天不知道干啥,骤然想起她神识包裹中还有种子,倒是还可以趁机练练夬阴天书。 所以许昭月去同安乾道君商量,“道君,我可以在外面那平台上种点菜吗?” 安乾道君眼睛都没睁一下,说道:“不要影响到本君。” 许昭月心头一喜,忙道:“自然不会。” 许昭月拿出种子和夬阴天书,那夬阴天书的第二卷 她又破解了一些,此时她已能自如运转水液,即便是在如此苦寒之地,用水液一浇,那种子竟也渐渐的生根发了芽。 许昭月就这般暂时在寒月崖住了下来,一连几天都相安无事,安乾道君要么打坐,要么去他密室中一呆就是好半天,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藏了什么。许昭月呢就练练夬阴天书,种种菜,门缶果的藤蔓围着两侧石砌的护栏攀爬,越长越密,几天下来已是一片葱茏青翠,有了这一片绿叶点缀,原本凄清如冷宫般的地方也多了几许生机。 这一天阳光很不错,许昭月从神识包裹中搬出她的躺椅,楼阁前的平台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宽敞的大阳台,她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旁边小桌上放着她自调的热饮,这日子别说还挺惬意。 直到许昭月意识到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看,许昭月猛地向门口看去,外面阳光灿烂,楼阁里却一点阳光都照不到,一阴一阳交界的地方最是阴暗,而安乾道君就站在门口的阴影处,正目光悠悠盯着她。 许昭月瞬间打了个冷颤,她急忙坐直了身体问道:“道君有事找我?” 他却一句话都没说,又转身进了屋里,他这模样却让许昭月不安,她跟着他进去,就见他坐在软塌上又倒了酒来喝。 “道君不是在密室吗?忙完了吗?” 他看了她一眼,只淡淡的一扫没说话,许昭月想着他在密室忙活了这么久,她不禁好奇起来,“道君究竟在密室中忙什么?” “你想知道?” 许昭月认真思索了一下,很诚实点了点头。 就见他突然勾了勾嘴角说道:“跟我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那抹笑许昭月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下意识猜测那密室中绝对不是啥好东西。 后来亲眼见到之后证实了许昭月的猜测,里面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是比她能想象到的还要可怕无数倍的东西。 第32章 32 他就是未来的罗刹王 不过出于好奇心, 许昭月还是跟在安乾道君身后进入了密室,从密室进去之后是一条黑漆漆的走道,走道只有几步, 而后是向下的楼梯,楼梯两侧钳着麓海明珠用于照明。两侧墙壁坚硬又散发着阴冷气息, 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砌成, 从楼梯下来, 又穿过一条长长的走道,空间却骤然宽敞起来。 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深坑,深坑旁边架了火把, 火把上挂着一口大锅,此时那被抽了魂的腌奴正机械的搅动着大锅里的东西,许昭月往那大锅中看了一眼,只见里面黑乎乎的滚着泡泡,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安乾道君进密室之前,随手在架子上拿了一件法宝,此时他将法宝往那大锅中一丢,只听得滋啦啦几声,那法宝很快就融化成浆消失不见。 许昭月随着安乾道君走到大坑旁边, 往底下看了一眼,坑很深, 漆黑一片,黑得看不到底, 就在许昭月往下看的时候, 就见坑中好像有两束如萤火虫一般的光,很快那如萤火虫一般的光变成了四只,六只, 越来越多。 许昭月正纳闷这些是什么东西,就见腌奴将熬好的东西随着大坑旁边的一个凹槽往下倒去,只听得深坑底下响起一阵阵毛骨悚然的吱吱声,那一束束萤火虫一般的光便向着那凹槽口涌去。 许昭月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她这才意识到,那亮起来的不是什么光,而是一双双眼睛。 许昭月下意识后退几步,头皮一阵发麻,她问道:“道君,这底下是什么东西?” “邪灵。” “邪灵?那是什么啊?” “邪灵生命力顽强,传播速度快,只要它进入血液,便会让人变异,经过十八日周期之后,凡事有血肉的生灵都会变成丑陋的怪物。” “……” “不过它现在还不够成熟,还得再喂养一段时间。” 许昭月心情很复杂,她小心翼翼问出自己的疑惑,“你养这些邪灵干什么?你想用它对付仇人吗?” 安乾道君眼底有点点光亮聚集,那是一种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憧憬着的兴奋。 “邪灵会找到每一个活着的人,占有他,让他变成异类,变成怪物,再一个接一个被本君猎杀。” “……” 许昭月骤然想起,那一日,她问过安乾道君,他有没有想做的事,他当时说,他想要让目之所及之处皆变成炼狱。 许昭月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寒,当时她听到安乾道君那番要将世界变成炼狱的话时,还在心底调侃他的想法太过中二。 不,他才不中二,他是真的将之当成自己的理想,而且还一直在为这个理想做准备。 许昭月被震得久久回不过神来,安乾道君在她身上打量了几下,他眼底兴奋的火光渐渐收敛,他问她:“你害怕?” 许昭月非常诚实点头,“我害怕,我不想变成怪物。” “你只需好好跟在本君身边,本君便不会让你变成怪物。” “可道君刚刚说过,邪灵会找到每一个活着的人。” “你且放心,本君乃邪灵主人,邪灵不敢近身。” 许昭月听到这话却更震惊了,“道君是邪灵主人?你和邪灵定了灵契?” 安乾道君道:“就算没有灵契本君也是它的主人,是本君创造了它。” 许昭月渐渐让让气息喘匀了才问道:“我很想知道,道君为什么要创造邪灵,为什么想把活人变成怪物?为什么要把世界变成炼狱?” “本君喜欢闯秘境,因为秘境里面有很多奇形怪状的野兽,他们长相丑陋,行为凶猛,每次本君将这些丑陋的怪物斩杀在刀下都觉得极为有趣。在本君看来,人也该是那副模样,变成异类才是他们该有的样子。” “……” 许昭月被震得许久没回过神,她简直无法理解。 “道君为什么觉得变成异类才是人该有的样子,道君为什么要帮别人决定自己的命运?” “弱肉强食,规则该由强者制定。” “如果按照道君这样说,或者以后会有比道君更强的强者出现,要是比道君更强的强者也在制定规则让道君也变成异类……” 这话并没有让他生气,也没有让他有任何警醒,反而让他眼底多了几分兴味,他道:“是吗?那不是更有趣吗?” 许昭月感觉三观都快被颠覆了,她一阵窒息般的难受,以前许昭月不明白,为什么安乾道君那么喜欢杀戮,为什么在战场上那么兴奋,为什么那么没有同理心,她现在终于能理解他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了,因为这个人是个结结实实的疯子。 在疯子的世界里,他并不会觉得他的想法有多么不合理,他反而觉得一切本该是他认为该有的样子。 许昭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静默良久才问道:“道君为何要将你的秘密告诉我?” “你乃本君道侣,自然该知道。” “……” 许昭月又道:“道君之前不是还要杀我吗?” “杀你做什么,本君还要留着你双修呢。” 他说这话时表情平静,并不是在调侃,他是真这样想的。 双修双修,他留着她的作用就是和她双修,看样子和她双修确实能给他带来好处,许昭月猜测,他既是邪灵主人,他的修为高低也和邪灵的成长有关系,说不准修为提升邪灵也会跟着成熟。 许昭月道:“可我也说过,在我看来,双修是两个相爱的人情之所至水到渠成的事情……” 安乾道君不等她说完便道:“那便相爱。” “……” 许昭月一脸诧异向他看去,她不敢相信她会从安乾道君口中听到“相爱”两个字,只是看到他表情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带任何感情,大概在他口中的相爱就和喝酒需要用到杯子是一样的。 “道君知道什么是相爱吗?” “本君不知,你知道可以告诉本君。” 他回答得倒是挺坦然的,大约在他看来不知道相爱是什么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他无需装模作样。 许昭月不禁自嘲笑了笑,也是呢,他这种想要毁天灭地的疯子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相爱。 这个地方阴冷潮湿,深坑底下吱吱的声音让人头皮一阵发麻,许昭月感觉快要窒息了,她逃也似的冲出地下室,冲出楼阁,站在石梯的护栏边,大口大口深呼吸,平复了许久才感觉好多了。 寒月崖处在群峰之巅,放眼望去只见云蒸雾绕,座座山峰在云雾间探出头来,如犬牙相交,不见飞鸟的身影却时时能听到清脆的鸟叫。 等待邪灵成熟之后这一切或许都将不复存在,山川,河水,飞鸟,还有这世上存活的每一个人。 骤然间,许昭月想到了那日偶遇的星月阁前辈,当时他意味深长对着天边告诉她,这个世界不久之后就会变得面目全非,生灵涂炭,他还告诉她,是罗刹王创造了炼狱。 再联想到安乾道君想将世界变成炼狱的想法,她之前虽然有所怀疑但不敢肯定,现在她见到邪灵,越发觉得安乾道君就是星月阁前辈口中的罗刹王。 许昭月心脏不禁狂跳起来,所以那位星月阁前辈早已算到世界会遭此浩劫?或许他也算到了,她会和安乾道君有纠葛,而且还算到她会窥探到了安乾道君邪灵的秘密,所以才提前来给她提个醒? 如果真是这样,那位前辈究竟有什么目的?或者说,那位前辈知道破解之法,能阻止安乾道君?想到此处,许昭月心底的阴霾渐渐散去,或许还不是不能挽救,她也不用那么绝望。 许昭月从怀中拿出那枚徽章,这是当日星月阁前辈交给她的,幸好她还一直保存着,许昭月觉得这是给她的指引,她该去一趟星月阁见见那位前辈。 只是……她现在困在安乾道君身边,看他的样子他是不打算轻易放她走的。不过这件事迫在眉睫,虽然安乾道君一直说着要和她双修但也一直没双修,但她不知道哪一天他突然就想了,到时候双修完果真对他有助益,邪灵也因此成熟了……那位前辈也没告诉她生灵涂炭的具体时间。 许昭月走进殿中,安乾道君也从密室出来了,此刻正斜靠在软塌上慢悠悠喝酒,许昭月走上前冲他道:“道君你知道星月阁吗?” “星月阁?”他指尖摩挲着酒杯,声音懒洋洋的,“听说过。” “我想去一趟星月阁,道君放心,我去办完事就立刻回来。” 此时许昭月就蹲在他身边,安乾道君闻言慢慢坐起来,他身体微躬,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目光微眯看着她,“办事?” 许昭月从他眼神中看出了几分危险,她努力保持淡定,一脸坦然说道:“我曾经遇到过一位星月阁前辈,他帮我算了一卦,他说我将要遭一劫难,如今卦象慢慢应验了,我想去问他有没有破解之法。” “你遭了什么劫难就应验了?” “刚刚道君不是给我看了邪灵吗,我跟邪灵离得这么近,我怕我最先遭殃。” 他轻嗤一声说道:“一群故弄玄虚的骗子而已,本君说了不会让你有事你就不会有事,连本君的话都不信?” “我当然是相信道君的,可道君你不知道女孩子就容易想太多,管他是不是故弄玄虚的骗子,我就只想求个心安,道君你便让我去吧。” 安乾道君松开她下巴,他沉思片刻后说道:“好啊,本君随你去。” 许昭月:“……” 安乾道君并不是故意试探她的,他是真的要跟她一起去,而且很快就召唤来熟湖车,并将一张地图给了腌奴,还特意给他指了一下东海外,星月阁所在地。 在车上坐下的许昭月内心有点崩溃,可她也没法阻止安乾道君,她只祈求此行一切顺利。 熟湖车停下的时候是在一座海岛上,许昭月下了车来,眼前也算不上是一座海岛,只能算浮在海面上的一座浅汀,前方弥漫着浓重的瘴气,熟湖车已无法再前行,而地图上,星月阁就在那一片瘴气之中。 那瘴气又深又浓,手指伸进去就看不见了。安乾道君也下了车,许昭月冲他道:“道君,好像过不去了,贸然进去怕会迷路。” 安乾道君也没多大兴趣,见状便道:“那便原路返回。” “都到这里了,先看看情况吧,万一一会儿瘴气散了呢?” 安乾道君没回答,不过从他那不太好的表情来看,他显然耐心有限。 许昭月也挺焦躁,好不容易说服了安乾道君来这里,她不想无功而返,这星月阁不愧是最神秘的门派,有这瘴气做屏障,一般人谁能进得去。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许昭月在岸汀上徘徊许久也想不到法子,而她也明显注意到安乾道君已经失去耐心的时候,她听到那片瘴气中有歌声传来。 歌声由远及近,可瘴气太重了却不见人影,直到那撑篙的人将船撑到岸边了许昭月才看清楚,是一个撑船的老伯,老伯身上罩着蓑衣,头上戴着斗笠,口中唱着渔歌,船撑至岸边歌声也刚好唱完。 许昭月急忙走上前,她先将老伯探查了一翻,他身上并无邪气,应该也是一名修士,只是许昭月探查不到他的修为,想来远远在她之上,一个高手竟然来摆渡,这让许昭月挺疑惑的。 许昭月问他,“老伯,渡人吗?” 老伯笑呵呵道:“老头子我就是专门渡人的,姑娘去哪里?” “星月阁。” “星月阁啊……”老伯却像是犯了难,“星月阁可不是随便都能渡的。” “老伯你放心,我们会给你足够的灵石。”反正安乾道君有的是钱。 “灵石不灵石的倒不是大问题,只是星月阁只接收有缘之人。” “有缘……”许昭月想到那枚徽章,她摸出来递给老伯,问道:“这是星月阁一位前辈给我的,我此番前去就是找他。” 那老伯接过徽章看了一眼,似乎惊了一下,又眯眼看向许昭月,忙将徽章归还说道:“二位快请。” 许昭月心头一喜,忙冲那负手而立一副拽里拽气模样的安乾道君道:“道君快上来,老伯可以载我们过去。” 这渡船就是一叶小舟,船中设有座位,只是座位有些矮,许昭月在其中一个位置上坐下,又冲安乾道君招招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位置,安乾道君只淡淡扫了一眼,就走到船头负手站着,腰背挺直,白衣胜雪,海风吹来,衣袂翻飞,一派谦谦君子模样。 许昭月无语,虽然是个疯子,但也是个偶像包袱挺重的疯子。 撑船的老伯和安乾道君一人站一头,许昭月坐在中间位置上,小舟撑杆起航,老伯又开始唱着那首渔歌。 越往前走,瘴气越浓,好在老伯的歌声一直都在让她稍微安心一些。也不知行了多久,那瘴气渐渐散去,眼前视野瞬间开阔。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碧蓝海面,头顶是万里无云的天空,就见那不远处,一轮弯月直插入海面,而他们此时正向着那一轮弯月驶去,驶近了许昭月才看清那并不是一轮弯月,而是在海岛上的山,只是那山形似弯月,远远看着就如月入海中。 “前面就是星月阁了。”老伯说道。 星月阁就依着那弯月形的山修建的,却见那月形山上楼阁林立,绿树成荫,白云环绕其间,海鸟时不时盘旋着飞过,在一片碧海蓝天中,就好似月桂中的仙境,美得如梦似幻。 小舟靠着岛边停下,有一穿着白袍的星月阁弟子上前询问道:“二位从何处来,为何来此地?” 这弟子宽大的白袍遮住了全身,头上还罩着风帽,只露出一张脸示人,就如这座隐藏在深海里的小岛一样给人一种神秘感。 许昭月拿出那枚徽章递给他:“我之前遇到过一位星月阁的前辈,这是他给我的信物,我是来找他的。” 白袍弟子接过徽章看了一眼,顿时面色大变,“是……是识亦长老。”白袍弟子又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眼,似还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缓了一会儿才道:“姑娘快请。” 这弟子和那老伯的表情如出一辙,许昭月猜测这个识亦长老在星月阁中应该很有威望。 这弟子带她入了阁门之后又将她交给了另一个穿灰色衣袍的弟子,衣服颜色不同,不过制式都一样。星月阁中打扫得很干净,白玉阶梯盘旋着月形的山路往上,一路所见也皆是穿着宽大衣袍戴着风帽的弟子。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走到一座白玉石砌成的殿门前,那带路的弟子才停下,那弟子让他们稍候片刻,而后便对着殿门恭敬鞠了一躬说道:“长老,有一位姑娘带着长老信物求见。” 只见那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一身黑袍的男人,他头上罩着风帽,全身遮得只露出一张脸。 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不过许昭月很快就认出了他,许昭月心下一喜,忙道:“前辈可还记得我?” 识亦笑着点点头,似乎看到她来这里并不意外,不过他目光从她身后扫过落在安乾道君身上的时候却明显沉了一下,许昭月似乎还从他眼神中看出了一抹一闪而过的恐惧。不过这眼神只是稍纵即逝,识亦冲许昭月客气道:“二位随我进来吧。” 许昭月随着他进入殿中,殿堂建得高而宽阔,中央有两排粗壮的柱子作为支撑,两排墙壁上挂满了绘制奇怪图样的旗幡,墙壁上还绘制了五颜六色的壁画,在殿堂最前方挂了一副巨大的画像,画像上是一位貌美的少女,少女身上穿着和识亦长老一样的黑袍,风帽罩着脑袋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许昭月注意到少女手上握着一根法杖,那法杖顶端雕刻成苍鹰的形状,苍鹰的眼睛上镶嵌了两颗绿色的宝石。 识亦见她盯着画像看,便冲她解释道:“这位乃本派开派祖师。” 许昭月觉得这人好面熟,她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对了,在魔域的某座陵墓中,那一次她随安乾道君一起潜入魔域的陵墓,在陵墓的壁画上曾看到过这位少女,她手握法杖,仰头向天,像是在召唤着什么,而她身后跟着一群可怖的阴兵。 许昭月不禁奇怪,为什么星月阁的开派祖师会出现在魔域陵墓的壁画中,这两个地方相隔千里,而且也从未听过魔域和星月阁有什么来往。 “姑娘远道而来不知所谓何事。” 识亦的话让许昭月回过神来,许昭月下意识向安乾道君看了一眼,却见安乾道君也正盯着这副画,不过许昭月注意到他并不是在看画像上的少女而是少女手中的法杖。 有些话当着安乾道君肯定是不好说的,许昭月便道:“长老可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可以,姑娘随我来。” 许昭月向安乾道君看了一眼,就见他正似笑非笑看着她,这表情不是太妙,许昭月便冲他道:“道君,你且先在外间等我一会儿,事关各人私事还望道君体谅。” 安乾道君没搭理她,却极轻蔑笑了一下,似乎一副懒得过问的样子。 许昭月松了一口气,随着识亦从殿中一道侧门进去,这侧殿里虽不如大殿中宽阔,却另有乾坤,地上是巨大的八卦图,随着许昭月走动,那八卦图还跟着旋转变幻,房间正前方的墙壁上漆成黑色,仔细看去却不是全黑,上面星星点点,似乎是一片夜空,二十八宿星罗列布阵,还有无数个星宿追随运转。 在屋中正中央放着一张巨大的桌子,那张桌面上,放着一个巨大的天体仪,星盘,还有占卜用的龟壳和蓍草,还有无数个大大小小她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侧殿的门渐渐合上,许昭月先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前辈,这里隔音效果好吗?我们说话外面的人能听到吗?” “不会听到的,姑娘放心。” 许昭月点点头,“我这次来是有一事想问前辈。” “姑娘请说?” “上次见面前辈跟我提到过罗刹王,前辈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 许昭月面色不禁凝重起来,她问道:“与我一同来的人前辈认识吗?” “谁人不识安乾道君。” “我想问,安乾道君就是罗刹王吗?” 识亦长老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正是。” 第33章 33 被他拽进浴池 果然如此, 看样子许昭月猜得没错,识亦长老应该是算到了安乾道君就是未来的罗刹王,也算到了她会跟安乾道君有纠葛, 他当初提醒她肯定也是有目的的。 所以许昭月干脆直接问他,“那么长老可知我该怎么做才能阻止安乾道君?长老有所不知, 我已知晓安乾道君创造了邪灵, 待邪灵成熟, 必将生灵涂炭。” 识亦长老却没回答,而是说道:“姑娘想看一看罗刹王吗?” 许昭月不解,“我不知长老何意, 安乾道君不就是罗刹王吗?” “他如今还不是罗刹王,未来的罗刹王,姑娘想看一看吗?” “我能看到吗?” “姑娘请随我来。” 许昭月随着识亦走到桌前,识亦又道:“把手放在上面。”他示意了一下天体仪。 许昭月如他所说,将手放上去,却见识亦又走到那浓缩了整个天体的墙壁前,默念了一句咒语,而后又嘱咐她道:“闭上眼睛。” 许昭月急忙闭上眼,没一会儿她便感觉掌心一股滚烫袭来, 而后便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她掌心吸入,许昭月毫无防备便被吸入一片浩瀚无边的黑暗中, 就如当初她来到这个世界一样。 一阵头晕目眩颠得她快吐了,也不知过了多久, 眼前才骤然亮起来, 许昭月适应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 许昭月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此时她就站在一片黑黝黝的土地上,眼前的一切已面无全非到让她无法判断她身在何处, 她甚至怀疑,这里是不是地狱。 大地一片焦黑,时而可见远处的滚滚狼烟,天空黑沉沉的,裹着一层厚重的黑烟,连阳光都无法穿透,放眼望去,已无法再看到一座山,一条河,只能看到一座座猩红刺目的小山丘,山丘之上滴滴答答的流着红色的腥臭液体。 周围一片死寂,寂静到让人觉得好似身处末日,看不到一座城,看不到一个人,眼前只有了无生机,泛着绝望的一片焦土。 突然间,她骤然听到一阵像是骨节扭动的咯咯声音,许昭月循着声音望去,就见不远处的小山丘上爬上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他有着四肢和头,却比一般的人更健壮高大,那脑袋之上的五官已经完全变了样,巨大的两只眼睛长在了头顶,两颗眼珠子凸了出来,只见眼白不见眼瞳,鼻子没有鼻梁,只剩了两个黑黝黝的孔,嘴巴之上没有嘴唇的包裹,露出了两排阴森森的尖利牙齿,牙齿上面还挂着还未咬碎的猩红血肉,血肉将他半张脸都染红了,那齿间还滴滴答答流着血。 他突然从那小丘上跳下来,那张丑陋的脸就擦着许昭月略过,许昭月吓得差点背过气去,不过许昭月和他是处在不同时空的两个人,许昭月只是这个时空的旁观者,这怪物看不到她。 很快,许昭月看到其他几个小丘之上也相继跳出几个长得奇形怪状的怪物,这些怪物在四周逡巡,大概是在寻找食物,他们已无法再说话,只从鼻腔中发出那种咯咯咯如骨头折断的声音。 很快这群怪物似乎嗅到了食物的味道,只见那群怪物顿时一拥而上,将某具看不出形状的尸体撕裂成了无数片。 见到这一幕的许昭月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突然一声尖利的破空之声响起,听到声音怪物们都抬头向天上看去,不知是不是嗅到了食物的气息,怪物们显得格外兴奋,竟跃起来向天空扑去,然而还未扑到,就见无数根细如发丝的混元丝从天而降,刺啦一声,刺入其中一个怪物的身体中,只听得一声可怕的哀鸣之声,那怪物瞬间被爆成无数片。 一阵阵仓皇急促的惨叫声响起,然而却并没有让怪物们退却,它们似乎饥渴了许久,一点活物便足以让他们疯狂。 许昭月向头顶看了一眼,一只翅膀大张的孰湖兽正翱翔在半空中,熟湖兽背上坐着一个白色的身影,离得太远许昭月看不清楚,可是看到那孰湖兽和混元丝,许昭月已猜到了来者是谁。 捕食的怪物并不知道他们已是蛛网中的猎物,他们丑陋可怖,食人血肉,然而他们却只是那个更强大更恐怖之人的猎物。 密密麻麻的混元丝交缠密织,砰砰砰的爆裂声此起彼伏,孰湖兽所到之处必然一片血光四溅,没一会儿那群不人不鬼的怪物就被猎杀干净,那孰湖兽渐渐从天孔滑翔而下,停在不远处的一座山丘之上。 那白色身影自孰湖兽上翻身而下,他俊美的容颜如天然雕饰,依然是一身白衣,蹁跹优雅,在一片焦土中显得那般格格不入,他负手而立,目光望向远处,好似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他长眉入鬓,俊逸出尘,一身白衣如雪,却又如敷上了十月寒霜,不见一丝仙气反而透着一种由内而外的阴冷。 风华绝代的男人却散发着如地狱罗刹般的恐怖气息。 他那一双眼睛没有半分人气,长期处于厮杀中,似将他身上那属于人的温度也慢慢退去,此时的他像一只生活在地底下不见阳光的恶鬼,阴冷入骨,哪怕他此时是在笑着,仿若对眼前这一切很满意,那眼神中却没有半点情感起伏。 就在这时,他仿若察觉到什么,猛然转头向许昭月看过来,那一双眼睛落在她身上,许昭月简直无法形容那种眼神,她从未见过有人的眼神能那么可怕,可他眼底分明没有半点情绪,然而被他盯上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仿若有一条冰冷的毒蛇缠在身上,让她自心底感到恐惧。 只见他手腕一翻,万千混元丝便向着她袭来,许昭月吓得一声尖叫,电光火石间猛然惊醒,许昭月下意识向四周看了一眼,她依然还在星月阁识亦长老的某个房间中,而她正站在一个天体仪前,许昭月急忙缩回掌心,还未从那种恐怖的余韵中回过神来。 “你见到他了吗?” “他……他好像看到我了。” 识亦笑了笑,“他看不到你。” “不,他真的看到我,他还向我出手了。” “你在的地方空间会有所扭曲,他很敏锐,大概察觉到了,所以才会出手,但是无法看到你,你别担心。” 许昭月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道:“他看上去很可怕,比现在还要可怕,我感觉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我还看到一群可怕的怪物,天空阴沉,地上焦黑,而他却好似很满意他所创造的一切。”不过所幸,这一切还没有发生,许昭月忙又问道:“前辈,我们该怎么阻止?我们能阻止这一切发生吗?” 识亦长老笑道:“自然能阻止。” “要怎么做?”许昭月忙问。 “无需做什么,你只需留在他身边就好,一切自有定数。” “……” 许昭月与识亦长老谈完之后从侧殿出来,不料殿门一打开就看到站在外面的安乾道君,许昭月才经历过一番惊吓,此时一见他,不由吓得浑身一僵。 他面无表情,身上透着几分危险,不过此时的他好歹能让人感觉到是一个有情绪的人,而不是未来那个没有一丝人性,就仿若森林中只知道本能杀戮的野兽。 “谈完了吗?”他问道。 许昭月点点头。 “那便走吧。” 许昭月与他一起出了星月阁,岸边那撑船的老伯似在等着她,见她来,笑呵呵问道:“姑娘可有见到想见的人,可有解了想解的惑?” 许昭月道:“人已见到,惑也解了。” “那便恭喜姑娘了,姑娘上船吧,我载你们回去。” 两人上了船,老伯又将二人原路载回了小汀,坐上孰湖兽车离开的路上,安乾道君一直在打坐,许昭月则一路上都在想着识亦长老的话,她不明白识亦长老说的让她陪在安乾道君身边就能阻止一切究竟有什么含义,留在安乾道君身边那不就方便了给他双修吗?双修可让他法力提升,不就更加快了他要毁掉一切的速度?许昭月本来想问清楚一点,识亦长老却不再透露了。 罢了罢了,管他呢,既然识亦长老都说了一切自有定数,她便只需听从识亦长老的话好好呆在他身边就好,就算终有一天还是避免不了世界毁灭,只要她活着的时候是好好活着的,那便没什么遗憾了。 许昭月想通之后只觉豁然开朗,在回去的路上还好好睡了一觉。 两人回到寒月崖,从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日了,许昭月发现她种的门缶果在开花了,她挺开心,又给它浇了一些水液,想来过不了几天就能结果。 许昭月拿出她的躺椅舒舒服服躺在上面,今天天气很不错,寒月崖地势较高,躺在这里可以看到头顶的蓝天,许昭月突然想到她在星月阁见到的未来,大地一片焦土,天空笼罩着黑云,她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好看的天空被毁了真是太可惜了。 许昭月正感叹着,就见安乾道君突然自门口走了出来,许昭月看到安乾道君,瞬间就有一种开小差突然被领导发现的感觉,她急忙坐正身体,问道:“道君打坐完了?” 安乾道君目光从她身上落在她旁边的桌子上,又在桌上摆着的茶壶茶碗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段时间安乾道君一般都在屋里打坐,许昭月就在外面种她的菜,两人互不相干,此刻他突然走出来,在她的“地盘上”看来看去的,还真的就像极了领导在视察,昭月干笑两声道:“我泡了茶,道君要不要喝一口?” “本君没有兴趣。” “……” 他的目光从桌上移开,又在那一片门缶果的藤蔓上扫过,那门缶果的藤蔓生长得异常茂盛,将阁楼外面的围栏怕得密密实实的。 “你在外面捣鼓得这么久,就捣鼓的这个?” 许昭月急忙用一种给领导展示工作成果的语气说道:“道君,这里寒凉凄冷,能种出来已经不错了,而且这样装点了一下,这个地方看着也不再冷冷清清了不是?” 他没说话,他走到护栏旁边,目光望向远处,因这里地势较高,目光下望可以看到连绵不绝的群山。 许昭月也不清楚他怎么突然有心思赏景了了,她想了想便试探着说道:“我觉得这里景色挺好的,道君觉得呢?” 他依然没回答。 许昭月又道:“可以看到日出和日落,对面的山头被夕阳浸染的时候简直美极了,躺在这里还可以看到蓝天。”许昭月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一边说道:“道君你看这个世界这么美,为什么一定要让它变成炼狱呢?” “你又怎知炼狱不美?” 许昭月想起自己曾看过的焦黑的土和黑不溜秋的天空,说道:“炼狱怎么会美?” 他突然转过头来,目光对着她,他脸上有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道:“本君就爱炼狱。” 许昭月:“……” 行吧行吧,果然疯子的想法是无法理解的。许昭月也怕再劝他惹他不快,她便懒得多费唇舌了,干脆又重新躺了回去。 安乾道君在此地停了一会儿说道:“本君出去办点事情,你且在这里好好呆着。” 许昭月还没来得及问他去干嘛,他的身体就消失没影了。安乾道君这一去就是好几天,没有他在许昭月反而还更自在一些。 安乾道君回来再次的时候,许昭月种在外面门缶果又茂盛了一些,门缶果的藤蔓从围栏长出来,阁楼外面一半的平台都被爬满了。安乾道君的身体从天上落下时被藤蔓绊了一下,本来就看这些玩意儿不太顺眼了,之前没影响到他也就懒得过问了,可今天竟然绊了一下他,他就不是那种会容忍的性子,立时将长袖一挥,只听得一阵沙沙沙的声音,那门缶果的藤茎就直接被他用法力齐根斩断。 许昭月正在里面打坐,听到声音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看到安乾道君的时候她愣了一下,正要跟他打招呼,再看向他身后她瞬间就惊呆了,那被她连日滋养,生长繁茂,已经浓郁成荫的门缶果竟被斩断了根茎倒成一片,见到这一幕的许昭月简直如遭雷击。 她一脸不敢置信望着那罪魁祸首,“道……道君……道君为何毁了它们?” 他一脸理所当然,“挡了本君的路。” 许昭月简直要气炸了,天知道她花费了多少心思,那些灌溉瓜果苗的水液可都是她身体凝结出的精华,就像是自己精心哺育的孩子突然被人杀了,哪个做母亲的会不生气。 “这些都是我种的,道君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就直接将它们毁了?就算它们挡了道君的路,道君只消冲屋里喊一声我便可以出来帮道君清理,根本没必要毁了它们。” 安乾道君停下脚步,慢悠悠转头向她看过来,“本君的地方,该怎么做,自当有本君决定。” 许昭月:“……” 许昭月双手紧紧握成拳,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冲天的愤怒竟让她胆子大起来,竟也不惧他的威慑,狠狠瞪着他,然而不过片刻她便败下阵来,直接转身走了。 许昭月真是气得想打人,可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安乾道君。 太气了,实在是太气人! 这个碎肉机,这个死变态,这个杀人狂,这个混蛋!许昭月在心里将这个人骂了个遍。 许昭月很气,尤其看着那被斩断的一根根她精心养大的果藤,她所能做的反抗方式就是不想再和安乾道君呆在同一个地方,所以她在外面找了个藏身的地方呆了一晚。 这里是虹光派的地盘,许昭月也不敢跑太远,依然还是在寒月崖附近。 安乾道君打坐完向床上看了一眼,没看到许昭月的人,他倒也没太大的反应,用神识探查了一遍,她依然还留在他寒月崖中,既然她没跑他就更不想去管了,复又闭上眼睛继续打坐。 第二日安乾道君打算再去闯一次秘境,他从那门缶果院经过的时候,看着那倒了一地的藤茎又觉得不太好看,他一时心血来潮,运转法力,让那藤茎又重新生长回去。 而且因为他法力太强,那长回去的藤茎被法力滋养竟越来越强壮,很快便开了花,结了果。 所以当许昭月在外面呆了一天,一边骂着安乾道君一边回来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那被斩断的门缶果藤蔓又重新长了回去,不仅如此,那栅栏上还缀满了门缶果的果实。 许昭月简直惊呆了,她记得门缶果被斩断的时候还没开花来着,一转眼竟然连果实都结了,能做到这事儿的就只有安乾道君的。 看着那缀满的累累果实,许昭月顿时转悲为喜,心里憋着的那股火顿时就散了。 嗯,他好像也还没讨厌到那种地步,许昭月觉得这是安乾道君对她做出的退让,她觉得她也没必要那么计较了,既然他都退一步了,那么她也该退一步,反正嘛,既然注定了要留在他身边那就好好相处呗。 是以晚上安乾道君回来之后许昭月便采了新鲜的门缶果果子去找他。 安乾道君回来之后就去了屋子里面的温泉,许昭月猜想这温泉跟他秘境中的温泉差不多,他偶尔也会来这里泡一下,此时他正浑身赤裸靠在温泉边上,温泉上水汽蒸腾,只能看到他肩膀往上的地方。 许昭月走到他旁边蹲下,捻起一颗大果递过去,轻声问他:“道君,门缶果成熟了,你要不要尝一尝?” 安乾道君连头都没回一下,他微阖双眼,声音淡漠,“不尝。” 许昭月:“……” 许昭月撇撇嘴,将门缶果塞口中。 “道君是怕我会对你下毒吗?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啊,而且你看我不也自己吃了吗?” 他终于慢悠悠将头转过来,眼神不善,许昭月顿时就禁了声,知趣道:“我,我马上走,不打扰道君泡澡了。” 许昭月此时是蹲着的,因为被安乾道君那眼神震到,慌忙起身间,身体重心却没稳住,她脚下一滑就向那温泉中栽去。 许昭月猝不及防间呛了几口水,好在手臂被人及时握住,下一刻便被人从水中提了出来。 本来压制噬魂毒就不太好受,如今又被人打扰了,安乾道君心情很不好。 许昭月难受的咳了几声,又摸了几把脸上的水,这才看清眼前场景,此时她就站在温泉中,和安乾道君站得极近,她的一条手臂还被他提在手中,虽然两人的距离不至于紧挨着彼此,但也足够暧昧。 许昭月暗道一声不妙,因为此时安乾道君的面色不太好,却见他脸覆寒霜,眼底一片冰冷,浑身散发出一股危险气息。 许昭月急忙告罪道:“道君息怒啊,我是不小心掉下来的,我并不是有意打扰道君的。” 不过安乾道君那冰冷危险的面色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无意间一低头,目光扫到了她胸口上…… 许昭月穿的纱衣虽层层叠叠,然而每一层却薄如蝉翼,这会儿沾了水,衣服几乎就成了透明粘在她身上,形状被勾勒得很明显,甚至还能看到她白嫩的肤色。 安乾道君捏住许昭月手臂的手指渐渐松了开来,许昭月如蒙大赦,慌慌张张爬上岸,说道:“我就不打扰道君了。”说完就急匆匆离开了。 许昭月回到房间中,揉了揉发软的腿,妈呀,他刚刚那眼神太可怕了。 许昭月正在腹谤的时候就见安乾道君走了进来,许昭月急忙低下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又一个惹他不快。 安乾道君走到上首坐下,照例倒了一杯酒,许昭月却觉得奇怪,他一般泡澡要泡到傍晚,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完了? 许昭月心下疑惑,目光悄咪咪向他扫了一眼,这一扫才发现他也正盯着他看,他手上握着酒杯也不喝,似有些漫不经心,然而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却近乎失神。 许昭月很快就意识到他看她的地方不太对劲…… 她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骤然想起刚刚在温泉中,她衣服被浸湿了,完全贴在皮肤上,那时她对着他那眼神又惊又怕,却也注意到了他微眯的双眼落在她胸口上,那会儿她心里正害怕,也没想那么多,这下被他看着,她一时有些恼怒。 怎么会有这种人,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别人胸看? 呵,果然再疯的男人也是个男人 第34章 34 他的偏爱 许昭月稍微侧了一下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她听到上首的他从鼻端发出一阵轻轻的哼笑声,并未带着太多情绪,可许昭月却极不自在。 就在这时候只见门口突然飞进一张传令符, 坐于软塌上的安乾道君手指一伸稳稳夹住,他打开传令符看了看, 而后手指一抖, 那传令符便在他手中化成灰烬。 他站起身往外间走去, 走过许昭月身边的时候丢来一句,“跟上。” 许昭月不明所以,跟在他身后, 只见他走到外间平台上,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没一会儿孰湖兽拉的车子便从天上缓缓飞下。 “道君我们去哪儿?”许昭月问他。 “赴宴。” 虹光派的主建筑距离安乾道君所住的地方挺远,熟湖车所停的地点在一座亭台旁,这里像是虹光派的后花园。 要穿过一条曲折的廊桥才能到达亭台,廊桥两侧池水满盛,上面瞟着朵朵睡莲,亭台中已经聚集了一群人,安乾道君没骗她, 他确实是来带她赴宴的。 安乾道君出现,众人似乎都挺意外, 不少人急忙起身向他伏地行礼,已经有侍者迅速将他的座位整理了出来, 安乾道君都没向人看一眼, 直接走到上首左侧的位置坐下。 掌门和掌门夫人坐在上首的主位,安乾道君的位置就在掌门旁边,他的下面是他的两个哥哥, 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即便他两个哥哥为长,地位却还是不如他。 许昭月随着他入席,她觉得奇怪,既然给了安乾道君传令符邀请他入宴却又没准备他的位置?是不是他从未参加过这种宴席,所以就没准备他的位置?而传令符只是走个过场?以许昭月对安乾道君的了解,他也不像那种对宴会感兴趣的人。 许昭月很纳闷,既然如此他为何会带她来赴宴?这家伙不会又心血来潮想开杀戒了吧? 安乾道君和许昭月入座之后,蒋正罡便笑呵呵说道:“大家也都入座吧,此乃家宴,大家都无需拘谨。” 周围那一群瑟瑟发抖的虹光派家臣们听到这话才重新坐下。 能来参加宴会许昭月还挺开心的,毕竟又能好好吃喝了,有安乾道君在,许昭月也不用担心有人在她食物中做手脚。不过修仙门派,饮食都以养生为主,大鱼大肉在仙门看来都是有污圣体的东西,吃的都是一些精巧的糕点,还有灵植熬的汤药。 这糕点入口香甜绵软倒是是挺符合许昭月口味的。安乾道君对于宴会确实没太大的兴趣,坐了一会儿便有些烦躁,他侧头看了一眼自从入宴嘴巴就没停过的人,又耐着性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悠悠喝着。 “许姑娘这些时日住得可还习惯?” 上首突然响起的声音拉回了许昭月的思绪,这话是掌门夫人问的。许昭月忙回答道:“都挺习惯的。” “习惯就好,我便也不多求什么,你既然选择和小三儿在一起,那我便也只求你们二人能和和美美,不过你现在虽已不在清虚派,可你也知道我派和清虚派交恶已久,二派先辈曾发过血誓,两派誓死不相来往,也不得通婚,若有违者,当受七七四十九道天罚处置,不知许姑娘可愿为了小三儿经受天罚?” 听到这话许昭月惊呆了,她只知道这两派向来不对付,从未听说过两派通婚要受天罚,所以即便她现在没在清虚派也不能幸免吗? 许昭月很清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这么严肃的场合,掌门夫人不可能故意说假话来吓唬她。 宴会中不少人向她这边看过来,似都在好奇她会怎么回答。许昭月面色僵硬了许久才干笑两声说道:“我心系道君,愿意与他共一切苦难。” 掌门夫人笑了笑,“很好,看来你二人是真心想要在一起的,既如此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在此祝你们和和美美,长相厮守。” 许昭月简直快哭了,被迫成了道侣就算了,不仅知道了这人就是炼狱制造者罗刹王还得被逼无奈留在他身边,现在还他妈的要因此受天罚,她这是什么命啊?许昭月侧头看了安乾道君一眼,他完全一副局外人若无其事的模样,也是哦,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法力那么高。 许昭月想一个人静一静,不然她怕真的会哭出来,她从宴席上告别出来,想着要不要直接逃了算了,但转念又想,比起天罚来,安乾道君好像更可怕,要是她逃了被他抓到,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识亦长老要她留在安乾道君身边阻止炼狱,为了天下苍生她也不能逃。 许昭月唉声叹气了一会儿,无意间听到附近灌木丛中传来议论声,她在议论声中听到“安乾道君”和“许姑娘”几个字,许昭月意识到议论的对象是她,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悄悄凑过去听。 “你说安乾道君真和那位许姑娘结成道侣了吗?不是盛传他心仪连小姐吗?我还想看道君和大公子二龙争一女呢。” “为何都传道君心仪连小姐啊,这传闻究竟怎么来的?” “你这都不知道吗?当年安乾道君击退了魔族,成了仙门的大功臣,掌门将他招到大殿要给他奖励,问他想要什么,那时虹光派的名门望族都齐聚一堂,作为左真卿之女的连小姐自然也在,掌门问完之后安乾道君就指着连小姐头上的发簪,意思就是想要此物作为奖励。你说一个男人,大庭广众之下要一个女人的随身之物,不是喜欢是什么,而且那时候连小姐已与大公子有了婚约,道君还当众要连小姐的随身之物,不是在告诉所有人,这个人他要定了吗?” “那后来呢?连小姐给了吗?” “自然是给了,听说啊,道君一直将这发簪珍藏着,宝贝得不行。” “那为何道君又带了许姑娘回来?” “我怀疑道君爱而不得,伤心之下故意带个女人回来报复一下连小姐的。” “我总感觉道君那么可怕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拘泥于儿女私情的。” “哎呀你懂什么,道君再厉害他也是个男人啊。” 果然不管到了哪儿都有喜欢八卦的人,不过听到这些八卦确实让许昭月很意外,她从未想过安乾道君竟然会有心仪之人。她想象了一下安乾道君喜欢一个女孩的样子,会当众要她的随身之物,会将她的随身之物珍藏起来,她越想越觉得离谱,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个变态会做出来的事。 “许姑娘。” 身旁突然响起的声音拉回了许昭月的思绪,她侧头看去,就见有一个纤细袅娜的身影自旁边道上徐徐走过来,她身着一件水纹的淡蓝法衣,行动间就如碧绿水流在周身流转。举止端庄优雅,一副大家闺秀的温婉做派,面上带着和气的笑容先冲许昭月施了一礼,声音婉转说道:“我乃左真卿之女连绮罗。” 左真卿之女?那不就是刚刚八卦中安乾道君心仪之人吗?许昭月不禁多看了这女孩几眼,她长得温婉动人,肌肤赛雪,肤如凝脂,身材纤细袅娜,就如仙子下凡。 这样的姿容确实担得起强者的青睐。 许昭月回过神,冲她回了一礼,“连姑娘好。” “许姑娘要回宴会吗?” “正打算回去。” “那正好,我出来散心也有一会儿了,我们一同回去。” 许昭月有点尴尬,笑道:“也好。” “刚刚在宴席之上,你与掌门夫人的话处处透着对道君的情意,足叫人感动。不知你二人在三生石旁结契没有?” 想结为道侣的人都会在三生石旁许下诺言,而后在三生石的见证下结契成为夫妻,这才算是真正结为道侣。 许昭月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回到:“还未。” 连绮罗点了点头,倒也没再多问了。 回到宴会上,许昭月才知道连绮罗的座位就在对面,她刚刚只知道吃也没注意对面有这样一位绝色佳人。 连绮罗旁边就是虹光派的左真卿,他和右真卿应该是掌门的左膀右臂,右真卿已死在安乾道君手上,如今他便成了掌门唯一倚重的人,再加上左真卿又是虹光派的名门望族之后,在虹光派就只屈居于掌门之下,跟安乾道君都可以不用见礼,座位就在安乾道君对面。那左真卿白面无须,嘴角一直含着浅浅的微笑,不过那一双目光却犀利敏锐,一看就是个老谋深算不好对付的人。 许昭月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安乾道君,他依然百无聊赖喝着酒,也不知道这么方便的位置,他会不会趁机看看他的心上人。 许昭月怀疑他带她来参加宴会就是为了连绮罗,许昭月这会儿心情很复杂,都没心情吃东西了。 安乾道君见他干坐着半天都不动,他问道:“不吃了?” “不吃了。” “那便走吧。” 他说完还真就站起身来,招呼都不打一句,转身就走了,许昭月尴尬站起身,冲上首掌门和掌门夫人行了一礼便也跟着走了。周围人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也没谁挽留,只是各自面色各异目送她二人离开。 两人坐上熟湖车,回到住处,安乾道君就直接去打坐了,许昭月被八卦魂折磨得难受,干脆问道:“道君,你是不是心仪连绮罗?” “谁说的?” “我无意间听说的,道君你真的心仪连小姐吗?” 问完之后许昭月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的回答,看样子他已经入定了,许昭月顿时失去了八卦的兴致,便摸到大床上睡了,这个神经病,管他喜欢谁呢!睡吧睡吧。 此时连绮罗正徘徊在院中无法入睡,她想着几天前掌门夫人找她谈话时向她交待的事。 “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办,蒋天戟心仪你,你出手他才不会计较。我怎么会允许清虚派那女孩成为虹光派的媳妇,就算是蒋天戟娶她也不行!我虹光派世代与清虚派为敌,让那女孩进虹光派的门,我虹光派的脸面往哪里搁?杀不了蒋天戟还杀不了那女孩吗?绮罗,这件事,你务必要为我办好。” 掌门夫人的命令她不敢违抗,可是要对安乾道君身边的人下手,她也没那个胆量。人人都说蒋天戟喜欢她,可她总觉得不像那么回事,自那日安乾道君要走她的发簪之后两人就没什么交集,偶然见面了她有意试探,他也对她视而不见,也没试探出什么来。 此番他带着道侣回虹光派,她却因此受了不少嘲笑,虽然她觉得安乾道君并不像传言那般对她情根深种,可毕竟是被九州巅峰强者喜欢,她受到的羡慕和恭维自不会少。可那女人一来,曾经羡慕恭维她的人话里话外却好似都在可怜她,这也让她心里多少有点不舒坦。 好在她试探了一番,发现安乾道君和她还没有结契,安乾道君如此大张旗鼓将她带到虹光派却没有与她真正结成道侣,倒真是像极了掌门夫人所说,是在做给她看的。 真是做给她看的吗? 连绮罗其实内心也挺纠结的,她自小和虹光派大公子一起长大,两人青梅竹马又订下婚约,他为人正派,对她也是温柔备至,可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儒慕强者几乎成了每个人的本能。 是不是因为她的表现不够坚决?所以安乾道君故意带个女人回来给她不痛快? 今日天气很不错,寒月崖这种寒凉之地竟也漏下了几抹阳光,许昭月从神识包裹中拿出她的躺椅,又泡了一壶茶,舒舒服服的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虽然许昭月修为不高,不过有陌生气息靠近时她还是感觉到了,许昭月坐起身往阳台下面看了一眼,下面是建在寒月崖上蜿蜒曲折的道路,云层笼罩在山崖间,那条路穿云而过,再往下就看不到了。 没一会儿就见那云雾中慢慢走出一个袅娜的身影,许昭月很快认了出来,是连绮罗。 连绮罗拾级而上,冲她施了一礼,“许姑娘。” 许昭月从躺椅上起身,也冲她回了一礼,“连姑娘。” 连绮罗向阁楼中看了一眼,许昭月以为她是来找安乾道君的,便冲她道:“道君正在打坐。” 其实她挺奇怪的,她在寒月崖生活这么久了,很少有人来此探望,为什么连绮罗会突然到访。 “我是来找许姑娘的。” 许昭月疑惑道:“找我?” “许姑娘初来乍到,这寒月崖又凄冷荒芜,道君沉于修炼,那日与许姑娘一见如故,是以我怕许姑娘在这里无聊,想约你四处走走。” 在死对头的营地里四处走走,许昭月可没那么大的胆子。 “谢谢连姑娘好意,不过我在这边过得挺好的,而且道君也不许我走得太远。” 连绮罗倒也没有再勉强,她向四处打量了一眼,诧异道:“这里倒是变了很多,这些都是许姑娘种的吗?这么一点缀倒也没那么凄清了。” 连绮罗看到她身后的躺椅,又见躺椅旁边的桌上放了一壶茶,“许姑娘正在喝茶?正好我也带了一壶自酿的琼浆想要送给许姑娘品尝。” 连绮罗一边说一边走过来,许昭月本来只备了一把躺椅的,却见连绮罗手指一点,在小桌另一侧便多了一把椅子,连绮罗坐下冲她道:“许姑娘快过来尝尝我酿的琼浆如何,我今天正好没事,可以陪许姑娘说说话解解闷。” 人家都已经坐下了,许昭月也不好赶人走,连绮罗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精致的小瓶,她执着小瓶给许昭月的杯中倒上,又倒了一些在自己的杯子里。而后又冲许昭月道:“许姑娘快尝尝。” 许昭月觉得这人过于热情了,所以望着那一杯琼浆她却没动。也不怪许昭月多心,不管这连绮罗多么自来熟,多么好心,可她毕竟是虹光派的人,虹光派天生和清虚派不对付,虽然连绮罗说对她一见如故,但她总觉得作为一个敌对门派,怎么着都不可能对对方的人一见如故。 “怎么了?”连绮罗问她,“许姑娘嫌弃我酿得不好?” “没有,我只是习惯了喝茶。” 连绮罗面上有些尴尬,眉眼间还透着几分失落,不过她随即便和气笑了笑说道:“那我倒要尝尝许姑娘泡的茶是如何美味。” 她说完便执起茶壶作势要为自己满上,不过她抬起茶壶时许昭月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本来从连绮罗出现许昭月便有所防备,所以当连绮罗翘起她的小指时,她便敏锐察觉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偏身躲过那一枚从她指尖打出的细针,本能的一挥手还了她一掌。 连绮罗修为在许昭月之上,然而许昭月这一掌却直接将连绮罗击飞出去,连绮罗摔在地上,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随即她便用一种疑惑不解又带着质问的眼神看向许昭月,问道:“许姑娘你这是何意?” 许昭月本来还想问她什么意思,怎么还搞偷袭呢,却没想到她倒是先装起无辜来了,而且装得还有模有样的。 许昭月道:“我也要问连姑娘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偷袭我?” 连绮罗似乎被她这话惊到了,面上还带着被冤枉到了的愤慨,“我何曾偷袭你?” 就在这时,连绮罗手上的传音铃突然响了,没一会儿就听里面传来掌门夫人的声音,“绮罗你在哪里?我这边有几幅画需要你帮我参考一下,你有时间过来吗?” “夫人……我……我现在没空。” 掌门夫人大约听出了她语气不对劲,忙问道:“你怎么了?声音怎么成这样了?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寒月崖。” 几乎是连绮罗话音刚落,掌门夫人的身影便出现在寒月崖上,不过出现在寒月崖的并不是掌门夫人的真身,分神期的高手,可以将自己的神魂和身体一分为二,一半留在原地,一半去往别处。 掌门夫人见到躺在地上的连绮罗,急忙走上前将她扶起来,问道:“你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连绮罗一脸意味深长看向许昭月,说道:“我本来怕许姑娘在寒月崖孤独,想来陪她说说话,哪知许姑娘突然对我出手,我将她当成朋友毫无防备,结结实实挨了她一掌。” 她说话的时候气息微弱,看上去确实是受了重伤的模样。 掌门夫人听到这话之后便一脸冷然向许昭月看来,问她:“许姑娘来者是客,我们也一直以礼相待,你为何要无故伤人?”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在看到掌门夫人出现的时候变得越发强烈,突然找来要带她去散步的连绮罗,她不愿意去就说要拿琼浆给她喝,她不喝就悄悄对她使暗器,她没中招,她就故意被她打伤,那么巧,掌门夫人还找上门来。 许昭月觉得这就是个连环套,连绮罗此番前来才不是为了要和她做朋友,就是为了来给她下套的。 楼阁的门骤然被人推开,安乾道君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他面上带着被打扰到的不快,沉声问道:“吵什么?” 掌门夫人道:“你来得正好,这位许姑娘是你的人,你说说该怎么处理。” 安乾道君在几人面上扫过,问道:“处理什么?” “绮罗好心来和她作伴却被她打伤,如若换了别人,出手如此歹毒,我早将她带到刑房受罚了,只是她是你的人,还得问过你的意见。” 安乾道君目光向许昭月看过来,倒也没有太多的情绪,没有质问也没有责怪,好像只是别人提到了她,他就随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可许昭月还是莫名紧张起来,急忙说道:“是她先向我动手的,她要对我使暗器,我下意识反应推了她一掌,我并不是有意要伤人。” 连绮罗蹙着眉头,像是难受极了,声音虚弱说道:“许姑娘为何要撒谎,我分明并没有加害你,我若想害你,何必还好心带上自酿的琼浆送于你品尝?”连绮罗向安乾道君看了一眼,满脸委屈道:“还望道君明察。”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别人要陷害她,她说秃了嘴都没用。要说许昭月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她毕竟身在死对头的地盘上,更何况那连绮罗姑娘还是传闻中安乾道君喜欢的人,要是安乾道君对她心有怜惜,许昭月觉得她就要惨了。 然而当安乾道君掌心中那万千混元丝扎进连绮罗身体里的时候,连绮罗惊呆了,掌门夫人惊呆了,许昭月更是惊呆了。 掌门夫人很快回过神来,望着那扎在连绮罗身体里的混元丝,她又惊又怒道:“你……你在做什么?她可是绮罗!你快放开她。” 连绮罗满脸惊恐,她目光不敢置信望着安乾道君,然而安乾道君并没有给她发出疑问的机会,他只是稍一用力,只听到“砰”一声,就像以往无数个死在混元丝手上的人那般,连绮罗的身体被瞬间爆成一片血雾。 混元丝不仅绞杀身体,就连神魂都不放过,所以连绮罗的神魂也在身体爆裂的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安乾道君的动作是如此的干净利落不加犹豫,眼睁睁看着连绮罗身体爆开的掌门夫人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她面上依然还是那又惊又怒的表情,身上染上了几片血雾她都无知无觉。 直到她意识到什么,她才如看疯子一般看着安乾道君说道:“你……你做了什么?你竟把她杀了?她可是绮罗,连绮罗?你竟把她杀了?” 安乾道君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说道:“敢动本君的人,该死。” 第35章 35 敢动我的人,该死 掌门夫人目瞪口呆望着他, 一时间像是受到重大打击一般重重后退一步,她嘴角翕动几下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大概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了, 就连掌门夫人的真身都经受不住,所以这一具□□无法再支撑, 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安乾道君掐了个决, 大袖一挥, 地上那一滩血就没了,他的动作就如当初清理那两个送上门的丫头那般随意。 就连许昭月都没想到,他就这般将连绮罗给杀了。 “你……你就这么把她给杀了?” “不然呢?” “……” 他那理所当然反问的表情, 就仿若在反问他,他堂堂安乾道君,要杀谁不都是如此随意吗? 安乾道君转身向屋中走去,许昭月急忙跟上,“你对她真的没意思吗?你以前还当众要了她的簪子,还当宝贝收藏起来。” 安乾道君在上首软塌上坐下,声音懒懒说道:“那簪子早就进了邪灵的肚子。” 许昭月:“……” 许昭月想起来邪灵确实是以法器为食,而且他确实也有收集法器的习惯。许昭月一瞬间就明白了前因后果,所以搞了半天不过是一些无聊吃瓜群众添油加醋搞出来的乌龙? 也对哦, 这种疯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喜欢别人的。 “可连绮罗毕竟是左真卿的女儿,你也不能说杀就杀吧。” 安乾道君一声轻笑, “杀了便杀了。” 许昭月:“……” 不愧是强者啊,就是有任性的资本。 许昭月突然想到那右真卿也是死在他手上, 不过她觉得这左真卿怕不是那么好对付, 虽然上次宴会上许昭月只是看了那左真卿一眼,但她觉得左真卿的为人处世和右真卿是不一样的。右真卿身上有着作为长辈的自以为是,虽然安乾道君已是大乘期的强者, 可在右真卿看来他还是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他的死和他的轻敌脱不开关系。可那左真卿看着就要老谋深算很多,当日在宴会上也是进退有度,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明着来倒是不怕,最怕的就是来阴的。 “你杀了左真卿女儿,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我看他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安乾道君意味深长勾了勾嘴角,“那正好,本君已经很久没杀过人了。” “还是别太轻敌了,最怕的就是我在明敌在暗,左真卿和右真卿不同,左真卿看着就是喜欢玩阴招的那种人。” 安乾道君从鼻端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显然是没将左真卿当回事的。许昭月心下担忧,他总觉得安乾道君自持法力高,太过有恃无恐了,就怕左真卿会伺机下个什么圈套让他中招。 连绮罗的死确实在虹光派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震惊了虹光派上上下下的人,虹光派几位高层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商讨此事。 蒋家那几位里最难过的莫过于大公子蒋天成了,蒋天成和连绮罗属于青梅竹马,而且还有婚约,他从小就心仪连绮罗,早就将她当妻子看待,此番她突然身陨,他怎会不痛惜。其实连绮罗要去杀许昭月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虽然觉得有几许不妥,但也没阻止。 他自然也知道蒋天戟爱慕连绮罗,对于这件事蒋天成心里是很不爽的,有人惦记自己的未婚妻,换做哪个男人都不爽。当然了,蒋天成也知道连绮罗此番行事就是仗着蒋天戟对她的喜欢,只有她杀了许昭月,蒋天戟才有可能不追究。 这也就是蒋天成觉得不太妥的地方,他不爽于自己弟弟惦记着自己的未婚妻,而自己的未婚妻却要仗着他弟弟的喜欢去杀掉那虹光派的死对头弟子,不过他也没反对。虹光派世代与清虚派为敌,就算那女孩已经不是清虚派弟子,但她受清虚派教化,那么她此生都是虹光派的敌人,让她住进虹光派都是有辱师门,更何况还要让她进虹光派掌门的家门,那样虹光派势必会成为九州的笑话。 只是蒋天成万万没想到的是,蒋天戟竟然直接将连绮罗给杀了,而且还用的混元丝,直接让连绮罗魂飞湮灭,连轮回的机会都不给,手段之残忍简直完全出乎他意料。 他得知这件事之后提着刀就要上寒月崖,只是被他爹拦住了。 此时的议事堂中不仅有着掌门一家四口,还有刚刚丧失了爱女的左真卿,左真卿这只万年老狐狸,那张脸就如常年戴着面具一样让人捉摸不透,此时却跪在地上,面容痛到扭曲,气得浑身发抖。 “臣女绮罗死得如此凄惨,还望掌门为我做主。” 蒋正罡其实也挺火大,此前得知右真卿死在安乾道君手上之后他就已经憋着一股火,这才过了多久他又将左真卿的女儿杀了,那连绮罗可是他未来的儿媳妇,还是蒋天戟那混账未来的嫂子! 只是,火大有什么用,他们也打不过蒋天戟。 蒋正罡叹了口气说道:“我体谅你丧女的悲痛,绮罗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死状凄惨我看着也难过,但你也知晓蒋天戟那贼子的厉害,就算集合我几人之力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左真卿道:“那安乾道君虽然厉害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弱点,掌门也知他身上有着噬魂毒。” 蒋正罡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就算他有噬魂毒,他只要稍稍压制住,我们还是打不过他。” “如果噬魂毒毒发,他一时半会儿无法完全压制,我们便可以趁着这时候联合拿住他。” “噬魂毒毒发谈何容易?” 左真卿在几人面上看了几眼,一咬牙说道:“掌门难道忘了吗,蒋氏族人的血可诱使安乾道君体内的噬魂毒毒发。” 周围一时诡异的安静下来,蒋家族人的血可诱使噬魂毒毒发这件事情在虹光派的高层圈中并不是秘密。 其实这件事还是在安乾道君幼年时发现的,刚刚炸炉而出的安乾道君还是分神期的修为,那时候要联合起来杀了他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小小年纪的他就疯性毕露,扬言如果他们要杀他,他便自爆元神。 分神期的高手自爆元神,炸掉整个虹光派都不在话下,他们便不敢和他鱼死网破,只能将他关在寒月崖,哪知他是个万年难得的修炼奇才,竟在寒月崖一直炼到了大乘期,他的法力已远远在虹光派所有人之上,他们就更不敢跟他作对了。 不过强大起来的安乾道君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他修成大乘期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寒月崖下来,意欲将他们屠杀干净。那时连掌门蒋正罡也被他所打伤,只是打伤蒋正罡之后他便停了手,似乎有所顾忌,后来他们才知道他体内有噬魂毒,而蒋家族人的血可诱使噬魂毒发作。 大约也是有此顾忌,安乾道君便与他们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其实一开始他们也想过,用蒋家族人的血来对付他,诱使他毒发再一举杀了他,只是他们并不是清楚究竟需要多少血才能诱使他毒发。而且修士的血至关重要,血精连着心脉,心脉又与元神相连,失血会伤元神,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大家都不敢冒这个险。 听到这话,掌门夫人白和苏的面色就不太好看了,她道:“左真卿,你这话的意思,为了对付那贼子,我们蒋家还得再牺牲一个人是吧?那你觉得该牺牲谁好呢?” 左真卿忙道:“臣绝无此意,臣只是提议,蒋家族人的血会诱使噬魂毒发作,只需放一点血……” 白和苏道:“那依你之见,你觉得放谁的血比较好呢?” 左真卿不敢再说话了。 周围诡异的寂静了一会儿,蒋天成站出来说道:“放我的血。” 掌门蒋正罡也是沉了脸,斥道:“成儿,不可胡闹!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蒋天成冲蒋正罡拱了拱手说道:“左真卿说得对,如今我们唯一能对付蒋天戟的办法就是诱使他噬魂毒发,只有噬魂毒发作,我们才有可能一举击败他,而且他如今身边还有个道侣,行事必然有所顾忌,他如今已是大乘修为,也不敢再轻易自爆元神。父亲和母亲要留存法力对付他,自不该你们来放血,免得伤了元神,弟弟体弱要留存法力保护自己,我身体强健些,所以这放血的事情该由我来做。” 蒋正罡面色凝重,他沉默了许久问左真卿,“你真有把握诱使安乾道君毒发吗?” 左真卿忙道:“我府上的死士已准备就绪,我会让他们身上带着将家人的血,安乾道君一旦杀了他们,势必中招。” 蒋正罡又问:“你可知需要多少血才能诱使他毒发?” “这个……自然是多一些为妙。” 蒋正罡重重哼了一声,“本座体恤你丧女之痛,可若是为了对付蒋天戟要牺牲蒋氏族人,实在得不偿失。” 左真卿咬了咬牙说道:“既如此,那臣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当爱女绮罗命里该有这一遭吧。” 这话听得白和苏不太自在,毕竟连绮罗去杀许昭月是她指使的,连绮罗的死和她脱不开关系。 蒋天成又道:“对于绮罗的死孩儿深感愧疚,是孩儿未能保护好她,如若不做一点补偿,孩儿心里会一直难过不安,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也该试一试,孩儿总要做点什么才能安心一些,万一真能诛杀安乾道君这贼子,也能告慰绮罗的在天之灵。” 蒋正罡与白和苏对视了一眼,两人思索了的片刻,蒋正罡叹了口气,说道:“那便试一试吧,左真卿,你需得好好安排,希望能如你所说能诱使他毒发,再一举剿灭他。” 左真卿面上一喜,忙道:“臣一定竭尽所能。” 左真卿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带着大公子血的死士也出发了,今晚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 左真卿的府邸在霞梧山的山腰之上,这里也是一片福泽之地,荫蔽着连家世世代代,连家世代修刀,是虹光派几大修刀世家之一。 连家的祖传法宝是一把九环大刀,那大刀就藏在祭祀先祖的灵堂中。此时左真卿站在灵堂里,手上握着那把大刀轻轻抚摸着刀刃,他指尖沾着血,细细的在刀刃上涂抹着,这血是大公子蒋天成的。 他将鲜血在刀刃上来来回回涂了个遍,又用法力将血封存在刀刃之中,左真卿准备了两套方案,那死士身上的血足以诱使安乾道君噬魂毒毒发,如果再用带着蒋氏族人的血砍上他一刀,势必加重他毒发,到时要擒拿他便更加轻而易举。 这九环大刀威力无穷,先祖曾拿着它斩杀过无数邪祟,只是轻轻拿起便能听到刀刃切割空气的嗡鸣声,这声音杀气腾腾,似透着饱尝鲜血的渴望。 灵堂中昏暗的光照在左真卿脸上,他一脸阴狠,在四周密密密密麻麻灵位的衬托下诡异又可怖。 左真卿见时辰差不多了,正要提着大刀去和掌门一家汇合,再一同打上寒月崖,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就见灵堂屋顶竟直接被人掀翻了,四周墙壁也轰然倒塌。 左真卿悚然一惊,只见院中一片火光通天,有一人手握大刀飞身在半空,他握着大刀横劈而下,便见那刀尖带着阵阵闪电,直向院中慌乱逃窜的人袭去,一时血光四溅,倒下的尸身伴随着一道幽蓝火光悠悠燃烧起来。 左真卿府早已就乱了套,而原本华丽的府邸已是一片断壁残垣,尖叫声此起彼伏,府中的护院和死士接连倒在在那白色身影的大刀下。 望着这一幕的左真卿许久没回过神来,满脑子问题接踵而至,为什么安乾道君会出现在这里,那些去暗杀他的死士都失败了吗?不可能!那些死士在接受任务的时候就已经放弃这条命了,以命相博,他们身上又有蒋天成的血,安乾道君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此刻飞身在半空的安乾道君虎虎生威,每劈一刀都是又快又狠,根本就不像是噬魂毒发的样子。 左真卿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握紧了手上的九环大刀,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出手,只见一片电光闪过,眼前一时光芒大盛,左真卿被晃得晕了一下眼睛,他感觉手臂传来一阵剧痛,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待那阵晃眼的光晕散去,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被切断了,那把连家祖传的大刀掉落在地上,断掉的那残肢还紧紧握着刀柄。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左真卿连痛呼都还没来得及,万千混元丝便直接扎进了他的身体里。 安乾道君一收力,左真卿就被他拉到近前,左真卿还未从这巨大的意外中回过神,为什么死士会失败,为什么安乾道君会直接杀到他的府上,为什么他面对安乾道君竟然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混元丝扎在身体中的剧痛告诉他眼前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而此时左真卿对上的是一双如同野兽觅食时的眸子,幽冷,阴狠,又带着面对食物时兴奋的光。 左真卿那张如面具一般看不透的面容之上也不由自主皲裂出几许对眼前人的恐惧。 左真卿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忍着剧痛冲他道:“道君,有话好好商量。” “商量本君该怎么杀你吗?” 左真卿头皮一阵发麻,他知道此时不能激怒他,得为自己争取时间。 “我知道道君喜欢法宝,我府上有几件上古时期的法宝,我可以献给道君。” 安乾道君低低笑了两声,左真卿听着这笑声却下意识打了个颤。 “你倒是挺会投其所好的。” 左真卿拖延时间起到了作用,掌门蒋正罡和掌门夫人白和苏及时赶到,两人赶到左真卿府的时候只见原本华丽的宅邸已是一片废墟,两人已经来不及惊愕,因为他们看到被混元丝缠着的左真卿。 事情并没有按照他们预料中的发展,安乾道君看上去也不像是噬魂毒发的样子。他们已经来不及去疑惑为什么会这样。蒋正罡急忙冲安乾道君道:“小三,你不要胡来,你先把左真卿放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好好商量。” 白和苏也道:“三儿,无论左真卿做了什么事情惹你生气我们自会帮你讨回公道的,你滥用私刑于理也说不过去,你快将他放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我没有时间和你们谈。” 安乾道君话音刚落,眼看着他就要出手,然而他目光落到某处,动作却顿住。 只见蒋天成带着许昭月从左真卿府已经毁了一半的大门口走进来,他的手指就捏在许昭月的喉咙之上。 就在安乾道君杀了连绮罗的当天晚上,他突然说要带她出去走一圈,而后两人就乘着熟湖车来到左真卿府,许昭月当时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下车的时候只冲她干净利落丢来一句话。 “好好呆着。” 然后她就在车上目睹了左真卿府被掀翻的过程,嗯,他说出来走一圈,就顺便把左真卿府给干掉了。 许昭月原本还担心左真卿来阴的,怕安乾道君这种只知道来人就杀的性子会中了左真卿的阴招,直到这时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多余了。 左真卿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安乾道君抓到手上,像一只蚂蚁一样任他予取予夺。许昭月也不知道是她太高估了左真卿的计谋,还是太低估了安乾道君的力量。 大概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算不上号。 其实许昭月并没有低估左真卿的计谋,也没有低估安乾道君的力量,而她只是因为安乾道君太过强大而忽略了他的聪慧。在安乾道君带着她出来之前,其实他就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寒月崖,而且他也闻到了这些人身上属于蒋氏族人鲜血的味道,在安乾道君第一次因为打伤蒋正罡而诱使噬魂毒发的时候就已经将蒋氏族人鲜血的味道铭记于心,而他们却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所以安乾道君第一时间就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既然如此,那他就直接上门来大开杀戒了。 再说许昭月窝在熟湖车上不敢下去,不料突然有一人跳上车来,许昭月见过这个人,在当天她来虹光派的时候,这人好像是安乾道君的一位哥哥。 蒋天成元婴期的修为,许昭月一个金丹后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毫无意外被他劫持了。 蒋天成的一手成爪抵在许昭月的脖子上,从左真卿那破了一半的大门进来之后便冲安乾道君道:“把左真卿放了,不然我杀了她。” 左真卿见状,算是松了一口气,安乾道君的弱点除了噬魂毒之外也就只有这个道侣了。 安乾道君慢悠悠看过来,蒋天成见状,为了告诉他他是来真的,那捏在许昭月喉咙上的手又加重了些力道。 许昭月在心头叫苦不迭,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安乾道君表情都没变一下,没有一丝慌乱,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松懈,他甚至对着蒋天成勾了勾嘴角,眼底顿时露出几许兴味。 许昭月一见他这表情便在心底暗叫一声完蛋。 然而其他几人显然没看出他这表情是什么意思,都觉得许昭月落在他们手上让安乾道君有了后顾之忧,这样他行事就会有所顾忌。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他们猜错了,因为就在下一刻,却见安乾道君猛一握拳,只听得嘭一声炸响,那被混元丝困住的左真卿瞬间被炸成了一朵血花,左真卿在死之前都没料到自己会死得这么突然。 蒋正罡和白和苏明显惊到了,蒋天成自然也惊到了,就在他们错愕的这一瞬间,安乾道君身形猛然一闪,蒋天成只觉得自己怀中一空,待他回过神来,安乾道君已经不知去了何处。直到自身后飞来的混元丝缠上他的身体。 许昭月压根没看清安乾道君怎么行动的,她的身体就已经被他稳稳捞到了怀中,此时他们就站在蒋天成身后,安乾道君毫无犹豫,反手就将混元丝缠在蒋天成身上。 “你看到了,没人能拿你威胁本君。”他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他突然响起的话将许昭月拉回神,许昭月也不知道他怎么说到这个,她倒是想起来,她曾经确实问过他,如果有一天有人拿她威胁他,他会不会也不顾她的死活。 他现在是在给她答案,他告诉她,没人能拿她威胁他。 第36章 36 她抱住他的腰 蒋正罡和白和苏瞬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们已经来不及去愤怒蒋天戟杀了左真卿了,蒋天戟用混元丝缠住蒋天成的动作将两个人彻底吓住了。 白和苏几乎是在瞬间失去了理智,她双眼大睁着, 又急又怒说道:“蒋天戟你在干什么,你快放开!”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整个身体因为愤怒而发着抖, 那慌乱的样子, 哪里还有半分掌门夫人的大气优雅? 蒋正罡知道安乾道君的疯性的,也怕他乱来,他忙道:“蒋天戟你别乱来, 他可是你大哥,你先将他放下,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那困在蒋天成身上的混元丝却慢慢勒紧,白和苏已经惊得连站都站不稳了,身体一歪就往一侧倒,身边蒋正罡急忙扶了她一把。 白和苏已完全失去了理智,她是亲眼见过蒋天戟杀掉连绮罗和左真卿的,就那么一瞬间便什么都没有了。 “蒋天戟,你这个疯子, 你快放开他,你若是敢伤他, 我跟你拼命,我定把你碎尸万段!你放开!你快放开听到了没有?!!” 白和苏就像一头护崽的母兽, 歇斯底里, 近乎疯癫。 许昭月望着这一幕,心里却极不是滋味,白和苏口中的那个蒋天戟似乎真的是一个没有人性的疯子, 是和他们无关的,她甚至为了蒋天成要将他碎尸万段,蒋天成是她的孩子,她那么疼他,作为一个母亲,看到孩子被威胁生命,她发疯,发狂,丧失理智。 可那个她要碎尸万段的人也是她的孩子。 许昭月向安乾道君看去,他面上却并没有任何失望受伤的情绪,他只是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其实安乾道君是想直接杀了蒋天成的,但他知道他不能杀,倒不是说念在什么骨肉亲情,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他只是知道,如果杀了蒋天成,他的噬魂毒就会毒发,他如今已经快要压制住了,马上就能和道侣双修,蒋天成这条贱命和他双修比起来确实算不上什么。 他松了混元丝,搂着许昭月进了车中,熟湖车缓缓飞上天的时候,许昭月从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却见掌门夫妇慌慌张张走上前,将蒋天成上上下下查看了一遍,大概是见他没事,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庆幸虚惊一场,她甚至还能听到掌门夫人压抑的哭声。 许昭月看到安乾道君杀过很多人,其实每次看他杀人她都会觉得,他不该那样把人杀了,可这一次,安乾道君放了人,可是她心里却莫名觉得难过。 为什么呢,安乾道君不也是他们的家人吗?为什么对他就喊打喊杀,对别的孩子却宝贝疙瘩一样疼爱。他们觉得他是疯子,他没有人性,可是不也是他们一开始就不把他当人的吗? 许昭月也不知道安乾道君为什么会手下留情,她觉得那几个所谓的亲人比其他人更该死。 许昭月便问他:“道君是否还顾念着骨肉亲情?” “骨肉亲情?”他轻嗤一声,“蒋氏族人的血会诱使我体内的噬魂毒发作,不然,本君第一个杀的便是他们。” 许昭月点点头,原来如此,所以这世上没有谁是无敌的强者,就连安乾道君也有着自己的弱点。许昭月倒是担心,别人知道他的弱点,会不会拿他的弱点来对付他?不过如今来看,蒋家那几人也有所顾忌,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安乾道君在离开寒月崖的时候设了结界,左真卿派来的死士根本无法闯进去,所以寒月崖一切安然无恙,就连许昭月种的门缶果叶子也没少一片。 今晚许昭月罕见的失眠了,在她被安乾道君威逼着成为道侣的时候没有失眠,在知道他就是罗刹王的时候没有失眠,可是就在今晚,她莫名其妙的失眠了。 脑海里老是闪过掌门夫人那歇斯底里的样子,她骂安乾道君疯子,她扬言安乾道君若是敢伤她的孩子她就将他碎尸万段。 时而又出现那个毫无人性的罗刹王,他站在山丘之上,他的眼神里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后来许昭月又做了个噩梦,她梦到虹光派掌门一家四口坐在桌上,桌上放了一大盘肉,他们吃得津津有味,讨论着这些肉是安乾道君哪个地方的,那块有劲道,哪块肉质不好。 许昭月被噩梦惊醒了,醒来后她发现她手上抱了个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她抱得竟然是安乾道君的一条手臂。 许昭月顺着手臂往上看,就见安乾道此时正躺在她身边,他双眼紧闭,双手半握放在脐珠下三寸处,这是平躺运气的姿势。 许昭月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疑问,安乾道君不是在打坐吗,什么时候上床的?他此时的姿势明显是在运气,也就是没有睡着也没有入定,既然他醒着,为什么她抱着他的手臂他却一点反抗都没有? 许昭月知道自己睡姿不太好,平常安乾道君一般都是打坐,所以这张床就让她一个人霸占,再加上她睡眠又好,睡着了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二天一早醒来安乾道君又在打坐或者直接没了人影,她便以为这张床整晚都是她一个人。所以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安乾道君是不是像今日这样,平躺在床上运气,而她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不知不觉竟抱上他的手臂,除了抱上他的手臂外,她还做过什么别的冒犯的动作吗? 关键是,她这种打扰他修炼的行为他为什么不管?就这么任由她抱着? 许昭月想着这些,竟然也忘了先将他的手臂松开。许昭月越想越不对劲,她又悄悄向安乾道君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她竟在昏暗中对上安乾道君的一双眼睛,许昭月悚然一惊,已经准备好了下跪求饶命,却没想到安乾道君看了她一眼之后又闭上眼睛继续运气了。 许昭月:“……” 许昭月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这……什么情况?他明显醒了,而且他明显也知道她醒了,他竟然都不怀疑一下她是不是故意在打扰他?以他这种人的性格,他应该反手一掌将她劈到一边去,而他竟然什么都没做,还一句话都没说,就那么自然的又闭上眼继续运气。 是的,他那眼神真的太自然了,异常的平静,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对这种行为见怪不怪。 许昭月不得不怀疑,如此刻这种行为,她怕是不止一次干过了吧? 让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安乾道君会纵容她?他超强碎肉机的形象简直深入人心,他对别人出手又快又狠又残忍,而且她可还没忘记他未来变成罗刹王的模样,那一双幽冷的眼睛,就像捕猎的野兽盯着你。 可他为啥对于她的逾矩无动于衷?而且更让她想不通的是,她明知道此时的行为很危险,但她竟然也没有松开他手臂的打算,她甚至还有更大胆的想法。 她特别想知道,在他的纵容范围内,她究竟还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所以许昭月大着胆子,松开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搂在了他的腰上,她一直暗中观察着他的表情,预备着一有情况紧急撤离。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他连眼睛都没睁一下,似乎觉得她这种行为不值得他看一眼,又或者,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许昭月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她简直难以置信,许昭月原本就只是想试探一下了,可手抚上他的腰之后,她觉得手下触感紧实又富有弹性,然后她就试着轻轻在上面戳了两下。 他依然毫无反应!!! 许昭月真的惊呆了,这样他也能忍? 不知道为什么,许昭月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 大概这人太过危险了,长期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稍微对他放肆一下,就有一种贫农对地主蹬鼻子上脸的痛快。 她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却又有放肆的兴奋感,许昭月莫名的就很愉悦,为什么有人敢去老虎脸上拔毛,因为这种挑衅强者的感觉就是让人很痛快啊。 她胆子更大了一些,试着将手臂慢慢往上移,从侧腰慢慢移到了他的肚子,而后又从肚子往上,贴上她的胸口,她能感受到掌心下面紧实的触感还有他温热的体温,她甚至还能感受到他胸肌的轮廓,许昭月没忍住在上面捏了两下。 一直闭眼的安乾道君骤然睁开眼,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而后面无表情对着她,他的声音也听不出什么起伏。 “你找死吗?” 许昭月本来正处在紧张中,他骤然睁眼将她吓了一大跳,她急忙将手缩回来,连声告罪,“道君饶命!” 不过他并没有修理她的打算,他复又继续闭眼运气。此时许昭月还靠在他身边,她另一只手还搂在他的手臂上。 许昭月松了一口气,持续的紧张兴奋和惊吓太耗费体力,此时靠着他的手臂,他身上真的很暖,就像是身体中生了个大火炉,火炉的热气通过身体一点点熨出来,让人觉得很舒服。 许昭月渐渐困倦起来,没一会儿竟就这般睡了过去。 许昭月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她可还没忘记昨晚那一番惊险试探,此时想起来,总觉得如做梦一般不真实。 打坐台上也没人,许昭月以为他去地下室陪他的邪灵了,不料绕过屏风才看到他坐在外间的软塌上,此时他手上握着一本书,正慢悠悠看着。 夜晚和白日里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夜晚光线朦胧,仿若将一切都笼罩上一层不真实感,昏暗朦胧减弱了些许他身上的煞气,白日里他还是那个安乾道君,身上凌厉的气质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让人望而生畏,不敢近前。 此时再见安乾道君,许昭月越想越觉得昨晚是在做梦。 虽然许昭月觉得昨晚发生的事情挺不可思议,但其实安乾道君的想法挺简单的。主要是真的烦了,就那一张床,他每次平躺运气只能躺她身边,偏偏她睡觉不太安分,有时候会过来抱住他的手臂,有时候会搂住他的腰,他一开始觉得很烦躁,直接将她推开,不料推开了她还是会抱上来。 甚至有时候都勾起了他的杀意,不过他还是强压下来了,毕竟是他的道侣,杀不得,还得留着她双修呢。管不了那他就不去管了,就这样慢慢的他也就习惯了。 大约察觉到了许昭月靠近,安乾道君侧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波澜的眼神,可他目光一扫到许昭月身上,她便不由僵了身体,本能的惧意自心头升起,她尽量让自己保持着淡定,冲他干笑着打招呼,“道君,早。” 他没理她,又继续看他的书。 许昭月松了一口气,她挪到楼阁外,本来想练练夬阴天书的,见门缶果又成熟了一些,她便采了些下来尝尝,这种阴寒之地种出来的果子还挺甜。 许昭月端着采好的门缶果进来的时候安乾道君依然坐在软塌上看书,安乾道君坐的那软塌挺宽的,许昭月踟蹰了一会儿,随后慢悠悠挪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坐下之后许昭月也不敢看他,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做得自然一些。 安乾道君察觉到她的动作,侧头向她看过来,目光微眯落在她身上,他眼神本就自带凌厉,如此看人便更让人觉得危险,许昭月呼吸一窒,暗想自己是不是在作死。 许昭月在脸上挤出一记非常非常和气的笑容,捻起一颗门缶果递过去问他:“道君要不要尝一尝?” “不尝。” “……” 她知道他不吃别人经手过的东西,可她总觉得那种疯狂试探的感觉刺激惊险又叫人欲罢不能,尤其她面对的还是安乾道君这样的人。 “我不会给你下毒的,你看。” 她说完又往嘴里一塞,故意吃给他看,而后她又捻起一颗递过去。 “本君说了不尝。” 语气中多了几分冷,似在对她警告。许昭月在见好就收和继续疯狂试探之间挣扎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后者。 她故意做出一脸失落的样子道:“道君不是想与我双修吗?我说过的,双修是两个相爱的人水到渠成才做的事,道君也说过要我告诉你什么是相爱,可道君连道侣都不信任,我们还怎么相爱呢?” 她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委屈巴巴看着他。 那落在她身上凌厉的目光微微移开,他似在沉思,不过他并没有思考太久,而后他接过她递过来的果子直接塞到口中。 许昭月内心忐忑,担心自己在作大死,所以她看到安乾道君接过她果子的时候她惊呆了,再见他真塞到了口中,而且还咽了下去,许昭月惊得心跳都变慢了。 他……真的吃了。 第37章 37 我会心疼你的 这一刻, 她突然发现,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也不是不能好好相处的, 毕竟现在的他还不是未来那个丧失人性,眼中只有本能猎杀的罗刹王。 既然识亦前辈说了要留在安乾道君身边, 既然她也逃脱不过他的掌心, 既然注定了要做他的道侣, 那何不培养一下感情呢?这样相处起来也和谐一点不是吗? 安乾道君又继续看他的书了,也没管她是不是还坐他身边。他握着书的手指骨节分明,他皮肤本就白皙, 那手指也泛着莹润的白玉色泽,简直就像上好的艺术品。 此时他头戴玉冠,一身白色锦衣,腰上的博带上是精致的云纹刺绣,他长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却有一双眼尾天生上挑的眼睛,自带一种媚态,让这张脸看上去不那么冷硬。长相俊朗,忽略掉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冷意和危险, 他简直就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嘛。 她现在已经完全忘了这个人是有多可怕,她曾经还觉得他是个疯子, 神经病,巴不得远离, 此时居然想着和他处对象自己也不亏。 “道君在看什么?” 许昭月软了声音, 用一种情人间呢喃的声音问他。 他并未察觉她的语气有什么变化,淡淡应了一句,“无上心法。” 许昭月心念一动, 忙道:“道君你那么厉害,能教教我吗?我也想要修炼,变得强一点,道君你也指导指导我,教教我修习之法好不好?” 许昭月从未想过自己会用这种娇滴滴的语气和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碎肉机安乾道君说话,如果此时还有第三个人在场,怕是连下巴都要惊掉了。 不过安乾道君似乎并没有品味到她这语气有什么不对,他将手上的书合上,非常爽快应道:“好啊。” 居然还真要指导她啊,她觉得他还蛮大方的,对他的惧意不知不觉间又减淡了几分,她甚至都在想,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啊,不能只看到他不好的那一面,他也有好的那一面的,他也不是真的坏到没救了,他不也这么大方要教她修炼吗? 许昭月以为的修炼就真的是那种手把手教导,温情脉脉,从中还可以培养一下感情,可是呢……安乾道君所理解的指导就是让她和他对打。 许昭月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道……道君你没开玩笑吧?我怎么和你对打?我根本打不过你。” “不要废话了,不是想修炼吗,把你的本命法宝祭出来。” 许昭月简直欲哭无泪,这指导跟她所想要的指导实在差太远了,让她和他对打,她都能想到她会被虐得有多惨了,安乾道君是谁?她居然会期待安乾道君能温情脉脉,她简直脑子抽了。 此时两人就站在屋外的平台上,在安乾道君的注视下,许昭月不得不祭出她的凤鸣伞,她抽出伞中的细剑,一手握伞,一手握剑向他刺去。 毫无疑问根本刺不中,安乾道君身影一闪就已落到她身后,“动作太慢。” 许昭月转回身又向他刺去,安乾道君抬起一手,用指尖在她的剑上轻轻弹了一下,就完全是那种弹灰尘的力度,然而许昭月却被震得后退了几步,一时没稳住猛然摔在地上,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屁股墩。 淦!!! 许昭月坐在地上,疼得咬了咬唇,一脸幽怨看着他,安乾道君也没想到他连一成力都没用,只轻轻一弹她就倒了。 此时的他衣着整洁,连根头发丝都没乱一下,而许昭月在他面前摔了个屁股墩,简直又尴尬又难堪。 他慢悠悠向她走过来,许昭月那幽怨的眼神不禁淡了一些,如果他能扶她起来的话,她对他的好感倒是可以回来一些。 然而安乾道君走到她跟前并没有扶她起来的打算,他在她面前蹲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说道:“弱成这样?” 许昭月:“……” 这语气倒不像是嘲讽,只是单纯的疑问,可这比直接嘲讽她更不给她面子。 她究竟是脑子有什么问题才会觉得他可以好好相处,她居然还脑抽幻想着可以和他培养一下感情?! 许昭月觉得她简直疯了,这人可是安乾道君啊!这种超强碎肉机,你能幻想他有多少怜香惜玉之心? 许昭月暗想着,你若不是个强者,流落到人间怕是个注孤生的命了! 安乾道君正要转身离去,许昭月不想这么没面子,叫住了他。 “道君你都不扶我起来吗?” 他停下脚步,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眼,问道:“你受伤了?” “虽然没受伤,但道君把我打倒了,难道不该把我扶起来吗?” 许昭月觉得她疯了,她好大的狗胆竟然让安乾道君来扶她。 安乾道君静静看着她没说话,许昭月觉得她该有一点对危险的知觉,可她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来一股要跟他较量一下的勇气,还用一种娇滴滴的声音,故作委屈冲他道:“我是道君的道侣啊,道君将我打倒了扶我一下也不行吗?” 安乾道君慢悠悠向她走过来,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不过他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着也挺让人害怕的,许昭月心里打鼓,看着他一点点走到自己面前。 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一边鼓足勇气用一种自认为非常温柔的笑容对着他,一边在心里担心自己作大死。 他走到近前他却许久没有动作,许昭月心头暗道不妙,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自觉站起来,就在犹豫间,骤然感觉一双手臂横在她腰上,抱住她的腰轻轻一提,许昭月就被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许昭月:“……” 许昭月脑子有点晕,他还真扶她了,倒也还不算是完全注孤生的命嘛。 安乾道君将她提起来之后便转身进了屋,许昭月进来的时候安乾道君又继续看他的心法了,显然看心法比指导她更有趣。安乾道君见她进来,目光落在她手上的凤鸣伞上,似乎来了几许兴味,他手指一伸,那凤鸣伞就直接飞到他手上被他稳稳接住。 安乾道君将凤鸣伞撑开,仔细打量了一眼,许昭月不禁疑惑,这凤鸣伞要认主的,只有主人才能撑开,安乾道君为什么能撑开,莫非这就是属于强者的bug? “这法器挺不错,出自谁手?” “阳城子。” 安乾道君点点头,“难怪了,这老东西确实有点本事,只是可惜了,伞头有损。” 许昭月想起他也炼器,忙问道:“我听闻道君也是炼器高手,不知可否能修复?”她随即又叹了口气,“这伞是阳城子所造,连他都修不好,怕也没人能修好了。” 安乾道君却冷笑一声道:“他修不好本君就修不好吗?” 许昭月闻言心头一喜,忙问道:“道君能修好?” “又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火元晶而已。” “火元晶?”许昭月疑惑,“是稀有材料吗?” “不算稀有,乾真秘境就有。” 许昭月对乾真秘境也有所耳闻,这可是九州几个最难秘境之一,要分神期以上的强者才能进去。 “走吧。” 安乾道君站起身就往外走,许昭月疑惑道:“去哪儿?” “乾真秘境。” “乾真秘境不是在南疆吗?我们要去南疆?” “正是。” “……” 安乾道君还真没骗她,果然说去南疆就去南疆了。南疆地处荆州,此地地广物饶,人民富裕,据说人人都会炼蛊,为纪氏王族所统辖。 说起来,这南疆许昭月也算有个熟人,准确点来说是姜梦予的熟人,正是姜梦予曾经的五师兄纪玄铮,他是南疆王与王妃所生,也是南疆王府的继承人。 本来安乾道君是要直接去乾真秘境的,不过途径南疆王城的时候许昭月想先下去吃点东西,算起来她已经很久没吃过食物了,实在嘴馋的很。 安乾道君面上有些许不快,不过还是命腌奴将熟湖车掉了个转。车子在王城中一家豪华的酒楼前停下,两人下了车,许昭月就直接往酒楼中走,走了几步没见安乾道君跟上,她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安乾道君还站在车边,目光向街道尽头看去。 “道君在看什么?”许昭月问道。 “有个畜生一直跟着我们。” “畜生?” 许昭月原本以为他口中的畜生是骂人的话,她正疑惑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跟踪安乾道君,就听到安乾道君说道:“原身是一头苍狼。” 苍狼? 许昭月见安乾道君似乎要出手,她忙道:“不用管他了,他是我以前的灵兽,我已经与他解了灵契了,他要跟便跟着吧,他不会影响到我们的。” 既然是头没用的灵兽,安乾道君也懒得再动手,随许昭月一同进了酒楼。许昭月进去之后就迫不及待点了一桌子招牌菜,反正安乾道君有钱,吃不完还可以打包放进神识包裹里。南疆王城是修士与凡人聚集的城市,所以酒楼中有不少迎合凡人口味的饭菜,正好让许昭月如愿吃到各种肉。 饭菜上桌,许昭月怕安乾道君闻不惯味,便好意冲他商议道:“要不道君去附近茶座坐一会儿,我吃完再去找道君。” 安乾道君闭着眼睛假寐,听到这话也没搭理她,可他的面色阴沉沉的,分明带着几许不快。 许昭月撇撇嘴,暗想这人真是难伺候。 许昭月也懒得管她,美食在前,自当是要好好享受。许昭月正吃得开心,身后突然有人在她手臂上点了一下,而后问道:“姑娘,这是你掉的荷包吗?” 许昭月回头看去,面前是一个带着头巾,长着一张方脸的男人,他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摊开的手上正躺着一枚红色的荷包。 许昭月道:“不是我的。” 男人点点头,“那我再去别的地方问问。” “慢着!” 正闭眼假寐的安乾道君骤然睁开眼,那方脸男人闻言,脚步微顿,面色和善问道:“公子还有事?” 安乾道君却冲许昭月说道:“看一下你的手臂。” 许昭月不明所以,撩起衣袖看了一眼,只见她小臂的皮肤下正有一只虫子形状的东西缓缓爬过,许昭月看得一阵头皮发麻,这什么鬼玩意儿,什么时候弄到她手臂中的? 她想起刚刚被那人点了一下手臂,再联想到南疆人善于炼蛊,许昭月顿时恼怒问那人:“你什么意思?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对我下蛊?” 那人还未来得及回答,安乾道君的万千混元丝已从他掌间飞出勒在那人身上。 “把蛊解了。” 他面色凝着冷,语气透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混元丝感受到主人的杀意,缠得更紧。 那人面色已被勒得紫胀,却还笑道:“她的蛊我解不了,我只会下,不会解,若要解蛊便随我来。” 许昭月问她:“你想带我们去哪儿?” “不用废话,随我来就行,不然七天一过,你便会毒蛊攻心而死。” “你在威胁本君?”安乾道君嘴角微勾,似在笑,可他这笑容却莫名让人毛骨悚然。 这人心理素质倒还不错,面对安乾道君的威胁,他依然笑着,“你若杀了我,便没人能为她解蛊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只见那混元丝猛然收紧,他顿时一双眼睛惊得瞪大,似不敢相信他真会下手,本能惜命的那句“不要”才说了一个“不”字,便见他的身体被混元丝绞成碎片。 饭店中有不少吃饭的人,见状纷纷惊慌逃窜,许昭月也是懵了,她问安乾道君,“你就这样把他杀了?” “本君要杀人还得先问问谁的意见吗?” “不是啊,你杀了他谁给我解蛊,你会解蛊吗?” “不会。” “……” 他那句不会还说得挺干净利落理所当然的,许昭月是真的服了,她怎么遇得到这种人?想杀就杀他倒是爽了,都不在意一下她的死活吗? “这下我是不是完了?没人能解蛊,我七天后就得毒蛊攻心而死。” “你不会死。” “你又不会解蛊,你……” 许昭月话还没说完,就见安乾道君突然撩起袖子,而后拇指指甲在手腕上轻轻一划,瞬间便有鲜血自他腕间溢出来,另一只手上已多了一个白玉杯,他将白玉杯放到手腕下面,接住腕间留下来的血。 “你……你在干嘛?”许昭月不明所以。 安乾道君道:“本君血肉有助修炼,你每日饮两杯本君的血,不出七天就能突破元婴修为,给你下蛊的人不过金丹期,你突破元婴,你身上的蛊便反噬不了你,你可以轻而易举将它炼化在身体里。” 许昭月这才明白他割开手腕是要放血给她喝,许昭月顿时只觉得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时间倍感震惊,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这样的人竟为了救她不惜牺牲自己让她喝的血还是他不跟人商量就霸道做决定的行为。 可是震惊过后她心头却莫名窜起一股怒火,她手忙脚乱从衣服上撕下一缕碎片,拿过他的手便往他伤口上缠。 “我说了要喝你的血了吗?为什么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就做决定?” 她怒气冲冲,语气也不禁提高了一些,安乾道君眉头微蹙,心头不太痛快,还没人敢用这么冲的语气同他说话呢!可看她手忙脚乱为他包扎伤口却又让他疑惑,他不解她为何有如此反应。 许昭月很快发现包扎根本没用,他的血依然不停留下来,她着急起来,急得一双眼睛都泛上了红晕。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还在流血?” 按理来说,包扎过后不会还流得这么厉害,可他的鲜血依然沁过了碎布滴滴答答往下淌。 “为什么止不住?为什么还在流?” 她一脸焦急问他,双眼红彤彤的,眼底溢出复杂的情绪,担心,恐惧,心疼,他看不懂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却不知为何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 他似乎并未当回事,只道:“不流的时候自然就不流了。” 许昭月急得想骂人,情急之下,她想用水液试一试,因为有一次她试过用水液治疗断了的根茎,发现根茎断掉的地方可以再生。 许昭月将碎布取下,凝聚法力逼出水液在指端,而后聚成水柱裹在他的手腕上,她本来只是想试一试的,不料血真的止住了,而且在水液的滋养下,他的伤口在慢慢愈合,但是愈合得很慢。 许昭月心下欢喜,她的水液还真的有用,不过她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安乾道君的伤口好像真的很难愈合。 许昭月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冲安乾道君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自作主张,和我有关的事情可不可以先跟我商量一下?” 许昭月依然没好气。 安乾道君觉得他应该发怒,应该给她一点教训,她居然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他堂堂安乾道君,谁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就算不杀她,也该让她知道他作为道君的威严。 此时因为这场变故店中已没有人了,许昭月不忍心看到店家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便打算离开,走了两步没见他跟来便提醒了一句,“先出来。” 正打算要给她一点教训让她知道他厉害的安乾道君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却下意识跟上她的脚步,走出店外却将什么要教训她的事情全都忘光了。 他甚至还问了她一句,“你为何不喝本君的血?” “我干嘛要喝你的血?”她又不是变态喝人血,想想就恶心好吗? “别人都想喝本君的血吃本君的肉。” “……” 许昭月想到他的生世,天地间一枚灵丹,一出生就是要被父母拿来吃的,一时又同情起他来。 “别人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不会吃。” 许昭月撩起袖口看了一眼手臂上那只虫子,它已经慢慢往她肩上爬了,她看得头皮发麻,轻轻叹口气,“这下该怎么办?” “回本君的秘境。” “回去做什么?” “你不喝本君的血,本君把阿丑给你吃。” “……” 许昭月表情一言难尽,“我干嘛要吃阿丑?” “它乃本君胞衣所化,你吃了它自也可以突破元婴修为。” 他的表情很平静,而且还在非常讲究事实给她科普,他没跟她开玩笑,他是真的打算让她吃了阿丑。 许昭月想起阿丑小朋友曾经信誓旦旦跟她说过,他家道君才舍不得杀他,一时只觉得阿丑简直单纯又可怜。 “道君,阿丑好歹跟了你那么多年,你就舍得把它给我吃了?” “为何不舍?” “你跟它这么多年好歹也有感情的吧?说吃就吃?” “感情?”他似思索了片刻,而后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他又不能与本君双修。” 许昭月:“……” 你还真是……满脑子就只知道双修。 为了能和她双修,居然可以牺牲阿丑给她吃? 许昭月不想吃阿丑,一则是因为她和阿丑毕竟也发展出了些许友谊,二来她觉得阿丑长成那样,大概肉也不好吃。 许昭月正要拒绝,就见不远处有一蓝衫修士御剑向这边飞来,许昭月觉得那蓝衫修士的身影看上去有点眼熟。 蓝衫修士御剑而下,他以一个花哨的动作将剑收回剑鞘,许昭月看到他心情有点复杂,她没认错,还真是纪玄铮。 “阿予,真的是你。” 纪玄铮面带喜色,看上去挺开心的,他说完,似才意识到旁边的安乾道君,纪玄铮正了正面色冲安乾道君一拱手,“道君有礼了。” 许昭月知道纪玄铮自那次门派大会之后就离开了清虚派,根据她所了解的情况,他离开清虚派似乎跟得知了姜梦予当年的遭遇有关。 南疆王庭就是纪玄铮的家,在南疆看到他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怎么这么巧他们就遇上了。 许昭月道:“我已经不是阿予了。” “也是。”听到这话的纪玄铮面上并没有失落,他随即说道:“现在应该叫你月月。” 许昭月:“……” “月月?” 许昭月还未来得及说话,就有一道冷意涔涔的声音横插进来。 许昭月不禁向身边安乾道君看了一眼,却见他面上不知何时敷上了一层冷霜,眼底锋芒凝结,身上似还溢出一股杀意。 第38章 38 有一种和他谈恋爱的感觉 他看上去明显心情不太好, 似乎是因为“月月”这个称呼,给她一种纪玄铮叫她“月月”是在冒犯他的感觉,他这种类似于对她有着占有欲的表现让许昭月感觉很怪异。 许昭月是知道安乾道君脾气的, 她并不想生事端,忙道:“你也知道我在清虚派修习过, 他原本是我的师叔, 常常叫我小名。” 这感觉, 搞得好像他误会了什么在吃醋而她在极尽所能解释,安乾道君跟吃醋这种事情怎么看都无法挂钩,所以许昭月就觉得更怪异了。 安乾道君没再说什么, 不过他的面色看上去倒是好了一些。 许昭月也不想纠结纪玄铮怎么称呼了,他冲纪玄铮道:“你好像知道我在这里?” 纪玄铮道:“是恩赐告诉我的,他还说你中了蛊,希望我能帮帮你。” 许昭月点点头,自那日清虚派她赶走恩赐之后他就没出现过,不过这次她和安乾道君来南疆,他又开始跟在她身后,她得知她中蛊的事情去寻求纪玄铮帮忙也不奇怪。 其实许昭月之前也想过去找纪玄铮帮忙,可想到那日对他说的话, 也算是和过去决裂,她也不太好去找他, 不过他既然找上来,她也不想再因为过去的事情扭捏, 先保命要紧。 许昭月问他:“你会解蛊吗?” 纪玄铮道:“我虽生在南疆, 可我不会用蛊,也不会解蛊,不过我父亲自小就炼蛊, 我可以去找他帮忙。” 许昭月点点头,冲他拱了拱手,“那便麻烦了。” 纪玄铮笑道:“不用跟我客气。” 许昭月又冲安乾道君道:“道君,看来我们得去一趟南疆王庭了。” 安乾道君眉眼间依然凝结着几许莫名其妙的不快,看也没看她一眼,只应了一声:“要去便去。” 南疆王庭修得巍峨高大,富丽堂皇,入了大门便见一片绿瓦红墙,雕栏画栋,将南疆王庭的富庶彰显得淋漓尽致,因为这边靠近南蛮之地,宫廷风格还带着几许南蛮的异族风情。 纪玄铮已先让人通报了,南疆王纪枫便在宣事殿等着他们,纪玄铮带着二人进去的时候,纪枫正在批阅奏折,听到声音抬头看来。 “父王。”纪玄铮冲他拱手行了一礼。 许昭月也跟着行了一礼,“参见南疆王。” 纪枫为人挺和善,他放下笔,走上前忙将二人扶起来说道:“免礼免礼。” 纪玄铮便为纪枫介绍了一下,“这位便是我的朋友许昭月,这位……是安乾道君。” 纪枫看到安乾道君的时候愣了一下,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即便纪枫身为南疆王,遇到修为比他更高的安乾道君却也要带几分恭敬。 纪枫冲安乾道君拱了拱手,客气的打了声招呼,“道君前来有失远迎,还望道君赎罪。” 安乾道君一向懒得理会这些虚礼,只道:“直接说正事吧。” 南疆王大约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此时便冲许昭月道:“我听铮儿传信说姑娘中了蛊,可否方便与我看看?” 许昭月便将袖子撩起来给他看,南疆王仔细在她手臂上那蛊虫身上打量了几眼,面上带着几许凝重说道:“这是噬心蛊。” 纪玄铮忙问:“父王可有解救之法?” “要解这蛊并不难。” 许昭月听到这话也不由面上一喜,忙道:“还望南疆王施以援手。” 南疆王呵呵一笑道:“你是铮儿的朋友,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先了解一下姑娘的情况。” “南疆王但问无妨。” “姑娘的生辰八字和属性能否告知一下。” 许昭月便如实说了,南疆王点点头,“姑娘属水,得由一个属金且修为在化神期以上的修士主阵才行,我属木无法为姑娘主阵,不知姑娘认识的人中可有属金的。” 化神期以上的,那都是九州的顶尖高手了,许昭月所认识的就只有一个安乾道君,许昭月于是问安乾道君:“道君你是属什么的?” “不知道。” “道君属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便是不知道。” 他的表情不像作假,他确实是不知道,许昭月却不禁纳闷,怎么会有人连自己属什么都不知道,修行之人最讲究阴阳五行了。 “我倒是想到一人。”纪玄铮突然开口,“清虚派师祖,他便是属金的。” 阳城子?许昭月想到那日在清虚派她用凤鸣伞中伤了阳城子,而且还说过不想跟他成为朋友的话,一转头却拜托他来救她,她不免觉得尴尬。 “除了他没有别人了吗?” 纪玄铮以为她是为了过去的恩怨,他道:“我如今就只想到他了,情况紧急,我无法再去一一细想认识的人,既然想到他我便先修一封传令符给他,他若不愿意来我再想别的人。” 许昭月想到她这蛊再不解就得毒蛊攻心而亡,如今保命要紧,如果阳城子愿意帮忙,就当她欠了他一个人情,她便不去与他计较过去的一些恩怨。 许昭月思索片刻后便点了一下头。 “好了,本王要准备一些布阵的材料,铮儿,你带上你的朋友还有道君先下去休息吧。” 几人从宣事殿出来之后,纪玄铮便说道:“道君,我已让人为道君准备好了房间,我这就让婢女带道君过去。” 许昭月便问了一句:“那我呢?” 纪玄铮道:“我自然也安排好了你的,我一会儿带你过去。” 安乾道君却一脸理所当然道:“她乃本君道侣,自然是本君住哪里她便住哪里。” 安乾道君这话听似平静却字字带着威势,纪玄铮面色落寞了几许,随即自嘲一笑,“也是,是我考虑不周了,我这就安排婢女带二位过去休息。” 婢女在前方引路,安乾道君和许昭月一前一后跟上,许昭月走了几步回头看,就见纪玄铮还站在那里,一直望着她所在的方向,他的身影在夜色下显得模糊,可他身上的失落感那么明显,明显到可以穿透夜色,让人一眼就看到。 许昭月轻轻叹了口气,可她并不是真正的姜梦予。 纪玄铮给安乾道君准备的寝殿挺不错的,环境清雅,布置精致,殿中一应俱全。安乾道君回到房间之后就开始打坐,许昭月百无聊赖,在床上一趟,又撩开袖子看,看到血管中那虫子鼓秋鼓秋爬着,越看越糟心。 第二天一早许昭月是被拍门声吵醒的,随着拍门声而来的是纪玄铮的说话声。 “月月,你醒了吗?” 许昭月坐起身,还有些迷糊,安乾道君依然还在打坐,不过大概是被吵到了,只见他猛然挥手,从手心激飞而出的混元丝直接向门外刺去,木质的雕花大门被混元丝威力所震,直接从中间断裂开来。 许昭月吓了一跳,急忙跑到门外查看,还好纪玄铮躲避及时,不然被混元丝扎到后果不堪设想。 “你没事吧?”许昭月问他。 安乾道君那一招来得突兀,纪玄铮躲得有些慌乱,此时面上不免显出几分狼狈,他理了理凌乱的发带,说道:“没事。” 安乾道君从屋里走出来,面色明显不善,纪玄铮此时的面色也不太好,他出生优渥,身份尊贵,从小也没受过什么气,年少时也被称了几年的纨绔公子哥,安乾道君如此不客气,也激起了他几许不满来,他对安乾道君拱了拱手,语气不免带着阴阳怪气问道:“不知何处怠慢了道君,道君竟下如此重的手?” “打扰本君清修。” 纪玄铮咬了咬牙,说道:“事出有因,还望道君赎罪。” 许昭月生怕两人矛盾激化,急忙抓住话头问道:“你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纪玄铮面色缓和了一些,说道:“阳城老祖过来了,我来找你,是要带你过去一起商议一下解蛊事宜。” “啊?阳城老祖来得这么快?” “我昨日修了传令符给他,他昨晚便已经过来了,只是你已休息所以没有来打扰。” “……” 从清虚派到南疆路途遥远,虽然阳城老祖这样的高手,一日往返也不在话下,不过他来得这么及时也不禁让许昭月疑惑,当日她用凤鸣伞伤了他,他竟丝毫也不计较吗? 一行人来到宣事殿的时候,阳城子正在与南疆王说话,阳城子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个小跟班。 许昭月看到云乔皙的时候并不意外,以阳城子对她的宠爱,她要跟着来,他自然不会拦着。 云乔皙看到许昭月进来面色沉了一下,不过看到许昭月身边的安乾道君,她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当没看到她将脸转到一边去。 “你们来了?”南疆王招呼了一句。 阳城老祖也向这边看来,他的目光依然那般平和,无纷争,无怨怼,仿若世间纷扰都与他无关。 人家毕竟是来帮忙的,许昭月也只能暂时将从前恩怨放下,客气道了一声,“见过南疆王,见过老祖。” 阳城老祖从座椅上起身,他穿着万年不变的一件藏青道袍,头上束着木簪,他行动时却步履生风,自带一种压迫感。 “我看看你中的蛊。”阳城子冲她道。 许昭月便将衣袖撩起来,将那手臂给他看,阳城子要坐阵为她解蛊,她自该是要给他看看蛊虫的位置。 阳城子执起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并拢食指和中指在虫蛊的位置轻轻碰了一下,那虫蛊被碰到,挣扎了几下,许昭月倒没觉得有什么痛感,只感觉被他手指触碰到她的皮肤一片冰冰凉凉。 许昭月也只当他是在例行检查,虽然被他握着手腕有几分不自在,却也没说什么。 不过一旁的安乾道君看到阳城子抓起她手腕时,眼神却瞬间变了,他抬起一手,密密麻麻的混元丝便直接向着阳城子袭去。 阳城子却不躲不避,只是用手臂轻轻一弹,安乾道君的混元丝便转了个向,砸在旁边的矮几上,那矮几瞬间就成了碎片。 阳城子松开许昭月的手,一脸平静问他:“道君这是何意?” 安乾道君将混元丝收回,说道:“你脏手往哪里摸?” 听到这话的许昭月:“???????” 那种她觉得安乾道君在吃醋的怪异感又来了,他怎么回事? 幸好阳城子这人向来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听到这话也没太大的反应,许昭月却很尴尬,她急忙冲安乾道君道:“阳城老祖要帮我解蛊,他自然要先了解一下蛊虫的位置。” 南疆王也适时来打圆场,“既然大家都见过了,那就先各自回去休息保存体力,阵法也快完成了,明日我们便一同为许姑娘解蛊,到时阳城老祖主阵,我坐副阵,要解蛊还需我们协力完成。” 言外之意,都别吵了,反正都是要一起干活的,伤了和气,对许姑娘可不是一件好事。 许昭月也道:“那行,我们先回去休息了。”许昭月说完又笑呵呵冲安乾道君道:“走吧道君。” 好在安乾道君并没有继续发疯,随着许昭月离开了。 回去住的地方,那扇被安乾道君暴力拆卸的门已经被人修好了,安乾道君进门之后便在榻上坐下,手间非常自然的多了一个酒壶一个酒杯,他倒酒入杯,仰头喝了一口。 许昭月走到他身边坐下,试探着问他:“道君看上去好像不太开心?” 安乾道君看了她一眼,也没理她,转头继续喝酒。 “道君是吃醋了吗?” 安乾道君微挑眉头问:“吃醋?” 看他这表情,他显然并不明白吃醋的含义。许昭月道:“你看到阳城子抓我的手,你不高兴了,还出手伤他。” “这就叫吃醋?”他微眯着眼睛,嘴角却勾起一抹笑,“那本君还真是吃醋了。” 许昭月也没想到他竟然承认得这么干脆,她觉得他怕是还没将“吃醋”两个字的含义理解清楚。 “道君为何要吃醋?” “本君为何不能吃醋?”他的面色渐渐冷然下来,“你别忘了,你是本君道侣,你是属于本君的。” 许昭月:“……” 许昭月知道他的霸道是出于有人对他道君威严的挑衅,他所谓的吃醋也不是她理解的那个吃醋,她就类似于他的所有物,而道君的所有物是不允许别人染指的。 可总归,这样的他让她觉得鲜活了不少,他眼中不是只有杀戮,他有让他在乎的东西,而他为了他所在乎的,他会生气,也会隐忍。 此时安乾道君一手执着酒杯,另一只手闲闲搭在膝头,他手掌宽大,骨节分明,一根根手指却细长好看。 近来许昭月已在他身边冒过多次险,此时她想再冒一次险,她鼓足勇气握住了他那只手。 他眉心微蹙,目光猛然瞪过来,眼底泛出几许冰寒,本能的反应就是发力将她那只手震开,不过他最终并未出手,他的目光在那只被她握着的手上扫过,又落在她身上。 “做什么?” 声音中似也染着他眼底的冷。 被他身上的压迫感所逼,许昭月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他虽目光含冷,不过倒也并未甩开她。许昭月知道这人并不好接近,大概他也不习惯别人的亲近,所以面对这种肢体接触的亲密动作他的表情看上去才那么危险。 许昭月告诉自己,这只是他下意识的反应而已,不用害怕。她让自己平静下来,冲他笑了笑说道:“我们是道侣,道君不还想着与我双修的吗,既然我们连双修那样亲密的事情都可以做,那么牵牵手也没什么的吧?” 他目光落于被她牵着的手上,并未回答,不过他眼底那股寒意倒是淡了一些。 许昭月猜得没错,安乾道君并不习惯这样的亲密,要是有人敢抓他的手,要是她不是他选的道侣,而是别的什么人,她这样触碰他,怕是早被他震成碎片了。 因为她是他的道侣,所以他才未对她出手,可他没想到,这样的接触却并不让他讨厌,她的手很软,小小的一只贴在他的手上,她的皮肤滑滑的,贴在上面很舒服,他目光继而落在那连接手掌的一截晧腕上,他曾经抓过一下那手腕,纤细,柔软,似乎他轻轻一折就能折断。 他想到刚刚阳城老祖也抓过那手腕,不知那老贼捏着这一截晧腕时所想的是什么,是不是也觉得纤细柔弱,是不是也有片刻的贪恋,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曾经忍不住在上面摩挲了几下。 想到此处,一股强烈的杀意顿时便从他眼底浮现,许昭月和他离得那么近,自然立刻就感知到了。 许昭月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一开始他只是盯着那握在一起的双手看,许昭月甚至感觉到他的指尖慢慢的收紧,指腹贴在她的手背上,这动作很明显是在回应她,她本来心生欢喜,暗想安乾道君也并不是不通风月之人,而后就见他眼底突然腾起杀意来。 许昭月不明所以,问道:“道君,你怎么了?” 就见他突然勾了勾嘴角,眼底杀意凝结出一片寒霜,然而脸上却带着一抹阴恻恻的笑容说道:“他若敢有邪念,本君会杀了他。” 许昭月见状,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她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问道:“道君要杀谁?” 而他只是执起酒杯喝了一口,脸上依然挂着那抹笑,并未作答。 许昭月:“……” 就在此时,只听屋外响起婢女的说话声,“许姑娘,王命奴婢传话,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问姑娘。” “知道了。”许昭月应了一声,又冲安乾道君道:“我先过去一趟。” 许昭月站起身,那牵着他的手自然也就松开了,安乾道君偏头看了一眼,目光渐深,手指却下意识的卷曲了几下。 南疆王找许昭月问了一些关于排阵要用的问题,一直耽搁到了晚上她才回去,安乾道君正在打坐,许昭月小声问他:“道君,我听说王庭有一片花圃很漂亮,道君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他眼睛都没睁一下,并未作答,许昭月便不打扰他,准备离开却听得他问道:“谁告诉你的?” 许昭月道:“纪玄铮告诉我的。” 就见他骤然睁开眼,他从打坐台下来,说道:“那本君倒要去看看了。” 许昭月和安乾道君到了那花圃,许昭月顿时就被它惊艳到了,竟比她想象中还要美,入目是满山遍地的粉色花朵,像是凤仙花可是又比凤仙花生得矮,还不过膝盖高,粉色的花朵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头,尽头处,就是点缀在天幕上的一轮圆月。 此时月上中天,今天正好在月中,月亮莹润饱满,如银盘一般挂在天上,月色清辉笼罩着整片淡粉色花圃,花瓣迎着月光闪闪发亮,就如撒了一层细钻在上面。 许昭月置身其间,只觉眼前景色浪漫唯美,让人心情愉悦。 许昭月望了一眼身边的安乾道君问道:“道君你觉得好看吗?” 安乾道君不置可否,于他来说,没有什么好看不好看之分,一片花海还是一片红土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 许昭月却沉浸在眼前的浪漫氛围中,她觉得沐浴在月光下的安乾道君也顺眼了不少。那一张白皙的脸在月色下泛着莹白的色泽,鼻翼投下的阴影让他的五官看上去更加立体。 最浪漫时,莫过于花前月下。 许昭月挪着小步子往他身边靠了一些,她低头看了一眼他自然垂落于身侧的大掌,试探着用手指头勾了勾他的手指,在她勾上他的那一刻,他本能要抽出,奈何她缠得紧,他未能挣脱,他低头看了一眼,大约因为不是第一次被她拉手,他已经有所习惯,也没有再抗拒,任由她勾着手。 许昭月干脆将手掌贴着他的手掌,与他五指紧扣,他也没反对,任由她动作,许昭月甚至还感觉他弯曲了一下手指,将她的手裹进他的手心里。 许昭月只觉得心跳砰砰砰跳得飞快,她顿时就有一种在跟他谈恋爱的感觉。 第39章 39 她再次进入他的神识中 许昭月一开始和安乾道君亲近, 只因想试探一下这人的容忍度,可进展到现在,她竟然有一种在和安乾道君谈恋爱的感觉。 这想法未免太过刺激。 此时一阵山风吹来, 许昭月有法力御寒倒是没感觉到冷,可是她想到浪漫唯美爱情剧里的画面, 所以她对安乾道君道:“道君, 我有点冷。” 安乾道君侧头看了她一眼, 许昭月有些不好意思,都不敢和她对视,她低着头看了一眼脚尖, 脑海中幻想着接下来的画面,他脱下衣服将她裹起来,动作霸道却又带着暧昧。 “你一个金丹期还不会御寒,是不是太弱了?” “……” 许昭月那一抹羞涩的笑容就这般僵在脸上,她对上安乾道君的目光,他眼底毫不掩饰他的质疑。 许昭月那颗梦幻心瞬间就碎成了渣渣,妈的,我告诉你我冷不是让你质疑我不会御寒的好吗? “道君可知,女孩子告诉你她冷的时候你可以选择将你的衣服脱了给她。” “本君法衣并不能御寒。” “……” 许昭月深吸一口气, 心里暗骂,你个死直男, 就该单身一辈子。 许昭月瞬间就没有赏花的心情了,她意兴阑珊挥挥手, “时间不早了, 我们回去吧。” 第二天一早许昭月被婢女带到布阵的地方,是在一间空置的宫殿中,许昭月推门进去, 只见地上摆放着一圈圈燃烧的烛火,大概有十来圈的样子,大圈围着小圈。中间被烛火圈起来的地方放着三个蒲团,蒲团周围画着一些很奇怪的图案,图案上面还有一条条经纬交错的线。 南疆王纪玄铮和阳城老祖都已在殿中准备好了,许昭月和安乾道君一前一后进来,南疆冲两人说道:“道君,许姑娘,阵我已布好了,许姑娘你准备好了吗?” 许昭月冲他行了一礼,说道:“我已准备好了,有劳南疆王了。” 南疆王道:“许姑娘既然准备好了,那便坐于北方水位。” 烛火中留了一条通道,许昭月按照南疆王所说,坐在水位蒲团之上,南疆王接着又安排阳城子,阳城子的中央土位刚好就在许昭月对面,不过许昭月不明白,按理来说阳城子属金,因该是西方,为何会被安排在土位上? 而西方的金位反而是南疆王自己所坐,不过许昭月对于驱蛊一事并不了解,想来南疆王此番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 三人坐下之后,南疆就冲纪玄铮说道:“铮儿,你好好守在外面,切记不能放任何人进来。” 纪玄铮抱了抱拳说道:“孩儿明白。”说完果然就去外面守着了。 安乾道君是和许昭月一起过来的,此时南疆王交待完了之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安乾道君,斟酌了一下语气才道:“道君,阵法就快发动了,你看……” 安乾道君双手负于身后,一理所当然道:“本君就在这里。” 南疆王道:“也行,道君留在这里,如若中途有什么意外,道君也可从中协助。” 南疆王不过就是给安乾道君一个面子才如此客气说了一句,不过他没料到,中途还真就出了一点意外。 南疆王又说道:“阵法开启后,许姑娘切记要全程闭着眼睛,驱蛊时全身会剧痛难忍,还望姑娘忍耐些,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睁开眼睛,不能离开阵盘。” 听到这话许昭月整个人都不好了,“剧痛难忍?” 南疆王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会有一点痛,还需姑娘忍耐些。” 行吧行吧,算她倒霉。 南疆王看了一眼漏斗说道:“时辰到了,开始吧。” 许昭月乖乖闭上眼,南疆王以法力催动阵盘,口中开始念着驱蛊的咒语,阳城子的作用主要就是以五行相生之术,用法力助许昭月将蛊虫逼出来。 南疆王果然没骗她,驱蛊是真的疼啊,一开始许昭月还能忍受,可慢慢的,她只觉得浑身血液像是在被灼烧着一样,她疼得忍不住嗷嗷直叫。 “不行啊,我太疼了,能不能停一停?” “许姑娘定要坚持住,阵法启动,若半途而废这阵法也就废了,又得寻合适的时日布阵,时日越长蛊虫进得越深,对驱蛊更无益。” “可我真的好疼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昭月又不敢睁开眼,可闭着眼睛全身感官都去体验疼痛了,简直疼得要命。 纪玄铮此时就守在门外,他自然也听到了殿中许昭月的痛呼声,有好几次想推门进去看看,又怕打扰到驱蛊。 纪玄铮心里烦,只得在门外焦急踱着步。云乔皙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她也听到了里面许昭月的声音,想来已经开始驱蛊了。 “师叔,你怎么不进去?” 纪玄铮听到声音抬头看去,就见云乔皙正向这边走过来,她似要直接推门进去,纪玄铮及时拦在门前说道:“你想做什么?” “我很好奇驱蛊是什么样的,我想进去看看。” “不能进去!” “为什么?” “驱蛊时不可被人打扰。” “我就只进去看看,我并不打扰,师叔你不好奇吗?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啊。” “不可!” 纪玄铮态度强硬,云乔皙见状不由委屈起来,说道:“以往都是我想做什么,师叔便会带我去做什么,如今师叔对待我就如对待陌生人一样,师叔可知我也是会难过的。” 纪玄铮看也不看她一眼,说道:“你难过与否与我无关,我在这里,你休要进去打扰。” 纪玄铮说话的语气冰冷无情,云乔皙越发难过起来,她眼中蕴起水雾,声音里已染上了哭腔,“师叔可知,当我得知师祖要来这里救许昭月时我是反对的,可是我知道如果不救她师叔就会难过,我最终还是同意了。我跟着师祖过来这里,就是想要见见师叔,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师叔了,师父法力被毁,师叔也冷了心不来探望一下,你不来看我们,那我便来看你,可师叔为何却又对我这么无情?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师叔以往那般疼爱我的,如今那些疼爱都不算了吗?” 她说完,一滴晶莹的泪珠便自她眼角徐徐滑过,那委屈伤心的模样,简直我见犹怜。 然而纪玄铮却毫无所动,他甚至冷笑一声说道:“我所疼爱的是姜梦予的转世,而你并不是,如若不是师祖保你,我早抽了你的元神为阿予报仇了,你若识相的就离开,不要试图进去坏了阵法,有我在你休想做伤害阿予的事情。” “我做伤害别人的事情?我伤害谁?一直都是别人在伤害我!师叔曾经还为了护我想要杀掉许昭月的不是吗?” 差点杀掉许昭月是纪玄铮做得最后悔的事情,一想到他被蒙在鼓里,为了一个冒牌货差点伤害了阿予,他就恨不得杀了自己,杀了那些骗子! 此时云乔皙提起这个,无疑直戳他的痛处,纪玄铮直接拔出他的雪雾剑,箭尖直指云乔皙方向,“我也不想再和你多说什么,今日你若敢闯进去,我便杀了你。” 云乔皙面色煞白,眼泪一颗颗滚下来,原本最疼爱她的人如今却为了别人拿剑对着她,她难过愤怒又不甘心! “师叔果然这么恨我吗?是不是只要我死了,师叔才不会恨我?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可是我不想师叔恨我,我不想……” 她说完,身体猛然向前一扑,故意往雪雾剑上面一撞,纪玄铮还未来得及收手那雪雾剑便直接刺穿了她的肩膀。 纪玄铮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做,他抽出剑来,云乔皙疼得呼出声,一下跌坐在地上,纪玄铮一脸冷然望着她,质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云乔皙捂着伤口,她一双眼睛红彤彤的,目光透着幽怨,那惨白的脸却显出娇弱无助的可怜,她道:“师叔不是想杀我吗?我如了师叔的愿不是更好。”她捂着伤口重重的咳了几声,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师叔的剑真的好锋利啊,刺得我好疼,不仅伤口疼,心也疼,不知看到我这样师叔是否开心了些?” 在殿中的几位都是高手,外面的声音里面自然也听到了,阳城子自然也听到了外面云乔皙那一声“我好疼”。 他一分神,双眼猛然睁开,南疆王察觉到阵法变动,他忙提醒道:“师祖不可分神!” 因为他一分神,那本来往许昭月体外牵拉的蛊虫又回去了一些,一来一去,许昭月越发疼痛,阳城子只能再次入定,只是在入定前却还是用腹腔冲门外的纪玄铮传了一句音。 “带她去找医修,不得再伤她。” 腹腔传音,蓄积了阳城子不少内力,震得纪玄铮差点站不稳,纪玄铮知道这是师祖在对他警告。他冷冷向云乔皙看去,忍着怒火问她:“你是故意的对吗?” 云乔皙流着泪,眼中满是痛意,“是呀,我是故意的,我不故意让你伤我,你又怎么会原谅我呢?不知师叔此番可否原谅我了?” 她满脸委屈,眼中的痛意也不像是作假,纪玄铮也不知道是他将她想得太坏,还是她真如他所想,可现在他已经不想跟她计较那么多了,他不能让她留在这里干扰到师祖,这样于许昭月不利。 他直接提着她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拖起来,大概牵到了她的伤处,她痛呼出声,哭道:“师叔我很疼,你就不能稍微怜惜一下我吗?你曾经也那么疼我的不是吗?” 这声音毫无疑问被屋里几人听到,安乾道君全部注意力都在许昭月身上,本来看她痛成那个样子心里就莫名烦躁,再听到外面的声音只觉得更烦,他抬起手掌,然而还未来得及出手就听到阳城子染了冷意的声音传来。 “道君若要出手,我必分心救她,到时不管对屋外的人还是屋里的人都无益处。” 阳城子无论是处事还是说话总是平静无波,可他这句话却分明带着威胁。 安乾道君看了一眼阵盘中的许昭月,最终收回了手。 纪玄铮也听到屋里的说话声,他向殿门看了一眼,深知不能将云乔皙留在这里,索性直接提着她的肩膀带着她飞身离开了此处,不知是不是弄到她的伤口,云乔皙疼得嘶声叫起来,慌张无措的声音哀求道,“师祖,师祖帮帮我,我好疼啊。” 殿里阳城子表情微动,终究还是控制着没有分心。 纪玄铮一直带着云乔皙离远了才停下,这里想来也打扰不到驱蛊了,他面上含怒,直接将云乔皙往地上一丢,冷声问她:“你什么意思?” 云乔皙捂着伤口,她面色发白,眼底一片凄然,五师叔向来最疼她,每次他去游历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有谁欺负了她,他第一个站出来为她讨回公道,可现在,他看她的目光如此冷,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那么疼爱自己的人会对自己怒目相向,她真的不甘心。 “我不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让师叔如此憎恶我,就算因为姜梦予师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不是吗?师叔要恨的人也不该是我。” “我带你走时你是故意叫师祖的对吧?你想做什么?想破坏驱蛊?” 云乔皙满脸委屈,“师叔为何会将我想得如此坏?师叔以前不是一直说我太单纯还怕我被别人欺负吗?” 他怕别人欺负她,那是因为他护短,他以为她就是姜梦予的转世,跟她是不是真的单纯善良一点关系都没有,谁是姜梦予他便觉得谁单纯善良他便担心她会被人欺负。 “若不是看在师祖帮忙驱蛊的份上我真是懒得管你。” 纪玄铮说完便准备离开,手腕却被她抓住,他低头看去,便见她眼泪流了满脸,可怜巴巴哀求道:“我受伤了,都不能换来师叔的半点怜惜吗?” 纪玄铮冷冷把手抽开,看也不看她一眼,出门让人去叫医修,也不理会她在他身后一声声唤他,疾步离开了。 这边驱蛊还在继续,许昭月那痛苦的模样看得安乾道君面色越来越沉,有几次他想出手,又怕破坏了阵法,也只能作罢。 他是真担心她就那样疼死过去,她若是死了,谁还和他双修,他绝不能让她死。 安乾道君一挥衣袖,飞身上前,以倒立的金鸡独立的姿势与许昭月头贴着头。他并没有触碰到阵法,想来也不会妨碍驱蛊,他只是想让她变强一点,她实在太弱,御寒都不会,这种痛又怎么受得了?而他能想到最快的方式便是进入她的神识和她双修。 安乾道君的动作也是其他几人没有料到的,安乾道君倒立在半空,并没有触碰到阵法,倒是不会妨碍什么,只是……南疆王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也知此时不能分心,便不去过问,继续念咒。 安乾道君闯入神识的那一刻,作为当事人许昭月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他突然闯入让许昭月分了下心,没有全身心去在意疼痛,那疼痛似乎也减弱了一些。 许昭月问道:“道君你要做什么?” 上次两人双修,只有许昭月单方面闯入了安乾道君的神识中,算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来。 他一进她的神识就有一种熟悉感,她曾经也把他的秘境打理成这样,藤茎遍布,各种颜色的花点缀在其间。 安乾道君一路行来,很快就找到了那片藏在花丛中的水塘,水质清澈,波光粼粼,还散发着一股幽香,这里想来就是她神识中的幽秘处。 安乾道君蹲下,用手在水池中搅了两下,许昭月顿时便有一种被电击到的酥麻感传来,她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道……道君,你别……你快离开哪儿。” 安乾道君将衣服褪下,直接走进水塘中,而后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许昭月:“……” 许昭月简直无法形容那种感觉,那么强烈的疼痛,在他入水的那一瞬间,她完全感觉不到了,一种强烈的舒服感熨帖着她的四肢百骸,就连手指尖也舒服到发麻,她差点就直接叫出声来。 阳城子自然也察觉到她的异样,他缓缓睁开眼,看到安乾道君倒立着与她头贴着头的姿势,许昭月脸上的迷离感和那抹异样的潮红是那样的显眼。 他明白两人在做什么,他目光渐深,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身边南疆王忍不住提醒他,“老祖不可分心。” 阳城子这才又闭上眼。 安乾道君扎入水中游了几个来回之后,许昭月魂魄也被吸进了安乾道君的神识中,一如初见那般荒凉,头顶还是昏沉沉的天空,似还能看到闪电在乌云中乱窜。 就在许昭月望着一片荒凉不知所错的时候,她的腰忽然被什么东西捆绑住,许昭月低头一看,是她曾经见过的那根棒子,许昭月如今已知道它是根什么东西,不由脸上一红。 不过她想到她刚刚并没有在附近看到它,它是从哪里来的,许昭月沿着它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它的身体一直延伸到远处,看不到头。 “……” 隔这么远你居然也能长这么长来找我,也是牛逼! 那棒子缠在她身上,用头在她的手臂上戳了戳,似乎是在让她摸摸它,许昭月便在它头上摸了几下。 而后……这个棒子就疯了。 总之许昭月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听到南疆王的声音传来,“许姑娘,可以睁眼了,驱蛊结束了。” 许昭月这才睁开眼,只见周围的烛火都熄灭了,许昭月身体发软,一下没稳住,直接倒在地上,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只觉得全身好似过了无数道电,血液在沸腾,筋骨在发麻。 安乾道君落于她身边,他看上去要淡定很多,不如许昭月那般狼狈,不过仔细看去,能看到他额头起了一阵细汗,看得出来这次的双修也给了他不小的刺激。 许昭月身体发软,试了几次都没起来,安乾道君蹲在她身边,扶住她的肩膀将她半边身子提了起来,好歹让她坐好了。 许昭月一看到他不由咬了咬牙,脸上一阵阵发烫,她真是搞不明白这个混蛋为什么一点场合都不顾,居然就在这里…… 南疆王走上前问道:“许姑娘可还有什么不适?” 许昭月一脸尴尬,“多谢南疆王相助,我觉得好了很多。” “没事就好,蛊虫已经出来了,姑娘如今已经平安无虞。” 南疆王是个过来人,怕也知道他们俩刚刚在干什么,好在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微妙,全程都挺坦然。 倒是许昭月更尴尬了,她轻咳一声,问道:“我能看看蛊虫吗?” 南疆王手上握着一个盅,他将盅盖揭开,就见里面躺了一只肥嘟嘟的虫子,一动不动的,看上去像是死了。 “就是这个?” “许姑娘可不能小看了它,它乃南疆的三大毒蛊之一。” 许昭月点点头,又冲南疆王拱拱手,“有劳了。” “姑娘不必客气。” 此时阳城子已起身站到了一边,他依然还是那无波无澜的表情,大约是阳城子这人太过深沉了,许昭月面对他时反而没那么尴尬。 “多谢老祖相助。”她对他说了一句。 阳城子只冲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我们也走吧。” 安乾道君听到这话果然站起身就准备走,许昭月皱了皱眉,拉住他的衣角,“道君,我走不动,你得抱我。” 他倒是也没拒绝,一手搂过来将她的肩膀一勾,眼看着就要将她像麻袋一样往腰上一夹,许昭月忙打住,“不要这样抱,这样抱不舒服。” 他终于是沉了一下脸,问道:“那该怎么抱?” “就公主抱啊。” “……” 他没动,大约并不知道她说的公主抱究竟是个什么抱,许昭月又详细解释道:“一手抱我的背,一手抱我的腿。” 许昭月也知道这个神经病可没那么大的耐心,也挺怕他不给她面子的,好在他还有那么点风度,还真就照着她的话将她打横抱起来。 许昭月勾着他的脖子靠在他怀中,很满意,嗯,不错,这个疯子还是可以调-教的。 第40章 40 吻他 安乾道君抱着她回到住处, 将她放到床上,而后就直接去打坐台打坐了。许昭月见他气息内收,似乎是在查探自己的法力, 她心里顿时就不爽了,几个意思嘛, 才刚双修完就去查法力, 目的性这么强吗? 安乾道君徐徐睁开眼, 许昭月见他表情平平,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收获的样子,她心头一咯噔, 试探着问道:“道君,你法力涨了吗?” 他慢悠悠向她看过来,目光沉沉的,虽不至于杀气腾腾吧,但就是看着不太妙。 许昭月顿时紧张起来,“道君,要是你修为没涨,你是不是就不留我了?” 他没说话,只是他这眼神看得许昭月头皮发麻, 她忙道:“不是吧,我们好歹也相处了那么久, 就算没帮你涨修为也不用杀了我吧?” 他终于将目光移开,说道:“本君不杀你。” 他留着她也不单单是为了修炼的, 虽然和她双修于修炼有益, 可双修时那种陌生的痛快感也很取悦他。尤其是刚刚那一次,他潜入水中,被水包裹, 那种温热又细腻的感觉,水波一阵阵的在他身上荡漾着,而她又一边抚摸着他神识中那根棒子…… 其实这一次的双修对他的修为增长并不大,却给了他难以言说的体验,很痛快,比他用混元丝将人绞碎的时候还要痛快。 许昭月见他确实没有要杀她的打算,这才放下心来。 “刚刚还有外人在,你怎么就突然闯进我神识与我双修了?”许昭月问他。 “怕你疼死。” “……” 虽然他的行为不妥,但确实后来她就没怎么感受到疼痛了,主要还是双修的刺激太大了,而且许昭月也感觉到修为确实有一点进步,但是如今已经处在金丹后期,她的进步没法跨那么大了。 安乾道君的噬魂毒还未压制,原本不用这么着急的,只是当时情急之下他就只想到这种办法,索性双修过程并未受噬魂毒所影响。 此时许昭月蛊毒解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心情也不由得好起来,她便如闲聊般问他:“道君你所理解的双修是不是就是指我们两人神魂相合?” 其实许昭月早就有这个疑问了,毕竟安乾道君一直表示留着她是要跟她双修,但又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双修,而且对她也没什么亲密的动作,她牵了一下他的手,他本能的反应都是不快。 “不然呢?” “……” 他的表情很显然并不是逗弄她,许昭月也没料到还真被她给猜准了。不是吧……堂堂安乾道君,不会什么经验都没有吧? “道君以前没有过道侣吗?” “没有。” “也没有过修炼的炉鼎?” 安乾道君此时看她的眼神,类似于疑惑她为什么会问出这种白痴问题,许昭月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 不是那种用土造的炉鼎,就是那种……人,阴阳相合那种,你是阳她是阴。” “没有。” “……” 行吧,还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可是也不应该啊,他一个大男人,她想到他上次还盯着她胸看来着,怎么着也不至于不懂男女之间阴阳相合的事吧? 不过她转念一想,他从小就被关在寒月崖,也没人去教导他,所有要靠近他的人都会被他杀掉,他性格怪异,而且还一心想要把世界变成炼狱,这种疯子,大约是没什么别的兴趣去研究男女之事,单单是想着毁掉世界那种疯癫就足够他兴奋了。 只是,他大概也没料到会遇到她这个意外。 许昭月发现,安乾道君真是让她越来越有兴趣了。一开始觉得这人是个没有感情的碎肉机,接触了之后觉得这人是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再后来觉得这人是个反社会疯子,可现在,她渐渐的从他身上探查出了别人从未发现过的东西,这些东西让他多了几分生动可爱。 许昭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许昭月是被饿醒的,按理来说她修炼到这个境界,应该感觉不到饿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想吃东西。 许昭月起来的时候安乾道君依然在打坐,许昭月便也不打扰他,悄悄出去了。此时天才蒙蒙亮,许昭月找了半天才找到膳房,膳房的厨师已经打卯了,不过早饭还没做好,许昭月饿得不行,问她们要了一包小点心。 许昭月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往回走,途中要穿过一个小花园,花园中有一片荷塘,荷叶舒展,荷花盛放,荷塘上建了曲折的回廊,从回廊走过,只闻一阵阵荷香扑鼻而来。荷塘边有假山伫立,其中最高的假山之上建了一座凉亭,此时正有一人坐于凉亭之上独自对弈。 许昭月从回廊穿过的时候刚好看到了他,许昭月塞了一口点心,正要假装没看到离开,就听到亭中那人说道:“既看到了,何不上来与我对弈一局。” 这次驱蛊许昭月也算欠了他一个人情,她想了想便往那假山走去。 “你知道我下棋下得不好。” “无妨。” 许昭月在他对面坐下,瞟了一眼棋盘,见他执黑棋落下一子,许昭月便捡了白棋与他对阵。 “我其实很好奇,你为什么愿意帮我?那次我还用凤鸣伞伤了你。” 他捡起一颗黑棋,手指轻轻摩挲,目光望着棋盘,似在琢磨着如何落子。 “我帮你只因我帮的是想帮之人。” 许昭月笑了笑,“我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同情你了,你活了这么多年,居然这么难交到朋友,我不过随便几句话,你就能如此不计前嫌帮我。” “这世间之人大都过的混混沌沌,迷迷茫茫,能知我者又有几何?”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多谢你愿意出手。” 他下棋的动作却顿了一下,而后他突然说了一句:“昨日是我之过。” 许昭月却一脸疑惑,“你之过?你怎么了?” 驱蛊之时她疼痛难忍,根本没注意到云乔皙曾经来过,所以也不知道中途阳城子分了一下心,不然不会用那么久。 如果不是他分神了,大约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事,即便会有,也不会在他面前。 既然她不知道,那他也没必要说出来徒增误会。 “没什么,总归是顺利的。” 许昭月也没计较,只盘算着,该怎么下才能让他吃掉大片,好快点让棋局结束。 “我快破渡劫了。” 听到这话许昭月愣了一下,随即一脸惊愕问道:“你……快破渡劫了?” 阳城子的眼神中似含了复杂的情绪,可仔细看去,却又查不到任何端倪,依然如波澜不惊的平静湖面。 “那我是该恭喜你吗?” “……” 到了渡劫期,那随时都有可能渡劫成仙,这个时空已存在几万年时间,有记载的飞升记录都是上古时期了,修仙者都想飞升大道,然而近万年来修成大道的却一个都没有。就算阳城子最终没能飞升成功,但能进入渡劫期,他怕也会在仙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阳城子落下一子问她:“如果是你,你知道你即将进入渡劫,你会怎么做?” 许昭月摇头,“我不可能这么厉害的。” “万一你有这么厉害。” 许昭月仔细想了想,说道:“我才不想成仙,成仙有什么好,与天地同寿吗?活那么长干什么?不累吗?我宁愿找个村庄放牛我都不想成仙。” 阳城子执着棋的手许久没有放下去,他眼底似有波澜略过,可随即又化作一片虚无,他落子于棋盘之上,说道:“不会不甘心吗?那么辛苦修炼才到这个境界,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许昭月明白他虽是在问她,其实也是在问自己,许昭月道:“不甘心就继续努力成仙呗,你要实在怕寂寞可以帮云乔皙一把,虽不至于助她飞升大道,不过留在你身边做个童子也好啊,这样不就不孤独了吗?” 阳城子没说话,许昭月啧啧两声说道:“可惜啊,你放不下世俗,又不甘心放弃,你现在又马上到渡劫了,你的日子可过得真苦啊。”许昭月说罢还配合摇了摇头。 听到这话,阳城子却反而松快了一些,他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那肯定是把世俗中自己想做的事情都做一遍,去爬想爬的山,去吃想吃的东西,去看想看的河,尤其是为了修炼克制着想做却逼着自己不做的事情,这样一来就算哪一天真飞升了也不会后悔。” 阳城子手上一松,棋子啪嗒一声掉在棋盘之上,许昭月见状却目光一亮,说道:“嗯,我输了。” 她正要告辞离开,就见眼前棋盘啪嗒一声被炸得四分五裂,许昭月吓了一跳,惊魂未定之时看到那收回去的混元丝,她急忙顺着看过去,就见安乾道君不知何时立在距离凉亭不远的半空中。 “兴致真好,一大早就下棋。”他嘴角挂着笑,眼底却无半点笑意,“可惜,棋盘炸了。” 许昭月暗叫一声不好,安乾道君身上那股杀意丝毫不加掩饰,他此刻的状态许昭月太熟悉不过了,他每次想疯狂杀人时候就是如此。 “你站远一点。”安乾道君目光注视着阳城子,话却是对许昭月说的。 许昭月心思电转,急忙冲他道:“道君,你打坐完了啊?我本来出来找吃的,遇到阳城子就跟他下了一局,道君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我们先回去吧。” “叫你站远一点。” 许昭月没办法,只得乖乖闪到远一些的地方,许昭月一走远就见安乾道君目光一凛,掌心对着阳城子所在的方向一扣,万千混元丝便向着他袭去。 阳城子连动都没动一下,混元丝也未能扎在他身上,就在他身前一尺远的地方,似乎无形中多了一个透明的盾,将安乾道君的混元丝结结实实挡住,不过这盾也没有支撑多久,安乾道君稍一用力,只听得啪嗒一声碎裂声,阳城子的结界被他直接击破,混元丝飞过来落在他所坐的地方。 许昭月根本都没看清楚阳城子怎么不见的,几乎是在混元丝刺向他的一瞬间他便消失不见,混元丝击到凉亭护栏上,只听得哗啦一声,整个假山轰然坍塌。 许昭月看到这一幕,一时心惊肉跳,她又四下看了一眼,这才看到不知何时立在一片荷叶上的阳城子,他负手稳稳站着,毫发无伤。 安乾道君见状却突然笑起来,他眼底透出几分兴奋,似乎遇到了久违的刺激,“听闻阳城老祖法力高强,本君一直想找机会与你一决高下,此番正好,不知道你敢不敢应战?” “你我二人若要打起来,这宫廷怕是要毁了。” “毁了便毁了。” 两人虽然都是大乘期,可是像这种高阶修士,哪怕只是多一个小阶,便足以掌握对方的生杀大权,就拿安乾道君对付申屠尤来说,申屠尤也是大乘期,不也被安乾道君按着打吗?阳城子就快到渡劫了,许昭月担心安乾道君不是他的对手。 “道君,道君你先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我找你有要紧事。” 安乾道君就仿若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只盯着阳城子所在的方向,很显然阳城子挑起了他的兴致。 “阳城子,你敢吗?”他继续问道。 许昭月生怕两人真的打起来,她心里着急,干脆直接冲他道:“蒋天戟!蒋天戟你别想着打架了,你快下来!” 安乾道君终于向她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叫了他的名字,他那眼神不怎么友好。 许昭月忙道:“天戟你先跟我来,我真的有事情要跟你说。” 安乾道君沉默了片刻,最终飞身到许昭月跟前,问她:“说什么?” 许昭月松了一口气,拉住他的手就走,“得找个没人的地方说。” 安乾道君看了一眼那只牵着他的手,眉心蹙了一下,不过也没挣开,在离开前他向阳城子看了一眼,他似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先跟着许昭月离开。 许昭月将他拉到一片荷花深处,这里荷叶生长繁茂,茎秆又粗又高,竟高过了人,走廊就在这片浓密的荷叶林中穿过,浓阴密布,隐秘性也很好。 许昭月将他拉到此处才松开他的手冲他道:“你别跟阳城子打,他已快到渡劫了。” “渡劫?”他似乎更有兴味了,“那本君倒是要看看,和渡劫期的老怪打起来是什么感觉。” 许昭月生怕他真的就去了,她忙拽住他的手腕道:“你淡定一点,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 他压根没当回事,“受伤便受伤了。” “你受伤了我会心疼。”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看不出喜怒,“心疼?” 许昭月轻咳一声,这话说出口也怪不好意思的,她道:“我们是道侣啊,你受伤了我当然是要心疼的。” 她说这话时眼底含着陌生的情绪,这种情绪他从未在别人身上见到过,这种情绪莫名让他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 可他随即又想到她和阳城子对坐着下棋的画面,他冷笑一声,“道侣?你既知道是本君道侣为何还与他下棋?” 他面色一瞬间阴冷,身上戾气明显加重了,许昭月感觉头皮一阵发痛,她忙道:“偶然间遇到了,他邀我下棋,我想着昨日他也帮我解了蛊,我便与他下了一局。” “他邀你下棋你就下,你问过本君的意见了吗?” 许昭月看着他那阴沉的面色,叹了口气,“道君又吃醋了吗?” “本君便要吃醋了又如何?” “……” 他回答得那么理所当然,到底把吃醋是啥意思整明白了没? 面对暴怒的道君,当然还是要服软最好,所以许昭月冲他道:“道君且放心,我心里只有道君一人,一心只忠于道君,往后他再约我下棋,我不再与他下了好不好?” 他面色却并没有太大的好转,他道:“不仅是他,还有别的男人,你都不该多看一眼,你是本君一人的,明白吗?” 他目光凌厉,面色生寒,字字句句带着警告。不得不说这人的占有欲真是强得变态了,不过转念一想他本就是个三观不太正常的疯子,说出这些话也挺符合他的性格的。 许昭月忙点头,“明白明白,除了道君,别的男人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听到她这话他面色这才好转了一些。 此时已到清晨时分,太阳慢慢升起,阳光从头顶荷叶的缝隙间照下来,被筛成一缕缕的光束。他站在光束中,那一张脸阴冷可怖,可偏偏他生得俊俏,如若换做别人站在他面前大概只能看到他的可怕,可是她却觉得他俊俏得分外惹眼,加之他身上那身锦衣完美装点,与他的俊朗相得益彰,他是如此风华绝代,竟让她忽略了他的可怕。 许昭月望着他这张脸,竟没忍住扬起笑来,他一看就更不爽,那面色更沉,他摊开掌心放出混元丝裹住她的身体猛然将她拉近,他目光逼视着她,眼底狠劲十足,声音也沉,“笑什么?本君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他好像真的很不高兴呢! 可是偏偏有一缕光从他鼻端落下来,翘鼻的阴影落在唇上,光影明灭,那鼻子和唇就显得更加立体。 或许是密密麻麻的荷叶遮掩让人变得大胆,又或者满池的荷花幽香点缀了此刻的暧昧,而且他还和她离得这么近说话,他身上的热气都流到她身上了。 许昭月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几乎是立刻,她的手腕就被一只铁爪般的手抓住,许昭月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她悚然一惊,对上安乾道君那双冷沉沉的双眼,许昭月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她咽了口唾沫说道:“道君先别生气,我们是道侣啊,道侣间做一些亲密的事情很正常的。” 虽然许昭月这种“冒犯”的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她依然满脸紧张,毕竟面对的人可是安乾道君。 不过出乎了她的意料,僵持了一会儿之后安乾道君就松了她的手,许昭月心头一喜,试探着将掌心贴在他的脸上,他没躲避,也没阻止,虽然他的面色依然不太好,可他身上那股子让人害怕的危险却淡了一些。 就好像森林里那凶猛强壮的野兽突然收起了利爪,变得温顺,竟任由人抚摸,这种驯服野兽的感觉让许昭月心生窃喜,顿时成就感十足。 许昭月用手指尖在他眉梢间滑过,他的眉毛形似远山,一根根的眉毛碰着粗粗的有些扎手,顺着他的眉毛下来,她手指滑过眉心,又从眉心滑到鼻尖,他的皮肤光滑细腻,摸上去润滑舒适。那挺翘的鼻梁有着一条好看的弧度,许昭月的手指就一直顺着那弧度下滑,简直就像在摸艺术品。 鼻子下面就是他的唇了,他的嘴角有一条浅浅的弧度,上唇偏薄下唇饱满,摸上去软软的很诱人。 他的表情依然冷沉沉的,尤其她的手指摸到他嘴唇的时候,他眉心骤然间蹙紧,手指微动,看上去像是要出手,可最终也没实质性的动作,就这么沉着眉,任由她的手指摸在他唇上。 她的行为让他有一种被人冒犯的感觉,毕竟从未有人敢这么触碰他的脸,谁人敢冒犯他,怕是早就被他杀成碎片了,可她是道侣,道侣终究是跟别人不一样的。他就暂且耐着性子,一开始被她牵手的时候他也烦,最后不也习惯了。 许昭月觉得他的唇很好看,她甚至有一个疯狂的想法,想尝尝看他的唇是什么味道,她此时已近乎意乱神迷了,这疯狂的想法一起,她就真的没忍住,垫着脚,一下贴在他的唇上,他呆了一下,许昭月也呆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就干了这事儿。 心跳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分明是一件超级危险的事情,可她脑子一热冲动做完竟然没想过要补救一下,就这般贴在他的唇上,而且还相当作死用舌头顶了一下他的牙齿,想进得更深一点。《 》 40-50 第41章 41 细腰不盈一握 可他一点都不配合, 许昭月试了几次都没顶开。 这一次的冒犯终于让安乾道君忍不下去了,虽然他也不清楚她贴上他唇时,为什么会让他有一种非常不合时宜的舒服感, 可他知道这次不只是摸她脸的冒犯了,是对他的侵犯。 他戾气在瞬间暴涨, 一把扣住她的下巴, 他一脸恼怒, 咬牙问她:“你对本君做了什么?” 许昭月猛然间清醒过来,面对此时他眼底那冲天的杀意,许昭月急忙说道:“道君息怒, 这不过是道侣之间正常的亲密而已啊,我们连双修这种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不是吗?”她想着他这人对进口的东西很谨慎,立马又道:“道君放心,我嘴上没毒的。”她说完还舔了两下,又道:“你看,我要是有毒我先就毒死了。” 嘴唇被她唾液滋润的亮晶晶的,看上去晶莹剔透,他的目光就这般不由自主黏在她的唇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而后他慢慢松开了钳着她下巴的手。 许昭月松了一口气,可她一时竟也没有见好就收, 而且还挺贪恋触碰他唇上那种紧张刺激却让她着迷的触感,许昭月打探了一下他的面色, 好像好了一些, 她便试探着仰着头,轻轻的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一触即离, 她随即又一脸警惕看着他。 他眉梢间凝着几许冷,可对于她这种调戏的动作却也没有反抗,这一副从了她的样子让许昭月不禁激动起来,再也没有驯服一头可怕的凶兽能给人成就感了。 许昭月索性直接勾上他的脖子,而后贴上他的唇,这一次就贴得稍久了一些,她在他的唇上轻轻含了几下,又将舌头往他口中伸,依然没能顶开他的牙齿。 他依然是一动没动,不过许昭月却感觉得到,他有好几次想出手。 许昭月是真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吻上他了,安乾道君啊,杀人不眨眼的安乾道君,那个想毁天灭地的疯子。 许昭月觉得她大约是真的疯了,比蒋天戟这种疯子更疯。 不过他眼底的恼怒和阴冷却明显淡了一些,而且此时他唇上沾了她的津液,越发显得那唇饱满晶莹,看上去暧昧极了。 许昭月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松开了一些冲他道:“你别把牙齿咬那么紧,你把牙齿松开。” 她竟然会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她感觉脸上一片烧红,都不敢去看他的面色,她说完又贴上他的唇,试着将舌头顶进去,还是没松,许昭月皱了眉,松开他的唇又道:“道君,你别咬那么紧啊。” 他压根没理她,不过许昭月感觉到他喷在她脸上的呼吸变重了,胸腔也开始不自然起伏着。 她再次将唇贴上去,舌头在他牙齿上顶了几下,顶第一次的时候没松,第二次的时候明显松了一下,第三次的时候完全松了,许昭月一下挤进去,含着他的舌搅了搅。她明显听到了一声细微的闷哼声,还有喉间滚动的声音。 许昭月就这般完全吻住了他,他没有再将她推开,由着她吻着,她就细细的描绘着他的唇,勾勾他的舌头逗弄。裹在她身上的混元丝慢慢松了,许昭月甚至感觉到他在回应她,他轻轻的含住她的唇,还学着她的样子用舌头缠她。 一开始只是在试探,可慢慢的他竟得心应手起来,越吻越深,越来越投入,甚至一只手搂上了她的腰。 许昭月被他的反应惊到了,他竟然真的在回应他。 安乾道君疯魔的样子让阳城子不太放心,怕他会伤人,所以他悄悄跟着过来查看,透过重重荷叶,在最浓密的荷花深处,他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 那个弑杀癫狂的安乾道君沉溺的模样也是他没想到的。他就站在一株露头的荷叶尖角上,从上而下望着两人,脸上像罩上了一层雾,雾里藏着的表情看不分明。 许昭月被吻得喘不过气来,推着他的肩膀,将两人的唇分开,便见男人那双原本阴冷冷的眸子里一片迷离,呼出的气息带着灼人的温度,她放开了他的唇,他竟还追着她的唇过来一下下贴着,分明留恋不舍。 “道君?”许昭月不确定唤他。 她总觉得他这贪恋的模样不太真真实。 此刻她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中,他的呼吸还有些乱,低头看着眼前的人,那一张唇红艳艳的,像是充了血一样,似还有些肿。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一开始他是排斥的,感觉他被冒犯了,他被侵犯了,他该阻止,该推开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侵犯并没有让他太排斥,而且还带给他一种陌生的愉悦感,他竟也慢慢沉迷其中了。 她的嘴唇很软,香甜滑腻,尝起来如此舒服,他的手臂不知何时搂在了她的腰上,她的腰肢细得不像话,轻轻一搂就能完全包裹,和她的身体一样也是软的,他想起了曾经抓过的那一截晧腕,这腰就和那晧腕一样,似乎用力一折就能折断。 安乾道君诧异于她这截细腰竟然让他多了一种陌生的情绪,像是在渴望什么,身体也莫名其妙开始燥热。 不知何时,胸膛中多了一股火,却并不是怒火,这火烧得他不太好受,他本能的就想与她双修,而他也没忍住,索性贴着她的额头,直接闯入她的神识中。 许昭月却在瞬间清醒,她吓了一跳,忙道:“道君你干什么,快出来。” 安乾道君将魂魄收回,他拧眉问道:“本君想要双修,为何不许?” “昨日不是才……”许昭月也是服了他了,“道君你不知道双修很累的吗?”尤其是和他这样的强者,双修完一次她就跟浑身脱力一样,许昭月道:“连着两日双修我怕我会累死,我若死了,道君以后就没人可以双修了。” 安乾道君神色明显有些不快,他向来是随心所欲惯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谁有资格拦他? 可他也不想让她死,没人双修了他也不好受,所以他沉默片刻说了一句,“看样子,本君得再弄个道侣才行。” 许昭月:“?????” 许昭月端详了一下他的表情,他这绝对不是在故意跟她闹别扭,而且他说得是陈述句,好像只是在简单告诉她一件事实。 许昭月也是惊呆了,她无法满足他双修的需求他就要去找别的道侣,渣得这么理所当然? 此时两人还抱在一起,许昭月一气之下直接推开了他,被推开的安乾道君似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低头看了一下胸口,空了,凉了,不软了,他皱了一下眉,沉沉的目光带着质问。 “道君是说真的吗?你真要去找别的道侣?” “你不是怕累死吗?” 哦,他不是找别的道侣,他是要再找个道侣,想两人一起伺候他呢!淦!她刚刚竟然还觉得这头被驯服的凶兽看上去还挺可爱! 许昭月气笑了,“好啊,道君要去找别的道侣,那我也去找别的道侣。” 其实许昭月倒是理解错他了,安乾道君所说的弄个道侣是用她的血做一个傀儡出来,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而她呢却说出要去找别的道侣的话,他一听就不爽了。 只见他浑身杀意暴起,目光锋利如刀,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一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道君都要去找别的道侣,我为什么不能去找别的道侣?” “本君可满足你双修,你满足不了本君。”他说得一脸理所当然。 “原来我不能满足道君双修道君就去找别的道侣,那道君你无法满足我对道侣忠诚的需求,我自然也可以去找别的道侣。道君不明白吗,结成道侣互相忠诚是最基本的,道君连这个都做不到,那我还要你做什么?” 安乾道君的眼神却越发危险起来,他一步步向她逼近,“你若敢去找别人,本君便当着你的面杀了他。” 许昭月这会儿正是气头上,竟也没理会他的警告,说道:“只准道君去找别的道侣,不准我找别人,道君是不是太霸道了?” “本君不再另外弄个道侣便是。” “……” 他竟然妥协得这么快,许昭月原本还有一大堆道理要跟他讲的,他突然退让了反而把她给打蒙了。 他此时已走到她身前,他微微俯身,那张阴沉沉的脸对着她,说道:“你不准去找别人。” “……” 许昭月突然想到,一个想要毁天灭地的疯子,又没有什么同理心,大概从小也没人教会他相处之道,他懂什么忠诚,他万事也只求随心所欲,找道侣也只是出于修炼的本能。 他不懂她慢慢教他就是了,何必与他一般置气呢。 许昭月轻轻叹了口气,“结为道侣是要互相忠诚的,我若去找别人道君会不高兴,道君若去找别人我也会不高兴的,道君可明白?” “知道了。” 他回答得挺干脆的,而且面上也没有暴躁不快和敷衍,是真的对和她妥协了。刚刚还觉得这人渣得理所当然,现在他一下妥协了,她居然觉得这家伙看着还挺乖? 嗯,虽然是一只凶兽,但也是一只可以温顺下来的凶兽。 像他这样的人能做出妥协已经不容易了,许昭月就当他认识到了错误了,她也懒得计较了。 许昭月和安乾道君回到住所,见门外有个婢女正焦急张望,见了她来忙道:“许姑娘,可算找到你了。” “怎么了?”许昭月问道。 “王请姑娘去海棠苑,说是有事商议。” 海棠苑园如其名,园中种满了海棠,屋子也建得小巧别致,从海棠林穿过进了屋中,南疆王和纪玄铮已等在里面了,阳城子倒是没在。 许昭月上前与南疆王见了礼,这才问道:“不知王找我来所谓何事?” 南疆王道:“我找许姑娘来,是想问问许姑娘当日中蛊时的事情,不知姑娘可还记得当日给你下蛊的人长什么样。” 许昭月想了想说道:“他长了一张方脸,头上戴着头顶,口音是南疆本地的口音。” “姑娘可询问过他是受谁指使?” “当时道君帮了抓住了他,我让他帮我解蛊,他说他不会解,让我们跟他走。” 南疆王与纪玄铮对视了一眼,说道:“看样子,确实有幕后主使,姑娘后来可有跟他走?” “没有。” “那他人现在何处?” 许昭月颇为心虚看了安乾道君一眼,说道:“他死了。” 南疆王大约也猜到了,便没再问,他沉吟了片刻说道:“我早已吩咐南疆境内不可再使用毒蛊,幕后之人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我的命令都敢违抗。” 纪玄铮道:“父王,这事就交给我办吧,我定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为许姑娘讨回公道。” 南疆王想了想,点点头,“好,此事就交给王儿去办。” “劳烦二位跑一趟了。”南疆王客气道:“这些时日太过繁忙,我都未能尽一尽地主之谊,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稍后我会在御苑中举办一场宴会,为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接风洗尘。” 许昭月忙道:“王客气了。” 这边事情商议完了,几人便直接往御苑而去,御苑中种植了许多奇异花卉,假山错落间只见百花齐放,分外缤纷热闹,几人并没有直接去设宴处,而先是去了御苑旁的一个小轩中。 纪玄铮想先带他们认识一下他的母亲。 “我母亲知道我有朋友过来,特别想见见。” 几人一块儿入了小轩,小轩中确实坐了一位中年妇人,她气质温雅,慈眉善目,见了几人进来便浅笑着上前迎接。 “母亲。”纪玄铮对着那人行了一礼。 许昭月却很意外,原来她就是南疆王妃,不过她身上的衣着对于王妃的身份来说实在过于朴素了。她穿着雪青色的对襟长褂,做工简洁,都没有什么纹样点缀,头上也没戴什么累赘的钗环,全身最惹眼的怕只有头上那根质地通透的青玉簪。 纪玄铮扶着王妃的手走过来,将几人一一介绍给她认识,王妃笑容和善和他们问好。许昭月闻到她身上的一股佛香,她觉得她像极了绘在琉璃瓶上那包容良善的菩萨。 “二位远道而来辛苦了,住在这里还方便吗?” 许昭月忙道:“牢王妃挂念,一切都方便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间响起一道含笑的女声说道:“听说有贵客到此,我也来见见贵客。” 说话间,便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走进来,妇人姿容艳丽,头上精美环佩随着她走动叮当作响,她走上前简单行了一礼,招呼道:“王安好,姐姐安好。” 妇人身后还跟着一位锦衣公子,他面若冠玉,唇红齿白,个头高挑,却长了一张娃娃脸,他走进来也抱拳行了一礼,许昭月见他身姿挺拔,动作一板一眼,倒像一个行军之人。 南疆王笑道:“免礼吧。” 而后南疆王便互相介绍了一下,原来这位衣着华贵的妇人是南疆王的侧妃,她身边那位高个子娃娃脸是南疆王与侧妃生的王次子,如今被封了郡公,曾拜师于光剑宗门下,如今回了南疆,被封了郡公,还拿到了王庭戍卫队的虎符,是一位手握兵权的王子,竟比纪玄铮这种王世子还风光一些。 南疆王这位侧妃是个自来熟,而且为人热情,就比如她和许昭月第一次见面,她却极为热情握住许昭月的手将她一番夸奖。 “姑娘长得可真是俊俏,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俊俏的姑娘。” 夸得许昭月都不好意思了。 看得出来这侧妃是相当的受宠,从她那华贵的衣着和满身满头的钗环首饰就能看出来,而且王妃和侧妃的关系看上去也不太好,因为自侧妃进来之后,那位慈眉善目,如菩萨一般的王妃脸上便露出了不该出现在菩萨脸上的冷然。 当然,这是别人家里的事情,许昭月也不会去管那么多。相互认识过之后,一众人便去了设宴的地点。 宴会在一片偌大的草地上,草地上放着长长的一条地毯,地毯两侧摆放着两排席位,上首坐的是南疆王和王妃,而侧妃的席位就刚好在王妃下手一点。 两侧的客位上首分别安排给了安乾道君和阳城老祖,许昭月作为安乾道君的道侣,她的座位被安排在安乾道君旁边。 许昭月座位下面就是纪玄铮,许昭月正要入座,安乾道君却将她推到了最上首的位置,纪玄铮正满怀期待和许昭月坐一块,等会儿宴会上还有节目,他还打算跟她详细解说的。所以看到安乾道君在他旁边坐下的时候他懵了一瞬,随即眼尾不自然抽了一下,他尽量保持着微笑提醒道:“道君,你的座位在上首,不可乱了座次。” “本君爱坐哪里就坐哪里。” “……” 纪玄铮知道跟这人讲道理没用,干脆将那张面色不太好的脸转到一边去,不再说话了。 虽然许昭月也觉得这样不太妥,不过安乾道君想坐哪儿就坐哪儿吧,她也懒得管他了,反正许昭月来宴会上就是为了吃,坐哪里都可以吃。 不得不说南疆王庭里的东西还挺好吃的,前菜上的点心就颇合许昭月的胃口,甜而不腻,许昭月一连吃了好几块。 直到宴席开始,对面客座上首的阳城子才到,云乔皙是和阳城子一块儿来的,许昭月见她面色不太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也不知这向来娇弱的云乔皙又是伤到哪儿了。 宴会开始前,南疆王特意为了几位客人表示欢迎,修仙界的两大高手同时聚集在这里,听说吸引了不少人慕名前来,南疆王庭的宫门都快被慕名而来的人挤爆了。今日有资格来参加宴会的都是南疆的贵族们,此时入座了,也都一个个的将目光看向这两人的方向。 许昭月下意识往四周看了一眼,对上无数双好奇仰慕崇敬又八卦的眼睛,还有不少人低声窃窃私语,许昭月看得直摇头。 许昭月觉得她怕是宴会上吃得最开心的人了,因为宴会上修士还是不少的,对桌上的食物都没多少兴趣。 许昭月啃着烤羊腿的时候,无意间一转头发现安乾道君正盯着她看,许昭月觉得他看她的眼神,简直难以形容。 不是他惯常看人那种危险,反而好像还带着几分兴味,所以许昭月试着问他,“你想吃?” 她吃得满嘴油光,那双唇看着鲜亮饱满,作为一名高阶修士,他向来最烦油气,可此时她那种涂着油光的嘴,却让他觉得格外诱人,总不自觉想起含着她嘴时那柔软香甜的感觉。 就……莫名的想再尝一尝。 他下意识便应道:“嗯,想吃。” 许昭月听到这话却惊呆了,“不是吧,你……”她想说道君你什么时候变口味了,可是话还没说完,他就突然低下头来,一下吻住她的唇。 许昭月身体僵了一瞬,随即猛地推开他,她捂着嘴唇,目光四下扫过,发现有不少人向这边看过来,眼神皆是同她一样震惊。 “你……你干嘛?”他这是疯了吗,大庭广众之下就亲她? 安乾道君向来不喜人亲近的,他身上生人勿进的气质总让人望而却步,之前她试着亲近他的时候也冒了好大的险,所以他突然主动亲她,她觉得简直匪夷所思。 被拒绝了的安乾道君目露不快,“为什么不给我?” “……” 许昭月脸刷一下红了,可他的表情却还是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是真的不觉得他这么说话有什么问题吗? 许昭月恼怒瞪了他一眼,说道:“人这么多,你疯了吗?” 原来是不想让人看到啊,安乾道君似仔细想了一下她的话,随即只见他指尖弹了弹,顿时便有一个黑黑的罩子将两人挡住。 许昭月见状,顿时疑惑道:“你干嘛?” 只见眼前那人一脸理所当然说道:“你不是不想别人看到吗?现在别人看不到了。” “……” 他说完还真就低头来,毫不客气,一下含住她的唇。 许昭月:“????!!!!!” 第42章 42 就是想亲你啊 许昭月急忙抵住他的肩膀, “你……你别乱来!” 他这样像什么话,什么别人看不到?弄个罩子在这里,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好吗? “蒋天戟!” 他终于停下动作, 阴沉沉的冷笑一声,一挥手, 黑色罩子不见, 许昭月明显注意到周围人看向这边那微妙的眼神, 许昭月一张脸红得要滴血,尴尬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然而身边的安乾道君面色却没好到哪里去,目光含怒, 面如寒霜,周身寒意汨汨往外冒,如果谁胆敢靠近,许昭月毫不怀疑绝对被他捏个稀烂。 不过许昭月对于他身上的危险感已经习以为常,她丝毫不想在意,甚至还觉得他有什么逼脸不爽。 安乾道君不爽也有他的理由,在那之前,他可并不知道道侣之间还能用那种方式亲密,是她自己要先来撩拨他的, 她教会他亲吻,她让他喜欢上了那种方式, 她勾起了他的兴致可现在他想再体验一下她却不给? 纪玄铮握着酒杯却许久没有动作,安乾道君就坐在他身边, 所以他自然也看到了安乾道君吻上许昭月的那一幕。 捏着酒杯的手指气到发抖, 可他随即又想,他有什么资格生气,本来他早已知道他们是道侣不是吗?别说亲吻, 怕是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 如今能看到她活着已经是奢求了,只盼着她好好的不就好了吗,总比天人永隔要好吧? 可即便这般说服自己,心里还是一阵闷闷的痛。 好在安乾道君后面也没有再乱来,南疆王准备的欢迎节目也挺精彩,许昭月最喜欢的是个换脸节目,一开始她以为只是个简单的舞蹈,直到那领舞用长袖遮面转了一圈,袖子放下时就变了另一副模样,许昭月才知道这节目不简单。 许昭月数了一下,那领舞从上台后一共换了八张脸,从身姿袅娜的少女到翩若惊鸿的仙子再到脊背佝偻的老妇,甚至中途还换成手拿□□的将军,关键是每变一次,不仅衣着配饰变了,连妆容发饰也跟着变,舞者表演时的神态动作都跟每个人物的身份相符,简直叹为观止。 许昭月看得目瞪口呆,她之前也听过易容术,但没想到竟有人将易容术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而且更让她没料到的是,这易容大师竟还是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 节目结束之后,她才换上了她真正的面容,她长了一张鹅蛋脸,额头有一艳丽的朱砂点缀,五官并不是特别出众,因为额头那一枚朱砂,那张脸竟也明艳了几分。 她对着台上南疆王和王妃行了一礼说道:“穆氏尤皖恭祝王王妃福寿齐天。”说罢又冲上首的客座服了一礼道:“欢迎各位贵客光临南疆。” 南疆王妃毫不掩饰对穆尤皖的喜爱,她冲她招招手,穆尤皖急忙走上前,便见南疆王妃取出一串赤血玉珠手链送给她,南疆王妃为人朴素,却毫不吝啬将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出来赠予穆尤皖,已不单单是表达喜爱那么简单了,似乎更像是一种认可。 穆尤皖退下之后新的节目又上来了,不过珠玉在前,后面的节目就比不上穆尤皖的精彩。穆尤皖并没有离开宴会,许昭月很快就用余光扫到了穆尤皖出现在纪玄铮身边,因为离得近,她甚至能听到两人对话。 “我刚才的节目,世子殿下可满意?” 穆尤皖满眼期待,然而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却又透着紧张。同样身为女孩子,许昭月太明白穆尤皖此时那满眼都是眼前人代表了什么。 不同于穆尤皖的热切,纪玄铮回答却淡淡的,“挺好的。” 这回答也足以令穆尤皖开心了,“殿下喜欢就好。”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荷包来,“这是我秀的荷包,我学了好久,想送给殿下。” 纪玄铮看了一眼却没接过,穆尤皖一脸紧张,忙问:“殿下可嫌弃我秀得不好?” 纪玄铮道:“你秀得很好,不过我不喜欢。” 许昭月哪怕只用余光都能看到穆尤皖眼里的光亮渐渐暗淡下来,她满脸失落低下头,捏着手上的荷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离开。 围观了整场八卦的许昭月不禁默默叹了口气,纪玄铮拒绝也拒绝得太直白了,这样多伤女孩子的心啊。 坐在许昭月对面的阳城子,对于南疆王安排的节目,全程表情都没有波澜,他就好似一个局外人一样,眼前一切都与他无关,然而面对他的淡漠,却没有一个人觉得有问题,好似他本该如此,像他这样的人就该如这般高深莫测,无欲无求。 阳城子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对面的许昭月身上,比起他来,她可就生动多了,对节目有兴趣,对桌上的一堆吃食也有兴趣,开心,享受,满足,她可以任意表达她的情绪,也自如享受着眼前的一切。 新上的一道酿肘子她好像还挺喜欢吃,连着吃了好几块,他面前席位上也上了同样的菜,不过他一口都没动过。 白色瓷碗中,酱色的肘子又肥又腻,自修行以来,他就没再吃过这些东西,在还是凡人时大约也吃过,可活了这么多年,他已经忘记什么味道了。 活得像一根木头,像一个死物,就是那种供奉在庙里束着金身的佛像,万人崇拜,高高在上,却一点生气都没有。 或者他该尝试一下活着是什么感觉,所以他拿起了筷箸,夹起一块肘子肉放进嘴中。 旁边云乔皙见状却惊呆了,她忙夺过他手中的筷箸,仿若受到惊吓般道:“师祖怎么吃起这污秽物了?” 云乔皙招呼侍者将那盘肘子撤下去,生怕那东西污染了他,随即又捏着一张巾帛放在他唇边说道:“师祖快吐出来,别污了你的圣体。” 东西比他想象的好吃,软烂鲜香,肥而不腻。 阳城子侧头看向云乔皙,她完全是一副被惊吓到的表情,他想他也不怪她,换做什么人都会是这种表情。 他是圣人,圣人就该有圣人的模样,神秘,法力高深,不与凡夫俗子同居,不吃世俗污秽之物。 所以他独自住在竹林间不会有人觉得他凄苦,反而觉得圣人就该是这般模样,而他吃一口世俗之物便是这般惊世骇俗,圣人不该受世俗玷辱。 他想,如果此时坐在他身边的是许昭月,她会不会也是这般惊吓的表情,或许她不会,因为她知他懂他,她知道他想要什么,她知道他喜欢世俗,或许她还会跟他分享,猪肘子的哪个地方肉最香,还会告诉他,怎样吃才最好吃。 “师祖,快吐出来啊。” “本座并没有吃进去。” 云乔皙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她道:“吓我一条,我就说嘛,师祖这样的人怎么会吃这种东西,不过师祖刚刚为何会做这种动作?这些污秽之物,师祖向来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阳城子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宴会散了之后许昭月就和安乾道君一块儿离开了。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住处,安乾道君落后一步进来,他反手将门关上,他一副阴恻恻的模样,一步步向她走过来,许昭月被他逼得步步后退,很快就抵到了墙上。 “道君……你干嘛?”许昭月以为他还为了宴会上的事情,她便耐心冲他道:“道侣之间的亲密事情怎么能当着人的面做呢?” “本君想做就做,谁敢过问?” “当然不敢过问,可我会觉得尴尬,所以往后道君不能再当着人的面亲我也不要当着人的面双修,这种亲密的事情私下里做才更好。” 安乾道君微躬身对着她,他嘴角勾着笑,眼底却燃着火,“如今便是私下了。” “……” 他一只大掌缓缓绕到她脑后,他拖着她的脑袋,将额头抵上她的额头,许昭月在一瞬间察觉到他要做什么,她猛然推开他道:“我说了不行。” “为何不行?”再次被拒绝的安乾道君面色越发阴沉可怕。 “道君你就不能让我休息几天吗?” “本君现在就想要。” “……” 怎么可以霸道成这样完全不顾人的死活?他要她就必须给他?她又不是他练功的炉鼎,凭什么? “不行。”许昭月断然拒绝,“我不愿意的时候道君不能强迫我。” 安乾道君慢慢站直身体,他的面色丝毫没有好转,甚至比刚刚更加可怕,他倒是没有强迫她,只用那一双冷岑岑的眸子盯着她,也没说话,就这般盯着她看了片刻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许昭月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那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任性,他爱干啥干啥去,她懒得管了。许昭月第二天一早醒来,在房里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安乾道君,许昭月才知道他昨晚出去了就没再回来,许昭月不禁担心起来,她倒不担心他出了什么事,以他如今的法力,没人能伤得了他,她担心的是他出去乱发疯。 许昭月打算出去找一找,不过人没找到,却在南疆王庭的花园中碰到两个熟人。 其中一个是昨日那位让她惊艳的易容大师穆尤皖,而穆尤皖面前站着云乔皙,此时许昭月就站在一片桃林后面,繁茂的桃树枝丫刚好能遮住她的身形,虽然离得远,不过有法力加持,她还是能听到两人的说话声。 “我知道穆姑娘喜欢我师叔,穆姑娘也不用不好意思,喜欢人并不是错,而且当日师叔还在清虚派的时最疼我,我对师叔也算了解,如果穆姑娘需要的话,我可以告知一些师叔平日的喜好给穆姑娘一些参考。” 穆尤皖大约是真的喜欢纪玄铮,面对云乔皙的热情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一脸激动说道:“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云姑娘?” 云乔皙特别大方笑了笑,“不麻烦,我师叔年纪也不小了,我也希望他能多个人在身边照顾……不过……”云乔皙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眼,微蹙眉头颇为惋惜说道:“我师叔一向不喜穿得太过花哨。” 此时的穆尤皖一身粉红锦衣,上面有着做工精致的刺绣花朵点缀,确实显得花哨。穆尤皖低头看了一眼,面上闪过一抹失落,说道:“原来他不喜欢啊,那我以后便不再穿了。” “我昨日也看过穆姑娘表演,真可谓是美轮美奂,不过我师叔那个人喜欢真实朴素的,他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摆花花肠子,穆姑娘善易容,性格也多变,如若想跟师叔在一起,往日该多注意一些。” 穆尤皖听到这话却为难道:“可易容乃穆家世代相传的绝技,我家中就只有我与一个尚年幼的弟弟,我若不学,我那弟弟又太小……” 云乔皙忙道:“穆姑娘也别多心,我就只是随便提醒一下而已。”她热情握着穆尤皖的手,又道:“穆姑娘长得这么好看,也无需太担心,往后只要不穿得太花哨,越简朴越好,别太注重打扮,也不用再去人前表演,越低调越好,我师叔喜欢低调的女孩,久而久之,定能让讨得他欢心。” 说到此处,云乔皙似想到什么,她手心摊开,上面多了一根鎏金发簪,她道:“我与穆姑娘有缘,这个送给你。” 穆尤皖看到这发簪却愣了一下,“这个……” “这是我师叔送给我的。” 穆尤皖自然认得这个发簪,这发簪出于炼器宗师之手,她喜欢纪玄铮,自然也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为了得到这个发簪,还特意邀请了那炼器宗师来南疆做客,好说歹说求了很久才从他手上买来。 她原本以为他是送给他母亲的,却没想到原来送给了别的姑娘。 穆尤皖深深看了一眼云乔皙,她又不傻,再加上女孩子在感情方面的敏感,纪玄铮费了那么大手笔才得到发簪送给云乔皙,怕不单单是师叔疼爱师侄那么简单。 本来想着别人的事情不该多过问,但许昭月实在看不惯云乔皙。 她从桃林中出来,直接冲穆尤皖说道:“穆姑娘不要听她胡说,我也曾拜师清虚派,纪玄铮也曾是我的师叔,他并没有像云乔皙说的那样喜欢朴素简单的女孩,而且……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做什么样的事情,那都是穆姑娘你的自由,你也用不着去为了别人改变什么。” 许昭月说话间已走到两人近前,许昭月来南疆王庭驱蛊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之她是安乾道君的道侣,所以穆尤皖也是认得她的。 许昭月这么不客气,这让云乔皙面上有些过不去,她不快道:“我与穆姑娘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许昭月笑笑,“没关系,但我看不惯你,我就是要插嘴,怎么了?” 云乔皙被她堵了一下,说道:“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也好过你不安好心。” “不安好心?最不安好心的就是你。” 许昭月目光扫了一眼她手上的发簪,她直接伸手夺过,云乔皙顿时急了,忙道:“你怎么抢人东西?还我!” 许昭月却将发簪插在穆尤皖头上说道:“这不是你要送给穆姑娘的吗?” 云乔皙嘴角一抽,她确实是那样说的,但这发簪是出自纪玄铮之手,是当日他从南疆回来时带给她的,她猜测穆尤皖定然知道这发簪来历,穆尤皖若有自知之明,这发簪是不会要的。 云乔皙道:“是要送给穆姑娘的,穆姑娘没发话,轮得到你做主吗?” “这发簪很配穆姑娘啊,不得不说,你送对了。” 穆尤皖下意识摸了一下,问道:“真的很配吗?” 许昭月道:“真的很配,就像为你量身打造一样。” 穆尤皖面色一喜,便冲云乔皙道:“那便谢过云姑娘了。” 云乔皙:“……” 云乔皙面色僵硬了几许,可她确实也说过要将发簪送人的话,若她再要回来,那就自打脸了,她咬了咬牙说道:“穆姑娘喜欢便好,这本就是要送与穆姑娘了,我还有事情就不奉陪了。” 云乔皙离开之后,穆尤皖冲许昭月颔了颔首说道:“多谢许姑娘。” “不客气。” “不过,世子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女孩穿花哨的衣服?” 许昭月道:“你管他喜欢什么,你爱穿花哨的衣服便穿花哨的衣服,他要喜欢便喜欢,不喜欢就算了,就算你真为他改变了,他喜欢上了你,那也不是真正的你。” 穆尤皖怔了一下,良久之后她才一脸若有所思道:“许姑娘说得有理。” 许昭月与穆尤皖告别之后就回了住的地方,回去一看安乾道君还没回来,她正考虑着要不要找纪玄铮帮忙出去找一找,就见房门被人猛得推开。 安乾道君面无表情走进来,直接在那榻上坐下,而后就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了她一眼。 “道君昨晚一整晚去哪里了?” 安乾道君没说话,执了酒杯倒酒喝。 许昭月骤然想起了他昨天说过要去找别的道侣的话,再加上她昨晚确实强硬拒绝了他,她心头顿时一咯噔,走上前往他身边一坐,在他身上嗅了嗅。 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味道,可联想到他这人偶像包袱重,就算真留有什么味道也用净尘诀弄干净了。 安乾道君执着酒杯抵在唇边,回头微眯着眼睛看她,似在用眼神询问。许昭月干脆直接问他:“道君你昨晚是去找别的女人了吗?道君找到合适的道侣了?与她双修了?” 他没说话,只是从鼻端发出一声冷笑声,而后回过头去继续喝他的酒。许昭月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几许嘲讽,不是……他几个意思? 许昭月猛然站起身,她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又问道:“道君果然去找别的女人了?” 他似有些烦,直接抬手一挥,只听得咯哒一声,就见一个半透明的石头落在矮几上,许昭月一脸疑惑,拿起那石头看了一眼,问道:“这什么东西?” “火元晶都不认识?” “……” 许昭月都快忘了他们来南疆是找火元晶的,可火元晶只有乾真秘境才有。许昭月一脸不敢置信,“道君你去闯乾真秘境了?” 安乾道君懒得理她,还质问他去找别的女人,他连傀儡都答应不去弄了还去找别的女人?昨晚一腔火没处发,他就直接去乾真秘境了,乾真秘境里的雷电蝠龙确实凶猛,不过越凶猛,打得越狠,他就越兴奋,将蝠龙一刀砍下脑袋,又直接从它胸口掏出火元晶,他顿时便感觉痛快了许多。 “我听说乾真秘境凶险万分,道君可有受伤?” “本君的样子看上去像受伤的吗?” “……” 虽然他说得轻松,但乾真秘境好歹是九州几大地狱级难度的秘境之一,他拿到火元晶怕也是费了一番周折,人家大晚上去闯秘境,她却误会人家去找道侣,许昭月挺不好意思的。 “是我误会你了,抱歉。” 安乾道君没说话,他回应她的,就是拽着她的手腕往他身上一拉,下一刻许昭月就直接被他拉得坐在他的腿上,而后他二话不说,一低头就对着她的唇吻下来。 被他吻上的那一刻,她多少还有点不习惯,他会主动跟人亲密,确实也挺让人震惊的。不过很快她就闭上眼睛,勾住他的脖子,慢慢回应他。 第43章 43 眼底尽是迷离之色 她觉得安乾道君这人好像不管学什么都极有天赋, 一开始她吻他的时候他连张嘴都不会,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现在吻起人来已经得心应手了。 吻到最深处的时候他闯入了她的神识, 许昭月知道他要干什么,她也没阻止。 “进来。”他语气带着命令。 许昭月便乖乖进入他的神识中, 阴沉天空下的一片荒芜之地, 许昭月每次进来都颇为嫌弃, 她道:“道君,我能在你神识中种点花花草草吗?实在太荒了。” “现在是你种花花草草的时候吗?” “……” 行吧…… 许昭月很快就看到那荒地之上突然变长的一根棍子,生怕她没看到, 那棍子还冲她晃了晃身体。许昭月朝着那棍子走去,还未走到近前,那棍子已经迫不及待的缠上了她的腰。 许昭月在他头上摸了摸,她感觉他剧烈的抖了一下,耳畔也响起了安乾道君的一声低呼。 棍子是奶白色的,上面还有一层浅浅的绒毛,别说还挺可爱。安乾道君大晚上去闯秘境帮她拿火元晶,这确实取悦了她,许昭月一时心里欢喜, 就握着那棒子在它圆圆的脑袋上亲了一口。 一阵更剧烈的颤动随之而来,一同响起的还有安乾道君那压抑不住的闷哼声。 总之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到了后来许昭月依然是天旋地转不知天南地北,哪怕从他神识中出来之后她依然浑身颤抖。 她此刻就窝在他的怀中, 身体软得都不能再动一下, 安乾道君头上起了一层汗,那常常带着杀意的一双眸子里蒸着浓浓的一层水汽,还未散尽的欲色氤氲在其中, 显得迷离而暧昧。 似还未能从韵味中缓过神来,他的唇一下一下的贴在她的唇上。 安乾道君确实觉得意犹未尽,明明也双修过了,可不知为何身体还是那般燥热,他干脆解了衣袍,握住她的手往他怀间而去。 许昭月本还没回过神,直到他拉着她的手沿着他的怀往肚子下走,她猛然惊醒过来,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将身上的衣袍解了。 “道……道君你做什么?” 安乾道君拽紧她的手不让她挣开,他眉梢微拧,眼底荡着欲色,对于她的挣扎他似有几分不快,说道:“就像你在本君神识中那样。” 许昭月一张脸臊得通红,她大约猜到他想干嘛,许昭月下意识拒绝,“别。” “为何不可?”他语气渐沉,透着些许急色,“本君神识中都可以,为何本君身上就不可以?” “……” 许昭月也不知道他对于男女之事究竟知道多少,最终没拗过他。许昭月在他神识中时并没有面对他的表情,此时他对着她,他的表情也尽收眼底。 他额头的汗一滴滴落下来,整个人好像都被她掌控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寸感受完全都在她的手上,完全为她所左右。 果然,不管再怎么厉害的男人都是个男人,男人沉于欲望的时候真的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身上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那股浓重杀意,看人时也没了任何威胁,眼底布满暧昧的红色,尽是陌生的迷离。 最后,他似乎完全无法控制,吻住了她的唇,深深吻住,许昭月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推开,她道:“道君放了我,我得净手。” 他却还是搂着她不放,只掐了一个决,瞬间一切都干净了,房间里的气味也一扫而空。 他搂着她,温热又粗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眼中也蕴了笑意,他似乎很满足,也似乎很愉悦。 此时正一下下的用嘴唇蹭在她的嘴唇上,许昭月简直诧异极了,她竟在安乾道君身上看到了一种陌生的温柔,温柔这种东西可是跟他完全不相干的。 果然吃饱喝足的野兽也会变得温顺。 安乾道君亲也亲过了,想要的双修也得到了,这次还有一种完全不同的愉悦体验,算是解了馋,见她神色好了些便冲她道:“把你的伞拿出来,本君给你弄好。” 许昭月这才从他怀中坐起来,将凤鸣伞拿出给他,问道:“道君真能修好吗?” “并不是什么难事,找个炼器用的炉鼎就好。” 要炉鼎还得去找纪玄铮,许昭月找到纪玄铮将事情说了一遍,纪玄铮也被惊到了。 “道君去闯了乾真秘境?”纪玄铮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见他毫发无伤,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乾真秘境曾经有不少分神期以上的高手结伴而入都无法再出来,道君一人前去竟能将雷电蝠龙斩杀?” “很难吗?” 他的语气平淡得似让人觉得在嘲讽,那一刻就连许昭月也觉得自己好像被冒犯到了。 纪玄铮被堵得哑口无言,当下便让开一条路冲安乾道君道:“炉鼎已准备好,道君请吧。” “你在外间稍等片刻,本君很快出来。” 许昭月点点头,又不忘嘱咐一句,“道君小心点啊。” 安乾道君也是不解,他有什么好值得小心的,不过还是应了一声,“知道了。” 云乔皙走进房间的时候阳城子依然在打坐,云乔皙也习惯了,只走到一边坐下,说道:“师祖,我听说安乾道君去了乾真秘境拿到了火元晶,据说火元晶可以将凤鸣伞修复。” 阳城子徐徐睁开眼,静默片刻才说道:“火元晶只能重塑,用它修复,便不再是凤鸣伞了。” 云乔皙也没指望师祖能回复她的,师祖打坐的时候很少分心,她好多时候跟他说话都是自言自语,师祖不会回她。 云乔皙忙问道:“如若不是凤鸣伞,那它的威力还有那么大吗?” “只会改变属性不会改变结构。” 云乔皙有些失望,叹口气,“到时候安乾道君若真将凤鸣伞修复了,许昭月会不会更厉害了?师祖,要不将凤鸣伞重新夺回来吧,那本来也是师祖炼制的,该物归原主。” 阳城子目光落在她身上,说道:“往后不要再拘泥于往日的恩怨,也不要再去找她的麻烦。” 云乔皙自然知道那个“她”指的是谁,师祖这话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道:“为何?师祖你难道忘了师父是怎么碎了元婴的吗?” “你师父都已放下,你又何必计较?” “我为何不计较?师祖你明明知道许昭月一次次想害我,就算我不杀她,她总有一天也会杀了我的。” “有我在,无人能杀你,但你不可再去纠缠于她。” 云乔皙明显发现阳城子对待许昭月的态度不一样了,她原本以为师祖答应来救许昭月,只是出于修道之人,以善为本,又或者是看在她身体里有着姜梦予的魂魄,师祖觉得亏欠她。 可现在一向袒护她的师祖居然开始袒护许昭月了,就像师叔一样,都觉得她是那个恶人,要去为难许昭月。 云乔皙满脸委屈,“师祖只觉得我会去纠缠她,为何不看到她处处不放过我?” “她不放过你,自有我护着,你无需担心什么,我只要你别去主动招惹她,能否做到?” 云乔皙咬了咬牙,“若我去招惹她了,师祖要惩罚我吗?” 阳城子闭上眼继续打坐,“那我便不再管你了。” 云乔皙简直难过得快哭了,“在师祖看来,许昭月有那么重要吗,竟比我还重要?” 他闭着眼睛没理她,云乔皙蹲在他身边,用手扯了扯他的衣服,带着哭腔的声音唤他:“师祖。” 以往她这样,他无论如何都会摸摸她的头安慰她几下,可此刻他却仿若没察觉到她的难过般,完全不为所动。 云乔皙抽了抽鼻子,忍着委屈说道:“好了,师祖不要我去惹她,我便不惹她,我会乖乖听师祖的话。” 她说完就像一只乖巧的猫一般趴在他的腿上,阳城子缓缓睁开眼,低头看了一眼趴在膝头的人,总归还是用大掌在她头上摸了几下。 许昭月并没有等多久安乾道君就出来了,安乾道君将伞递给她,许昭月面上一喜,问道:“道君真修好了?” 许昭月接过伞,一脸兴致冲冲将伞撑开,然而看到伞面纹样之后她扬起的笑容就这般僵在了脸上。 原本画在伞面上栩栩如生的血色凤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鸡腿外加一个大猪肘子还有一块大羊排? 许昭月的表情一言难尽,她问安乾道君,“这还是原来的伞吗?伞面怎么成这样了?” 安乾道君道:“你不就喜欢这些吗?” “……” 她是喜欢这些没错啊,可这些东西画在伞面上不觉得很滑稽吗?谁家会画个大猪肘做装饰啊? “你不喜欢?”安乾道君问道。 谁喜欢画成这样的伞啊,撑着出去看着就很沙雕好吗?可许昭月想着人家辛辛苦苦去闯秘境给她拿了火元晶,又辛辛苦苦将伞给她修复了,她要是不喜欢是不是太过不知好歹? 许昭月欲哭无泪,强行在脸上冲他挤出一抹笑说道:“没有,我太喜欢了。” “喜欢便好。” “这伞如今没了凤凰,也不能叫凤鸣伞了,那它该叫什么名字?” “你看着起。” 许昭月向纪玄铮看了一眼,就见他憋笑憋得脸都要抽搐了,她便冲纪玄铮道:“世子爷自小饱读诗书,不如你给起一个?” 纪玄铮忍着笑,轻咳一声正了正面色,“伞面画着美食,不如就将食飨伞吧?” 安乾道君听到这话却道:“为何要让他起?” 许昭月简直头疼,“那行吧,道君你给起一个。” “无敌伞。” 许昭月:“……” 狂霸炫酷拽上天,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跟安乾道君简单粗暴的形象还挺符合的。 许昭月道:“行吧,就叫无敌伞,这伞也修复了,我要试一下它的威力,你二人小心一点。” 炼器的炉鼎房就建在湖边,此时许昭月握着伞飞到湖中心,她将伞面撑开,催动法决,唤出口号。 “凤鸣九天!” 无事发生。 许昭月一脸诧异看了一眼这伞,她突然意识到这伞已经不是凤鸣伞了,以前的口号对它也没用。 许昭月问安乾道君:“道君,催动无敌伞的口号是什么啊?道君修复时可有设置?” “没有。” 没设置,那她该用什么口号? 许昭月看了一眼伞面,突然福至心灵,便沙雕般的唤了一声:“干饭人干返魂!” 尾音落下,便听一声机栝声起,无敌伞反应很快,只听得砰砰砰持续不断的爆裂声,就见从伞骨中飞出无数根细钉,细钉飞入湖面,一时间水花四溅,溅起的水花有数仗来高,足见它的威力。 许昭月:“……” 就……相当的无语! 阳城子和云乔皙此时也来到了湖边,正好就看到许昭月催动无敌伞的这一幕,云乔皙目光带着艳羡说道:“师祖,凤鸣伞修复了,好厉害啊。”说完她又失落低下头,“我的挞龙鞭远远比不上。” 阳城子道:“挞龙鞭和凤鸣伞都是上好法器,只要用好了都很厉害。” “可我总觉得凤鸣伞要厉害一些,师祖,如今许昭月手上有了修复好的凤鸣伞,对我的威胁就更大了,如果她用来对付我,我该怎么办?师祖,能不能想办法将她的伞夺过来?那伞本来也是出自师祖之手不是吗?” “安乾道君已经重塑了凤鸣伞,如今它已不再是凤鸣伞。” “那该怎么办呢,我好怕。” 阳城子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我说了不会让任何人伤你性命。” “可……”云乔皙向许昭月看了一眼,面上闪过几许不甘,终究咬了咬唇,没再说什么了。 许昭月也没想到修复好的凤鸣伞威力这么可怕,她将伞面逆向催动,那打在水中的细钉又刷刷刷整齐划一收回入于伞骨之中,此时此刻,她对伞的满意已经完全压过了嫌弃伞面的滑稽。 许昭月握着伞回到湖边问安乾道君,“如今凤鸣伞也修复了,我们是不是要启程回去了?” 纪玄铮听到这话忙道:“这么着急就要走吗?那下蛊的人还未抓到,我还未能给你一个交待呢。” 其实许昭月也是有心要留下抓住下蛊之人的,驱蛊之时的痛她还清楚记得,这种痛她怎么都得如数奉还回去,不过回不回去决定权在安乾道君那里。 安乾道君道:“那下蛊之人还未抓到就不着急回去。” 许昭月心头一喜,“那行,我们就暂且留下。”她又问纪玄铮:“有眉目了吗?” “具体线索还没有,不过我已经加大范围去查了,想来几天之后应该就有结果。” 许昭月点点头,目前来说,她也还没想到抓住下蛊之人的办法,只能暂且等着。 回到住处之后许昭月一直思索着这件事,她在屋子里走了一圈,问安乾道君:“道君,你觉得当日那人为什么要给我下蛊?” 安乾道君坐在软塌上,手上拿着一把心法在看,闻言说道:“自然是要用你来威胁本君。” “威胁你?威胁你做什么?” “要让本君为他所用。” “那干脆直接给道君你下蛊就好了。” “他还没那个本事。” “……” 许昭月撇撇嘴说道:“为何不能说是为了我?我难道就不能为人所用吗?” 安乾道君侧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用一种平淡到让人感觉被冒犯了的语气说道:“你太弱了。” 许昭月:“……” 许昭月真想对他翻白眼,他这样的人怎么还配拥有像她这样貌美如花温柔知趣的道侣?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许昭月分析了半天那下蛊之人的动机,越分析心里越闷,心里一闷就想出去走走,正好安乾道君打坐完了,见她要出门也跟了上来。 两人又去了那片粉色花圃,许昭月挺喜欢这里的。许昭月也听说了关于花圃的来历,这花圃是南疆王特意为王妃种的,据说这里的粉色花只在北方极寒之地开放,因为王妃喜欢,南疆王硬生生将北方的花移植到了南方,每年都要催动法力才能让花朵开放。 这花圃就种植在南疆王庭中地势较高的一个山丘之上,站在这里可将南疆王城尽收眼底。 有山风徐徐吹来,将心中的烦闷吹走了不少,许昭月心情也舒畅起来。安乾道君就站在她身侧,风吹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她一眼。 他突然想到她是个连御寒都不会的弱鸡,所以他问了一句:“冷吗?” 许昭月一脸疑惑看着他,骤然想到了上次来这里那场不太愉快的经历。许昭月撇撇嘴,暗想着,问我冷不冷干嘛,你这死直男啥也不懂。 “冷便过来,本君身体暖。” 许昭月:“??????” 第44章 44 他乖乖的 听到这话的许昭月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所以……这句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道君你这话的意思,是想用身体给我取暖吗?” “你没有理解错。” “……” 他回答得还挺爽快的。 许昭月挺意外, 她试探着挪到安乾道君跟前,慢慢的搂住他的腰, 她的动作有些僵硬, 直到确信他真的不会推开她之后他才稍稍放松下来。 还真的就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这么大方给她取暖? 他的表情也没意外,也没排斥,见她看过来还说了一句, “觉得暖吗?” “……” 她真是无法想象这个了无情趣的碎肉机居然还知道要用身体给女孩子取暖?这是她认识的安乾道君吗?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腰抱起来好紧致,强健有力相当扎实,身体也是真的暖,脸贴在胸口上,没一会儿就给她焐热了。 清冷的月光照下来,反而镀上了一层暧昧,许昭月越来越有有一种在跟安乾道君谈恋爱的感觉,她觉得她真是疯了。 安乾道君低头看着怀中的人, 这不是第一次抱她了,可每次抱她都让他有一种新奇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从前从未体验过的,她……为何会这么软?是真的软得不像话, 这种软又是有温度的, 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他也不单单是想为她取暖,更是因为他喜欢她这具又软又香的身体,抱起来很舒服, 他总想将她拘在怀中,希望她贴得更紧一点,而他也没忍着,他干脆搂住她的腰,将她往他怀中按。 许昭月自然也察觉到了落在她腰上的那只手,他的手掌宽大又灼热,烫在她的后腰让她动都不敢动一下。 突然攀升的暧昧感觉让许昭月脸颊越来越烫,呼吸也不太顺畅,她向安乾道君看去,他眉心微蹙,眼神平静,这清明模样却不带半分暧昧感,她甚至还在他面上看出了几许疑惑,也不知道他在疑惑什么。 安乾道君疑惑的是,为什么那种燥热感又来了,身体里那股燥热感让他异常烦躁,他本能的想和她贴得更紧一点,想吻她柔软的唇,还想和她双修。他向来都是想做什么就直接去做,可是又想着她说过的那些什么不能在外面双修的话,他正准备闯进她神识的动作便骤然停住。 越克制就越发烦躁,他眼底骤然腾起一股浓烈杀意,他抬起一掌直接劈向不远处的一座山头,掌心混元丝万根齐发,顿时就将那山头轰成碎片。 嗯,舒服了。 许昭月被这阵动静给吓到了,她侧头看去,就见不远处伫立的一坐小山轰然倒塌。安乾道君正好将混元丝收回,许昭月目瞪口呆,他这混元丝居然连山都能弄塌? 许昭月小心翼翼问他:“道……道君,你怎么回事啊?” “无事。”发泄过的安乾道君面色已恢复如常。 许昭月见他表情没什么不对劲才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 两人回去的时候月亮已升至半空,刚回去没一会儿就听到敲门声,许昭月开了门,门外站着纪玄铮,纪玄铮手上捧了个盒子,他将盒子递上来说道:“这是我爹和阳城老祖联合炼制的丹药,服下可保你半年不被种蛊,因为炼药时间急,所以只能保半年。” 许昭月将盒子打开,里面确实躺了一枚丹药,许昭月看了安乾道君一眼问道:“只有我有吗?那道君……” 纪玄铮道:“道君法力高强,没人能给他下蛊。” 许昭月点点头,也是呢。 “既然丹药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送别了纪玄铮,许昭月拿着丹药进来,正要吃下,手间一阵疾风扫过,下一刻那丹药就被安乾道君夺到了手上。 “你就这么吃了?” 许昭月道:“他们既然帮我驱蛊,总不会还要下毒害我吧?” 安乾道君拿到鼻端闻了闻,这才重新向她丢过来,许昭月急忙接住,问他:“怎么了道君,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毒药。” “……” 许昭月问他:“你闻两下就知道不是毒药吗?” 安乾道君没说话,许昭月突然想到他也一个人生活在寒月崖,怕是被人悄悄下过不少毒,甚至连毒药的毒性都了如指掌了。以前只是同情他,可现在两人真正成了道侣,她也能与他感同身受,不禁开始心疼他了,以后她还是勤心炼丹,希望早日能炼出解他噬魂毒的丹药。 许昭月将手上丹药服下,虽然只保半年,但半年之内应该能将下蛊的罪魁祸首找出来了。 想到此处,许昭月灵机一动,突然有了主意。因为抓罪魁祸首的事情是由纪玄铮负责的,许昭月第二日一早便带着安乾道君直接去找纪玄铮。 纪玄铮听她说她有办法抓幕后黑手顿时也来了兴趣,说道:“不知你有何办法,说来听听。” 许昭月道便简单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纪玄铮听完许昭月的想法之后却不太赞同,“你要用自己做饵去钓罪魁祸首出来,这太冒险了。” 许昭月当日来南疆第一天就被那人下蛊,想来那下蛊之人应该是在广撒网,而且十有八九是针对外乡人。 许昭月道:“没关系,我会让道君陪着我去,有道君在谁敢对我怎么样,而且我服了丹药,那人也无法再给我下蛊。” “可……上次那给你下蛊之人已被杀了,想来那罪魁祸首已经注意到了你,未必会上钩。” 许昭月笑了笑说道:“这个就得请世子帮忙了,世子不是和穆姑娘认识吗?穆姑娘善于易容,只要把我和道君易容成别的模样就可以了。” 纪玄铮一开始不太同意,但许昭月坚持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纪玄铮最终还是点了头,带着他二人去找到穆尤皖。 纪玄铮主动来找穆尤皖,这对穆尤皖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惊喜,听了纪玄铮的话,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道君和许姑娘,二位谁先来?” 许昭月道:“先给道君易容吧。” 此时几人就站在穆尤皖的一间工作房中,房间墙上挂满了易容用的道具,房间里摆放着一把椅子,穆尤皖将椅子拉开冲安乾道君道:“道君请入座。” 安乾道君走过去坐下,然而穆尤皖却半天下不去手,许昭月看得着急,问道:“怎么了穆姑娘?” 穆尤皖白着一张脸走过来,小声冲许昭月道:“许姑娘,我不太敢。” “……” 许昭月表示理解,安乾道君确实并不是一个好接近的人,许昭月正好也对易容感兴趣,和穆尤皖商议道:“要不穆姑娘你教教我,我来给道君易容,你在旁边指导。” 穆尤皖觉得这主意好,忙道:“那自然好。” 易容要用的东西倒是挺多的,穆尤皖调了一碗肉粉色的膏状物,这是用来改变脸型和五官的。 “道君,得罪了。” 安乾道君目光往那膏状物上面看了一眼,他表情似有些不满,不过倒也没说什么。许昭月便按照穆尤皖指导,将膏状物涂抹在安乾道君脸上。 虽然许昭月是他的道侣,但往他脸上捣鼓东西这事儿其实她做得也挺有压力,再加上许昭月是新手,动作略显僵硬,然而往往越是紧张越是容易出错,所以许昭月手一抖,一不小心就将那大坨膏状物糊到了他的眼睛上。 许昭月感觉一股冷意骤然笼罩在身上,周围陷入了一种窒息般的寂静中,许昭月甚至听到站在一旁为她指导的穆尤皖倒抽了一口凉气。 许昭月也是悚然一惊,急忙拿过巾帛小心翼翼帮他将眼睛上膏状物擦下来,安乾道的表情不太好,是一种被冒犯到的冷凝,许昭月帮他擦掉之后急忙向他告罪,“道君,我第一次学,手生得很,没弄疼你吧?” 疼倒是不疼,就是弄得他不太舒服,本来坐在这里像个玩具一样被她往脸上涂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有损他道君的威严,还将他弄得不舒服,何曾有人敢如此放肆,只是对上她那张讨好的笑脸,她眼底滟潋着水光,弯起来的嘴角翘出好看的弧度,总之就是笑得挺合他的心意,他也就不想跟她计较了。 “快点。”他沉声催促。 许昭月见他没有发火的意思,忙道:“好嘞好嘞。” 其实许昭月还挺内疚的,因为他那只被她糊了膏状物的眼睛红了一圈,应该是真的弄得不舒服了,不过这样都没发作,确实是收敛了脾性,非常给她面子了。 后面安乾道君也耐着性子全程一动不动,乖乖当他的道具。 穆尤皖倒是挺诧异的,传闻中安乾道君弑杀成性,性子暴戾不好相处,所以看到他乖乖坐着被许姑娘捣鼓,被弄了眼睛都没怨言,她总觉得眼前这一幕显得太不真实。 许昭月是初学,费了些功夫才帮安乾道君易容好,不过名师出高徒,此时安乾道君这张平淡无奇的脸竟一点都看不出是假的。 待穆尤皖帮许昭月易容完了之后,许昭月便和安乾道君出了南疆王庭,在出王庭之前许昭月让安乾道君将他的法力遮掩一下,毕竟大乘期的强者就那几个人,太过招摇。 许昭月也不知道她这计谋能不能成,在王城街头上走了一圈也没遇到要给她下蛊之人,要是不成,那她和安乾道君这容可就白易了。 许昭月向旁边男人看了一眼,此时他脸型也变了,腮上还贴着胡子,月白法衣也换成了普普通通的灰色长衫,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咋然看着还挺不习惯的。 他看上去倒没有什么不耐烦的表情,许昭月轻咳一声问道:“道君累吗?” “本君有法力加持,不会觉得累。” 许昭月点点头,打算再带着他逛一圈,突然感觉身后有人点了一下她的手臂,说道:“姑娘,这是你掉的荷包吗?” 这熟悉的台词…… 来了!许昭月心头一喜,先整理了一下表情,将脸上那一抹惊喜平复下去这才回头看去,只是看到这人的时候她却呆了一下,怎么这人跟上次给她下蛊的那人长得一模一样,同样都是一张方脸,戴着头巾,她记得很清楚,上次那人已经被安乾道君给杀了。 许昭月收起疑惑,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荷包,就连这荷包都是一样的,许昭月道:“这不是我的。” “原来不是姑娘的吗?那我再去别处问问。” 他说完就作势要走,戏还得演下去呢,许昭月怎么会让他走。 “等一下。” 那人停下脚步向她看过来,许昭月故意做出一副像是察觉到什么的样子,她撩开手腕,暗中在自己手臂处点了一下穴让血脉膨胀,看着就像是里面长了一只小虫子。 许昭月故作惊愕说道:“你在我手上弄了什么?” 一直充当工具人的安乾道君适时的拔出剑抵在这人脖子上,那人却并不怕,只笑了笑说道:“姑娘莫要担心,这是我养的蛊虫,不过我只会下蛊不会解蛊,姑娘若想解蛊,还请随我来。” 许昭月忍着激动,却故作谨慎问他:“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我下蛊?” 那人道:“我并不是有意要伤害姑娘,只要姑娘随我来,姑娘这蛊自然可解。” 你想带我去哪儿?” “自然是带姑娘去找可解蛊毒的人,这蛊若不及时解除,姑娘就要化作一摊血水而亡了。” 许昭月向安乾道君看了一眼,工具人安乾道君及时发挥作用,冷冷冲那人说道:“带路。” 两人被他带着不知道绕了多少条复杂的小巷,而后还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许昭月知道他在故意绕路,全程耐着性子。从树林穿过,来到一处山洞前,这山洞口立了个石碑,石碑上面写着“应龙”两个字。 许昭月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她记得她刚来南疆的时候嘴馋想去吃东西,她和安乾道君便去了一家客栈,那时她在客栈中便听到过这个名字。 这是南疆近几年才创办的一个教派,似乎是一个邪教,这是这个教派名号并不是很响亮,暂时还没引起南疆王庭的注意。 不过许昭月却很诧异,应龙教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给别人下毒蛊,而且还是在南疆王城中,皇室脚下,皇室竟然一点都没察觉?这不应该啊。 这人带着他们进了山洞,再穿过一条道复杂的路,这才到了他的大本营。这大本营别说还修得挺宏伟的,虽然是在山洞中,可采光却充足,周围的墙壁有十尺来高,墙壁上还画着奇诡的彩绘,由一条大理石铺成的长廊通向正殿,三人进入正殿中时,却见里面站了许多人。 这些人衣着和长相各异,却都戴着同样的头巾,在殿中正上首坐了一个人,这人戴着一副宽大的面具,将脸遮得严严实实,身上穿着男子制服,可头上却盘着发髻戴着钗环,一时辨不出男女。 带路的男人冲着上首之人行了一礼,恭敬道:“参见阿姆。” 只听得上首那人用一种不阴不阳的声音说道:“这就是你带回来的俘虏吗?”他目光在许昭月和安乾道君身上打量了几下,说道:“这次的俘虏质量不错。” 许昭月猜想这人应该就是应龙教的头头,她也不想废话了,直接问他:“你为何要给我下蛊?” 那人靠在座椅上,笑了两声,手指一指安乾道君的方向,“自然是为了他。” 许昭月向安乾道君看了一眼,暗想着,难道真像安乾道君猜的那样,这人想利她让安乾道君为他所用? 许昭月道:“他是我的夫君,你想对我夫君做什么?” “我不会对他做什么,你想解蛊我可以帮你解,不过我要让他帮我做一件事。” “你想让我夫君为你做什么?” “帮我杀几个人。” “杀谁?” “南疆王,南疆王妃,还有……南疆王世子。” 许昭月倒抽一口凉气,她道:“你为何要杀他们?” “这还不简单吗?自然是想取而代之。” 许昭月却从他话中察觉到了可疑之处,她问道:“就只杀这三人?南疆王还有个侧妃,这侧妃生了个庶子,就算这三人没了,南疆王的庶子也会继承王位,轮不到你,而且我听说那庶子手中还握着兵权,这人对你来说才是最大的威胁,你若想取而代之,这人也该一同杀了。” “南疆王庶子不足为虑,就算他手中有兵权对于我来说并没有威胁,对我最大的威胁还是那三个人。” 许昭月道:“要杀这三人也可以,不过我们并没有南疆王庭的地图,对于南疆王庭一无所知。” “你且放心,南疆王地图我自会给你一份,南疆王庭的情况我也会想尽办法告诉你。” “哦?你好像对南疆王庭很了解?” “我想取而代之,自然会安插眼线在王庭中,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对南疆王庭了如指掌,想要取而代之本该斩草除根,却又留着南疆王的庶子不杀。简直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人和南疆王的庶子有关系。 旁边安乾道君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问道:“问完了吗?” “差不多了。” 安乾道君周身杀意在一瞬间凝聚,他勾唇轻笑,“那么,本君要开始杀人了。” “……” 安乾道君并不是说着玩的,他话音一落,就见他双臂一张,手心中的混元丝刷刷刷直接扎向两侧党羽,只听得一声声爆裂的声响,眨眼之间那两排党羽就在他手中化成碎片。 上首那人大约也是惊到了,他猛然站起身质问道:“你……什么意思?不想救她了吗?她身上中了蛊,你若不救她,她必死无疑。” 许昭月将手臂撩起来,“你可看清楚了,我根本没中蛊。” 那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恼怒哼了一声。 安乾道君根本懒得跟他废话,混元丝方向一转就向他袭去,不想这人身手了得,竟然躲过了混元丝一击,然而他的动作跟安乾道君比起来还是慢了一些,在下一击到来之前他已经无暇应对,直接被那混元丝扎个正着。 许昭月也没料到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宽大巍峨的殿堂就变成了一片血海,她见安乾道君将那人抓到了,忙道:“留个活口啊。” 然而话才落下,只听得嘭一声,那人直接在混元丝下被绞成碎片。 许昭月:“……” “不过傀儡而已,并不是真身。” “傀儡?” 居然用傀儡来应付他们?看样子这人比她们想得还要不简单。 人都死光了,这里也不宜久留,许昭月正要离开,却看到地上掉了个东西,许昭月走上前将东西捡起来,是一只翠绿的镯子,想来应该是被安乾道君炸碎之前从手上掉下来的。 许昭月想了想,将镯子一块儿带走了。 两人从山洞出来,此时天色已经黑了,眼前密林被迷雾笼罩,看上去越发幽深恐怖,许昭月正要问安乾道君还记得路吗,就见密林深处缓缓驶来一辆熟湖车。 许昭月:“……” 所以那人带他们故意绕路有什么用? 在回去的路上许昭月总觉得那傀儡不太对劲,她好像是故意将他们引过来,她问安乾道君,“依你之见,你觉得这幕后指使最有可能是谁?”其实许昭月心里有怀疑的人,但是她并不确信。 只见安乾道君沉思片刻,而后轻飘飘说道:“南疆王妃。” 许昭月:“????” 许昭月一脸不解,“你怎么会怀疑南疆王妃呢?再怎么怀疑也怀疑不到她的头上啊?” “猜的。” “……” 这猜的也太离谱了,许昭月道:“如果他真是南疆王妃的话,为什么还想用你杀她?” “一般以猎物的方式出现才不会被人怀疑成猎手。” “那你怎么不怀疑南疆王或者纪玄铮?” “南疆王不会创办邪教自己跟自己作对。” “那纪玄铮呢?” “我跟那傀儡交过手,他的法力远在纪玄铮之上。” “……” 许昭月点点头,仔细盘算了一下安乾道君的话,虽然这个猜测有点离谱,不过安乾道君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而且这人透露出的信息很明显对南疆王侧妃和庶子不利,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不是跟着两人一伙,没有人那么笨,这么轻易就露出马脚。 不得不说安乾道君的强逻辑性很强,许昭月以前只看到他动不动就杀人,好似暴戾又冲动,可现在才慢慢发现这人心思缜密,善于反向推论。强大不可怕,强大又聪明才可怕,再想到这人妄想着毁天灭地,许昭月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不过许昭月觉得,虽然安乾道君分析得有道理,但是南疆王的庶子和侧妃也有一定的嫌疑。 此时已经夜深了纪玄铮依然等在南疆王庭门外,自二人离开后,他一直放不下心来,见他二人从熟湖车下来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纪玄铮问道。 许昭月道:“没事。” “如何?有线索吗?” “有一点线索,我得亲自向南疆王说明。” 纪玄铮便带着他们去了宣事殿,南疆王还没歇下,听纪玄铮说到许昭月有了线索,他忙问道:“有何线索,许姑娘快快说来。” 许昭月道:“那个主事的人是个傀儡,我们也没看清他的模样,不过他给我下蛊是想利用安乾道君为他做事,他想让安乾道君帮忙……” 南疆王见她迟疑,说道:“许姑娘但说无妨。” “他想让安乾道君帮忙杀掉王,王妃还有世子。” 这话听得南疆王父子二人面色皆是一沉。 许昭月将那枚翠玉手镯拿出来冲南疆王道:“这是与那傀儡打斗时留下来的。” 南疆王见到这手镯,顿时面色大惊,许昭月见状问道:“王认得这手镯?” “这……这乃侧妃之物。” 纪玄铮道:“父亲可看清楚了,这真是侧妃之物吗?” 南疆王道:“这玉镯……我自然认得。”南疆王面色变了几变,又冲许昭月道:“那人果真说了要杀掉我和王妃还有世子吗?” 许昭月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心中的质疑说出来,“王所有不知,那人想杀掉你们就是想取而代之,我当时还故意问过他,为何不将侧妃和郡公也杀掉,那人非常肯定告诉我侧妃和郡公不足为虑。” 南疆王面色很难看,他沉默了稍许才道:“我明白了,此行多谢许姑娘和道君了,如今时辰也不早了,二位先回去休息吧。” 反正她所知道的都如实交代了,其他的毕竟事关南疆王的家务事,许昭月也不好再过问,便同安乾道君一起出来。 “道君是不是疑惑,我为什么没有将道君分析的告诉南疆王。” 安乾道君却道:“告不告诉都不重要,有嫌疑的人一起杀了就好。” “……” 许昭月忙道:“道君莫要冲动,我这么做其实是想将计就计,如果南疆王妃才是那个幕后黑手的话,我们正好可以看看她想做什么。” 其实许昭月还是倾向于安乾道君的分析,毕竟这件事这么清晰直接指向侧妃,确实有太多疑点,那人用傀儡来应付他们,想来应该是谨慎的人,谨慎之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让人抓到把柄? 而且他们此行也太过顺利了一些,许昭月总感觉那人好像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那些话也是她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但这也不能排除侧妃和那郡公的嫌疑,最起码她捡到的那枚镯子就是侧妃的。 他二人回去之后不久就听说了侧妃被抓的消息,据说侧妃被抓的时候一直大呼冤枉,不过南疆王很生气,直接让人将她押入大牢。 许昭月折腾了半天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冲安乾道君说道:“道君,要么我们去牢里看看吧,如果侧妃真是冤枉的话,我怕她会被偷偷除掉。” 安乾道君正在打坐,闻言说道:“自己去。” “我……我法力不高,无法自由出入大牢,道君你法力高强,你就帮我打打掩护嘛……” 他终于慢慢睁开眼,许昭月急忙将脸上挤出一朵花,说道:“道君你就帮帮我嘛。” 她也不知道这招撒娇对他管不管用,不过他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就走下打坐台,冲她丢来一句:“跟上。” 许昭月心头一喜,急忙跟了上去,有安乾道君的法力遮掩,两人进入大牢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关押侧妃的地方在大牢最深处,这里也有专人看管,两人进去的时候发现侧妃监牢边蹲了一个人,是南疆王的庶子。 此时侧妃一身囚衣,形容狼狈,早没有初次见她时穿金戴银雍容华贵的仪态。 “母亲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将母亲救出来。” “柒儿万万不可冲动。”侧妃隔着牢房握着纪承柒的手,面色凝重嘱咐道:“只需稍等几日你父王便能为我们母子洗刷冤屈。” 纪承柒眼底含怒,“那人怎么可能给我们翻身的机会,如若我不快些救母亲出去,我前脚刚走,说不准她后脚就会派人来杀了母亲。” “不会的,你父王不会让她那么做的。” “母亲且放心,我此番出去便集结军队……” 他话还未说完侧妃急忙打断他,“不可!你疯了吗?!集结军队,你想反了吗?” “孩儿从未想过要反,孩儿只想救母亲出来。” “你万万不可如此做,你尽快将兵权上交给你父王,母亲的话你都当耳边风吗?” “为何要上交?兵权是父王给的,父王给我兵权就是要我好好保护母亲。那人已迫不及待对我们出手了,我索性杀了他们,到时父王就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便是名正言顺的世子。” “不行!”她紧紧握着纪承柒的肩膀,面色严厉冲他道:“忘了我告诉你的话吗?南疆是世子的,你不能和他抢,你尽快将兵权上交上去,不可再有任何大逆不道的想法。” 纪承柒一脸不服,“我为什么不行?我也是南疆王的孩子,别人可做世子我为什么不可以?”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柒儿,你好好听着我的话,你若是还认我做母亲,你答应我,不要去争世子之位,更不要做南疆王,这些都不属于你。” “为何?”纪承柒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又愤怒又委屈,“我为何不可以?就因为我母亲为妾吗?” 侧妃面色凄然,她默了默说道:“总之,听母亲的话,你若是一意孤行,那么母亲宁愿死在牢中。” 纪承柒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了,你先出去,不要让人起疑。” 纪承柒依依不舍抱了抱侧妃,又帮她将脸擦干净,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这才转身出去了。 许昭月和安乾道君立在暗处,因安乾道君法力高强,侧妃和南疆郡公并未察觉到两人的存在,二人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听两人的对话,似乎这侧妃对南疆王之位压根不感兴趣。 侧妃是担心隔墙有耳才故意说这些话的,还是真的对南疆王位不感兴趣,许昭月一时想不明白。 许昭月正思索着,就见关押侧妃的牢门前又走来几个人,一个年长的妇人身边跟着两个丫头,那妇人命丫头将牢门打开,侧妃似乎认得那妇人,一见她便一脸警惕道:“你为何来这里?” 妇人说道:“侧妃意图谋害王王妃和世子,狼子野心,其心可诛,我奉了王之命前来赐你毒酒。” 侧妃道:“你胡说,王知道我是冤枉的,他不可能杀我!” “证据确凿,何来冤枉。”妇人冲身边两个丫头使了使眼色,“抓紧了她。” “你们别乱来!是王妃,是她让你来杀我的对吗?还是说,你就是王妃所扮?” 妇人并不回答她的话,侧妃入狱,修为被封,很容易就被两个丫头制服住了,妇人捏着她的嘴巴,正要将手中酒灌下去,只见一柄飞刀袭来,妇人手中的酒杯被击落在地,妇人目光一凛,就见牢房中闪进一道黑影,这黑影戴着面罩,妇人却认识他,她怒道:“你不去好好保护王,在这里做什么?” 戴面罩的黑影道:“王命我保护侧妃。” 妇人却笑了,“她一个意图谋害王王妃世子的罪人,王竟然还命你保护她?” “王之命,属下不敢不从。” 妇人冷声道:“王此举就不怕王妃和世子寒心吗?” 那人并未作答,却将身体护在侧妃身前,意思很明显,是要护侧妃到底,妇人咬了咬牙,大袖一甩,带着人离开了。 躲在暗中看完全过程的许昭月觉得这一切实在是扑朔迷离,南疆王将侧妃关进牢中分明就是怀疑她的,却又暗中让人保护她,似乎他知道会有人对侧妃不利,而那个不利的人看上去很有可能是王妃。 许昭月想着她见到的王妃,举世无争,吃斋念佛,穿着朴素,相比起来,这侧妃倒更像是王妃。 以目前的情形来看,许昭月总感觉每个人都有嫌疑,她倒是越发迷糊了,到底那个给她下蛊的人是谁? 两人回去的时候已是深夜,许昭月又累又困,爬上床就睡了,许昭月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温热的怀抱中,她睁开眼,赫然发现竟枕在安乾道君的手臂上。 许昭月向他看去,只见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看上去像是睡着了?许昭月觉得不可思议,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安乾道君睡觉。 许昭月小心翼翼凑上去,然而她稍一挪动,就见安乾道君那双眼睛骤然睁开,许昭月都还没来得及被他骤然睁眼给吓到,他的一只手已经钳上了她的脖子。 “道君饶命!” 安乾道君意识回笼,这才意识到靠近的是她,他松了手,又抬起她的下巴看了一眼,索性他反应快,收手及时,并没有伤到她。 安乾道君搂着她翻了个身,自上而下望着她,许昭月捂着脖子一脸不满冲他道:“道君你差点杀了我。” 安乾道君用指腹在她脖颈上摩挲了几下,问她:“疼?” “疼倒是不疼,就是,你干嘛反应那么大。” “习惯了。” “……” 此时他半压在她身上,目光自上而下望着她,许昭月见他那眼神渐渐迷离,有几许暧昧的欲自他眼底浮现。 许昭月很清楚这人的德行,她便一脸谨慎问道:“大早上的,道君要做什么?” 他没回她,一低头就朝着她的唇吻上来,许昭月被吻得莫名其妙,下意识要推开他,他却箍住她的手不让她动,一直按着她将她吻个透才松开。 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贴着她的额头轻声命令道:“进来。” 许昭月:“……” 许昭月还没被吻糊涂,她自然知道他的进来是什么意思,许昭月断然拒绝,“双修要适量。” 他道:“不是要来本君神识中种菜吗?进来……种菜。” “……” 这个,许昭月倒是挺感兴趣的。 许昭月闯入他神识中,对眼前这一片荒芜确实不太满意,她说道:“既然道君同意我种菜,我那便不客气了。” “嗯。” 许昭月积累了不少种子,她将种子洒在地上,在指尖凝出水液浇灌,没一会儿就看到有一截嫩芽破土而出,许昭月兴奋道:“还真种出来了,道君你看到没?” 没人回答她,直到许昭月感觉有根东西从她身后缠上来,在她腰上缠了一圈,而后那圆圆的脑袋绕到跟前与她相对。 嗯,许昭月看到了那根熟悉的棒子。 “你……你什么意思?不是让我种菜的吗?缠着我干嘛?” 安乾道君没说话,而那棒子却开始在她身上游走,从她颈后绕上来,用头一下下的蹭着她的嘴巴。 许昭月意识到她上当了,她当即就不爽了,“道君你……” 她一张口,那棒子寻着这机会,一下就戳到了她口里。 猝不及防的被她含了一口,那棒子顿时便颤抖不已,随即便疯魔了。 许昭月:“……” 妈的 第45章 45 亲一亲就好了 许昭月神识回笼的时候全身都在颤抖, 她好想破口大骂,奈何浑身就像被电击了一样,抬个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用眼睛瞪着他。 安乾道君躺在她旁边,气息有些不稳, 他似还意犹未尽, 搂上来浅浅的在她唇上吻着, 许昭月偏开头躲开他的吻,安乾道君面色一沉,问她:“为何?” “道君不是让我在你神识中种菜吗?” “你不是种了吗?” “……” 安乾道君握着她的手直接往他身上走, 口中还理所当然吩咐道:“来。” 许昭月当然知道他要干嘛,来你个头啊!! 许昭月想将手抽出来,奈何他死抓着不放,嘴上也不闲着,凑上来吻她,许昭月也真的是无语了,果然不管什么样的男人上了床都是这德行,禽兽! 完了之后他就直接去打坐台打坐调息巩固修为,许昭月看得咬咬牙, 老色批,死混蛋, 还他妈拔-吊无情! 敲门声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许昭月看了一眼安乾道君, 他调息打坐一动不动, 许昭月没办法,起身打开门,却见门外站着一个婢女, 不过这婢女许昭月并未见过。 “你是?” 那婢女冲她行了一礼说道:“许姑娘,王妃有请。” 王妃?南疆王妃找她干什么?莫非她起了疑心?安乾道君已入定,她不方便打扰,便直接随那婢女去了王妃所住的地方。王妃所住的地方叫做“梅香苑”,许昭月这才知道原来南疆王妃和南疆王一直在分居。 梅林中建了一座凉亭,此时南疆王妃正坐于凉亭中煮茶,一路行来许昭月已有了心理准备,此时便面色如常上前冲王妃打了声招呼。 王妃冲她笑了笑嘱咐道:“坐吧。” 许昭月在她对面位置坐下,王妃捞了一个杯子起来给她倒上一杯茶,许昭月望着茶犹豫了一会儿,王妃在下蛊事件中嫌疑最大,不过她既然大张旗鼓找她过来,就不会这么直接给她下毒。 许昭月端起茶喝了一口,问道:“不知王妃找我过来有什么事?” “你不必紧张,就只是想找你聊聊天。” 许昭月打量了她一眼,她态度和蔼,慈眉善目,怎么看都不像那日见到那个野心勃勃的阴阳人。 “我知道铮儿喜欢你。”王妃撞上她惊愕的眼神,笑道:“是我太直接了?” “……” “我就只想看看铮儿喜欢的姑娘是什么样子。他虽从未直接跟我说过,可是做娘的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孩子,他常常在我跟前念叨你,我听得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许昭月尴尬的笑了笑没说话,其实纪玄铮喜欢的是那个与他一同成长的师妹姜梦予,姜梦予已经死了,她身体里只有姜梦予的一缕残魂而已,并不是真正的姜梦予。 “可惜啊,你已经有道侣了,铮儿也注定了一生爱而不得,作为母亲,最不忍心看到的就是孩子忍受情爱之苦。” 许昭月道:“世子英俊潇洒又广读诗书,以后会遇到情投意合的姑娘的。” 王妃却笑着摇摇头,“他呀,我最了解,跟我一样,死心眼。” 许昭月沉默着喝了一口茶,心里纳闷,王妃叫她过来就是和她讨论纪玄铮的吗?她本以为王妃会试探她的。 “我倒也一直希望他能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姑娘,两人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她说罢苦笑一声,意味深长说了一句“不要再受我的苦。” 许昭月道:“王妃何出此言,我听闻南疆王和王妃夫妻恩爱……” “夫妻恩爱?”她自嘲笑了笑,打断她的话,“我和王是少年夫妻,曾经也有过恩爱时光,也许下诺言,相爱两不疑,我曾经也天真以为找到了如意郎君,直到后来……后来他带回来一个女人和他们的孩子。” 许昭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作为女人,她非常能理解她的感受,自己恩爱的丈夫突然带回来一个女人和孩子,还要让作为妻子的她接受,换做谁都受不了。 她来南疆的时候就听到过不少关于南疆王和南疆王妃的传闻,传闻中有很多两人浪漫唯美的故事,年少相遇,彼此的初恋,什么南疆王为了逗王妃开心,将不宜在南疆生长的花种了满院子,什么某个门派的掌门言语调戏了一下南疆王妃,南疆王这个一向温和如风的谦谦君子竟提着剑闯到那门派中去直接将那掌门杀了。 许昭月当时还为这些事情感动过,直到后来看到了侧妃和侧妃的孩子,如果真的很爱很爱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再有别的女人? “他若不爱我便休,放不下苦的只会是自己,女人何必总拘泥于男人爱与不爱,这世上除了爱情,还有太多可以做的事情。” 王妃听到她这话,深深看了她一眼,她笑道:“你小小年纪,感悟倒是挺透彻的。” 许昭月道:“我只是怕麻烦而已,怎么让自己舒服就怎么活。” “不过你说得很对,女人是不该只拘泥于情爱。” 两人喝了一会儿茶,许昭月觉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许姑娘,往后你有空闲,可否来看看铮儿?” 许昭月道:“这次驱蛊多亏了世子,世子于我有恩,我有空了当然会带上道君过来探望他的。” 王妃笑着点点头,“你是个好姑娘。” 王妃让婢女带她出梅园,不料却在路上遇到纪玄铮,纪玄铮看到许昭月也挺意外,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妃找我来聊聊天。” 安乾道君没有跟在许昭月身边,这很难得,纪玄铮道:“你要走了吗?那我送你出去吧。” “没关系,你有事找王妃,自去忙你的。” “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单独碰到她。 纪玄铮将婢女挥退,独自引着许昭月出梅园,梅园很大,枝繁叶茂,青涩的梅子探出枝头,梅子青涩的味道时不时萦绕在鼻端。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纪玄铮问她:“安乾道君待你好吗?” “挺好的。” “真是看不出来,道君那样的人也会待人好。” “道君待我的好自然只有我能体会,外人又怎么看得出来?” 纪玄铮突然停下脚步,“阿予,你还恨我吗?我曾经差点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不恨了,而且你不是帮了我的忙吗,说起来我还欠了你人情。” “你不用觉得欠我人情,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纪玄铮的表情一时变得复杂起来,眼底像被风吹乱的湖面,一圈圈泛起涟漪。 “我其实,有些话要对你说。”他道。 “你要说的话大约是要对姜梦予的,不过你要清楚,我并不是真正的姜梦予,我只是有她的一缕残魂而已。” “可她总能听到的吧。”他语气固执,“虽然眼下的氛围并不怎么好,虽然时机好像也不对,可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下山历练吗?那时候草长莺飞,水涨河满,在那条河边,那里开着很多美丽的花,河水清澈见底,有五彩的鱼游过,那个地方真的好美,不知你可否记得。” 属于姜梦予的记忆,她自然记得。 纪玄铮接着道:“那时候我受了伤,我们只能逗留在河边,其实我的伤早好了,后来几天都是我装的,我用这种愚蠢的方式想和你多呆一会儿,我很喜欢那个地方,因为那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那一天你去扑蝴蝶的时候,难得的露出了小女孩的天真活泼,你不知道你认真练功的时候就像个严肃的小老太太一样,可那天你笑得很开心,周围那些花都没有你的笑容好看,我心里的那些话其实在那时候就想对你说了,可是我年少轻狂,我自小养尊处优,为人自傲,我总觉得那些话说出口,好像有损我的尊严,所以即便内心汹涌成河,可我还是因为顾忌着可笑的尊严没有说出口,可我不知道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陷入回忆之中,他的目光牢牢锁在许昭月身上,眼底情绪涌动,他浑身紧绷,紧握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阿予,事隔经年,虽已经物是人非,可是那些话我想告诉你,不然我怕我到死都无法瞑目。” “阿予,我心仪你。” “阿予,我心仪你。” “阿予,我心仪你。” “……” 他想说的话好像有很多,然而开口却只有这一句,反复的一句。 “我心仪你” 简单的几个字好像就涵盖了千千万万。 虽然早已猜到,可真听到这些话,许昭月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其实她很清楚,纪玄铮大概也没想过要和她发展出什么,只是他和姜梦予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而他对她说这些话大约也只想弥补遗憾,寻求一种解脱。 其实她也不用说什么,就只需静静听他说完就好。 纪玄铮笑了笑,“你可知道,这些话说出来,我轻松了许多,你……” 他话未说完,却见有成千上万根细如发丝的丝线自上而下扎入他的身体中,迅如闪电,猝不及防,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许昭月猛地反应过来,她急忙回头而望,就见安乾道君足见轻点飞身于半空之中,面冷如霜,目露杀意。 以他身体为圆心,方圆百里,天空似笼罩上一层阴影,周围的空间因他身上的威压而开始扭曲,一阵阴寒的风自他身上吹来,吹得那一树树梅树簌簌作响,枝丫乱颤。 许昭月见过安乾道君用混元丝杀人,只是一瞬间的事,身体和魂魄便被绞杀得干干净净。即便只是被混元丝轻轻一震也会元婴破碎。 许昭月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寒,她急忙冲安乾道君说道:“道君,你先别动手,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解释什么?本君可听得清楚,他说他心仪你,本君道侣也敢觊觎,他该死。” 那压在头顶的阴影似乎因为这句话而变得厚重,空气越发紧绷压抑。 “道君,他帮过我,对我有恩,你不能杀他。” “那与本君何干?” 许昭月真的怕他会动手,一旦他出手,纪玄铮就彻彻底底的没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阻止她,她一时也想不到那么多,便冲他道:“你若杀了他,我必心存愧疚,往后怕也无法再和道君好好相处了。” 那一张仿若笼罩了寒霜的脸上却渐渐勾出一抹笑来,他的声线平和悦耳,听不出丝毫怒意,“怎么?在威胁本君?” 然而听到这话的许昭月心里却一咯噔,她知道曾经威胁过他的人是什么下场,他越表现得正常,越是让人心惊胆战。 许昭月道:“我不敢威胁道君,我只是在与道君商议。” 空间被他的气场挤压得扭曲,那乱颤的梅树已经折断了好几株,方圆十里几乎都被他的杀意笼罩,此时的安乾道君目露寒光,煞气盈满周身,强者的威压遍及各处,然而许昭月却目光坚定与他相对。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好似突然凝固下来,直到那混元丝从纪玄铮身体中抽出来,重新回到安乾道君手心中。乌云散了,风停了,周围空间也恢复如常,风浪过后,似乎一切也都变得井然有序。 许昭月松了一口气,她急忙走到纪玄铮身边,被混元丝伤到,纪玄铮看上去很难受,却见他一张脸紫红,混元丝从他身体中抽出时,身体就如破布一样直接跌落在地,口中鲜血不断涌出。 许昭月被这一幕吓到了,她想到骆修然元婴碎裂时也如他这般,虽然纪玄铮曾经因为云乔皙做过一些让她讨厌的事情,可念在他不知情的份上她可以理解,再加上这次驱蛊多亏了纪玄铮帮忙,如果他因为她而碎了元婴,那她真的会内疚一辈子。 “世子殿下,你怎么样?” 纪玄铮捂着胸口,浑身抽搐个不停,难受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南疆王妃听到动静出来查看,见到躺在地上的纪玄铮,她被惊吓得差点晕过去。 “这……这是怎么了?” 许昭月急忙吩咐王妃身边的人,“快过来帮忙,先将世子抬进去。” 一时众人手忙脚乱去抬纪玄铮,许昭月也跟着众人一块儿走了进去。安乾道君落在地上,望着随着众人离开的许昭月,他放于身侧的双手渐渐握紧成拳,身上那股暴戾的气息将周围扭曲而成一股旋风,似要将眼前一切彻底摧毁。 然而那股旋风却并未一鼓作气之直上云霄,而是渐渐转缓直到平息,他静静伫立了许久却什么都没有做,转身离开。 纪玄铮的状况非常不好,许昭月喂了他丹药也无济于事,这个时候就只能依靠阳城子来帮忙了,阳城子是丹修宗师,于内丹心法最是精通。许昭月向王妃要了一张传令符,作为清虚派的老祖,阳城子的符许昭月自然会画。 “老祖,纪玄铮受伤了,老祖速速过来帮他。” 几乎是传令符发出去的一瞬间,阳城老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云乔皙。 阳城老祖走进来,也没多问,先给纪玄铮把了脉,又用真气探了一下他的内息,而后看向许昭月说道:“他是被混元丝所伤。” 许昭月点头,问道:“他情况如何?元婴还在吗?” “元婴没碎,可混元丝威力无比,一旦扎入身体,不但五脏会受损,元神,魂魄,真意也会受损。” “那该如何?” “还需安乾道君的混元真气才可疗伤。” 也就是说还得安乾道君亲自疗伤才行,许昭月刚刚一心想着纪玄铮的伤势,都没来得及顾上安乾道君,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外面。 “师父因为你而受伤,师叔也因为你而受伤,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他二人之前并不知你就是姜梦予,也是因为顾惜我才无意伤你,师父因你碎了元婴就罢了,师叔也因你伤成这样,他好歹还帮你驱蛊呢?” 云乔皙满面怒色,一副占了理义正言辞的模样,许昭月本来心里就烦,再加上对云乔皙的讨厌,她目光一冷,直接一扬手,手掌携着一阵风,直接扇在云乔皙脸上。 “你算什么?就算要数落我也还轮不到你。” 乔皙一脸不敢置信,她捂着脸目光怨怒,却也没还手,很快便换了一副委屈面容冲阳城子说道:“师祖你看到了吗?她根本不会让我好过的,我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直接对我动手。” 许昭月懒得理会她装模作样,也毫不在意阳城子有什么反应,她急匆匆跑了出去,安乾道君并不在外面,许昭月又回到住的地方。 推开门,一眼就看到那坐在软塌上喝酒的人,许昭月松了一口气,她走进来,反手将门关上。 安乾道君慢悠悠抬眼向她扫过来,骤然对上他的眼神,许昭月被吓了一跳,他的眼神太冷,裹着杀意和一种像是要摧毁一切的疯魔。 许昭月能理解安乾道君为什么出手,道君的威严怎么允许别人挑衅,许昭月是他的所有物,谁想觊觎谁就得死。 可是她真的接受不了他这种无差别的杀人方式,动不动就杀人,他倒是爽了,却不会顾及周围人因为他杀人而造成的影响。 此时房间里就他二人,安乾道君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好,奇怪的是,许昭月倒并没有很怕。 “道君可知,我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残魂,那个人叫姜梦予,他曾是纪玄铮的师妹,纪玄铮心仪的那个人是姜梦予而并非我。” 安乾道君从鼻端发出一声轻嗤,“我与你双修多次,怎的没发现你身体里有别人的残魂?” “那是因为这缕残魂一直被我压抑住,不过如果道君要仔细探查还是可以察觉到,当然我于道君的作用也只是供道君双修而已,道君也从未想过要探查我,了解我,道君不知道也可以理解。” 她话音刚落,安乾道君的混元丝便刷刷刷飞过来缠着她的身体猛然将她拉近,他大掌罩在她的头上,指尖注入气息往她神识间探查,许昭月便将那缕残魂释放出来,安乾道君与她双修,对她的神魂气息再了解不过了,果然很快就察觉到了一抹不属于她气息的魂魄。安乾道君想也不想,直接聚气撅住那缕魂魄便往外拉扯。 许昭月疼得叫出声来,“道君干什么,快住手,我疼!” 安乾道君停下动作,说道:“它既不属于你,就该将它拉出来,碾碎。” “它已扎根在我灵魂深处,如果硬拉出来我会疼死的。” 此时许昭月身上还缠着混元丝,被安乾道君强拉着坐在他身边,他身上依然缭绕那股暴戾气息,可她能察觉到他比之刚刚平和了一些。 许昭月接着道:“所以,纪玄铮心仪的人是我身体里这缕残魂,是姜梦予,而并不是我,道君是误伤了他。” “那便误伤了。” “……” 许昭月又道:“我和道君不同,对于道君来说,要杀人便可以随心所欲杀人,可是我还需考虑很多事情,就比如,道君真将纪玄铮杀了,那么我往后一定会因此而内疚,怕是和道君在一起也不会再过得开心。” “你应该清楚,本君并不喜欢别人威胁我。” “我并没有威胁道君,我只是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如今纪玄铮被混元丝所伤,需要道君的混元真气才能解救,不知道道君可否看在我的面上放他一马。” 安乾道君那好转的面色瞬间冷凝,他捏着她的下巴,目光逼近她,“你是在跟本君讨价还价吗?” “我只是不想欠纪玄铮的人情而已,如果他因为我而死,那么我就永远欠了他的。” 安乾道君心里很不爽,她在为纪玄铮说话,她还让他放过他,他当时就该直接将纪玄铮绞杀。 她作为他的道侣,该完全遵从他才对。 许昭月也不知道她该怎么去劝安乾道君了,他面色看上去很不好,完全就是一副不好说话的样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模样,她突然很想吻他。真是奇怪,他明明如此危险,而她能想到的唯一劝说他的方式就是吻住他。 她就真的吻了,没有任何预兆,就这般凑上去,贴上他的唇。 他大约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吻她,那冷凝的表情就这般僵住。 许昭月不知道此举会不会火上浇油,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他只是怔了片刻便勾着那贴过来的唇,狠狠回应。 第46章 46 一生只爱你一人 许昭月急忙闭上眼, 贴上去,很有默契回应着他,那圈在她身上的混元丝不知不自觉松了开来, 许昭月搂上他的脖子,而他的手也勾上她的腰将她拦腰一抱, 许昭月便被他抱到了腿上, 自始至终两人的嘴唇都没有分开。 直到将她里里外外都吻了遍他才松开她, 明明不久前还剑拔弩张,此时却只剩了暧昧。 然而安乾道君的面色还是不太好,他捏着她的下巴问她:“你刚刚为何都没有看我一眼?” 因为激烈的吻,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微变调。 “什么时候?” “野男人受伤了,你跟着他离开的时候。” “……” 他口中那句“野男人”让许昭月觉得格外好笑,不太高兴,酸溜溜的,跟道君的形象实在不符。 许昭月双手捧着他的脸说道:“是我做错了,对不起,我怕纪玄铮死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他要是因我而死了, 我会内疚。”许昭月用脸贴着他的脸,温柔安抚着他, “放了他这次吧,反正他喜欢的也不是我, 等下蛊的人揪出来了我们就走, 以后也不来这边了,我和他之后也不再见面,好吗?” 杀了便杀了, 他从未因为杀了人而要去救的,他放了纪玄铮一马已经是他的退让了。可是他想着她说她会因为纪玄铮的死而内疚,他不懂她为什么会内疚,也懒得去弄明白,可他想着若是以后吻她的时候她不高兴,双修的时候她不高兴,那么他也不会尽兴。 他不想双修的时候不尽兴。 沉默片刻,他冲她道:“本君救他便是。” 他的回答许昭月很意外,看来他也不是霸道得无法说服,许昭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安乾道君和许昭月一起来到梅园的时候,纪玄铮的伤势又严重了一些,阳城老祖时不时渡一些真气给他,不过没多大的作用,王妃坐在旁边默默垂泪,云乔皙小声安慰着她。 看到两人一起进来,几人都挺诧异,安乾道君走上前,手心聚气往纪玄铮身上一压,只见纪玄铮重重咳嗽了两声,慢慢醒了过来。 王妃面色一喜,急忙扑过去查看。 纪玄铮看到安乾道君也挺意外,安乾道君好似在故意做给她看,他拉过许昭月的手冲他道:“本君这次姑且饶你,若有下次就不只是伤你这么简单了。” 纪玄铮看看许昭月又看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他面色有些灰白,自嘲笑了笑,高傲的南疆王世子,他有他的骄傲和不服气,不过他这一次还是妥协了,“明白了。” 走出梅园安乾道君依然还牵着许昭月的手,他突然停了脚步,许昭月忙问道:“怎么了道君?” “以后,不可再与他来往。” 许昭月乖巧点头,“好,我不与他来往,就算有来往也会带上道君。” 因为安乾道君的混元真气,纪玄铮很快就恢复了,纪玄铮大概吃了教训,之后就没再来找过许昭月,有什么事都让人传话。 许昭月和安乾道君之所以还留在南疆王庭中,其实就是在等南疆王的调查结果,不过侧妃被关押了好几天却一直没有发落,南疆王也没给个确切的信息,侧妃究竟是真的凶手还是被冤枉的,听说审都没派人审过。 就这般过了几日之后,终于有人坐不住了。许昭月和安乾道君得知南疆郡公带兵攻入王庭的时候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南疆郡公不仅带兵攻入了王庭,还直逼代表南疆王威严的宣事殿,许昭月和安乾道君赶到的时候宣事殿已被士兵围得水泄不通。 南疆郡公纪承柒一马当先,他一身戎装,头盔遮住了那张娃娃脸,看着倒有几分行军人的威武模样。 许昭月和安乾道君到了没一会儿,得到消息的阳城老祖和云乔皙也过来了。 “门派之间有规矩,不插手别人门派的私事,道君,老祖,此乃我南疆私事,还望二位莫要插手。” 纪承柒也清楚,安乾道君和阳城老祖是九州巅峰大能,这两人若要插手,他带的这些人马怕都不是对手,所以才提前说了这番话。 此时南疆王就站在宣事殿外和纪承柒所带的军队两方对峙,南疆王一脸恼怒,斥道:“你这逆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纪承柒道:“父王,孩儿不会伤害父王,孩儿只求父王能放了我母亲。” “你母亲之事我自会调查清楚,若她果真被冤枉我也会还她公道,你此番带兵攻入王庭乃大逆不道,就算你母亲无罪,本王也绝不轻饶你。” “孩儿只求父王能放了母亲,待母亲安全了,孩儿自会向父王请罪。” “小柒,你不要犯糊涂了,你想让别人笑话我们南疆父子反目,兄弟阋墙吗?”这话是纪玄铮对纪承柒说的。 “大哥,我绝无伤害大哥和父王之心,我就只想救出我母亲。” 侧妃被人带到宣事殿的时候正好就目睹了这一幕,大兵将整个宣事殿围得水泄不通,而纪承柒正与南疆王和南疆王世子对峙。 侧妃差点就被气晕过去,她嘴唇哆嗦着,好半晌才发出声音,“柒儿,你疯了吗?” 纪承柒听到声音,这才看到被人押过来的母亲,此时侧妃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囚衣也肮脏不堪,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富贵仪态,纪承柒看得面色一痛,急忙下马走过来。 侧妃怒得红了眼睛,咬牙质问他:“你……你在做什么?我怎么跟你说的?那可是你父亲,是你大哥啊!” “孩儿只想救出母亲。” 侧妃看了一眼他挂在腰侧的剑,她将剑猛然□□往脖子上一横,怒声道:“你快给我退兵!” 纪承柒吓了一跳,忙道:“母亲不要乱来。” “快退兵,把兵符还给你父王!不然我立马死在你眼前!” 纪承柒一脸不敢置信,“母亲!” “快!” 纪承柒无可奈何,他掏出兵符,走到南疆王跟前噗通一声跪下,双手将兵符奉上。南疆王拿过兵符,立马指挥退兵,很快围在宣事殿的一群乌压压的士兵便散了。 侧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将剑丢在地上,急忙膝行到南疆王跟前,哀求道:“王,小柒他只是一时糊涂,还望王饶了他一回。” 南疆王没说话,他先向安乾道君和阳城子等人所在的方向抱了抱拳,一脸歉疚说道:“因为私事让各位见笑了,如今时辰不早了,各位早些回去休息吧。” 谁都看得出来南疆王这是要关起门来处理自个儿的事了,大家都有自知之明,告辞离开了。回去的路上许昭月暗想着,这南疆郡公也真是够冲动的,如果他母亲真是冤枉的,自会有水落石出还她母亲公道的一天,而他却这么沉不住气,直接带兵攻入王庭,他此举无疑就是在给人送把柄,带兵逼入王庭救母,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救母,他这行为扣他一顶谋反的帽子也不为过。 如果王妃要利用这个对付他们,就算侧妃真的是冤枉的,怕也要被这个儿子所连累,南疆王要是不想王庭生变,哪怕只是单单安抚民心,说不准今晚就直接将母子两人诛杀了。 然而出乎了许昭月的意料,南疆王并没有诛杀这母子,他虽下令将母子两人关入大牢,却并没有任何发落的意思。甚至不少家臣上书请求赐死侧妃母子,都被南疆王一一挡了下来。 此时,在梅香苑中,南疆王妃站在最高那一株梅树前,有个中年女官徐徐走近,南疆王妃头也没回,问道:“怎么样了?” “回王妃,左卿以死相谏却惹得王大怒,听说王直接将折子砸向左卿脑袋,左卿当场就被砸晕了过去。” 王妃伸手捻下一颗梅子,她双手保养得益,那手指依然细入白葱。她捏着梅子在指尖把玩,笑了笑说道:“他对那母子两人还真是情深义重,给兵权糟了反噬却还力保那母子两人,那孽子有了谋反之心必然对铮儿造成威胁,他难道不清楚吗?他清楚得很,可是有什么办法,谁让他偏爱那母子两人呢!” 王妃保持着面上带笑的表情,手指却骤然用力,梅子瞬间在她手上四分五裂。 “出来吧。” 王妃话音刚落,就见旁边凭空出现一个带着头巾的男子,男子冲王妃一拱手,“阿姆,人已经安排好了。” “你时刻准备着,待信号一起,你们速速带人闯入大牢,势必杀了那对母子。” 南疆王正在宣事殿中忙碌,有侍者急匆匆进来向他禀报,“王,王妃过来了。” “王妃?”南疆王急忙将笔搁下,起身走到门口,就见门外果然站着他的王妃。 一抹惊喜之色无法自控飞上南疆王眉梢,他笑道:“冉冉?你怎么来了?” 王妃这些年醉心礼佛,没事就呆在她的梅园里面,从不主动来找他,没有重要的事情也不会出来。 王妃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酒瓶和两个杯子,她道:“新酿了一壶酒,来给王尝尝。” “好好。”他无法压抑身上的喜悦,“你……你快进来。” 王妃随着他进了殿中,两人在桌前坐下,王妃将酒倒在两个杯子里,递了一杯到他跟前,南疆王急忙接过就要往口中送,只是杯子递到唇边他却愣了一下,王妃见状问道:“怎么了?味道不喜欢吗?” 南疆王眼底滑过一抹黯然,他自小炼蛊,对蛊毒早已了如指掌,这酒杯上面涂了蛊虫碾碎的卵,肉眼根本察觉不到,一旦和着酒喝下去,破碎的虫卵吸收了血液会立马复原,不消片刻就可孵化,孵出的蛊虫会随着血液流入心脉,再顺着心脉将五脏六腑吞噬干净。 其实他早该料到的,她怎会无缘无故来找他喝酒,可是看到她来的那一刻他还是开心的。 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在短暂黯然之后他便将酒一饮而尽。 “味道怎么样?” “很好,比你第一次酿酒好多了。” 王妃笑了笑,搁下酒杯走到窗边,太阳快要下山了,一轮夕阳沉在山后,却将天幕烫出一片赤红。 “夕阳西下,真美啊,好久没看到过这么美的夕阳了。” 南疆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道:“是啊,真美。” 王妃回过身来对着他,蛊虫已在南疆王体内破卵而出,南疆王没忍住重重的咳了几声,顿时一口鲜血溢了出来,王妃见状笑了笑说道:“你刚刚喝的那杯酒中我下了蛊。” “我知道。” 他回答得如此平静倒让王妃愣了一下,“你知道?你既知道为何还要喝?” “冉冉给我的酒,我怎能不喝?” 王妃冷笑一声,说道:“纪枫,你不必装模作样了,你今日必死无疑,等你一死,那贱人和你的野种也会被我处死,我正好送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那一张温婉又慈爱的脸却说出如此冰冷残忍的话,却一点也不觉得维和。 “死了也好,我活得实在太累了。” “你以为你做出这副样子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吗?我对你早已死心了。” 他突然笑起来,笑容在空荡荡的殿中回响,王妃冷声问他:“你笑什么?” 南疆王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说道:“我笑我活该。” “你还算有自知之明,你确实活该。” “可是冉冉,你知道吗?我从未背叛过你,我对你的承诺从未食言。” 王妃就仿若看笑话一般看着他,“纪枫,死到临头了,你还这么不要脸。” “我说真的,我都快死了,我还骗你做什么?我纪枫一生只爱冉冉一人,纪承柒不是我的孩子,我和段音一点关系都没有。” “……” 这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轻描淡写得像一句玩笑。王妃面色冷然,沉声道:“纪枫,你少玩花样!” 纪枫又笑起来,笑得喷了好几口血,笑得泪流不止,“当年,我将夏光剑送给你,我告诉你待我回王庭告知父母之后我便来娶你,后来我信守诺言来了,我说过我会让你喝上跟家乡一样的青梅酒,所以我种了一片梅园给你,请来了你家乡最好的酿酒师,我答应了你会让铮儿成为世子,我也做到了,甚至,我说过我一生只爱你一个人,我也做到了,我从未背叛,我纪枫一生信守诺言。” “信守诺言?纪枫,你不觉得你的话很可笑吗?你若没有负我,那贱女人又是哪里来的,还有你们的贱种。” “我说过了,段音与我没有关系,纪承柒也不是我的孩子。” “你觉得我会信吗?” 南疆王扶着桌椅走到墙边靠坐下来,他仰头叹了口气说道:“我有一个师弟,他叫孟云青,我们师承南疆蛊王,一起炼蛊,一起修炼,少时贪玩,我二人误入了乾真秘境,在秘境中他为了救我,被雷电蝠龙拍了一掌,受了重伤,经脉尽断,只堪堪保住一命,从此再也无法修炼,成了废人。他救我一命,我欠他一个人情,多年之后他带来一个女人和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拜托我帮忙安顿,我便将那母子二人带回了南疆王庭。” “孟云青?你口中的孟云青难道是北冥山庄掌门雪芊洛的道侣?” “正是。” “纪枫,你编故事也编得好一点,孟云青与雪芊洛可是出了名的神仙眷侣,你编别的人我还会信你几分,你编孟云青?你当我是傻的吗?” 南疆王笑笑:“我所言句句属实。” “你少骗我。”王妃大声冲他道,“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已遵守了和师弟的诺言,活着一天便护他们母子一天,如今我死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待我死后,你要杀他们母子便杀吧,杀了他们再将应龙教的事情推在段音母子身上,这样你和铮儿才能明哲保身。铮儿一直不知道应龙教的事情,他虽一直在查,不过我多方阻扰,他并未查到你的身上,在铮儿眼中,他的母亲一直都是一个善良慈爱的好母亲,并不是应龙□□的创始人。” 王妃一脸不敢置信,“你……你知道应龙教?” “我早已知道,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创办应龙教就是因为恨我,怨我,怪我将兵权给了纪承柒,你创办应龙教也是为了有一天纪承柒起兵谋反,你好暗中为铮儿保驾护航。 ” 王妃一脸愤然,“对,我就是恨你,铮儿才是世子,你却将兵权交给世子以外的人,简直就只差将世子之位也一并给他了!” 纪枫道:“我给纪承柒兵权只是为了保他在必要之时护自己一命,我活着一天,绝不会给他谋反的机会,若他真有野心,我死之前也会为铮儿铲除障碍。” 南疆王这些话,毫无疑问给了王妃巨大的冲击,她逐一分析他的字字句句,随即她摇头,“不,你在骗我,纪枫,你在骗我。” 可若是他真骗她,为什么,他明知道她创办了应龙教却装作不知,为什么,他明明下达过不准擅用毒蛊的禁令,她却用蛊毒为自己拉帮结派,他知道她违反了禁令却也不追究。 如果纪承柒真的是他的孩子,如果按照他偏爱那母子两人的思维,他就算死也该为那母子两人考虑,为什么却让她将应龙教的事情推到那母子两人身上? 纪承柒不是我的孩子。 我和段音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纪枫此生只爱冉冉一人。 他的声音交替在脑海中回响,一声又一声给了她巨大的冲击,突然她听到一声重重的咳嗽声,她猛然抬头向他看去,却见他又咳出一口血来。 不,她不能让纪枫死,她要让纪枫给她说明白,她要让纪枫将这些年的恩怨都解释清楚。 王妃在纪枫身上点了几处穴道,可是她发现她根本无法解此蛊,她本来就没想过要纪枫活着,她忙跑到外间叫人,“去找医修,不,不,去找阳城老祖,无论如何将阳城老祖请过来。” “冉冉。”南疆艰难唤了她一声。 王妃走到他跟前,就见他仰着头对她笑,“冉冉,我快死了,在死前能给我抱抱吗?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抱过你了。” 他说着,把手向她伸了过来,王妃却一把将他的手拍开,怒道:“纪枫,话没说清楚之前,你休想抱我。” 南疆王自嘲笑了笑,用一种嗔怪却宠溺的语气说道:“年纪大了性子还这么烈,真是愁人,简直……简直跟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年轻的时候,他也曾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那时候南疆吞并了南方不少部落,父亲派他去驻扎管理。 冉冉所在的部落不战而降,他去收归部落的时候,部落里热情接待了他,部落的小公主还亲自跳舞给他看,然而这些蛮人表面投降却心有不服,那如花似玉的小公主竟然趁着跳舞投怀送抱时偷袭他。 那是他和冉冉的第一次见面,他捏着她的手腕,美艳的女孩怒目瞪视他,他反转手腕直接将她搂在怀中,冲她笑了笑,“你这姑娘,怎么野成这样啊?” 她明艳生动,性格火辣,他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他不顾父母阻拦执意将她娶回了王庭之中,王庭规矩繁琐,不如部落里自由,可她却为了他收敛起脾性,每天跟着学规矩,只在晚上对他抱怨。 “你看你看,我今天练了一天步子,脚都起泡了,纪枫,你要疼我,你疼我一下我就好了。” 那时候她就喜欢滚在他怀中对他撒娇,只要他抱一抱她,她就什么怨言都没有了,笑成一团在他怀中打滚。 后来,她变得越来越沉静,越来越有南疆王妃的样子,谁又能想到那个常年跪在佛前礼佛的南疆王妃曾经是一个可以纵横马上与他对打的,可以动不动就对他拔刀的相向泼辣小姑娘呢。 南疆王这话也勾起了王妃诸多回忆。 “冉冉若是喜欢,我就把它挖回来给你种一个院子。” 她其实就是在书上看到了那种花,粉色的,花瓣如石榴花一样层叠,美艳绝伦,她好想看看这种花是什么样子。 他说挖,就真的去挖了,可这花生在北方严寒之地,听说那地方还有神兽出没,他不顾劝阻,一意孤行,真的去将那粉色的花给她挖了回来。 可身上却受了很重的伤,差点被猛兽咬下一条胳膊,她在他床前哭成个泪人,他却没心没肺冲她一笑,小心翼翼摊开掌心,上面赫然躺着一朵花瓣层叠的粉色花朵,色泽莹润,光照之下闪闪发光,像是撒了一层星粉在上面。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花。 “纪枫,你这个疯子,花重要还是命重要?” 他还是那没心没肺的样子,笑得一脸乐呵,“冉冉重要。” 再后来,他将长在北地的花种满了南疆王庭,每年都要催动大量法力维持花朵绽放。 她在一瞬间崩溃,她走过去将他抱在怀中,说道:“纪枫我不会让你死的,阳城子很快就来了,他会救你的,在你没有把话给我说明白之前你不能死。” 纪枫回手搂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抱住,他靠在她怀中笑起来,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冷着他,他终于,终于又能抱到他的冉冉了。 第47章 47 咬我?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不告诉我纪承柒不是你的孩子?” “因为我答应过师弟, 不可对任何人说这件事,要将纪承柒当自己的亲生孩子。” 王妃忍不住骂他,“你怎么这么死脑筋!” “我就是这么死脑筋, 纪枫一生信守承诺,你喜欢的不也就是这样的我吗?”他自嘲笑了一笑, 叹息一声, “一生遵守诺言的纪枫临到死却还是食言了, 不过,人总归要任性一次的不是吗?记住我的话,冉冉, 保存自己,和枫儿好好的,我已在活着的时候保了那母子两人,至于我死后,你要杀要刮都随便了。” “不要!纪枫!你不要死,你要给我解释清楚,我恨了你这么多年,这是你欠我的,你要还我, 你要通通还给我!” 阳城子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许昭月得到消息之后也带着安乾道君过来了, 正好跟阳城子在宣事殿门口相遇,几人对视了一眼也没多话, 匆匆进了殿中。 一进殿就见南疆王满身是血躺在王妃怀中, 王妃见到来人,急忙哭求道:“老祖,求求老祖救救他。” 阳城子走上前先喂了他一颗丹药, 而后探了一下他的脉息。 “他中了蛊,五脏已被蛊虫吃了大半,已回天乏术。” 王妃绝望闭上了眼,大颗泪珠自她眼角滑下来,纪玄铮一进来就听到这话,顿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怎么会这样?”纪玄铮跌跌撞撞走上前,噗通跪在两人跟前,“爹爹怎么会伤成这样?” 王妃已经不知道她该恨谁了,她恨了这么多年,吃斋念佛,以佛求渡,可终究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怨念,可是到头来才发现原来她一直恨错了人。 纪枫从未背叛,那女人和那个孩子也跟纪枫没有半点关系。 那么,她杀掉他们还有什么意义呢? 南疆王妃收回神,她摸了摸儿子那悲痛的脸说道:“铮儿,娘亲对不起你。” “母亲,这究竟怎么回事?早上见父亲还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 “是母亲喂你父亲吃了毒蛊,母亲是个坏人。” 纪玄铮显然被这话给惊到了。南疆王妃又看向许昭月所在的方向,说道:“许姑娘,你的蛊也是我下的,抱歉。” 许昭月早就猜到了,并没有太意外,不过许昭月却没想到南疆王妃会直接毒杀南疆王,她理解王妃对南疆王的恨,只是为何面对快死的南疆王王妃却又不舍,这让她想不明白。 “铮儿啊,你要好好的。” 南疆王妃说完,顿时呕出一口血来,纪玄铮惊得瞪大了眼,急急唤道:“母亲!” 阳城老祖探了一下她的脉搏,冲纪玄铮说道:“她用内里震碎了五脏六腑。” 碎了五脏六腑,三魂七魄尽失,就算再高明的医修也都回天无力。 南疆一天之内痛失南疆王和王妃,世子纪玄铮临危受命,继承南疆王之位。 南疆王和王妃逝世的时候应龙教的人正潜伏在大牢周围,一直没等到阿姆的命令,却等来了新任南疆王纪玄铮率领的军队。 纪玄铮将应龙教尽数剿灭,在南疆为害一方的应龙教就这般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 不过没有人知道应龙教的创始人就是南疆王妃,民众只以为王和王妃是被应龙教所害,应龙教狼子野心死不足惜。 最后,纪玄铮以南疆最高的礼将南疆王与王妃厚葬。 南疆王和王妃葬礼之后,纪玄铮剥夺了纪承柒郡公的称号,将他与侧妃逐出王庭,贬为庶人。 许昭月和安乾道君在南疆王和王妃的葬礼之后便告辞离开,阳城子和云乔皙也在同一天离开,两方在南疆王庭宫门口同时启程。 就感性的角度来说,许昭月并不喜欢阳城子,不仅因为体内有姜梦予的残魂,还因阳城子将云乔皙护得滴水不漏,不过她向来恩怨分明,这一次确实是阳城子帮了她。 在离开前许昭月冲他拱了拱手,说道:“此番多谢,告辞。” 阳城子只略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许昭月转身上了熟湖车,纪玄铮新上任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并没有来送几人,不过当许昭月坐上熟湖车,车子渐渐飞离王城时,她却在葱茏树荫掩映的宫阙之中看到一抹玄色的身影。 他就站在殿外的台阶之上,周围是南疆城宏伟的宫殿,一身玄色华服庄重沉稳,他已不再是那个活在父母羽翼下的潇洒公子,他是南疆王,披上这一身衣服不仅代表了身份和地位,也多了一份责任。 宫殿在他周围华丽铺展开,那偌大的地方却只见他一个人。 许昭月和安乾道君回到了寒月崖,安乾道君一回来就直接去了密室,这一趟南疆之旅让两人之间的关系亲近了很多,有时候两人就真的像一对普通的道侣,可是如今回来了,许昭月知道他们还要面临很多现实问题。 比如,那一堆被安乾道君养着的邪灵。 许昭月按下密室的开关,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进入密室,对于密室里的道路也不再陌生,许昭月从狭窄的通道出来就见到负手站在大坑边的安乾道君。 安乾道君听到脚步声,知道是她,他并未回头,说道:“它们长大了不少。” 许昭月不敢走得太近,她往底下看了一眼,只见密密麻麻的一双眼睛在昏暗中散发出幽幽的光,许昭月看得头皮发麻。 “道君要将世间变成炼狱的想法依然存在吗?” “当然。” 他回答得很干脆,就像创造炼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并未觉得炼狱会造成什么后果,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 “我以为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会让道君改变想法。” “为何要改变?” “因为我告诉过道君我不想活在炼狱中。” 他转头向她看过来,地下室里昏暗,好似在他面上罩上了一层面纱,他那双眼睛沉在面纱里,显得深邃而冰冷。 许昭月骤然想到她曾经所见到的罗刹王,这些时日在南疆,她发现了完全不同的安乾道君,他有着自己的情绪,他会吃醋,他充满占有欲,而他也可以为她做出退让,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生动可爱,跟弑杀的安乾道君判若两人,一时让她忘记了这个人是未来毁天灭地的罗刹王。 此时,她对着他那双眸子,猛然间惊醒,他是安乾道君,他是未来的罗刹王,他是个疯子。 “道君,我喜欢高山,喜欢河流,可是邪灵会毁了这一切的。”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本君会为你留一座山,留一条河。” 这好像就是他做出的最大退让了,许昭月道:“可我要的不只是一座山一条河,我也需要朋友,我不想我的朋友们变成怪物。” “你所谓的朋友本君也可以为你留下。” “……” 许昭月怀疑他根本不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她道:“那么其他人呢?其他人就活该被邪灵附体吗?” “其他人又与你何干?” “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并没有招惹道君。” “无辜与否又如何?” “道君难道不觉得这样做是错误的吗?因为道君喜欢猎杀,为了满足道君的猎杀欲,那些无辜的人就得被你变成怪物?” “对了错了又有什么关系?要么成为猎杀者,要么被猎杀,强者制定规则,弱者遵循规则,如果今日本君是弱者,本君也会像食物一样被人啃噬干净。” 这话给了许昭月不小的冲击,她想到了安乾道君的特殊体质,他乃天上地下一枚灵丹,就如他说的那样,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强大了,他不幸落于谁手上,势必会被人啃噬干净。 他与她生活的环境并不同,她从小就生活在无忧无虑的美好环境中,而他活着却时刻遭受被吃掉的威胁,他想的最多的应该就是怎么保命,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也从未接受过正确的是非观念。 就如丛林中互相厮杀的野兽们,没有规则没有道德的束缚,只有拼命活下去的本能,如果不强大,就只能成为别人的食物。他觉得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他要成为主宰,只有成为主宰才能完全不受威胁。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道君想的那样坏,我承认这世间有很多坏人,可这世界上也会有好人的。” “好人坏人又与本君何干?” 许昭月明白了,在他眼中,根本就不会有好人坏人的区别,要么别人主宰他,要么他主宰别人,这就是他所认为的规则。 许昭月道:“可是现在道君已经很强了,没有人可以对道君产生威胁,道君为何还执着于将人变成怪物呢?” “本君既然要成为猎杀者,那么猎物该有的模样就该由本君说了算。” “我真的不明白道君为何那么热衷于猎杀?这世上就没有其他能让道君感兴趣的事情了吗?”许昭月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我想要这世间的美好,我想要看遍山川湖海,以后道君陪我走遍世间每一个地方,我们去认识不一样的人,吃各种各样的食物,当一对神仙眷侣不好吗?” “待这世间变成炼狱,我们依然可以走遍每一个地方。” 在他看来,炼狱只是将这个世界换了一种风格而已,他根本不会明白炼狱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我一点都不喜欢炼狱。” “你还未体验过为何会觉得不喜欢?你是本君道侣,就算不喜欢你也该习惯。” “不,我习惯不了。” 许昭月真的无法理解这个人的想法,他为什么会觉得她会习惯,习惯他所创造的炼狱? “习惯不了也无所谓,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需呆在本君身边就好。” 许昭月沉默了许久才道:“道君可否为了我,不要让这世间变成炼狱?”她放软了语气,目光带着恳求。 安乾道君并没有犹豫太久,干脆利落冲她道:“没有人可以改变本君的想法。” 许昭月突然感觉很无力,这一次在南疆,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安乾道君,她总觉得他也有生动可爱的那一面,他和罗刹王是不一样的。 可是,他们分明就是同一个人不是吗?识亦前辈让她留在他身边,可她发现留在他身边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她根本无法去改变他。 许昭月松开他的手说道:“我与道君三观不合,我也实在无法理解道君所谓的猎杀乐趣,我更无法眼睁睁看着道君将我所喜欢的一切美好毁去,我无法再跟着道君了。” 许昭月说完便转身离去,然而刚走出几步身体就被混元丝给缠住,安乾道君猛然收力,许昭月便被混元丝拉到了他跟前,他的面色不太好,目光沉沉望着她。 “你要离开本君?” “对,我要离开道君,我无法心安理得当一个见证道君毁灭世间的人。” 他的眼底浮现出点点危险来,“你喜欢山喜欢水,本君答应了给你留一座山一条河,你需要朋友,本君也答应了留下你想留下的人,还要如何?” “我所要的是正常的世界,我并不想生活在炼狱中。道君喜欢的猎杀,我一点都不喜欢。” “就算不喜欢你也要留在本君身边,你是本君的。” 他气势逼人,不容拒绝。 “我是独立的个体,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我并不是道君的所有物。” “你可知,你若离开本君,届时邪灵成熟,无人可护你。” “那便让邪灵附体,把我也变成怪物,任由道君猎杀。” 安乾道君心情很不好,如果换做别人,他早就直接把人给杀了,根本不会给她反驳他的机会,可她是他的道侣,他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喜欢她的唇,喜欢她的身体,喜欢和她神魂交融,和她在一起的一切他都喜欢。 他想要一直将她留在身边,甚至不吝啬与她分享他所创造的世界,他真的不明白她为何还要如此,他是她的道侣不是吗,她该站在他身边,而不是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来反对他。 “本君已在周围设下结界,你休想离开本君半步!” 安乾道君说完便松开了她,转身离去了。许昭月从地下室出来,果然在寒月崖附近摸到了透明的结界。 许昭月心头火大,可又知道跟他说再多都没用,他根本都没觉得创造炼狱有什么不对。 许昭月不禁叹了口气,如今事情还未成定局,那便先留在他身边吧。 许昭月和安乾道君进入了一种冷战状态,这样说好像也不完全合适,就是进入了两人去南疆前的状态,各修炼各的,互不相干,而他也没有像在南疆那样热衷和她双修,许昭月乐得清静。 一般来说,安乾道君在屋里打坐,许昭月就在外面修炼,今日她正坐在外间平台之上运气时,骤然感觉有一道阴影覆盖下来,许昭月抬眼一看,就见安乾道君面无表情站在她跟前。 这些时日他们一直互不相干,他突然出现在她跟前让她挺疑惑的。 “干什么?”许昭月问他。 安乾道君二话没说,直接蹲下将她打横抱起,许昭月忙道:“你……你干嘛?” 安乾道君将她放在床上,嘴巴就直接往她嘴巴上贴,许昭月吓了一跳,一边推着他一边咬紧牙冠反抗。 安乾道君用舌头顶了几下未能顶开她的牙齿,他冲进她的神识中,她神识中的幽秘泉水也是一片干涸,安乾道君神识回笼,他目光沉沉盯着她,面色很不好,“为何?” 许昭月简直无法理解他此时面上的恼怒之色,他有什么好恼怒的。 “道君若还想将世间变成炼狱,我便不会再做道君的道侣。” “做不做,可不是你说了算。” 安乾道君说着又要吻下来,许昭月本能用手推着他,他直接握着她的手腕将她作乱的双手举到脑后,而后他一手钳着她的下巴,直接将她的嘴巴捏开,将舌头探进去,缠住她那条不听话的舌头狠狠吮着。 吻上去的那一刻,安乾道君鼻端溢出一声快慰的闷哼,已经有许久没有与她亲近了,她故意不与他说话,故意不看他,连修炼也要躲到外间去,他有他道君的威严,也不想拉下脸,懒得去在意她。 可他一天比一天渴望她,想抱她柔软的身子,品尝她口中的香甜。 他终于还是没控制住,把人抱上床狠狠吻上去,果然如久旱逢雨露,他越发不可收拾,越吻越深。 许昭月真是无法理解这个疯子的所作所为,这段时间不是在冷战吗?不是互相不过问吗?他二话不说就跑来吻她,简直不可理喻。 许昭月挣了许久都未能挣开,她此刻根本没心情跟他接吻,一急之下没忍住一口咬上他的唇,他终于松开了她,下意识用拇指擦了一下唇瓣,就见那指尖上沾了点点血迹。 许昭月也没想到她咬得这么重,一下就给他咬出血了。 安乾道君望着指尖的这一抹血,眉心微沉,看得出来他被她勾出了几许火气,可他对着她却笑了笑,嗓音因为情动而略显沙哑,“咬我?” 对着她的笑许昭月并未松一口气,她下意识跳下床,跟他拉开距离。安乾道君下了床一步步向她走过来。此时他眼底分明有着被她激出的怒意,可他脸上那抹笑反而让那眼底的怒火显出几分兴奋。 许昭月望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她想也不想拔腿就跑,然而她才跨出一步,腰间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搂住,他只是轻轻一提就将她抱了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便直接被她给按在了床上,他按着她的手腕,钳制着她的脚,轻而易举就制服了她。 他眼底怒火浴火与兴奋交织,显然她越挣扎越勾起他的兴味。 许昭月咬牙,这个死变态! 许昭月干脆也不挣扎了,就这般怒气冲冲盯着他,她这眼神看得安乾道君很不舒服。他想起她曾经软趴趴抱着他,主动来吻他的唇,想着她捧着他脸的时候软得不像话的眼神,想起她窝在他怀中搂着他的腰懒洋洋的样子。 可现在,她看他的眼神,只剩下冷。 这让他不快,他不想她这个样子,他解决不快的方法就是低下头吻她,可她嘴巴闭得死紧,和她的眼神一样,她的唇也在抗拒他。 他松开了她,怒火中烧,沉声质问她:“你究竟要如何?”她以前对他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与道君理念不合,我无法接受目睹道君将世间变成炼狱,希望道君能放我离开。” “离开?”他目光危险眯紧,“你休想离开本君半步!” 许昭月将头偏向一边,以表示对他的反抗。 “本君要与你双修,休要做出这副样子。” 他的语气冰冷,带着警告。 “为什么道君要双修我就必须配合?我又不是物品,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我不愿意,道君休要强迫我。” “你是不是觉得本君不会杀你?” 许昭月悚然一惊,浑身汗毛倒竖,不过被他莫名其妙的强吻也激起了她几分火气。 她便冲他道:“道君想杀我便直接杀我好了。” 安乾道君身体在一瞬间绷紧,冷意自他身上汨汨流出,两人目光交织,如针尖对麦芒,谁也没让谁。直到许昭月骤然感到腹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痛,这痛来得突然,就好像有人拿钻子在她肚子上凿一样。自从开始修炼,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姨妈痛了,这次的痛却还比姨妈痛要汹涌几分。 许昭月捂着肚子,痛得身体蜷缩成一团,一时嗷嗷乱叫起来。 安乾道君确实很火大,不过倒也没想过真要对她动手,她不想双修就算了,本来打算直接抽身而去的,不料她却突然捂着肚子叫起来。 那种懒得管她的想法只在脑海中闪了一瞬,一时竟也没顾及那几股在胸腔撞击的怒火,连他都没想清楚心头那股担忧是怎么回事,他无法自控大步走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问她:“你怎么了?” 语气也是他从未有过的焦急。 第48章 48 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 许昭月疼得难受, 一张脸瞬间一片惨白,她也没心思去在意两人之间的矛盾了,牙齿咯咯打着颤冲他道:“我……我肚子好疼, 疼死我了,救救我啊!道君救救我!” 许昭月原本怀疑是不是安乾道君对她做了什么来惩罚她, 可是看他的表情又不像, 他这人就不是个会演戏的。 安乾道君眉峰蹙紧, 他大掌在她腹部上探了一下,探到她的内丹在碎裂,他面色一沉, 大掌贴于她的肚子上,以掌心向她体内输送真气想帮她将内丹修复,然而根本没用。 外间骤然响起的雷声引起了安乾道君注意,他往外面看了一眼,只见外面电闪雷鸣,安乾道君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修为要突破了。 太过突然了,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要渡劫,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许昭月大概也明白过来究竟怎么回事, 她如今已是金丹后期,只要得到机缘就可突破元婴, 可她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毫无准备。金丹碎裂, 元婴始结, 所以她才腹痛难忍。看着门外那要撕裂一切的闪电,许昭月瑟瑟发抖。 “道君,我好像要渡劫了, 这如何是好?” “有本君在,莫怕。” 不如刚刚生气时的凌厉,他此时的语气极为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什么都难不到他,听到这话,许昭月确实被安抚到了,渐渐冷静下来。 此时安乾道君的大掌就放在她的肚子上,一股热流顺着掌心灌入她腹中,痛感也因此减弱了些许。 头顶闷雷阵阵,不停有闪电劈下来,劈在屋前平台上,噼噼啪啪溅出一片火星,还有一道直接劈在了屋顶上,瞬间就将屋顶劈出一个大洞。 许昭月吓了一跳,心中默念口诀让自己平静。 只见外间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许昭月意识到什么,她骤然抬头看去,只听得轰隆一声,一道闪电自那劈开的屋顶上直接砸下来,许昭月下意识捂着被晃得花白的眼睛,吓得一声尖叫。 然而那道闪电并未劈在她身上,她试探着睁眼看去,就见安乾道君面无表情捏着个拳头举在头顶,那闪电与他拳头相撞,就像火遇了水,瞬间就被浇灭了,只余下一点点不甘心的火星子滋啦啦随便乱绽了一下。 雷停了,外面的乌云也散了,许昭月只觉得身体中骤然间多了一股强大的气息,她立马打坐开始运转真气回光内照,只见腹下的那一枚金丹渐渐脱去其胞,露出如婴孩一般的胞体,而后从下丹田跃出,升至上丹田之中。从那婴孩之中有一股强大的真气运转至周身四肢百骸,□□变得结实,筋骨变得强健,五官肌肤甚至毛发都臻至更加饱满润泽的状态。 许昭月睁开眼,她满脸欣喜,“我……我好像进入元婴了。” 安乾道君的表情倒是很平静,只点了一下头。许昭月兴奋跑到外面,她闭上眼用神识探查,元婴和金丹期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境界,元婴期的神识能探查到更远,她甚至能听到百里之外的鸟鸣。 许昭月足见轻点,根本不费什么功夫,身体便轻盈跃地而起,许昭月觉得格外惊喜,寒月崖临崖而建,许昭月绕着寒月崖走了一圈,脚下白云翻滚,底下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可她走在云间却如履平地。 许昭月正要再撒丫子飞一圈,腰上却骤然被缠住,她直接被人从半空中拉下来,安乾道君面色发沉,问她:“你想去哪儿?” “我不去哪儿啊,我就试试我的法力,再说道君不是在周围设下结界吗,就算我想去哪里也跑不掉啊。” 许昭月这会儿怒火已经消了,再加上安乾道君还为她挡下雷劫,她已经不想再同他生气了。 她这次渡劫看似轻松,可她也清楚,如若不是安乾道君,凭她自己,要抵挡刚刚那闪电的力道,怕是得蜕一层皮。 许昭月将他放在身侧的手拿起来,这手方才被闪电劈到,只见手背上面还留下一抹青黑,能在安乾道君手上留下印子,足以见出那雷电的威力。 “疼吗?”许昭月问他。 她的手温热而柔软,她也不像方才那般对他怒目而视,此时眼底蕴着水汽,表情是他从未在别人脸上见过的,就如曾经她说他受伤她会心疼时那般,莫名会让他内心触动。 他的心情因为她此刻的表情而有所好转,他以为又可以像以前一样,一时便也没忍着,直接伸手搂住她的腰,一低头就向她的唇袭去。 可她还是推开了他。 他不解,沉眉问道:“为何?” 为何还是不给他。 许昭月道:“道君改变主意了吗?” “改变什么?” “道君想要将世界变成炼狱的想法。” “……” “道君不让我走我走不掉,可是在道君改变想法之前我不想与道君亲密,炼狱和我道君只能选一个。” 他面色一点点沉下来,眼神也渐渐锋利,“如果本君两个都要呢?” “那道君创造炼狱之日便是我自戮之时。” “你在威胁本君?” “我岂敢威胁道君,我只是告知道君我的想法。” 她虽说没有威胁,却字字句句都是威胁,还拿自己的命来威胁他,安乾道君嘴角溢出冷笑,“你是不是觉得本君拿你毫无办法了?你看到密室里那魔教贱类了吗?本君也可以抽了你的魂魄将你做成傀儡。” 许昭月一点都没生气,也没害怕,她甚至冲他笑了笑说道:“好啊,那道君动手吧,这样道君就能两全了,既可以实现创造炼狱的伟大理想,又可以留着我这具傀儡在身边满足道君双修的需要。” 她这模样简直十足的挑衅,他手指微动,却几次都没法出手,他本来就是留着她与他双修的,抽了她的魂魄把她做成傀儡,让她服服帖帖陪在她身边就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无法出手,做成傀儡乖乖陪在他身边不好吗?可成了傀儡之后他就没法再看到她眼中含着笑意叫着他“道君”的样子,也没法看到她看到他受伤时露出那一抹让他内心触动的表情。 做成傀儡她便不会再那般有趣,而他喜欢她有趣的样子。 许昭月被他逼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了,要说不怕是假的,那一双沉沉的眼神将她笼罩,便能让她从头凉到脚。 可他最后没有出手,他转身进了屋中,许昭月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 夜晚,南疆王城已开始霄禁,然而在某条偏僻的巷子里却还围着几个醉汉,其中一个披头散发,衣服穿得歪歪扭扭的醉汉正大声冲其他几人道:“我乃南疆郡公,尔等贱类竟敢在我面前放肆?” 围着他的几个醉汉哄然笑出声,他们拴好了裤腰,又纷纷往那醉汉身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还南疆郡公?醉傻了吧?” 那醉汉感觉被羞辱了,顿时大吼一声,挥着拳头就向那几人袭去,因为醉酒,身体摇摇晃晃的,被人横了一只脚一绊,直接摔了一个狗啃泥,旁边几人越发肆无忌惮嘲笑起来。 “就你这熊样,哈哈。” “南疆郡公英明神武,怎么摔在地上就起不来了,快起来教训我们啊。” 醉汉试了几次都没爬起来,怒气冲冲说道:“我乃南疆郡公,曾手握南疆王城禁卫军符令,如若我不被废了修为,尔等连站在我面前都不配。” 回应他的是一泡臭气熏天的黄尿。 几人围在他身边骂了一会儿,又踹了几脚这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段音跑出来找纪承柒的时候就见到他一身尿骚味躺在巷子里,段音见他这副模样简直又心疼又愤怒。 她费了些力气才给他洗了澡换了衣服,纪承柒酒醒了一些,他望了一眼周围,斑驳的墙,坏得东倒西歪的柜子,萦绕在鼻端一股浓浓的潮湿霉味。 果然刚刚是在做梦,他梦到他一身戎装回到王庭中,那时候父亲还在,他刚刚帮父亲缴了匪患立下大功,父亲正在夸奖他。 一醒来却在这个破破烂烂的房间里,他如梦初醒,心中一片凄然,父亲已经过世了,南疆王庭早就变了天,他已不再是手握重兵的南疆郡公了。 这种落差感让堂堂七尺男儿红了眼眶,段音正在给他擦脸,她嗔道:“不是让你少喝点酒吗?怎么还喝成这样?” “母亲,我还没给父亲磕头。” 段音动作顿了一下,她道:“别去想了。” 这是纪承柒最大的遗憾,他最敬重的父亲离世了,可是他却未能给他磕个头。他和兄长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兄友弟恭,可也一直以礼相待,然而兄长成了南疆王之后却直接将他逐出王庭,还废了他的修为,甚至父亲过世都不许他回去磕头。 虽然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可他不免觉得纪玄铮太过心狠,竟连父亲送给他的星痕剑也夺去了。 父亲喜欢剑,为讨父亲欢心,他少时便去了光剑宗修剑,父亲因此将星痕剑送给他,虽然星痕剑不如哥哥的雪雾剑,可他一直视若珍宝。 许久许久,纪承柒一声叹息,“我堂堂南疆郡公,为何会落魄成这个样子。” 段音简直看不得他这副样子,她的小柒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失意落魄成这副模样,将他的锐气都快磨掉了。 段音待他睡着之后偷偷拿出传令符,在将传令符送出去之前又多加了两道隐匿符咒,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给那人送传令符了,可一直未能得到回信,虽然她明白那人怕是有诸多不便,可她实在不想看到柒儿这个样子了。 她的柒儿应该有更好的未来,他不该这样潦倒过完一生。 段音大概没料到,她送出去的传令符全部被纪玄铮给拦截了下来,即便她加了两道隐匿符也没用。 纪玄铮师从清虚门,丹修与符箓本都同属道宗,纪玄铮在清虚派的时候也修过符箓,虽然并不像符箓派高手那般精通,可是要破解段音的隐匿符并不是什么难事。 段音的传令符基本都是在求助,纪玄铮又从她符画上查出她要传的人是北冥山庄的孟云青。 孟云青纪玄铮也认识,他是北冥山庄庄主雪芊洛的道侣,北冥山庄和清虚派同属道宗,且两派一直来往密切,纪玄铮和孟云青也有过交集,还一起吃过酒一起论过道,算是熟人。 不过北冥山庄和清虚派熟悉,和南疆却一直没什么来往,纪玄铮很疑惑,北冥山庄和南疆一个在北一个在南,段音为什么要传信给他,所以他又仔细调查了一下孟云青这个人,不调查不要紧,一调查让他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孟云青曾经在南疆学过炼蛊,还和他父亲同出一门。段音给孟云青的传令符看上去好像都是在问好求助,并没有什么特别,可纪玄铮还是发现了一些细节。 段音在传音符中提到纪承柒的时候用的是“柒儿”。按理来说就算对再熟的朋友,提到自己的孩子也不该用如此亲密的称呼,最多自称“吾儿承柒。” 纪玄铮天资聪颖,再加上他父母死太过突然且疑点重重,所以他这些时间一直在暗中调查,而段音就被他纳入重点调查对象,根据段音这些传令符,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很有可能纪承柒并不是他父亲的亲生子,而是孟云青和段音所生,不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父亲要将段音和纪承柒带回王庭。 母亲一直因为这件事记恨父亲,如若不是为了他,母亲怕是早就离开父亲了。 母亲恨父亲入骨,对他起了杀心,他可以理解,当然母亲也一直为了他和父亲相安无事,但是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母亲最后会跟父亲同归于尽。按理来说,就算母亲真的恨到要杀掉父亲,但也会为了他这个孩子好好活着的,母亲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可能选择和父亲同归于尽。 他猜测,应该是母亲临死前得知了真相,她知道这些年一直恨错了父亲,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母亲会含恨而终。 此时,纪玄铮就站在父母的灵位前,握成拳头的双手背在身后,如果纪承柒真的不是父亲的孩子,如果纪承柒真的是孟云青和段音所生…… 孟云青和雪芊洛可是九州出了名的神仙道侣,他们的恩爱事迹时时被人称赞,雪芊洛因练功伤了身体无法孕育,孟云青却一直深情不负,二人还携手做了许多造福九州百姓的事情, 两人品行高洁,是所有修仙门派的楷模,走到哪里都是被人尊敬的大善人。而他的父亲却为了别人的错误,成了一个背信弃义的人,还被她的母亲记恨了那么多年。 想到母亲这么多年的郁郁寡欢,想到母亲离世前的悔恨。 那一对神仙眷侣被人称赞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正因为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无论父亲当年为什么要帮孟云青兜下这么个烂底,那是他们的事,可他作为南疆王,他不允许南疆任何人帮人背下罪孽! ** 许昭月和安乾道君又进入了那种冷战状态,许昭月进入元婴还是挺开心的,迈了一个大阶,修炼也越发得心应手。 安乾道君每日便是打坐,没事会去地下室看看邪灵,许昭月被困在这里走不掉,也懒得去过问他了。 安乾道君很快发现,他越来越压不住体内那种躁动的火,尤其日日看着她在跟前晃。此时已是深夜,他尝试几次都无法入定,体内一股邪火烧得他难受,他已有许久没与她双修,对她的渴望让他难以自控。 许昭月已经睡着了,安乾道君立在床边望着床上躺着的人,她白嫩的脸,她起伏的柔软身躯,她放在肚子上的一双手,这双手看着纤细,然而捏在手中却软得不像话,柔若无骨,抚摸在他身上时,会让他有一种陌生的快慰感。 被强者的目光凝视,许昭月很快便醒了过来,一醒来就见安乾道君站在床边,一双眼睛漆黑如墨,一瞬不瞬盯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许昭月吓得坐起身来,下意识往后缩了缩,问他:“大晚上的道君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一撩衣角爬上了床,他这状态实在太不正常了,许昭月本能的就想逃,然而她才转身,腰上便横过来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将她箍住,安乾道君几乎都没费什么力气就制止了她,他将她按在床上,捏着她的手腕举到头顶,她扑腾的双脚也很轻易就被他压住。 “道君……道君你干嘛?” 安乾道君伏在她身上,胸口起伏不定,口中喷出滚烫的气息,他的唇就在她唇上方,虽未贴上,距离却暧昧至极。 “本君想要双修。” 他说话的语气急促,音调也变了。 看着他的模样,许昭月心情很复杂,此时他目光如火,他被这股火折磨着,眉心蹙紧,面色紧绷,似乎很难受。 许昭月想到他曾经沉于欲望的模样,此时的表情与那时有几分相似之处。 即便是巅峰强者也会被欲望所折磨,在欲望面前变得不再骄傲,那急切的样子不受自控,竟显出几分卑微。 许昭月叹了口气,说道:“我说过的,炼狱和我道君只能选择一个。” “为何非要本君选?”他眼神渐渐焦躁起来,就像是饥渴却得不到食物的人,“你为何就不能好好陪在本君身边?” “那道君为何就不能好好陪着我呢,我们一起走遍山川湖海,一起游历大川,一起乘船出海,一起吃遍各地的食物。” “本君对那一切都没有兴趣,本君就只对你有兴趣。” “我对本君钟爱的猎杀也没有兴趣。” “无需你有兴趣,你只需陪在本君身边即可。” 许昭月并不想和他闹得太难看,她理解他从小生活的环境,他对是非没有那么强烈的认知,她需要好好引导他。 “天戟。”许昭月放柔了声音轻唤他的名字,“我不喜欢炼狱,我想这个世界好好的,你不要毁了它好吗?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说不准……说不准我们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孩子……”他喃喃自语。 “我们可以教他说话,教他成长,我们一家人好好生活。” 他却冷冷一笑,“本君并不想要什么孩子。” 他说完将她松开,直接下床转身走了,许昭月听到暗门开启的声音,猜想他应该去密室了。许昭月默默叹息,三观这种问题果然太难改变。 安乾道君站在深坑前望着底下黝黑的一团,地下室里架着一簇火,火上面是一口锅,锅中熬煮着给邪灵的食物。偌大的地下室就只有那一簇火光照亮,跳跃的火光落在安乾道君脸上,他的眼神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安乾道君已经忘了第一次去秘境猎杀野兽是什么时候了,可当时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依然记忆犹新。 丑陋凶猛的怪物被他斩杀在刀下,鼻端弥漫着血腥味,怪物的头颅被他提在手上,丑陋不堪的一颗头,狰狞又可怕,可越是丑,越是奇形怪状,越是狰狞,越是让他有猎杀的兴趣。 后来,他觉得人也该成是那个样子,那些妄想食他血肉的人,他们也该是这副丑陋怪异的模样。 所以他创造了邪灵,他无比期待未来他所创造的那个世界,他疯狂渴望看到邪灵把那些人变成一幅幅怪异的模样。 一想到这些想要食他血肉的人全部变成丑陋的怪物,一想到以后周围全是他所创造的怪异丑陋的异类,一想到他可以随时猎杀他们,他的血液就会燃烧,会沸腾,他无比期待邪灵创造的效果。 可是就在方才,就在听到她说她会一直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这个他一直以来期待着的想法竟动摇了。 她说她会一直和他在一起,就在那一刻,他竟觉得一直和她在一起也不错。 第49章 49 喜欢她亲近他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从未有人可以改变他的想法, 即便身边多了一个道侣与他双修之后他的想法依然没变,可慢慢的,他竟开始改变初衷。 她喜欢山川湖海, 他答应为她留一座山一条河,她想要朋友, 他答应可以放过她想要放过的人。 而现在, 她说她想要这个世界好好的, 她说她可以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而他竟开始动摇他的想法,觉得和她好好在一起也不错。 是不是往后, 他也会因为她彻底放弃邪灵? 如果二者不可兼得的话,那么他必须得放弃一个。 不,他并不喜欢什么山川湖海,对人和美食也不感兴趣,他喜欢猎杀,他渴望自己亲手创造的炼狱般的世界。 邪灵是他的心血,马上就可以功成,马上就可以看到他想要的结果,他所创造的世界马上就要到来。 任何人都休想让他放弃。 安乾道君再次站在床边的时候许昭月已经睡着了, 黑暗中他静静看着熟睡的人。 他想要留她在身边,她却不愿意同他一起创造炼狱, 她现在动摇了他的想法,那么时日长了, 她或许会潜移默化影响他, 是不是有一天他就彻底放弃炼狱? 他不敢保证,就像他曾经也从未料想过他会为了谁动摇想法。 如果不想横生变故,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杀了她, 只有杀了她才能彻底解决隐患。 掌心渐渐凝聚法力,只要推出一掌她便必死无疑。 她死了就没有人能影响他,她死了就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她死了他便可以不会再为任何人动摇想法。 她死了…… 可是,他喜欢她垫着脚尖,软软的唇蹭在他的唇上的感觉,她喜欢她眼眸含水嗔着他的模样,喜欢她在他神识中种菜的时候他从后面绕上去缠住她。 喜欢她对他笑。 喜欢她的温度。 喜欢她亲近他。 可她动摇了他,没人可以动摇他。 安乾道君面色一沉,杀意凝在眼底,他猛然出掌,然而掌风快要袭到她身上时,他便后悔了,他几乎是想也没想,那推出去的掌风又被他硬生生收了回来。 收回的气息撞击在他身上,震得他手臂发麻,胸腔一阵闷痛,可他却顾不上,他急忙爬上床探了探她的脉息。 她气息很稳,索性他收手及时她并没有被伤到。 安乾道君在她身边躺下,一时内心汹涌,顾不得许多,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紧紧抱住。 明明该对她出手,留着她这个隐患在身边太过危险,可要出手时,脑海中却有一个声音,她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没了便没了,他杀的人也不少。 可是没有像她那样,明知道他是一枚灵丹却不愿意吃他血肉的,她甚至还手忙脚乱为他包扎伤口,一副生气的模样。 “你若是受伤了,我会心疼的。” 他不知道心疼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心疼的感受,可她说这话时的眼神就像她握着他的手问他“疼吗”时的眼神一样,不知为何会给他触动。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她一样的人,她不该死。 安乾道君将一枚冰魄注入她的体内,有了这枚冰魄她便不会被邪灵附体。做完了,他又盯着她这张脸看了一会儿,这才翻身下床走到打坐台打坐。 许昭月醒来的时候安乾道君依然还在打坐,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走出屋外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那笼罩在寒月崖的结界没了。 许昭月急忙用手探了探,真的没了。 许昭月觉得奇怪,安乾道君竟然将结界解除了,他为什么这么做?想故意试探她吗?她不是已经跟他说过他若是不改变主意她就离开吗?他根本犯不着试探她。 所以他是何意?要放她走? 许昭月想着安乾道君当时说“本君不会让你离开半步”时的表情,觉得不太可能。许昭月试着走下台阶,她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去,屋里一片黑暗,阳光照不到里面,安乾道君竟没有追出来拿住她! 难道他突然自信了,信任她不会离开? 这让许昭月越发疑惑了,她快步往下走,整个寒月崖都被安乾道君的神识笼罩,他不可能不知道她离开了,而且她离开的距离已经远远超过了她平时正常活动的范围。许昭月回头看了一眼,依然没人追来。 这太奇怪了。 难道安乾道君真要放她走?许昭月停下脚步疑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原路返回。 许昭月站在他面前,望着那静静打坐的人,一时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安乾道君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与她相对,看到她返身回来,他心里溢出一股陌生的情绪,他说不清楚这种情绪是什么。 “道君为何将结界收了?” “本君不会改变想法,你若是想走便走。” “……” 他说这句话并没有太多的感情起伏,就好像只是在对她陈述一个结果。然而许昭月听到这话却怔了良久。 许昭月也确实没想到安乾道君会放手,因为这个人行事霸道专横,他不杀她,但也不会放过她。 可他现在竟提出放她走。 她自嘲笑了笑,“看样子我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原本以为我会改变道君的想法。” 安乾道君没有回答她。 “既然道君已经做出了选择,我自然也会尊重道君的选择。” 许昭月说着,一步步退出门外,她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好似酝酿着风暴,就处在爆发的边缘,可细看却又平静无波。 许昭月深吸一口气,一咬牙转身快步离开,她走得很快,走下了玉石阶梯,走到了修在山崖的栈道上,身后并没有人追来。直到走到一条分岔路的时候许昭月才反应过来,这其中一条道应该是通往虹光派的,她不能从虹光派离开,若让虹光派的人知道她和安乾道君掰了,一定毫不犹豫杀了她。 另外一条路许昭月上一次走过,她知道这条路通向悬崖,悬崖对面的山峰是属于清虚派的,她可以从悬崖过去再从清虚派离开。 许昭月上一次来的时候那悬崖上建了一座桥,不过当时她是误闯了安乾道君的神识,那座桥也是由安乾道君的神识搭建。 许昭月如今是元婴期,要飞过这悬崖并不难,可她却站在崖边犹豫了许久。她回头向来路看去,孤零零的一条栈道一直通向顶峰,蜿蜒曲折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她拿出凤鸣伞,将伞撑开,凝聚法力入伞面,握着伞飞渡到了对面山崖。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对面顶峰处的一点屋檐,浓浓的白雾缭绕在周围,即便用法力也看不清全貌。那个孤绝的高顶是连鸟都飞不上去的,他却一个人住在那里,凄清寒冷,独来独往。 也不知道她种在他神识中的菜怎么样了。 许昭月回头,撑着伞,沿着山崖离开。 从山崖走过一片树林便到了思过峰,她如今修为增高了不少,思过峰上的严寒已经影响不到她,沿着思过峰往下就到了清虚派的后山。 清虚派后山上栽种了一片斑竹,许昭月走到山腰的时候下了一场雨,她撑着伞在竹林中走过,骤然感知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她举起伞,向前方看去。 雨雾笼罩出一片烟青色,细雨朦胧和风吹竹叶交织成影,阳城子就站在竹林中,一身灰白色道袍,身上干净如初不见半点湿润,他负手而立,正望着她的方向。 听说这片竹林是老祖亲自栽种,所以在这里看到他并不奇怪。 “你为何在此?” “从贵派借道路过。” “为何孤身一人?” 许昭月耸了耸肩没回答,她的个人私事也无需作答。 竹林中凝聚着雨露滴答声响与竹叶的沙沙声交应成趣,细雨绵绵,道路幽静,许昭月撑着伞渐渐走远。 此时正是弟子们的休闲时间,许昭月一路上遇到很多熟面孔,众人看到她很诧异,不过倒也没有多八卦,大家打过招呼之后许昭月得知周司柠在房间就直接来找她了。 周司柠开门看到她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待意识到真的是她,她面色一喜,一下跳到许昭月身上将她抱住。 “师姐真的是你啊师姐,你怎么来这里了?” “从这里路过,来看看你。” “路过?师姐要去哪儿?师姐一个人吗?怎么不见安乾道君?” 说到安乾道君许昭月的神色便黯然下来,周司柠很快发现了异样,她忙道:“师姐你和安乾道君怎么了?” 许昭月索性直接告诉她,“掰了。” “啊?为什么掰了?” “大约是理念不和吧。” “真掰了啊?” “真掰了。” “那太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你之前不还觉得他很可怕吗?” “安乾道君再怎么可怕都是个九州强者啊。” “……” 周司柠想到什么又问:“对了,上次听说师姐中了蛊,怎么样?蛊解了吗?有什么后遗症吗?” “解了,没什么后遗症,倒是你,上次离开时因为炼丹伤了身体,如今怎么样了?身体恢复好了吗?丹成了吗?” “恢复得挺好的。” “那看来阿丑的药还是灵的。” 一说到阿丑周司柠脸色就难看起来,忙道:“师姐我们别提他了。” 许昭月噗嗤一笑,“行不提,你的丹呢?炼好了吗?” “炼好了,也给我大哥服下了,效果还挺好的,我大哥之前只能卧床,现在可以走路了。” 许昭月仔细看了一眼她的表情,按理来说她大哥好了她该高兴才对,怎么看着还挺失落的。 “你大哥好了不是好事吗,你怎么看着不太高兴?” 周司柠捧着脸叹息一声,“我大哥一能下床就去找凌雪姑娘了。” “那他知道那枚丹是你用自己的血炼的吗?” “知道啊,他嗔怪了我几句,又谢过了我,他让我下次不许这样了,然后第二天就跑没了人影,一问才知道去追凌雪姑娘了。” “司柠,你是不是喜欢你大哥?” 周司柠一点都没扭捏,大方点了一下头,“是啊,我喜欢我大哥,我喜欢他好久了。” 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前任掌门抱回了林家,林掌门收她做了义女,可是后来她听人说,她是林掌门心爱的女人生的孩子,掌门夫人就是因为知道林掌门有心爱的女人才郁郁寡欢而死,光剑宗里的人因为这个大多都不喜欢她。 尤其是那个林景湛。 林景湛从小就是个讨厌鬼,他还当着她的面骂她娘是个贱人,那年下了很大的雪,他将她推到雪地里,说她和她娘都该死,还让她滚出他们家。 只有大哥,每次她被人欺负的时候大哥就会出现护着她,她难过哭的时候也只有大哥会安慰她。 许昭月听完她说的话却疑惑道:“林景湛有那么过分吗?” “当然!”周司柠不假思索,“他干的事情我给你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可我怎么觉得他挺关心你的,上次你以血炼丹,他还千里迢迢来看你。” “那是他怕我死在这里丢他的人。” “他还给我钱让我帮你找好点的医修呢。” “那还不是怕我死了给他丢人。” “……” “啊呀,我们不说林景湛那个讨厌鬼了,还是说说师姐你吧,你有什么打算,要去哪儿?” “去北方。” “北方?” “曾经有位前辈给我算过,我往北走,大吉。” 周司柠撇撇嘴,“师姐你还信这些?”她长叹一声,“只可惜啊,我大哥还没有完全好,我还得继续为他炼丹,不然我就跟着师姐一起去浪迹天涯了。” 许昭月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 周司柠不解,“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最起码你还有可以回去的地方,而我,一旦离开某个地方就不知道要去哪里。” 之前一直和安乾道君在一起,他去哪里他便去哪里,可现在离开了他,她便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周司柠握住她的手道:“要不,等师姐你浪迹天涯够了,我就带你一块儿回光剑宗。” “我回光剑宗干嘛?那里又不是我的家。” “那里也不是我的家啊。” 这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下来,随即又相视一笑,许昭月想到一事问道:“对了,我来时没看到云乔皙,她去哪儿了?” 云乔皙若是知道她来了,定然会找上门来,她来了这么一会儿也没见她找上来,她猜想她应该不在门派内。 周司柠道:“好像是去北冥山庄了,听说北冥山庄庄主过寿,她和师父一起去北冥山庄贺寿了。” 许昭月点了点头,北冥山庄一向和清虚派交好,北冥山庄庄主过寿骆修然去道贺也不奇怪。 周司柠想和她多呆一会儿,央求她在这里住一晚,许昭月答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地方的缘故,晚上许昭月许久没睡着,她索性下了床去赵晴鸢曾经住过的地方看了看,又下山去赵晴鸢的墓地前烧了些纸和她平时爱吃的东西,而后又重新上了山,待天亮之后与周司柠告别她便离开。 进入清虚派山门之后会经过一片断崖,一株株巨大的松树从悬崖上破石而出,松叶葱茏茂密,风吹过,一片松涛翻滚,哗啦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许昭月远远的就看到那个立于松峰之上的人,他临风而立,衣袂翻飞,松峰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月色清辉落在他身上,在他单薄的身形上撒上了几许遥不可及的清冷。 许昭月手上拿着山下买的炒栗子,看到这一抹身影不禁摇摇头,大晚上的又跑到这里来装逼犯矫情。 许昭月正要假装没看到她走开,那原本立在松峰上的人眨眼间就站在了她前面。许昭月脚步一顿,问他:“有事?” “安乾道君为何没有与你在一起?” “无可奉告。” 阳城子目光落那装着栗子的纸袋上,许昭月见状,眼珠子一转,问他:“你想吃吗?很好吃的。” 虽然许昭月知道阳城子留恋世俗,倒是也从未见过他入于世俗的样子,他有着仙风道骨之姿,遥不可及,平日里也清冷出尘,真就如得成大道的圣人。 她倒是很想看看这位圣人被拉下神坛,染上凡尘是什么样子。 许昭月拿出一枚栗子递到他跟前,诱惑道:“你以前没有吃过这个吧,不尝一下吗?” 月光照进她眼里,她眼中满是笑,他又怎么看不出来她笑容中的狡黠,像极了那种故意引诱人犯错的邪祟,做出一副无害的模样让人降低心防,再一点点引诱人沦陷。 他一眼就能识破,作为一个修道之人他也知他不该上当,他该心无杂念,如此便可百邪不侵。 “真的很好吃的哦。”她还在故意引诱他,“你虽然已辟谷,但尝一颗又不怎么样。” 他骤然就想到了那日在南疆宴会之上,他鬼使神差吃到的那一口肉。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早已习惯了清修,有污圣体的东西不能入口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一种习惯。 可是就如那一次他鬼使神差吃下那一口肉一样,他竟鬼使神差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就这般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塞到口中,一咬下去,牙齿咯得生疼,他不禁蹙了一下眉头。 她却噗嗤笑一声笑了出来,他向她看去,她笑得眼眸晶亮,她拿出一颗栗子冲他道:“你居然没吃过栗子,栗子可不像你那样吃的,要先将它的壳剥了。” 她给他示范了一下,将壳咬开剥下,而后将里面的肉吃进口中。 “是这样吃的。” 阳城子学着她的模样将栗子的壳剥开,把里面的肉吃进去,口感绵密入口香甜,确实很美味。 这是许昭月第一次看到阳城子吃东西,别说还挺刺激的,一直清修的师祖,被捧在神坛像圣人一样的人,此刻却染上了世俗,玷污了他的尊贵。不过他的表情一直都很平静,不像她吃到美食时一脸享受。 “味道怎么样?” “尚可。” “还要吗?” 她眸底生亮,笑容浅浅,可那笑容分明不怀好意,眼底透着某种奸计得逞的兴奋,好像要故意拿捏着他。他不该给她机会,她就如邪祟,修道之人该远离邪祟,可是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却冲她摊开手。 这种将他拉下圣坛的感觉让许昭月格外有成就感,所以她毫不吝啬,分了一半的栗子在他手中。 “你慢慢吃。” 她丢下这话便转身离开了,阳城子望着手心中堆着的栗子,捡了一颗在口中咬开,将里面的果肉吃进去,这是他第一次沉浸在食物中,他突然发现世俗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具诱惑。 第二日一早许昭月就和周司柠告别,周司柠一直将她送到清虚派山脚下。 “师姐,你一定要好好的,等你安顿好了你就给我发传令符,我空了就去找你。” “好,我会好好的,别太担心。” 与周司柠告别之后许昭月便一路北行,她曾经在南疆跟穆尤皖姑娘学了一点易容,为了方便行走,她简单给自己易了容。 越往北走,气候越恶劣,许昭月如今已是元婴修为,能轻松御寒,北方的寒意倒也难不倒她。 深夜,万籁俱寂,独临寒峰的寒月崖笼罩在寂静之中,连呼啸的风声也停了。麓海明珠莹润的光亮洒满室内,安乾道君就站在床榻边,目光幽寂。 如果是以前,这张床上会躺着一具柔软的身体,用各种睡姿霸占他整张床,现在,床上却空无一人。 在她来之前他也是一个人生活在这里,并没有觉得空空的床榻有什么不对,可此时,望着空无一人的床,不知为何身体某个地方也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这种感觉让他陌生。 他疯狂的想要某种东西来填补这种空洞,想将她柔软的身体按在怀中,想吻上她香甜的唇,想那一双圆润柔嫩的手抚摸着他的身体。 想与她双修。 他就不该放她走,就该将她禁锢在身边,她就该和他双修,就该在这张床上与他癫狂,他该去将她追回来。 他真的真的好想抱紧她。 第50章 50 好像每个人都有秘密。 可她会毁了他, 毁了他创造炼狱的梦。 既然杀不掉,就该远离。 他周身溢出的气息越来越浓,麓海明珠被震得碎裂开, 光亮一瞬间熄灭,黑暗填满室内, 他依然还站在床边, 目光幽深而冷。 许昭月没有目的地, 打算哪个地方比较适合居住就在哪个地方扎根,这天她正在某间茶肆中修整,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昭月看到他不禁愣了一下。 许昭月没想到她会在这里遇到纪玄铮。 纪玄铮成为南疆王还没多久,按理来说应该有处理不完的事务,所以看到他出现在这里许昭月很诧异。 纪玄铮身后还跟着几名随从,几人进来之后其中一位随从问道:“王,那两人怎么处理?” “随便给口喝的,别死了就行。” 纪玄铮找了个位置坐下,许昭月想了想,摸了一下易容,没什么纰漏, 而后她走到纪玄铮身边冲他道:“公子,你的钱袋掉了。” 纪玄铮下意识看了她一眼, 本来应该顺着去看地上的钱袋,然而目光落在她身上后便瞬间顿住, 他仔细在她脸上打量了片刻, 眼底溢出几分惊喜,脱口唤道:“月月?” 许昭月面色复杂,“你怎么认出我的?” 纪玄铮道:“一眼就认出来了啊。” 许昭月:“……” 看样子她的易容技术有待提高。 “你怎会在此处?安乾道君呢, 怎么没和你一起?你……”纪玄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已入元婴了?” 许昭月点了一下头,“才突破元婴不久。” “那恭喜你了。” “多谢。” “你还未回答我,你怎么会在此处。” “说来话长。” “没关系,不着急,你慢慢跟我说。” 许昭月暂时不想谈,索性换了个话题问他,“你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纪玄铮道:“北冥山庄庄主快到寿辰了,我备了厚礼去为她贺寿。” 许昭月疑惑道:“你们南疆和北冥山庄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路途甚远,平日里应该也没什么来往吧,北冥山庄庄主生辰你还要亲自道贺?” 他如今好歹是南疆王,在九州各大门派中也有一席之地,跟北冥山庄庄主的地位不相上下,两个门派之间又没什么来往,按理来说轮不到他亲自去道贺。 纪玄铮道:“贺寿倒不要紧,我主要是想送礼。” “什么样的礼非得你亲自送不可?” 纪玄铮却神秘一笑,“你随我来。” 茶肆附近还准备了停兽车和坐骑的地方,许昭月随着他来到此处,茶肆歇息的人多,这里汇聚了奇兽坐骑自然不少,一进去便一股冲天的臭气扑面而来。纪玄铮带着她来到一架兽拉车前,车厢之上罩了一层黑布,他命人将黑布揭开,就见那玄铁牢笼中关了两人,这两人衣衫褴褛,肮脏不堪,许昭月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这是南疆侧妃和南疆郡公。 当日在南疆,南疆郡公带兵围王庭的事情许昭月也是亲眼见过的,就算他当时只是想救母亲,但他此举也有谋反的嫌疑,纪玄铮上台之后为了不给自己留下隐患,肯定不会轻饶了他,削除爵位,贬为庶人都不过分,可毕竟是亲兄弟,将他打做阶下囚,这手段确实太狠了一些。 “这两人……” “这便是我给北冥山庄庄主的礼物。” 许昭月不是很明白,纪玄铮命人重新将黑布罩上,带着许昭月走远了之后才道:“纪承柒并不是我父亲的孩子,他是段音与北冥山庄长老孟云青所生。” 许昭月被这话给震惊到了。北冥山庄主修符箓,是九州符箓大派,和清虚派的丹修同属道宗,所以两派向来交好,清虚派门内除了修丹还可修符箓,就是因为两派经常学习交流,许昭月学的那些符箓皮毛就是从北冥山庄来的。 当然许昭月知道北冥山庄不仅因为北冥山庄与清虚派交好,还因北冥山庄庄主雪芊洛和长老孟云青乃是九州有名的道侣,二人恩爱的事迹也常被人乐道。 孟云青在九州可是出了名的深情丈夫,听说庄主雪芊洛曾患下重病,是孟云青一直照顾在身侧,十年如一日,雪芊洛身体不好无法生育,孟云青也一直不离不弃,两人的恩爱事迹感人肺腑,说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说得完。 许昭月曾经也为了两人的爱情感动过,所以此番听到那纪承柒是孟云青和段音的孩子,就有一种不真实的幻灭感。 “怎么可能?是不是搞错了?” 纪玄铮便将他拦截了段音的传令符之事说了一遍,又说了他的调查结果,分析得有理有据,逻辑清晰。可许昭月还是不敢相信,她曾经真的很羡慕雪芊洛,作为女孩子,谁不想要一个生死不离,即便恶疾在身也不放弃,还愿意鞍前马后的道侣。 如果这两人是假的话,那么还有什么样的感情才是真的,许昭月觉得她都快不相信爱情了。 “好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此地,为什么没有跟安乾道君在一起。” 她和安乾道君的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的,许昭月直接冲他道:“我和安乾道君掰了。” “掰……掰了?” 纪玄铮的表情很复杂,他似乎被震惊到了,可是在震惊之外眼底又透出一抹无法掩饰的喜悦。 “究竟发生什么了?离开南疆时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掰了?” “不适合就掰了。” “那……你为何不来找我?” “我找你做什么?” “我可以照顾你。” “你现在是南疆王公务繁忙……” “就算再繁忙也有时间照顾你的。”纪玄铮说完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急切了,目的性简直不要太强,他轻咳一声正了下面色又道:“你现在什么打算?要去哪儿?” “以前有位前辈给我算过我往北走大吉,所以打算去北方看看,要是有喜欢的地方就在那里扎根。” “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出门太过危险了,既然你没要去的地方要不干脆先跟我一起去北冥山庄,之后我们再商议一下,看看怎么安排。” 许昭月觉得也行,反正她现在也没地方去。而且她也想知道纪承柒究竟是不是孟云青和段音的孩子,她更希望这一切是一场误会,她不喜欢自己磕到的CP是个悲。 北冥山庄地处晋城,这里是北方最大的城市,城内以修士为主,城外则是一些低阶修士和凡人杂居。许昭月和纪玄铮到达晋城的时候天色已晚,两人打算先找个地方下榻,明日再去北冥山庄。 许昭月没想到她会在这里遇到蒋天成,蒋天成身后还跟了几名虹光派的弟子。许昭月和纪玄铮找了个驿站,两人前脚刚进蒋天成后脚就带着人进来,纪玄铮在九州也算得上是高手了,再加上他是清虚派的师叔,蒋天成自然也是认得他的。 清虚派和虹光派向来不和,蒋天成看到纪玄铮在这里,脸上便露出了一抹晦气的表情,而后便带着人离开了,在离开前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纪玄铮身边的许昭月,面色却没什么异样。 许昭月看到蒋天成出现在这里还挺紧张的,毕竟蒋天成的未婚妻连绮罗小姐是因她而死,不过看蒋天成的表情,他应该没认出她,看来她的易容也不是全无作用,不是很熟悉的人一眼是认不出她的。 “虹光派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纪玄铮道:“你管他呢,你如今已没有和安乾道君在一起了,他们家的事情你也无需过问。” 虹光派的人看清虚派的人不顺眼,清虚派的人看虹光派也不顺眼,纪玄铮明显不想谈和虹光派有关的事情,许昭月便没多问了。 第二日一早,许昭月随纪玄铮一起进了北冥山庄,北冥山庄庄主过寿,有不少前来贺寿的宾客,门外专门有弟子迎接,纪玄铮是南疆王,相当于一个门派的掌门,他来了之后受到了隆重的礼遇,由地位较高的弟子将他引入内室。 此时室内已经聚集了不少宾客,许昭月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宾客中的蒋天成。许昭月没想到蒋天成出现在这里是来给雪芊洛贺寿的。 清虚派和北冥山庄交好,虹光派和清虚派是几辈子的对头,虹光派和北冥山庄的关系也不怎么样,所以当时看到蒋天成的时候她根本没想到这一茬,还以为蒋天成只是路过。 除了蒋天成外,许昭月还看到了个熟人,骆修然。许昭月离开前已从周司柠口中得知骆修然来这里给雪芊洛贺寿来了,答应和纪玄铮一同前来时她就知道会遇上骆修然,是以看到他也没奇怪,骆修然还带了几个弟子随行,其中就有云乔皙。 南疆王到来,庄主雪芊洛和长老孟云青亲自出来迎接。孟云青皮肤雪白,长了一张比女孩还要精致的鹅蛋脸,是一位一眼就能让人惊艳的美男子,不过他身量高挑,肩宽腰窄,步履沉稳扎实,与他长相阴柔不同,他的身上不见半分文弱气。 庄主雪芊洛就走在他身侧,听说她身体不太好,北地严寒,她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大氅,她身量娇小,即便裹着厚重的衣服也能看出纤弱之姿,站在孟云青身边就像一个被保护着的弱质少女。她眉眼弯弯,笑意蕴在眼底,跟许昭月比起来也算得上是长辈,可眼底却还透着一种少女般的天真纯粹,像那种出生高贵没吃过什么苦又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公主,不过她眉眼间从容淡雅,倒也有几分庄主的气度。 孟云青拱了拱手,面色和蔼招呼道:“玄铮,许久不见了,听说你成了南疆王,我事务缠身没法亲自道贺,还望你不要怪罪。” 清虚派和北冥山庄多有来往,所以纪玄铮和孟云青也认识,二人关系也还行,两人相识这么多年了,然而纪玄铮最近才知道,原来孟云青和他们家还另有渊源,而孟云青也从未与他提过。 纪玄铮拱手还了一礼,说道:“你我二人这般客气做什么,太见外了。” 雪芊洛也与纪玄铮打了声招呼,随后她目光便落在许昭月身上,好奇道:“这位是……” 纪玄铮道:“她乃我义妹,纪月。” 孟云青却一脸奇怪道:“你何时多了一个义妹?” “最近才收的。” 骆修然得知纪玄铮来了,也带着人过来打招呼。虽然纪玄铮离开时两人闹了些不愉快,可骆修然看到他还是开心的。 “玄铮,你来了?” 纪玄铮点了一下头,态度有些淡,骆修然倒也没放在心上。 “师叔,好久不见了……”云乔皙跟纪玄铮打着招呼,目光却一直落在许昭月身上,此时她走近了,这才看清了纪玄铮身边的女人是谁,她脸上笑意顿时收敛,语气也冷淡了几分,“是你?你怎会在这里?” 雪芊洛见她面色不对,好奇问道:“怎的,你认得她?” “自然认得,她曾拜入我清虚派门下,还是大名鼎鼎安乾道君的道侣。” 安乾道君的大名在九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门派大会之后安乾道君结了道侣的事情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此时房中已坐了不少宾客,听到这话都纷纷看过来。 许昭月一抬头就对上蒋天成看过来的眼神,非常不善。 雪芊洛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说道:“原来你就是安乾道君的道侣,你易容了吗?可否让我看看你未易容的样子,我倒是好奇什么样的女孩能入得了安乾道君的眼。” 许昭月自知身份掩藏不下去了,便将易容抹了,雪芊洛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含笑说道:“果然是个大美人。” 许昭月干笑两声回道:“庄主过奖了。” 寒暄过后,因为庄主雪芊洛身体不太好不宜操劳太久,她在离开前专门让人将宾客带下去休息。许昭月和纪玄铮今晚下榻在北冥山庄,纪玄铮住的地方就在许昭月隔壁,这样也挺好的,有纪玄铮在,蒋天成不敢轻举妄动。 傍晚时分纪玄铮约许昭月出去走走熟悉一下环境,北冥山庄的院子建得很美,院中遍植红梅,此时红梅吐蕊,在寒风中摇曳生姿,格外赏心悦目。 走在一旁的纪玄铮突然问道:“月月你冷不冷,我把衣服给你?” 他说着果然就脱下外衫要递给她,许昭月见状不禁愣了一下,她突然想到相似的情景她也经历过,当时身边的男人是安乾道君。 许昭月道:“我会御寒,不用了。” 纪玄铮动作僵了一下,随即自嘲笑了笑,“我忘了你已入元婴了。”他将衣服穿好,突然想到什么,他从神识包裹中取出一串晶莹剔透的珍珠手链说道:“这是青元湖巨蚌中出产的珍珠,上次路过觉得颜色衬你就买了。” 许昭月一看这珍珠的成色就知道价格不菲,南疆物产丰富,国富民强,以前他还是南疆世子的时候最喜欢给姜梦予送东西,而且每次出手都极为大方,那时候不知他心意,他送她就稀里糊涂的收了。 “五师兄。” 听到这称呼纪玄铮身体僵住,随即有点点亮色在他眼底汇聚。 “阿予,你……” “我一直将五师兄当我的挚友,朋友之间赠礼是互相的,可我拿不出像样的礼物回送你,所以我也不好意思再收你的礼。” 他亮起的目光渐渐暗淡,“我从未想过要收到你的回礼,我只是觉得适合你就送了。” “师兄还是留着以后送给更需要它的人吧。” 纪玄铮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呢,他也不想让她为难,他将珍珠收起来,说道:“你若不要,我便不送了。” 梅林中错落着大大小小的凉亭,此时两人已不知不觉逛到某个凉亭旁,凉亭上装了轻纱,曼妙轻纱随风轻摆,被上头的灯笼映照着,飘渺如烟,隐约可见凉亭中几抹窈窕的身影。 里面围坐的几个女孩皆浓妆艳抹,穿着时下最流行的美衣华服,此时正坐在凉亭中煮酒谈笑,时不时有几声孟浪的笑声传出。 纪玄铮在一旁说道:“她们是合欢宗门的。” 合欢宗靠近北地,来参加北冥山庄庄主的寿宴也不奇怪。许昭月正要绕道离开,就听到凉亭中突然说了一句:“我们莺莺如今也是伺候过安乾道君的人了,可真是出息了。” 听到这话许昭月下意识停下脚步,只听得凉亭中的人又道:“可不是吗,那安乾道君也真是够粗鲁,我们莺莺伺候完他啊后背青了好大一片,简直一点都不知道疼惜姑娘。” “不过安乾道君不是有道侣的吗?为何还要造访我们望香楼?” “谁知道呢,或许那道侣已被他厌弃了吧?” “听说安乾道君的道侣也来参加寿宴了。” “我见过了,长得也就那样,还没我们莺莺好看呢。” “什么道侣,那只是前道侣,安乾道君宁愿找合欢宗女也不要她,这么一想她还挺可怜的。” “有什么好可怜啊,再说我们合欢宗门女怎么了,我们宗女个个貌美如花,最懂男人心,那些矫情的女人还不如我们呢!” 凉亭里面顿时笑作一团,直到罩在凉亭外的轻纱被一把细剑猛然劈开,众美人惊得花容失色,坐在正中央那美人最先反应过来,沉眉问道:“来者何人?” 许昭月握剑立于凉亭外,她的面色冷得可怕,“不知哪位是莺莺?” 许昭月见凉亭众人下意识将目光看向某处,许昭月顺着看过去,就见那里坐了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美人长得如花似玉,肌肤赛雪,盈盈双目因惧意而生出水汽,看着脆弱娇嫩,我见犹怜。 她怯生生看着来人说道:“我便是莺莺,姑娘找我何事?” “安乾道君找过你?” 莺莺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坐在中间额头点着花钿的女子问道:“安乾道君找莺莺与你有什么关系?”她将许昭月打量了一眼,眼底含了几许意味深长的笑,“莫非……你是安乾道君的……前道侣?” 许昭月懒得跟她废话,她只盯着莺莺等着她回答,莺莺有些胆小,咬了咬唇冲许昭月点点头。 许昭月又问:“他找你做什么?” “道君他……他找我双修。” 许昭月顿时僵住,她双手握紧,几乎是咬牙问出口道:“你说得可是真?” “我……我没骗你。” 纪玄铮及时走过来拉住她的胳膊,劝道:“月月,我们先回去。” 许昭月确实很生气,不过她也没想过对这些人出手,她调整呼吸缓和了一会儿,随着纪玄铮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却听到身后响起几声嘲笑,嘲笑中还夹杂着说话声。 “自己守不住男人就来这里豪横,豪横什么?有本事去找道君说理去啊!” “瞧见她刚刚那一脸弃妇幽怨的表情没,真是太可怜了。” 这话连纪玄铮都听不下去了,他正要去给这些人一点教训,许昭月却拦住他。 “算了。” 许昭月快步回到房间将门关上,纪玄铮本来想跟着安慰几句的,却被无情关在了门外,正好有随从找他,他便随随从去了别的地方。 “怎么样?”纪玄铮问那随从。 “孟云青一直没出现。” 纪玄铮冷冷一笑,“明知道那母子两人成了阶下囚被我带到这里却不出现,他还真是沉得住气。” 许昭月回到房中灌了几口水让自己冷静,本来她和安乾道君已经分开了,他去找谁她也无权过问。 可是她们才分开多久,她刚一走他就去找别的女人,找谁不好,还找合欢宗的女人,这些女人修情道,靠采男人的阳气修炼,恣意放浪,通晓房事,她想着他在男女之事上的笨拙,和合欢女双修,怕是已经被□□得不一样了。 想到此处,许昭月一拳头砸在桌上,只听得啪嗒一声,坚硬的桌子瞬间裂成了两半。 许昭月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她生什么气呢,他不通风月,一切都靠本能行事,本能想要猎杀,他便养邪灵要让世间变成炼狱,本能需要双修,他就找个女人来双修,他懂得什么是感情吗?满脑子杀戮,只剩本能的人,他什么都不懂! 虽然她这般安慰自己,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去生气,这个男人,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听说你被安乾道君厌弃了。” 突然响起的说话声将许昭月吓了一跳,她猛然向着来人看去,就见她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此时他斜坐在床上,手上懒洋洋摇着折扇。 许昭月对上那双戏谑的桃花眼,她悚然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可是北冥山庄,名门正派,他一个魔尊竟然一脸悠闲出现在这里。 “路过此地,见你可怜特意停下看看你。”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申屠尤合上扇子向她走过来,“给你的注灵珠你怎么不用?” 他一靠近许昭月便感觉一阵凉意袭来,她浑身汗毛倒竖,一脸戒备问道:“什么注灵珠?”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她对他的惧怕,申屠尤倒也没有走得太近,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说道:“我上次送你的那颗珠子。” 许昭月想起上次他确实向她体内注入一枚珠子,因为这颗珠子,她还差点被人误会她是魔族,她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说道:“魔尊的大礼我可受不起。” 申屠尤也没生气,笑着摇摇头,“那可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东西,你若是好好用,现在也不至于还是元婴初期的修为,简直暴殄天物。” 许昭月道:“那要不魔尊还是将它收回去让它物尽其用吧。” “本尊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来的理?” 许昭月见他向窗边走去,猜测他应该是要离开了,正要松一口气,哪知他走到窗边却突然停下,而后一脸意味深长看着她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许昭月说道:“就只在上次见过魔尊一面。” “在那之前呢,我们见过吗?” “没。” “可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许昭月撇撇嘴,还真是一句标准的土味搭讪用语。在那之前她怎么可能见过他,她来这里之后就一直呆在清虚派,在来这里之前她生活在另外一个时空中,两个不同时空的人怎么可能见过。 “魔尊大概是记错了吧。” “或许吧。” 他轻笑了一声,大袖一挥,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北冥山庄最高的建筑是一座两层的阁楼,名“邀月楼”,邀月楼临东而建,站在窗边可看日出月落。 此时苍穹天幕之上,一片银河倒挂,银河上点缀着一颗颗璀璨的星辰,一轮下玄月正挂在树梢间。北冥山庄庄主雪芊洛伫立窗前,目不转睛望着那一轮弦月。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随即是孟云青的声音,“怎么还不休息?夜深风大,小心受了寒气。” “看看月亮,真美啊。” “再美也要注意身子。” 孟云青走过来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他将她放在床上,蹲下为她脱鞋,他动作自然熟练,显然如此照顾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直接睡吧,今日不必打坐了。” 雪芊洛呆呆看着他,良久才问道:“阿青,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孟云青仰头对她笑,他笑眼温柔,那张俊逸的脸好看得不像话,“怎么又问这种傻问题?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要对你好,这样你才离不了我。” 雪芊洛没忍住一下将他抱住,就像是绝境中的人抱住了她的救赎,她内心滚烫,声音也不自觉哽咽。 “阿青,我离不了你的。” 孟云青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离不了便不离,我们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开。” 孟云青搂着她将她放到床上,温柔抚摸着她的发尾,声音温柔轻哄道:“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安心睡吧。” 许昭月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一早就起了床,心里烦闷,她想着干脆出门转转。她漫无目的在北冥山庄的花园中闲逛,早晨的花园被寒雾笼罩,整个庄子都静悄悄的。 许昭月总觉得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以她对安乾道君的了解,他于事情上什么都不懂,他又怎么会去找别的女人双修。 可若是误会,为什么人家说得那么仔细,又有谁敢慌乱编排安乾道君的绯闻。 许昭月路过一个鱼塘时却见池边站着几个人,雪芊洛并几个丫鬟正站在池边,雪芊洛向池中撒着东西,像是在喂鱼。 许昭月向池塘看了一眼,池塘的水是黑色的,里面养着的鱼却通体雪白,黑水白鱼看着着实诡异。 雪芊洛听到声音侧头看过来,她冲许昭月笑了笑,“许姑娘怎么这么早就出门?” “随便出来走走,贵庄的院子很漂亮。” “姑娘喜欢便好。”雪芊洛对她摊开掌心,上面放着喂鱼的铒,她问道:“姑娘有兴趣跟我一起喂鱼吗?” 许昭月并没有什么兴趣,便推脱道:“我出来时未跟我师兄打招呼,我怕他担心,得快些回去了。” 许昭月正要离开,又听得雪芊洛说道:“不知可否问姑娘一句。” “庄主想问什么?” “你跟魔界是什么关系?” 许昭月想着昨日申屠尤来找她的事情,不自觉紧张起来,倒还是面色如常回了一句,“我与魔界没有关系,庄主为何有此一问?” “你身上有魔界的注灵珠,这可是魔界的圣物,你与魔界无关,怎么会得到这种珠子?” 许昭月听到这话不由诧异,这注灵珠上魔气萦绕,她一直将魔气藏得很好,再加上有恩赐给她的朱厌角,可压住魔气,至今也没人发现异常,为什么雪芊洛会看出来? 许昭月想了想说道:“有一日我偶遇了魔尊申屠尤,是他给我的。” “他为何会给你?” 许昭月心头一咯噔,生怕她怀疑她和申屠尤有勾结,她道:“我不知他为何给我。”许昭月想着昨日申屠尤问他们是否见过的话,她便胡诌道:“他只说我长得像他一位故人。” “故人?”雪芊洛笑了笑。 许昭月觉得她这笑笑得很有深意,不像是对她怀疑的笑。 “如果庄主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雪芊洛没再强留,许昭月便告辞离开了。回去的路上许昭月不免担忧起来,也不知雪芊洛此番询问她和魔族的关系是否存了恶意,她会不会因此给她打上勾结魔族的罪名,要是她想趁机联合别的门派除掉她,她身边没了安乾道君那就很危险了。 许昭月的房间就在纪玄铮隔壁,她回去的时候看到云乔皙正站在纪玄铮门口。 “我只是想把亲手做的剑穗送给师叔而已,师叔现在连面都不愿意见了吗?” 屋里纪玄铮许久没应,云乔皙面色失落转身,正好就看到许昭月走进来,她目光一沉,面上顿时多了一抹被撞破尴尬的恼怒。 云乔皙咬了咬唇,经过许昭月身边的时候故意停下脚步,她放低了声音冲她道:“合欢宗那群人一来,你被安乾道君抛弃的事情就传遍了,难怪这一次安乾道君没有跟在你身边。你可知你现在已经成了九州的笑话了。” 许昭月面色不变,扫了一眼她手中的剑穗说道:“我看你也挺像个笑话的。” 云乔皙被堵了一下,面色变了几变,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云乔皙离开之后许昭月的面上才渐渐冷下来,要说许昭月不气是不可能的,她原本以为他不通人情,她可以好好调-教,谁知道这人根本就没有感情,也是呢,一个妄想将世界变成炼狱的疯子,他能有什么感情? 章山地处西北,此处青色乱石丛生,百里荒无人烟,那头狰峨兽就生活在这里。这里安乾道君已来过多次,对于狰峨兽的生活习性和行动轨迹了如指掌。 这是他第三次来到章山,前两次都未能将它斩杀。 此时他就站在狰峨兽惯常出没的一座山下,他抽出轮天刀,灌注法力轰然一劈,千钧刀刃瞬间就将山丘劈成两半。 只听得一阵轰轰轰地动山摇般的声音响起,就见光秃秃的乱山之中,有一黑色的兽角若隐若现,没一会儿一头巨大的狰峨兽就出现在眼前。 他体型巨大,四肢健壮,脊背上长着弯钩一般的角,浑身布满坚硬的鳞甲,一张狰狞的兽嘴中白牙嶙峋,通红的两只眼睛像是点了两簇火炬。 望着骤然出现的人,它仿若看到送上门的食物,兴奋抖了抖身体,对着天空一声嘶吼,顿时就如雷劈石裂,震耳欲聋。 此时的安乾道君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却比狰峨兽看到他还要兴奋。凶猛又丑陋的东西,还让他失败了两次,这更加激起了他的杀欲,想斩杀它,想将它切割成碎片。即将厮杀的快感灌注他全身,让他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他勾唇轻笑,眼底一抹癫狂渐渐扩散。 白色身影蹬地而起,他握着刀,向那丑东西劈去。 日出日落,天空黑了白白了黑,日月更替,他却像是不知疲倦一般,身体的那股燥热折磨着他,他需要厮杀,需要鲜血,只有斩杀丑陋凶猛的怪物才能让他发泄。 他就像一个走火入魔的疯子一般,毫无顾忌在凶兽身上砍杀,即便它坚硬的铠甲让他无法劈入他的身体,可他却像是上了瘾一样,横劈竖劈,他需要发泄,它越是凶猛难杀,他就越是兴奋,它越是丑陋狰狞,他斩杀他的欲望就越强烈。 天空一抹残阳将山头的云烧得最火烫的时候,安乾道君终于找准时机,双手握刀,猛然刺入狰峨兽的眼睛,硬生生的将它的眼珠子挖了出来。 狰峨兽受痛,身体疯狂摇晃,一时地动山摇,周围的山丘有不少被它直接撞得倒塌。他知道它已经无力挣扎,他毫不犹豫,在凶兽要逃走之前,一刀劈入它喉间,那里是他的死穴,也是它身体最柔软的地方。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鲜血喷涌而出,竟比天边的朝霞还要灿烂。 那巨大的身体颓然倒下的时候安乾道君正握着刀望着那初生的朝阳。他打得酣畅淋漓,狰峨兽被他斩杀在刀下,厮杀的兴奋感依然还未褪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那种空洞洞的感觉犹在,真是奇怪,以前猎杀怪物只会让他亢奋,让他有一种原始血脉苏醒的兴奋感,他为那种感觉着迷,所以他不惜创造炼狱。 最难杀的狰峨兽被他斩杀,脚下怪物的鲜血汇聚成河,他丑陋硕大的头颅就在不远处,此时的他该是满足快慰,可为什么心底还有一种填不满的空洞感,似乎缺少了什么。 他习惯独来独往,一人闯秘境,一人猎杀猛兽,一人在寒月崖修炼,寒月崖孤独凄冷,他却早已习惯这一切。可是这一刻,他想要身边有一个人,他想告诉那个人,他刚刚将狰峨兽斩杀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不知道为什么想告诉她这些事,就像他当初告诉她关于邪灵的秘密,那本应该只有他一人知道的事情,可他却丝毫不隐瞒告诉了她。 不懂究竟什么时候萌生的这种想法,这种想要和人分享的想法。 手中的轮天大刀被他狠狠插在地上,他转回身,望着那汨汨从狰峨兽身体里流出的鲜血,刺眼的血色汇聚成河,分明比朝霞还要绚丽。 他该满足,该愉悦,该快慰,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猎杀丑陋凶猛的怪物,让浑身血液沸腾,取悦心底那厮杀的欲望,然而满地的鲜血还是浇不灭他心底那股躁动的火,他想或许他杀得还不够,他应该找回曾经那种熟悉感,只要那种原始的血液沸腾感重新回来,他就不会再惦记着她了。 他不知他为何总会想着她,为什么在他做着他最喜欢做的事情时还出现在他脑海?她为什么能掌控着他的身体,掌控着他的情绪。《 》 50-60 第51章 51 他就这般突然出现护在她跟前…… 这几天许昭月一直闭门不出, 她被安乾道君抛弃的事情已经被传遍了,她可不想出门被人笑话,纪玄铮来敲了几次门她都没应。 这天晚上许昭月临睡前听到云乔皙在敲纪玄铮的门, 云乔皙的声音听上去很焦急,“师叔, 师父他晕倒了, 师叔快随我去看看。” 随后开门的声音响起, 只听得纪玄铮问道:“怎么回事?” 云乔皙呜呜哭道:“我也不知道,师叔你快去看看吧。” 一个顶级丹修能顶十个医修,云乔皙来找纪玄铮也不奇怪。 没过一会儿许昭月就听到有人敲她的门, 随即纪玄铮的声音传来,“月月,你睡了吗?” 许昭月并没有理会,她不想去管清虚派的事情,骆修然怎么样也与她无关。纪玄铮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的回应也就没再打扰她,许昭月听到有脚步声渐远,应该是纪玄铮随云乔皙一起去看情况了。 许昭月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觉,睡得迷迷糊糊间,骤然听到一声破门声, 许昭月瞬间被惊醒,她坐起身来打了个响指, 屋中的灯芯草亮起来将房间照亮,只见房门大开, 一群修士从门口涌入, 分成两列成弧形将她围住。 他们穿着相同的黑白交错制式的法衣,手上配着大刀,这样的装扮许昭月曾经看到过, 他们是虹光派的人。 许昭月顿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在这时,只见门口又走进一个人来,不出她所料,来人是蒋天成。 蒋天成深夜造访,绝对不是一件好事,看到蒋天成的那一刻,许昭月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疑问,蒋天成为什么敢堂而皇之带着人来杀她?为什么这么巧,恰好在纪玄铮没在的时候。 许昭月压下疑惑,尽量让自己冷静,她问蒋天成:“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杀你。”蒋天成回答得很干脆。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杀我?” “怎的无冤无仇,我未婚妻绮罗是因你而死。” “连绮罗是安乾道君所杀,你要报仇也该去找安乾道君,找我做什么?” “我自然也会杀了他,但在杀他之前我先杀了你。” 蒋天成并不想再跟她多言,他抽出他的本命法宝,一把九环大刀,刀刃雪白锋利,杀气十足。蒋天成握着大刀直接向她挥过来,刀刃凝聚了法力,挥过来的气息划破空气,快如闪电,许昭月修为不如蒋天成,她虽反应迅速,也只能堪堪躲过一击。 “你逃不掉的。” 蒋天成话落,正要再出手,许昭月身前却突然多了一抹黑色的身影。 “主人先走,我来挡住他。” 看到突然出现的恩赐,许昭月心情很复杂,自从那日在清虚派她将他赶走之后恩赐就没在她跟前现身过,可许昭月知道,只要她离开寒月崖,恩赐都会默默跟在她身后。 蒋天成冷笑道:“就凭你?我并不介意多杀一个来送死的畜生。” “我拖出他,主人速去找纪玄铮。” 许昭月知道她和恩赐联手都不一定能打过蒋天成,蒋天成已是元婴后期,快突破分神期的修为了,怕只有纪玄铮才能与他搏一搏。 如今保命要紧,许昭月也来不及去想那么多了,她当机立断,直接跳窗逃了出去,蒋天成目光一凝,喝道:“你往哪里逃?” 他正要去追,恩赐握着双刃匕向他袭过去将他缠住。 幸亏许昭月足够冷静,出来之后也没搞错方向,此时纪玄铮应该还在骆修然那里,她正要运气直接飞身过去,不料蒋天成已落在她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许昭月不敢多想为什么蒋天成来得这么快,他是不是把恩赐杀了,她用最快的时间做出反应,几乎是在一瞬间调转了方向,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去。 夜晚的北冥山庄出奇的安静,她竟一个人影都没看到,想找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蒋天成一直在身后紧追不舍,许昭月骤然感觉一阵刀意袭来,她下意识闪身躲避,然而这一阵刀意来势汹汹,修士之间修为哪怕只是差一个小节都会被对手死死压制,更不要说蒋天成修为远高于她。 许昭月这次躲得就没那么幸运了,虽躲过了要害处,却无法全身而退,那一阵刀意直接切割在她的脚踝上。 许昭月受痛,从半空中掉落下来,蒋天成落在她不远处,他手上握着九环大刀一步步逼近,冷笑道:“我说了你逃不掉的。” 蒋天成那一阵刀意力道十足,许昭月不仅被伤了脚踝,气息也被他打乱了,她一时无法再运气飞身,此时脚踝剧痛难忍,怕是连跑步都难。 “蒋天成,你若杀我,安乾道君不会放过你。” “安乾道君?那混蛋都已经不要你了,你还妄想着他给你报仇?” 许昭月也知道她不可能再指望上安乾道君,她这么说也只是想为自己求一线生机,希望蒋天成有所顾忌,尽量为自己拖延时间,不过看样子蒋天成并不吃这一套,对于蒋天成来说这一次的机会很难得,他不会再有任何犹豫,就是要杀了她。 只是蒋天成还未走到近前,那道黑影又再次挡在他面前,蒋天成看到他,倒是诧异了一瞬,他道:“那群废物也真是没用,竟然这么快就让你逃脱了。 “有我在,你休想碰我主人。” “那好,我今天就将你们一起杀了。” 骆修然的毛病其实都是当日被安乾道君混元丝所伤留下的后遗症,他碎了元婴,虽然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不过时不时会受后遗症的困扰。 此时纪玄铮帮他运气调整了一下,又喂了他一颗丹药,骆修然才稍微好了一些。 “玄铮,此番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不过也是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顺手帮忙而已。” 骆修然轻叹一声说道:“玄铮,你心里可否还怨我?” 纪玄铮并不想跟他聊这个问题,他道:“既然你没事了,那我便先走了。” “玄铮,你且等一等。” 纪玄铮脚步顿住,也没回头,说道:“还有何事?” “玄铮,你怨我我可以理解,我知道我确实对不住阿予,可是你千怪万怪也不该怪皙儿啊,她是无辜的。” 纪玄铮下意识看了云乔皙一眼,就见她双眼一红,眼巴巴望着他,微抿的嘴角含着委屈。纪玄铮却不为所动 ,一脸冷然道:“我早已说过了,我疼爱的只是阿予的转世而已,她既不是,那便与我无关。” “你不觉得这样做对皙儿太不公平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却让她习惯你的宠爱,习惯了有你这个师叔在身边,你如今说不在意就不在意,你让她怎么接受呢?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也有感情的。” “那也与我无关,这一切并不是我造成的。” 纪玄铮丢下这话便准备离开,云乔皙走上前直接跪在他跟前,她满脸泪痕,哭得委屈又可怜,“不管是不是我的错,我就当都是我的错,我给师叔赔罪,我与许昭月有矛盾也是因为心疼师父想为师父报仇,如果师叔不喜,我以后不再想着报仇的事情便是了,师叔可否原谅我?” 恩赐明显不是蒋天成的对手,才过了几招,恩赐身上已经落了不少刀伤,直到最后一刀蒋天成一刀劈在他胸口,恩赐终于支撑不住,喷出一口血倒在地上,他浑身是血,倒下之后还想起来再打,奈何伤得太重,他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爬起来。 许昭月趁着恩赐和蒋天成交手的时候急忙打坐调息,又凝聚水液在脚踝处疗伤,只是她还未彻底恢复,蒋天成已将恩赐砍倒在地,许昭月看了恩赐一眼,她知道他伤得很重,可她现在已经无暇再顾及他,因为蒋天成已经握着刀向她走了过来。 正在打坐的安乾道君骤然睁开眼,他给许昭月的冰魄是用他的混元之气凝聚的,冰魄有异动他自然也能感觉到。 冰魄可以为她挡下杀招,却不能保证她不会受伤,冰魄有异动,证明她受伤了。 安乾道君重又闭上眼,她受伤了也与他无关,总归冰魄在她体内,可保她性命无虞,他用不着再去管她,他会成为炼狱的主宰,他所创造的新世界即将来临,马上就可以出现数不清让他血液沸腾的怪物,他可以酣畅淋漓的猎杀。 他绝不会让她毁了他。 许昭月自知她此番已经无处可逃,看着蒋天成一步步走过来,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绮罗,我马上就可以为你报仇了,待你见到了她,一定要让她跪在你面前让她给你忏悔。” 蒋天成话音刚落却突然倒抽一口凉气。许昭月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虽闭上眼睛,却明显感觉周围突然起了一阵风,她身上也突然被一股强大的气息笼罩,她猛然睁开眼,就见身前不知何时站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双眼沉静,就这般站在她面前凝望着她。 许昭月逃跑时,误入了北冥山庄那片梅林,此时她身处梅林中,周围寒雾笼罩,一朵朵红梅临风绽放,白色的雾,红色的花,因为要办寿宴,四周挂了一朵朵灯笼,红红的灯光映照在花瓣上,像是起了一层缥缈的雾,显得很不真实。 依然还是那副俊朗的容颜,依然腾着一股让人生畏的煞气,他周身那强大的气场依然让周围空间扭曲到模糊,因为他出现,周围狂风大作,吹得树枝刷刷作响,一片片红梅花瓣如雪一般飘洒而下。 周围红梅花瓣飘飞,许昭月看到这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一刻就仿若身陷梦境,总觉得眼前的花和眼前的人都像是幻影一般不真实。 安乾道君静静打量了她片刻,问道:“他伤了你?” 许昭月愣愣看着他,忘记了回答。 安乾道君的出现完全出乎了蒋天成的预料,他知道,安乾道君已经和这个女人彻底了断了,按理来说他不会再来管她。 安乾道君慢悠悠转头向蒋天成看去,浓烈的杀意汇聚在他眼底,蒋天成不由浑身一僵,不过他知道安乾道君的顾忌,很快便安下心来,他冷笑一声,冲他道:“绮罗因她而死,我伤她一下又如何?” 他话音落下,安乾道君却猛然出手,万千根锋利的混元丝自他掌心中飞出,直接扎进蒋天成的身体里。 刺啦一声,□□破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异常清晰。 蒋天成瞳孔瞬间瞪大,不仅是因为被混元丝破体的痛苦,更因为他不敢相信蒋天戟会对他出手。 “你……”蒋天成痛得浑身颤抖,他一脸不敢置信看着安乾道君说道:“蒋天戟,你疯了吗?你想杀我?你可别忘了蒋氏族人的血会让你噬魂毒发作!” 此时的许昭月也回过神来,她被这一幕吓到了,她已经来不及去震惊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她拖着受伤的腿走上前,一脸惊慌冲他道:“你先别出手,你要冷静一下,你若杀了他你的噬魂毒也会发作的。” 只见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轻轻捏了一下拳头,那被混元丝缠住的蒋天成瞬间就成了一片血雾。 周围瞬间寂静得可怕。 一个接近分神期的强者,只是一瞬间就被他给绞杀,蒋天成死前大概都没料到他会死得这么突然。 许昭月呆呆望着这一幕了,他居然就这样将蒋天成给杀了? “你……你是不是疯了?你杀他干什么?你不知道他的血会让你噬魂毒毒发吗?” 安乾道君的混元丝直接与他的神魂相连,他不可能不知道蒋天成的血会顺着混元丝侵入他神魂。 “就算要他死,你不能将他绑起来让别人杀吗,让我杀也行啊,为什么要亲自杀了他?你是不是疯了?” 安乾道君静静看着她愤怒的模样,他比谁都清楚杀掉蒋天成的后果,这么多年和蒋家其他人相安无事就是因为他有所顾忌,他自然也清楚噬魂毒发作时的痛苦。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莽撞冲动的人,在其他方面行事无所顾忌,只是因为他有资格无所顾忌而已,和蒋家其他人相安无事,只因他明白他不可意气用事。 可是蒋天成伤了她,他就是想让他死。 就这么简单而已。 许昭月也不明白她究竟怎么回事,她和他之间都已经了断了,他都去找别人双修了,可是看到他将蒋天成绞杀的时候她就是控住不住心慌。 她走近了一些,将他上下打量,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你的噬魂毒有没有发作?” 她的气息扑向他的鼻端,身体和灵魂中沉睡的东西像是在一瞬间苏醒,那一刻,他突然忘了她会毁了他的危险,忘记了要彻底将她驱逐出他生活的想法,忘记了他该对除了炼狱之外一切事情的不屑,忘记了他告诉过自己没必要再去碰女人。 可是这一刻,在她靠近的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想要释放,他一瞬间什么都忘了,他完全无法自控,一把勾住她的腰,骤然将她拉近,一低头就向着她的唇袭去。 第52章 52 她乱了他的心 他的动作来得如此突然, 而且完全没有逻辑可寻,让许昭月猝不及防,只是他的唇快要落在她唇上时, 许昭月却在一瞬间醒悟。 她想到了合欢宗那些女人的话,心头的火也在瞬间燃烧起来, 她将他推开, 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几许火气。 安乾道君的动作落了空,可她的抗拒倒让他清醒过来,他出现在这里已经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外了, 而他竟然没忍住想要去亲她。 她会改变你,她会阻止你,她会毁了你。 许昭月就这样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消失不见,就如他突然出现那样,毫无预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来无影去无踪,真的就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她呆站了许久,直到一声轻轻的低吟声拉回她的思绪, 她这才意识到重伤的恩赐还躺在地上。 许昭月走过去看了一眼,他已晕了过去, 大概因为伤口的疼痛,时不时会低吟一声。 许昭月探了一下他的脉息, 他脉息紊乱, 明显伤了真气,得赶紧给他疗伤才行。许昭月先给他注了些真气让他保命,正要去叫人, 就见纪玄铮匆匆寻了过来。 “月月。”纪玄铮飞身落在她身边,将他仔细打量了几眼,“你没事吧?” “没事,你来得正好,恩赐受伤了,你帮忙将他扛回去。” 纪玄铮将恩赐扛在肩上,问她:“究竟发生什么了,我一回去就看到你屋中大门被破开,里面密密麻麻躺了一堆尸体。” “蒋天成想杀我。” “你没事吧?”纪玄铮见她走路不太稳,他目光沉了一下,“你受伤了?蒋天成人呢?” “他被安乾道君杀了。” “安乾道君?” 许昭月并没有解释那么多,她让纪玄铮将恩赐扛到他的房间里,纪玄铮给他喂了些丹药,又用真气帮他调了一下内息,这才道:“性命无碍,没事了。” 许昭月点了点头。 就见这时,只见门口急匆匆跑进一个人来,云乔皙看到屋中安然无恙的纪玄铮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听说你们这边进贼人了,师叔你没事吧?” 云乔皙说完目光无意间落到躺在床上的恩赐,她目光一亮,“念皙?念皙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了?他受伤了吗?” 骆修然落后一步进来,他面色不太好,因为走快了些说话都在喘,“你们没事吧?” 纪玄铮看了许昭月一眼,说道:“无碍。” “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都说你们这边来了贼人。” 许昭月在骆修然和云乔皙身上来回看了看,蒋天成来之时,那么巧纪玄铮就被人叫走了,而且蒋天成是直接冲着她来的,并没有留有余手去对付纪玄铮,说明他知道纪玄铮不在这里,他怎么清楚这边的一举一动,九州各大门派都知道虹光派和清虚派不和,所以两方的住所都安排得比较远,是谁偷偷给他报的信? 是云乔皙还是骆修然,还是这两人联合演了一场戏将纪玄铮骗走? 骆修然可是清虚派的掌门,他就算再怎么恨她也不至于为了她去跟虹光派的人勾结,那么最有可能就是云乔皙。 许昭月心思电转,她笑了笑说道:“刚刚确实来了一堆贼人想要杀我,是虹光派的人。” “虹光派?他们竟然这么大的胆子,在北冥山庄就直接要杀我清虚派的人,简直不把我清虚派放在眼中。” 骆修然还以为虹光派要对她动手是因为她曾经是清虚派弟子,当然许昭月也没跟他解释那么多。她目光意味深长向云乔皙看过去,说道:“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蒋天成来得这么巧,恰好选在南疆王不在的时候,所以在蒋天成动手之前我问出了我的疑惑,蒋天成大概以为我即将死在他刀下,想让我做个明白鬼,就告诉了我真相,他告诉我是云乔皙帮了他的忙。” 这话说完,在场众人面色皆是大变,云乔皙正坐在恩赐身边查看他的伤势,听到许昭月这话,她猛然站起身来说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和那蒋天成根本都不认识。” 许昭月笑意渐深,“你要是不认识蒋天成,他怎么会知晓你的名字?” 许昭月一直盯着云乔皙的表情,她自然没放过云乔皙面上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她其实就是有所怀疑,故意试探一下而已,没想到还真的就是她。 云乔皙走到骆修然身边抱住他的手臂,她泫然欲泣,委屈道:“师父她冤枉我,师父要为我主持公道。” 骆修然道:“这其中该是有什么误会,皙儿她不会这么做的。” 纪玄铮似也察觉出了不对劲,“难怪我走之前你一直哭闹,原来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云乔皙忙道:“师叔你怎能如此想我?分明是她在污蔑我。” 许昭月道:“我当时故意诈了一下蒋天成,他大概以为我必死无疑,所以就将一切都告诉了我,他还说,你与他密谋之时他悄悄从你身上取走了一件东西,到时候就算纪玄铮知道我被他杀了要找他麻烦,他也可以拿着这件东西将一切都推在你身上,他还将那件东西给我看过,确实是你的。” 云乔皙听到这话,面色一白,下意识慌乱往身上摸了一把,她这动作,本来就是慌乱之时下意识所为,大概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然而落在其他人眼中,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答案很明显了。 纪玄铮这会儿是真的怒了,他想到他回来时看到一地尸体时的恐慌,索性最后许昭月安然无恙。 他拔出雪雾剑对着云乔皙,怒声道:“真的是你!你方才不是还与我说你不会再与月月敌对吗?竟然还敢联合蒋天成杀她?” “不,不是我。”云乔皙已经摸到了她的东西还在,她也反应过来,猜到许昭月在故意诈她,“是她污蔑我,她本来就一直看我不顺眼,她想借你的手除掉我,师叔你不要上了她的当。” 骆修然也道:“玄铮,这其中肯定有误会,说不定是蒋天成那人故意挑拨我们清虚师门的关系。” 纪玄铮道:“如果不是她,她如何会慌乱?我看她分明做贼心虚。” “玄铮!” 骆修然生怕他出手,急忙拦在云乔皙跟前,骆修然如今修为全无,纪玄铮却只是轻轻将他一推,就将骆修然推倒在地上。 “师叔。”云乔皙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师叔真的要杀了我吗?师叔忘了你曾经是怎么疼我的吗?我是你一直护在掌心上的皙儿,师叔你难道忘了吗?” “你休要再废话了,我今日便要为阿予除掉你这个后患。” 纪玄铮说完,毫不犹豫,握着剑直接向她刺过去,不过这一剑并没有刺在云乔皙身上,纪玄铮的手腕被骤然出现的人扣住,那人只是一松手,纪玄铮便被震得后退了几步。 许昭月看到出现的人一点都不意外,她知道阳城子一定会及时出现,不容人伤云乔皙一丝一毫的,所以她知道是云乔皙和蒋天成密谋也懒得出手。 阳城子无波无澜的一双眼睛扫过屋中众人,问道:“怎么回事?” 云乔皙往他跟前一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哭诉道:“师祖,师叔他听了许昭月的谗言要杀掉我。” 阳城子的目光落在许昭月身上,许昭月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她道:“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她出了门,遇上急匆匆带着人赶过来的孟云青,孟云青冲她拱了拱手问道:“我听闻这边出事了,许姑娘你没伤到吧?” “没有,麻烦孟长老重新给我安排一间房间吧。” 孟云青立马让人给她重新安排,许昭月进了房间就直接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疲惫。 不知他怎么样了,有没有毒发?许昭月翻了个身,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两人不是已经了断了吗?她再翻了个身,都已经跟别人双修了,一见面却还想着亲她,简直混蛋! 总之许昭月这一晚上又没有睡好,她一早起来打算去看看恩赐的伤势,推开门却见有一人直挺挺站在她门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 阳城子向她递过来一本书,“此乃夬阴天书的心法,你练夬阴天书,没有心法只能练个皮毛。” “为何要给我这个?” “昨日发生的事情我已听说了,我已惩罚了云乔皙,这本心法我赠与你,就当给你的赔礼。” 许昭月却意味深长笑了笑,“不知你怎么处罚云乔皙,罚她不吃饭?罚她不睡觉?还是让她自罚三杯?” 阳城子另一只手掌心摊开,上面躺着一枚褐色丹药,他道:“这枚固婴丹也一同赠与你,你如今元婴期了,正好可以用到。” 许昭月也是丹修,丹药好坏她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固婴丹可是上品灵丹,练就一枚需耗费不少功法,一般分神期以下的修士都不会去尝试,而且这种丹药要以炼丹者灵力注入,一辈子怕也只能练就一枚,不然修为和身体都要亏损。 一生只能练就一枚的金丹却这么大方赠与她,为了赔礼道歉,那实在犯不着。 许昭月正疑惑间,无意间从阳城子身后看到不远处的回廊处有一抹粉色的身影,她鬼鬼祟祟的,就藏在拐角处,时不时探出脑袋往这边看。 还能偷偷跟着阳城子跑过来,怎么看都不像是受到惩罚的样子。 许昭月低头笑了笑,她也没客气,接过心法和仙丹,“你说你把心法给我赔罪我可以理解,可是这枚固婴丹你也这么大方赠与我,我可不相信你只是赔罪这么简单了。” 他面色平静,没有任何心虚,如此理所当然堂堂正正。 “你需要便赠与你了,不为别的。” “是吗?”许昭月慢悠悠向他走过来,她停在他跟前,与他很近的位置,他比她高,她微仰着头看着他,说话之时,故意将气息喷在他的下巴和脖颈处,“你对我这么大方,我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 她一直紧盯着他的表情,在她靠近的时候,她看到他目光微动,大概不习惯有人和他靠这么近,不过他也没躲开,他微敛眸光看着她,目光无波无澜,无动于衷,就像伫立在林间的修竹,不为世俗所动,傲然挺立。 许昭月垫着脚尖,她对着他的眼睛,突然把脸凑近了他,近到暧昧的程度,她脸上扬起笑,眼底也全是笑意,她口中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误会,你喜欢我。” 她全程盯着他的目光,在她靠近的那一刻,他的眼底荡起了一圈涟漪,很轻微的一圈,轻到微不足道,就好像一件完美的玉器之上多了一小缺口,缺口虽小,却彻底坏了玉器的美观和价值,她知道他意动了,哪怕只是轻微的意动,然而她很清楚,在这一刻,他分神了。 那正好,许昭月指尖凝聚水液,就在他眼波微乱的这一刻,她猛然挥动手指,凝聚的水液就向着云乔皙袭去。 云乔皙一直在不远处偷偷看着这一幕,在看到许昭月骤然靠近阳城子时,她大约也是惊到了,竟探出了半边身体。 已是元婴期的许昭月,运转的水液杀伤力比以前强了很多,那水液直接打进云乔皙身体里,她根本避无可避,她顿时双目圆瞪,疼得皱了一下眉,口中瞬间溢出一口鲜血。 阳城子这才回过神来,而后他就对上了眼前一张狡黠嘲讽奸计得逞的笑脸,她往后退了一步,毫无留情笑话他,“阳城老祖,你分神了。” 阳城子回头看了一眼云乔皙,虽然他清楚方才被她戏弄了,面上却并没有任何不虞之色,他似乎早已习惯了平静,他一闪身来到云乔皙身边,云乔皙被重伤,已颓然倒在地上。 阳城子将她扶起来,喂了她一颗丹药,他问道:“你跟来做什么?” “我……我不放心师祖。” 以阳城子的修为,怎么会察觉不到她跟着他呢,跟着也好,让她亲眼看着他代她道歉,让她长点教训。 只是结果成这样也是他没想到的,好在许昭月练就的夬阴天书还未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她能使出的水液主要用于疗伤,伤人力度并不够,所以云乔皙性命无虞,只是许昭月毕竟是一个元婴期的修士,被她打了一下,也够云乔皙受的了。 他回头看去,她已不在门口。 “师祖,许昭月她出手伤我,我……好疼啊。” 那夬阴天书本就出自他手,以阳城子的修为,要治疗夬阴天书的伤根本不在话下,可现在他并不想为她疗伤。 他道:“那便疼着吧。” “……” 云乔皙一脸不敢置信望着他,师祖向来最疼她,从不舍得让她受痛,她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师祖之口,她眼底盈满泪花,声音因为受伤而泛着沙哑,“师祖如今不疼我了吗?” 阳城子没理她,站起身准备离开,云乔皙忙道:“师祖不管我了?” “你虽受伤,并不妨碍走路,自己走回去。” 师祖何曾对她这么冷漠过,云乔皙眼中掉下泪来,委屈巴巴说道:“我刚刚……我刚刚看到了那许昭月故意冒犯师祖,连师祖也被那许昭月蛊惑了吗?” 阳城子没回答她的话,身影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恩赐暂时被安置在纪玄铮的房间,许昭月进去的时候他已经醒了,恩赐见到她急忙问道:“主人,你没事吧?” 许昭月道:“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也用不着再叫我主人,更犯不着为我卖命。” 恩赐目光微阖,面色失落,一旁纪玄铮听到这话说道:“他为了救你身受重伤,你就暂且不要说这些让人伤心的话了。” 两人都沉默不语,纪玄铮道:“行了,你们主仆聊着吧,我出去转转。” 纪玄铮出去之后许昭月问他:“你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 “那便好。” 恩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已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待我伤好了我定杀了她为主人讨回公道。” “杀了她?”许昭月嘲讽笑了笑,“她不是让你重新活了过来吗,你可欠了她大恩情,你舍得杀她吗?” 恩赐道:“主人差点因她而死,我不会原谅她。” 许昭月不以为然,她道:“你犯不着为我如此,就算你真杀了她,我也不会领你的情。” “主人……主人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灵兽要对主人忠贞不一,这是每个灵兽必须做到的事情,可你已生了二心,我不可能再要这样的灵兽” 恩赐面上透着慌乱,忙说道:“主人,恩赐知错了,请主人原谅。” “你我主仆缘分已尽,我已不是你的主人,你好好歇着吧,我先走了。” 许昭月说完就出门去了,恩赐想叫住她,奈何他伤得太重,刚撑起身体又体力不支倒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他躺倒在床上,眼底一片黯然,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脑海中回想着曾经与主人在一起的一幕幕,他内心怅然,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流到了枕芯里。 * 月光笼罩着一片竹海,有一两缕清冷的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落在竹屋中的棋盘上。 四周静谧无声,只能间或听到棋子落入棋盘的轻响。 竹屋中两人对坐,一男一女,男人问女人,“你觉得何为道?” 女人嘴角轻扬,声音清脆婉转,“天道地道人道,天地之间处处有道,即便微小如蝼蚁也有其道” “以你之见,道乃先天而生?” “不,道乃后天而生,万物有恶,以道匡之,奸邪,□□,贪婪,自私,因为有恶才有了道。” 她身上的衣衫不知何时褪下,她就坐在他对面,慢慢抱着双腿举起来,一点月光落在她眉心,她盈盈而笑,妖娆妩媚,像勾人堕落的妖邪,她骤然打开双腿对着他,轻启薄唇说道:“道是法则也是自由。” 阳城子骤然睁开双眼,此时他正坐于北冥山庄某间厢房中,不远处云乔皙躺在床上,见他醒来她关切道:“师祖你怎么了?” 阳城子站起身,走到窗边向外看去,今日无月,星辰缀满星空,遥遥天幕之上,群星璀璨夺目,他已忘了他是何时出生,家在何处,可在他记忆中,他似乎从一开始就被寄予厚望。 他天生就为修道而生,他是天道所选,是唯一能得成大道之人,他有如此伟大的使命,注定了他必须得放弃很多东西。 可是他真的想要修道吗?他真的想要得见天道的真面目吗?他真的想要修成大道与天同寿吗? 他真的存有仁义礼智信的道心吗? 他站在热闹的街市上,站在烟火满满的人群中,他并不反感,心中反而升起留恋之情。 他想起那一日他吃下的那一枚栗子,软糯香甜,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吃,那是他第一次觉得世俗比他想到的还要诱人。 就在刚刚,他骤然被心魔所困,神识被带到那间竹屋中,他与她相对而坐论,他的修道之心再一次被冲击。 奸邪,□□,自私,贪婪,都在万恶之中,都说他有天生道心,可是现在他发现他并非如此。 修道先修心,他的心已经乱了。 第53章 53 阳城子的表白 北冥山庄庄主的寿宴还未正式开始, 许昭月也暂且在山庄里住下。许昭月新换的房间位置还挺好,这里地势较高,外面种了几株梅树, 透过梅树的缝隙可以看到晋城的万家灯火。 许昭月坐在窗前一边品酒一边赏月一边看美景,她低头倒了一杯酒, 一抬头就见不远处梅树下面多了个人影。他负手站在树下, 目光遥遥望着她所在的方向, 许昭月觉得莫名其妙,站在那里盯着她看做什么。 “你有事吗?”许昭月问他。 阳城子向她走过来,没一会儿就响起了敲门声, 许昭月懒得起来了,弹了一下手指头,门自动开了,阳城子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下,自己拿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喝别人东西,不觉得不礼貌吗?” “你喜欢喝这个?” 许昭月没什么耐心,问他:“你有事就直说。” 阳城子徐徐放下手中酒杯,许久不发一言。许昭月实在无法理解这人的行为, 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永远那么高深莫测, 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堂堂阳城老祖半夜跑到我房间里,你就不怕坏了我的闺阁名声?” “沈君泽。” 许昭月满脸问号, “什么沈君泽?” “我的名字。” “……” 世人只知他的法号是阳城子, 因他是清虚派师祖,德高望重修为高深,都尊称他一声阳城老祖, 却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许昭月面色复杂望着他,他怎么突然告诉她名字啊?她虽一直觉得阳城子是个狗贼,但是两人之间的辈分差她还是明白的,就像突然有一个年长她很多轮的老不死的老头子向她自我介绍他叫什么名字,这种违和感真是让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往后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许昭月嘴角抽了一下,“你……是认真的?” “我从不妄言。” “……” 许昭月想到上次她试探他的话,她故意问他是不是喜欢他,因为这话让他分神了她才有机会对云乔皙出手。 不会真是她想的那样吧?许昭月简直不敢想象。 “我云游四方时,曾到过一个小镇,那个小镇黑瓦白墙,有一条河从小镇穿过,河上常年飘着小舟,我很喜欢那个地方,一直想再去一次。” 许昭月觉得他这人真是奇怪,怎么又突然聊到什么小镇了,她道:“想去就再去呗。” “不知你可愿意与我同游?” “……” 许昭月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他说得很坦然,似乎真的只是单纯想约她同游,许昭月想着刚刚的怀疑又觉得不至于,他约莫觉得她了解他,把她当知己了。 许昭月沉思了片刻,突然笑了笑,说道:“好啊,我和你同游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不喜欢云乔皙,所以你杀掉她。” “不可。”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他面上表情平静,对于她的要求没有恼怒,也没有疑问,似乎能理解她的想法,无法帮她完成他也没什么愧疚为难,似乎他认定他本该这么做。 对于他的回答许昭月并不意外,她道:“你既然不愿意,那我也拒绝与你同行。” “很多年前,我曾带人与妖族作战。” “????” 怎么又突然提到这个,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不过他带人同妖族作战的事情她也听说过,虽然清虚派是个丹修门派,跟剑修刀修这种杀伤力比较强的门派比起来温和太多,不过清虚派出了一个阳城子,那时安乾道君还未出生,正逢妖族作乱,那时候正派强者就只有阳城老祖和光剑宗前掌门,可那时光剑宗前掌门正好又无故失踪,能扛起灭妖族大旗的也只有阳城子。 战况的详情不知道,结果就是妖族被阳城子灭了。 阳城子接着道:“妖族六公主破了我的阵法,她招式诡谲,不仅破了阵法还毁了龙虎鼎,如果她奋力一击,我势必大败,清虚派怕也会被妖族所灭,关键时刻小离以元神祭鼎,这才保了我清虚满门。” “小离?” “她便是云乔皙的前世。” “所以小离以元神祭鼎救了你们清虚派,姜梦予就活该用元神来补偿?真是可笑,欠她的是你们又不是姜梦予,凭什么要牺牲姜梦予?” “我带她上清虚门,教她修炼,让她变成强者,总好过她做一个凡人备受磨难,我以此换她的元神并无不妥。” 他到现在还没觉得他有什么对不起姜梦予的,许昭月真的要被气笑了。 她觉得跟阳城子讲道理是没什么用的,这人有他一套固执的理论,他觉得他没错,觉得他所做所为都是合理的,觉得姜梦予的元神就该为他所用。 他到底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 “我一直不明白,你作为一个修道之人,究竟修的是何道?仁义礼智信为道心,阳城子,你真的有吗?” 阳城子没回答,只静静看着他。 “奸邪,□□,自私,贪婪为万恶之首,你除了□□,其他的恶哪样不占?将姜梦予带到清虚门教她修炼却只为抽她元神,此为奸邪,理所当然抽走姜梦予的元神救你想救的人,此为自私,作为一个修道之人却眷念人世俗尘,此为贪婪,你无修道之心却要修道,你修道是为压制你体内的恶吧?你被世人奉为圣人,受万人敬仰,别人都以为阳城老祖是高洁伟岸的圣人,素不知阳城子天性为恶。” 阳城子眼波微动,他想起心魔幻境中,他与她对弈,她的话与现在相差无几,他真的就如她所说的那样吗,如果不是那样,为什么那些话会出现在他的幻境中?是否他潜意识里就清楚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她显然也足够了解他,他因知道她对他的了解自然也知道她会说什么。 他内心泛起波澜,许久无法平静,他们竟会心意相通到此地步。 只不过,她还不是完全了解他,奸邪,□□,自私,贪婪,万恶中的四大恶,她说他占了三样他并不想认,而他唯一漏了的那一样才是他心魔的原因。 “哦,不对,我看啊,你怕是连淫-欲都占了。”她突然又补充了一句。 “……” 阳城子看她的眼神渐深。 许昭月接着道:“你留着云乔皙在身边,怕是也没忍住与她双修吧?” 阳城子道:“我未曾与她双修。” 许昭月撇撇嘴,对于他的话不置可否。 阳城子想到他的心魔幻境中,她对他张开双腿,他不知他的心魔究竟从何而来,何时而起,可他确实起了淫-欲,并不是对云乔皙,而是对她,这是他修道路上的巨大冲击,他近日常常被心魔所困。 他无法阻止,也并不想阻止。 阳城子手掌一摊,手心之上多了一件蓝色法衣,他冲她道:“这是我亲手炼制的法衣,你的要求我无法为你完成,我将此物赠与你以示弥补,你看如何?” 许昭月只是往法衣上面随意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件衣服不简单,成色,做工都在顶尖水平,炼制人还在上面打上了结印,直接与他的神魂相连,一旦穿上这件衣服,哪怕她只是个没有修为的废物别人也打不动她,而且因为与他神魂相连,她一旦有危险,他可以立刻出现。 这种东西一般只会用在道侣身上,就跟之前安乾道君在她额头上留下的冰魄差不多。 他将这件东西送给她,实在是让她没法不多想。难不成真的像她想的那样?他不仅送了她夬阴天书,还送她固婴丹,现在竟还送她一件与他神魂相连的法衣。 她想到了那次她问他是不是喜欢他,那一次她本来只是试探,目的就是想让他分神对付云乔皙,而他也确实分神了,她从未仔细想过,确实也觉得不太可能,根本没往那方面联想。如今再细想他当日分神,确实不太对劲,对于一个强者来说,分神是一件大忌,是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阳城子这样的巅峰大能会犯这样的错误吗? 许昭月意味深长笑了笑,说道:“沈君泽,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活得太长了,已经忘了他是何时出生,生于何家,他唯一记得的就是这个名字,可是在他的记忆中,从未有人叫起过这个名字。 许昭月丝毫不放过他脸上的表情,但其实他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静,并没有被说中心事的慌乱,也没有面对暧昧问题上的羞涩感。 许久之后他微敛眸光,对她说了一句许昭月从不敢想的话。 他说:“不知往后可否日日与卿共天明。” 他声音浑厚磁性,像远处响起的钟声,竟是格外的好听。 他说完,目光落在她身上,等着她的答案。 他的目光变了,原本老练深沉,仿若历经万世万劫,早已不为世俗所动的一双眸子里荡起了一圈涟漪,像是被风吹乱了,他期待着,却又带着几分忐忑。 他是如此坦然表达自己的想法。 日日与卿共天明。 心里猜到是一回事,但听他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有那么一刻许昭月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出自阳城老祖之口。 即便她知道这个男人贪恋世俗,但在她看来他贪恋的也只是俗世的浮华,并不是男女之情,他给她的印象总是清冷的,即便是对云乔皙的那种疼爱也不像是疼爱情人的疼爱,更像是大人疼爱自己的小孩。 哪怕她刚刚说他和云乔皙双修,也不过是想借此侮辱他而已。 这样清冷的一个男人,她无法想象他会和男女之情扯上关系。所以他的话,让许昭月无比震惊,她内心震动,许久未能反应过来。 眼前的男人,不再如往常那般高不可攀,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让人敬仰的阳城老祖,他只是一个叫沈君泽的男人,一个有着自己感情的男人,他会对他喜欢的姑娘表达爱慕之情,他会期待,会忐忑。 然而在震惊过后许昭月只觉得可笑,她想起了曾经爱慕着阳城子的姜梦予,阳城子难道不知道她的心意吗?他这样心思通透的人有什么不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不仅如此还活生生抽掉姜梦予的元神,他眼睁睁看着姜梦予死前的绝望痛苦却毫无反应,就那样无波无澜拿着她的元神去复活云乔皙的前世。 他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他会对着被姜梦予附体的许昭月表达爱慕之情。 世事轮回,绕过了谁? 许昭月很快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她问他:“你想知道答案吗?” 他道:“自然是想。” 许昭月收敛了所有表情,就如他当日抽走姜梦予元神时那样,那日的他面色平静,面对她的死无动于衷,眼底毫无波澜,而此时的许昭月的面色也如他当日那般平静,她的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她道:“沈君泽,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含在眼底的情绪有着明显的波动,他像是被刺痛了,他问:“是因为有姜梦予的残魂吗?你与她无关,你并不该被她控制。” 许昭月道:“你该感谢姜梦予体内的那缕残魂,你知道姜梦予爱慕于你,对于你的所做所为,她是恨的,恨也好,爱也好,最起码她对你还有情感。我最好的朋友因为云乔皙惨死,我想杀她你却处处维护,你的所做所为只会让我憎恶,即便你曾经帮我驱蛊,但我内心依然是憎恶你的,我对你除了憎恶之外再没有多余的情感,若是没有姜梦予的残魂,我连多看你一眼都懒得。”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无波无澜,没有恨,没有怨,也没有任何在报复他的意思,她只是在平静陈述她对他的看法,平静到让人觉得残忍。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一旦踏足情爱便没了自由。 他活了这么久,将一切都看透了,明知会如此却还是没控制住。 静默良久,他说道:“你何须如此伤我?” 周围陷入寂静,滴露滴答作响,有风从窗户吹进来,烛火摇曳,他面上的神色忽明忽暗,他眼底的光似乎也随着烛光明明灭灭。 话都已经说清楚了,许昭月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她正要下逐客令,骤然感觉一阵劲风袭来,屋中烛光被一瞬间熄灭,然而又一瞬间亮起来,这一灭一明之间,只见她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他一身白衣,手上拿着他的轮天大刀,精致的法衣衬得他蹁跹如玉,如陌上公子,然而分明如一个俊秀公子,他周身的气场却凝重到让人窒息。他此刻的状态看上去非常不好,像是才经历过一场残酷的厮杀,浑身凝结着杀意,眼底还有癫狂尚未褪去。 看到他突然出现,许昭月惊到了,她猛然站起身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安乾道君目光盯在阳城老祖身上,他握着大刀轻轻勾了勾嘴角,眼底却一片冰冷,“跟本君抢人,你也配?” 话落,他挥起大刀,强烈刀意滑过一条弧形直接就向阳城老祖劈去,只听得哐当一声,刀刃被一只四角黄铜鼎挡下,那黄铜鼎通体呈金色,一时金光万丈,刺人眼目。 许昭月心下一惊,这是龙虎鼎,是阳城老祖的本命法宝。 龙虎鼎死死挡住安乾道君的进攻,将阳城老祖护得滴水不露,安乾道君却并未气馁,任何强大的人事都能激起他的兴趣,就比如现在,被挡下一击之后他身上杀意更浓,面上没有任何恼怒之色,眼底反而渐渐透出兴味。 他运转法力注入刀身,招式凶猛而果决,一下一下向阳城老祖劈去,阳城老祖挥动龙虎鼎与他对抗,挡住他一记又一记杀招,一时之听得刀刃撞击在黄铜鼎上的叮当声。 两大巅峰强者对抗,哪怕只是激起的火星都极具杀伤力,更何况二人内力相撞,周围被波及到的弱者只有死路一条。 这两人一旦打起来,毁灭性可想而知,两人只是过了几招,许昭月一个元婴修士便感觉胸腔发闷,快要招架不住。 安乾道君想和阳城老祖对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阳城老祖就不是一个好战的人,也没兴趣和他打,他打他就躲,可这一次他竟直接祭出了他的本命法宝,显然也想和安乾道君战一场。 许昭月不想他们俩打起来,不仅是因为强者相对杀伤力太大,更因为她怕安乾道君打不过阳城子,再加上安乾道君之前杀了蒋天成,她不清楚他身体状况怎么样,如果他噬魂毒发了,他贸然和阳城子挑战,怕是于他不利。 所以情急之下,许昭月忍着强者对抗的冲击之力,好不容易才挪到安乾道君身边,想也不想一把抱住他说道:“天戟,不要与他打。” 柔软的身体搂上来,熟悉的气息扑到鼻端,安乾道君身上的杀意渐渐就散了,他收了大刀,阳城子也收了宝鼎。 安乾道君低头看着抱着他的女孩,久违的感觉很快就让他的身体有了反应,血液开始沸腾,心头那种燥热感也在叫嚣。 他将她直接抱起来往旁边的柜子上一放,他双手撑在柜子边缘,将她圈禁在怀中,目光对着她的,对她说:“不是不要我碰吗?抱我做什么?” 阳城子还在一旁没有离开,许昭月有点尴尬,她冲阳城子道:“你先走吧。” 阳城子负手而立,清隽单薄的身体像极了傲然挺立的修竹,他依然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好似对世间一切都无动于衷,然而那背在身后的双手却一点点紧握成拳。 他那一双淡漠的,无波无澜的眸子落在两个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掐了一个决消失不见。 许昭月见他走了松了一口气,这才冲安乾道君说道:“你怎么来这里?你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噬魂毒发?” 他却好似听不到她的话一样,说道:“你还未回答我的话,为何要抱我?不是不让我碰你吗?” 许昭月见他这模样也不像是毒发的,她道:“我并不想你跟他打。” 他冷冷笑了一声说道:“果然一离了我就去找别的野男人了。” 许昭月:“……” 听到他这话许昭月这才想起来他去找合欢宗女的事情,他怎么还好意思质问她?她怒火上头,猛然将他推开,她从柜子上跳下来,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这才冲他道:“道君怎么好意思说我找别的男人,道君你自己呢?不也是我一走你就去找合欢宗女双修吗?” “本君何曾找合欢宗女双修?” “道君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不承认吗?合欢宗女就在这里,道君去邀月楼找合欢宗女双修的事情都在北冥山庄传遍了。” “本君是去过邀月楼。” “……” 他竟然承认了,而且承认得这么干脆利落,他的表情也没有一点做错事的惭愧,许昭月顿时怒火中烧,说道:“所以道君承认了吧?” 安乾道君一步步向她走过来,“本君只承认去过邀月楼,并不承认与其他女人双修。” 许昭月气急而笑,“道君难道不知道那邀月楼是什么地方吗?你去那里不找女人双修,你骗鬼呢?” “……” 安乾道君不想告诉她,只是那日他乘坐熟湖车路过时,无意间看到那个身影很像她的,他便鬼使神差跟了进去,后来却发现并不是她。 好像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她,连一个相似的身影都能让他乱了阵脚,堂堂道君,竟是如此愚蠢。 他一步步逼近,许昭月一步步后退,此刻她已退到了墙边,安乾道君却还在一步步靠近,他的话让许昭月非常火大,用双手推着他道:“既如此,道君还来找我做什么?” 他直接捏着她的手腕将她双手反剪到身后,他将她抵在墙面,身体微弯对着她的眼睛, 她竟觉得他会找别的女人双修,他曾经想用她的血做一个傀儡她都要威胁他,他连和她一样的傀儡都没做,又怎么会去找别的女人。 第54章 54 你想我了吗? 在他眼中, 除了她之外的人,也就只配被他变成怪物猎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来找你。” 这话也带着怒火,也不知道在气她, 还是在气自己。 那日杀掉蒋天成之后他本以为会噬魂毒发,没想到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 而后他又去闯了无数秘境, 他不知为何一见到她就想与她亲近, 他唾弃自己,他用疯狂让自己沉醉在杀戮中。 可是越杀他就越疯。 他没在她身边,她会不会去找别的野男人, 会不会与别的野男人双修,他分明已经放她走了,可是一想到或者有一天她也会像亲近他一样去亲近别的男人,纵使还未亲眼看到,但只是想一想,他就已经难以忍受了。 所以他没忍住又来找她,果然就看到她和阳城子那只老狗在一起。 明明该生气的是他,她却比他更生气。 他做了什么事向来不喜欢解释,可对着她怒目瞪视他的模样, 他的火气却渐渐消了,他将她松开, 说道:“既然合欢宗女在这里,你带我去找她, 我证明给你看, 本君从未与别人双修。” 许昭月带着安乾道君来到合欢宗女住的地方,他一点都没客气,直接将那扇门踹开, 顿时一股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只见里面青烟弥漫,男男女女赤-身-裸-体躺了一地,骤然响起的破门生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被打扰了兴致,几个剑修正要拔剑而起,一抬头看到进来的安乾道君,一时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安乾道君环视了一圈,他已经忘了当时见过的那女修长什么样了,他直接问道:“当日本君去邀月楼找过的那个女修是谁?”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纤弱的身影战战兢兢膝行过来,匍匐在地说道:“道君,是我。” “是你告诉本君道侣,本君当日与你双修的?” 女孩战巍巍抬起头看了一眼,却不敢细看,又猛然低下头去,在地上猛磕头,哭求道:“道君,道君饶命!” 许昭月认出了这女孩就是当日合欢宗女口中那位与安乾道君双修的莺莺,这女孩看着胆小,许昭月担心她是摄于安乾道君的威势,便冲她道:“你说实话,没人敢伤你。” 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没有,道君没有与我双修,我……我再也不敢了!”” 许昭月也被搞糊涂了,她问道:“既然道君没有与你双修,你为何要说道君你与双修了?” “我……是我虚荣心作祟,道君饶我一命吧,我再也不敢了。” “……” “竟敢乱传本君谣言,你是活腻了。”安乾道君说完便要准备向女孩动手,许昭月忙道:“算了,饶了她吧。” 两人重新回到房间,安乾道君说道:“你现在知道了本君从未与别的女人双修了?” 然许昭月更疑惑了,她问安乾道君:“你既然都去邀月楼了,难道不就是想找女人双修的吗?为什么又不了?” “谁告诉你本君去邀月楼就是要找女人双修的?” “那不然你去干什么?你不会不知道邀月楼是什么地方吧?” “不知道。” “……” 许昭月觉得她真的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这个疯子的想法。 既然都是一场误会,许昭月便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跟他计较了,她道:“道君为何来找我?道君不是已经放我走了吗?道君想通了,要放弃炼狱和我在一起了?” “不,本君两个都要。” 许昭月也不气,说道:“反正我说过的,道君创造炼狱的那一天,便是我自戮之日。” 他向她走过来,在她后退之前一把搂住她腰,他禁锢着她让她动弹不得,手指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 “你觉得本君会给你自戮的机会吗?” “道君总不能时时刻刻看着我。” 他冷冷一笑,“你即便自戮而死,本君也有的是办法让你活过来。” 许昭月知道跟他硬碰硬是没有用的,如今一切还未成定局,识亦前辈也说过,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可破解。 许昭月叹了口气,她不想跟他吵架了,也不想和他分手了,和他分手的这些日子,她也并不好过。虽然这个人性格古怪,想法疯狂,心理状态也不像个正常人,可是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她是开心的。 望着眼前的男人,此时因为她说要自戮,他眼中凝着怒火,抿紧的嘴角却透出冷意,许昭月突然笑了一声,问他:“蒋天戟,你想我没有?” 她看到他表情僵了一下,凝在脸上的冷意有了几许裂痕,面对她如此突然的笑,他有片刻恍惚。 也不知是不是觉得脸上那股狠劲散得太快有损他道君的威严,他依然绷着一张脸,可因为她这句话,他的眼底那股怒火骤然被冲散了。 “问你呢,想我了没?” 她怎么就突然对他笑了,她对他笑,他被她激起的怒火完全就不受控制散了,这让他多没面子。 他冷着脸点了一下头。 许昭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想我什么?想我和双修吗?” 他怔怔望着她的表情没有回答,在许昭月看来,他这样的人,能点头表达他的想法已经不容易了。安乾道君松开那钳在她下巴处的手,转而扣在她后脑勺上,他一低头就要向她吻上来,许昭月推着他问:“做什么?” “双修。” 他丝毫没有顾忌,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 “不要,一见面就想和我双修,好像我的价值就是给你双修的。” 他面色不虞,那勾在她脑后的手却也渐渐松了下来,不错,还算有进步了,不像以前那样她不愿意他还要强硬一下。 “天戟,你喜欢我吗?” 这些时日和他分开,她其实时时思考这个问题,他对她究竟是什么感觉,是只对她有本能的欲望还是说也投入了感情,她真的好想知道。 他没说话,他的面色却渐渐好了起来。明明刚刚还冷着脸警告她,两人之间的氛围也是紧绷冷凝,此时因为许昭月的话攀上了几许暧昧的温热。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什么?” “就是离开的时候很想很想那个人,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想一直一直和她在一起,任何人都无法替代,这就是喜欢。” 他思索了片刻,回答,“那便是喜欢的。” 许昭月怔住,可她又觉得他怕还是没理解到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吧,不过听到他说喜欢她,她还是开心了,许昭月搂住他的腰,说道:“我也喜欢你。” 安乾道君低头望着怀中的人,身体中那个冷然坚硬的东西像是突然碎裂了,那些一次次猎杀怪物也无法驱逐的躁动,某种无法满足的渴望,在她抱上来的那一刻,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一切都抚摸平整了。 呼吸好似也变得缓慢,许久许久之后他闭上眼,下巴在她头顶上蹭了蹭,像是以此来缓解着什么,可蹭了一会儿他动作顿住,他隐忍了一会儿还是冲她道:“你抱着我我就想双修。” 破镜重圆,重归于好,明明氛围这么温馨,暧昧得恰到好处,他偏偏要说一句煞风景的话,许昭月便松了手,她从他怀中挣开说道,“那便不抱了。” 她刚转身要走,他的双手却从后面搂上来抱住她,他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下巴贴在她耳边,明明是警告的语气,声线却因为暧昧而显出几许沙哑。 “你休要再离开我。” 那个不懂情爱只知杀戮的安乾道君啊,这么暧昧的抱着别人,并不为双修,还对她说着占有欲满满的情话,还真是让人着迷得很。 许昭月便也由着他抱。 “本君带你回去。” “要是道君不忙的话,要不过几天再走?” “为何?” 安乾道君语气微沉,明显不太高兴,他可没忘记,阳城子那个老狗和纪玄铮都在这里,尤其是阳城子那只老狗,竟然敢不要狗脸跟他抢人。 许昭月道:“等北冥山庄庄主的寿宴过了再走,我想看一场戏,就几天。” 安乾道君沉默片刻,似在考虑,随即说道:“那便再呆几天。” 安乾道君突然来找她是许昭月没料到的,两人解除误会又重新在一起更在许昭月的意料之外,此时两人躺在床上,安乾道君从身后抱着她,一般他有闲暇都会打坐修炼,只会在平躺运气的时候才会上床。 今日他却什么都没做,就和她躺在一起单纯将她抱在怀中,那么执着于双修的人也没有要和她双修。 但许昭月清楚,他在忍,每每她回头都能撞见他眼中的欲色,可他什么都没做,就只是抱着她。 许昭月终究还是不忍心,她转回身,主动吻上他的唇,他明显僵了一下,眉心微蹙,问她:“你不是……” 短短的一句话他也没问完,似乎什么都顾不上了,他紧紧搂着她的腰将她往怀中按,压着她的唇狠狠回应。 许昭月再进入他神识的时候发现她种在里面的菜长高了不少,虽然分开了一段时间,他却还一直留着她种的菜,许昭月还挺满意的。 安乾道君站在那一池散发着香气的池水前时,嘴角轻轻勾了勾,好满的一池水,这是她为他盈满的,心情愉悦的男人不再犹豫,一个猛子扎下去,许昭月腿一软就摔在地上。 “你那么着急做什么?” 安乾道君用神识与她传音,“知道了,本君会轻一点。” 许昭月正要起身去找那根棒子,不想他就从她身后缠了上来,好久没看到他了,他依然还是白白嫩嫩的,许昭月摸着他的脑袋说道:“伸这么长来找我啊?想我了?” 他像是能听懂她的话一样,在她手心中蹭了蹭,许昭月心头欢喜便在它脑袋上亲了一口,他很开心,在她额头,鼻尖,脸颊上蹭来蹭去,似乎来以此表达他的开心,而后又缠着她和他嬉戏,安乾道君的神识已不再荒芜,四周长满了绿草,他便缠着她在草地上滚过来滚过去。 快天亮的时候,他躺在她身边搂着她柔软的身体,一下下吻着她的唇,轻轻的吻着,似乎意犹未尽。 不过除此之外便没有了别的动作。 看样子他并没有骗她,他确实没有和合欢宗的女人双修过,不然他不会那么笨拙,以为双修还是像他想的那样。 许昭月想了想,试探着问他:“道君,你知道双修究竟要怎么双修吗?” 他的声音中含了淡淡的沙哑,说道:“本君怎的不知?” “……” 好吧,他确实不知道。 许昭月不禁觉得奇怪,所以他长这么大,连一张小-黄-图都没看过吗? 许昭月摇摇头,她是真的不太理解这种疯子,在遇到她之前的那些年里,他除了杀杀杀之外是不是就什么都没想过了? 许昭月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月月,你起了没?”是纪玄铮的声音。 此时她正被安乾道君搂在怀中,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安乾道君显然也被吵醒了,许昭月见他打算出手,忙道:“别伤人。” 安乾道君便收了些力道,将被子往上一拉把她盖住,弹了弹指头将门开了,许昭月吓了一跳,她还穿着里衣没有梳洗,这个样子实在没法见人,她急忙将脑袋往安乾道君怀中埋深一点。 所以门一开纪玄铮正好就看到这一幕,安乾道君衣衫不整靠在床头,他里衣衣襟大敞开露出一大片胸口,而他怀中正埋着一个人,他只是看了一眼那人露在外面的耳朵就知道是许昭月。 看到这一幕的纪玄铮像是当头挨了一闷棍。 安乾道君见他目光呆滞不发一言,冷了声音问道:“何事?” 纪玄铮这才回过神来,问道:“道君怎么来了此处?你与月……许姑娘不是已经分开了吗?” “分开了就不能再和好?” 纪玄铮内心一片凄然,本以为她和安乾道君分开这是他难得的机会,她虽暂时不能接受他,但他总归会好好努力的,他就不信时间长了他捂不热她的心。 谁知一转眼他二人就和好了,还躺在一张床上,如此暧昧。 纪玄铮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扎得在滴血,他都不敢再去多看一眼,略狼狈拱了拱手道:“打扰二位了。” 话音刚落那一扇门就砰一声关上。 屋中许昭月瞪了安乾道君一眼,不快道:“衣衫不整的,干嘛就给人看到?” 安乾道君没回答,他起身将那套精致法衣穿戴整齐,许昭月能看出他心情很不错,看样子他是故意的,故意给纪玄铮看,许昭月撇撇嘴,这人也真是够腹黑的。 纪玄铮匆匆回去的路上遇上了骆修然和云乔皙。 “玄铮你怎么了?怎么慌慌张张的?” 纪玄铮被彻底打击到了,此刻正陷入伤心愤怒中,也没多想,脱口便道:“安乾道君来了。” “安乾道君?”云乔皙变了脸色,“他……他和许昭月和好了?” 纪玄铮没回答,匆匆离开了。 云乔皙没想到许昭月和安乾道君还能和好,若是安乾道君要来找她的麻烦怎么办,师祖这次过来都不怎么理她,如果师祖不管她的话,安乾道君捏死她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纪玄铮刚离开没一会儿敲门声又响了起来,随着敲门声响起的还有孟云青的声音,“北冥山庄长老孟云青前来拜见道君。” 许昭月开了门,就见孟云青和雪芊洛站在门外,孟云青见到安乾道君,拱了拱手道:“道君大驾光临,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安乾道君道:“这些虚礼就不用了。” 许昭月怕孟云青尴尬,说道:“道君向来随意,孟长老不用太客气。” 雪芊洛冲安乾道君福了一礼算是招呼,而后笑吟吟冲许昭月道:“你与道君和好如初了吗?” 许昭月不太好意思,点了点头。 “那恭喜了。” 雪芊洛面上的笑意挺真诚的,看上去真的就是在由衷恭喜她。 许昭月道:“多谢。” 孟云青又道:“二位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夫妻定竭尽所能满足。” 许昭月道:“孟长老太客气了,庄主寿宴快到了,二位自去忙你们的,我和道君随意便好。” 两人离开之后许昭月问安乾道君,“北冥山庄院子挺美的,要不要带你逛逛?” 他点了点头。 他其实对逛院子没什么兴趣,美不美他都无所谓,他只是单纯想和她呆在一起。 两人并排走在院中,许昭月问他:“道君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闯秘境。” “只有闯秘境吗?” “嗯。” 果然一天到晚只知道打打杀杀。 道路上横插进来一朵梅花开得极其艳丽,许昭月将梅枝摘下来往头上一别,问安乾道君:“好看吗?” 一枝红梅插在她发髻间,花瓣凝结了晨露显得娇艳欲滴,然而她面容艳丽,被那梅花映衬着,竟是人比花娇。 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点了一下头。 道君性格阴晴不定又是个大直男,能得到他的肯定,不用说此刻的她一定是好看极了,许昭月被他这目光一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师父,这该如何是好?” 梅林间传来的隐约说话声打破了两人逐渐暧昧起来的氛围,许昭月听出了这声音是云乔皙的。 “你不用太担心,本来这件事只是误会。” “可若是安乾道君信了许昭月的话,认定了我跟虹光派的人勾结要害她,他定不会放过我的,师祖那日来了之后便一直在房中修行也不搭理我,要是师祖不管我,安乾道君要来找麻烦我该怎么办?” 她说到末尾语气已带上了哭腔,很快骆修然安慰的声音便传来,“好了好了,你别哭了,师祖怎会不管你。” 听到这些话的安乾道君面色渐渐阴沉下来,许昭月知道云乔皙和虹光派勾结,只是有阳城老祖保护,她拿云乔皙毫无办法,不过安乾道君就不一样了,对于他来说,伤害她就是对他的挑衅,敢挑衅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看到安乾道君飞身上前许昭月毫不意外,不过许昭月并不想安乾道君出手,云乔皙背后是阳城子,若跟阳城子打起来,对安乾道君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正说话的云乔皙和骆修然看到骤然出现的安乾道君吓了一跳,尤其此时他面色阴沉浑身杀意凝结,仿若索命的阎罗,云乔皙顿时吓得面色一白,下意识往后退。 “是你勾结虹光派要对本君道侣不利?” “我……我……我不是……” 云乔皙哆哆嗦嗦的,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骆修然生怕安乾道君出手,急忙挡在云乔皙跟前劝道:“道君且息怒,这件事有误会。” 安乾道君看也没看他一眼,一挥手就将他挥开数米远,云乔皙吓得浑身一抖,一步步后退,面色惨白,眼底全是恐惧。 对于安乾道君来说他才不会管什么误会不误会,杀错了便是杀错了,是以他丝毫不加犹豫,掌心一抬,万千混元丝便向着云乔皙袭去。 不过混元丝并没有扎在云乔皙身上,一只四脚黄铜鼎及时挡在了她身前,随后阳城子的身影出现在铜鼎后面。 安乾道君目光一凛,冷笑道:“阳城子,怎么哪里都有你?” 阳城子默默无言,只挥动铜鼎与他对抗,许昭月赶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幕,她叹了口气,走上前冲安乾道君道:“道君,别跟他打了。” 他仿若没听到她的话般,面色冷凝,目光杀意腾腾,显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两人若真放开了打,安乾道君怕也得不到好,就算他再疯也不一定能打过阳城子,许昭月一时情急,干脆冲他道:“蒋天戟你要是打架我就不理你了。” 这话果然有作用,安乾道君收回了混元丝,面色不太好,问她:“你怎么回事?” 许昭月松了一口气,她急忙走上前握住他的手,冲他道:“道君,听说北冥山庄最高的地方有一处温泉,道君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好不好?” 她一双小手温热柔软,对着他的那一张脸上浅笑嫣然,安乾道君眼底的戾气顿时便散了开。 泡温泉?他还没和她一起跑过温泉呢,似乎……挺有趣。 第55章 55 “我要天上的星星你能给我吗”“…… 许昭月又道:“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 道君干嘛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人身上,我们两人欢欢喜喜的谈恋爱不好吗?” 其实在许昭月说到温泉的时候就吸引了安乾道君注意了,和她一起泡温泉确实比跟阳城子打架有趣。要杀人随时都可以, 可她不是随时都想和他一起泡温泉的。 “你既想去,本君带你去便是了。” 他说完将她腰一勾, 搂着她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安乾道君收了手, 阳城子也收起了铜鼎, 他目光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许久没有挪开。 云乔皙从地上爬起来,关切道:“师祖你没事吧?” 阳城子却没理她, 转身走开了。 许昭月告诉安乾道君要来泡温泉其实只是缓兵之计,但当安乾道君将她带到北冥山庄那盛名在外的温泉池时她却心动了,温泉很大,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许昭月往四周看了一眼,这里地处偏僻,不过属于露天的天然温泉,随时都会有人来,许昭月道:“一会儿万一有人来了怎么办?” “本君已设下结界,没人能闯进来。” 许昭月放了心, “那道君先回避一下,待我泡完了道君再来泡?” “为何?这温泉很大, 我们可以一起泡。” 许昭月其实不太好意思,虽然他二人也有很多亲密的动作, 可还没有真正赤-身裸-体相对过。 “一起泡我不自在, 道君就去那块石头后面稍等片刻嘛。” 安乾道君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待他去了那大石后面许昭月便解下法衣进入水中,温水熨帖着皮肤, 顿时让她浑身舒畅。 许昭月正泡得开心,就见安乾道君突然自那石头后面走了进来。 许昭月吓了一跳,急忙往下一蹲,将脖颈以下的身体都埋在水中,顿时不快道:“你进来干嘛?不是说好了等我泡完了你再泡吗?” 安乾道君没回答,目光落在她身上,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就见他突然将身上衣服解下,走进汤池中,眨眼间就站在了她面前,一点反应的机会都不给她。 许昭月望着骤然出现在眼前的人,身体瞬间僵硬,面上一红,一脸戒备问道:“你……做什么?” 安乾道君目光落在水面,却像是要穿过水面看着她藏在里面的身体,他“给我看看。” 他并不是在询问,是一句没有商量的陈述句。 这么理所当然要她给他看,还真是一点脸都不要。 许昭月恼怒道:“你看什么?” 许昭月只觉得腰上一紧,是他双手握着她的腰直接将她从水里提出来,此刻她就靠着汤池边缘,他将她往池边一放,许昭月吓了一跳,急忙用手遮住身体。 安乾道君见状,皱了皱眉头,问她:“不给看?” 许昭月虽然和他有过亲密行为,但其实两人还没有脱了衣服坦诚相待过,所以面对他的直白,许昭月不太好意思。 她咬了咬唇,说道:“你……别这样。” 那唇被她咬了一下,看上去就越发鲜红欲滴,再加上从池中出来,唇上还凝了水珠,安乾道君呼吸不由粗重了一些,他一偏头就向着她的唇吻去。 “你别。” 许昭月将他推开,偏头躲开了她的吻,安乾道君却没恼,反而笑了笑,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对着他,压低的声音透着磁性,“我是你道侣,怎的还躲我?” 不得不说,这种染了欲色的声线还真是诱人。 “给我看看。”他又道。 许昭月红着脸问他:“看什么?” 安乾道君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护在身上的手拿开,直接反剪到身后,目光就这般肆无忌惮落在她身上,眼神越来越幽暗。 许昭月感觉到他的呼吸慢慢加重,就这般看了一会儿他突然收力将她按在怀中,力道大得就像是要将她钳在身体里。 他深而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边,下巴摩挲在她的肩头,变调的声音冲她道:“想把你吃掉。”一边说着这话一边用舌头在她的脖颈动脉处舔了舔,又用牙齿啃了几下。 许昭月吓了一跳,急忙推开他,此时他目光迷离,眼底浮出欲色,鼻端的气息越发灼热,也不知是被汤池中的水蒸热还是身体太过燥热,他的额头凝结了一层汗。 “想吃掉你。”他又说了一句。 许昭月悚然一惊,他这句吃掉里并没有什么暧昧色彩,看着不像是调-情时有感而发,倒像是真的要将她拆骨入腹。 妈呀,这个死变态! 许昭月忙道:“别别别,我的肉可不好吃。” 安乾道君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形,眼底的暧昧熏出了一片温热感,这笑容竟格外的迷惑人心。 他突然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进来。” “干嘛?” “种菜。” 种你个头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嘛吗?同样的当她上了一次可不会再上第二次了。 “道君,你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算是真正的双修吗?” 安乾道君目光落在她身上,迷离的眼神中多了几许疑惑。 还真是不知道的。 许昭月突然就多了一种乐趣,那种开发荒芜之地的乐趣,从未被开发过的懵懂的道君,而她可以将他完全掌控。 反正两人都进展到这个地步了,有肌肤之亲是迟早的事情。 许昭月笑了笑,双手勾上他的脖子,双腿往他腰上一勾,两人的身体瞬间又贴近了一些。 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他瞳孔圆睁,身体不受控制战栗了一下,就好似突然经历了一种不可思议的体验,他一脸惊愕看着她,又一脸惊愕看着两人紧紧相拥的身体,而后用一种格外震惊的表情询问。 一向淡定的人一下子多了这么多表情,还真是让人挺不习惯的。 至于在询问什么,许昭月无从得知。 就像许昭月第一次吻他一样,他从一开始的惊愕怀疑,从笨拙到慢慢得心应手,大概男人在这方面都是无师自通的。 很快许昭月就被打脸了,她刚刚竟还为了开垦安乾道君这块荒地而沾沾自喜,那汤池被他玩得水花四溅,正面,反面,他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用一种无法控制的兴奋和热情不断探索求新。 许昭月叫苦不迭,她突然领悟了一个道理,千万不要随意招惹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而且还是那种修炼过的,且修为极高的血气方刚的男人。 两人一直玩到晚上安乾道君才将她裹在怀里带回了北冥山庄,已是半夜,许昭月躺在安乾道君怀中昏昏欲睡,安乾道君搂着怀中的人却丝毫没有睡意,他本以为之前的双修体验已经足够让人心醉神迷的,可他没想到原来双修还可以这样玩,这些年里,除了修炼就是养邪灵,他从来不知道还可以有除此之外的乐趣。 此时他搂着她的身体,怀中的人又香又软,她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都让他有一种吞吃的欲望。 当然他很清楚不能吃,吃了就没了。 他抱了她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始吻她的唇,许昭月睡梦中被打扰,非常不爽,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安乾道君蹙了一下眉,痛倒是不痛,但她这动作却在实打实挑衅他道君的威严,安乾道君目光一冷,一低头见她睡得那么香,罢了,不与她计较。 他低头又来亲她,这次她不仅给了他一个爆栗还踹了他一脚,他本来对她就没用力气,而且面对他时他一向都是敛了法力,所以这一脚直接被她给踹到了床下。 安乾道君从床上爬起来,握着双拳站在床边,一张脸黑得不像话,她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睡着了。 他冷冷从鼻端轻哼一声,转身走到打坐台打坐,可打坐半天也没办法入定,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直痒痒的,后来没忍住又爬上床将她往怀中一抱,她香香软软的身体又让他心情好了些。 怕被她暴力对待,他长了教训,动作也没太大,就偶尔轻轻的在她嘴上身上亲两下。 许昭月醒来的时候感觉后背贴着一个暖暖的身体,一开始脑子还不清明没意识到不对劲,直到彻底醒来才发现异样,许昭月面色一沉,正要大骂,不想他察觉到她醒了,身体顿时亢奋起来,搂着他一扑,直接将她按在床上,从她身后压上来。 许昭月那句混蛋都还没骂出口就被他给得逞了。 北冥山庄的夜晚寒雾缭绕,此时某间厢房的房顶正站着一道清隽的身影,笼罩着一切的寒雾却不敢对他造次,纷纷从他身边散开。 他负手立于房顶最高的斗拱之上,目光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黑色山影,就如每一个深夜中,他站在清虚派断崖间的松枝上,听着下方阵阵松涛。 大乘期的强者,神识可以发散得很远,能听到很远的声音,所以她的一声声低-吟,一声声娇滴滴的不要他自然也听到了。 他眼底有情绪涌动,负在身后的双手渐渐握成拳,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修为太高也不是一件好事。 云乔皙寻了许久才看到房顶上的师祖,她飞身而上冲他道:“师祖,夜深雾重,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去招惹她吗?” 他目视着远方,声音听上去平静无波,表情也没什么起伏,可云乔皙总觉得这话听上去像是责备。 “是她冤枉了我,我怎么可能跟虹光派的人勾结,我都不认识虹光派的人。” 阳城子侧头静静打量着她,他的眼神像是能穿透人心,洞悉一切,云乔皙知道她没办法在他面前撒谎,他匆忙跪下抱住他的腿哭道:“师祖我知道错了,我只是想为师父报仇。” “真的只为报仇?” 他的声音在静夜中扩散,像是夜晚的水流声,寂静悠远包容一切,心底的污秽似也能被这声音洗涤而出。 云乔皙道:“她抢走了师叔还抢走了念皙。” “我是不是说过,你再招惹她我不会管你。” 云乔皙猛然抬头向他看去,他说得很平静,并不是威胁,是在陈述他的决定。云乔皙顿时慌了,“我知道错了,师祖我真的知道错了,师祖为何对她如此偏心,师祖以前不是这样的,师祖最是疼爱我,难道师祖也和师叔念皙一样要被她抢走吗?” “从此后,我们不要再见了。” 听到这话的云乔皙简直如遭雷击,她简直不敢相信,师祖从来不会对她这么冷漠,但她知道他并不是在跟她开玩笑,师祖也不是会开玩笑的人。 “师祖,师祖不要,我真的知道错了。” 阳城子只是轻轻一拉,就将她抱着他腿的手拉开了,云乔皙慌忙要去抱人,可哪里还有师祖的身影。 许昭月感觉道君好像玩上了瘾,孜孜不倦,越战越勇,温泉池里一天,而后又在北冥山庄的房间里折腾了一天,一整天他都将她拘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完全不知疲倦。 还好许昭月有法力护体,不然照他这样的玩法,她的身体就要废了。 晚上许昭月实在是玩不动了,见他抱过来要亲,她便推着他道:“道君,我饿了。” 他停下动作,而后翻身下床把衣服穿好,冲他丢来一句,“跟着。” 让许昭月没想到的是,安乾道君竟将她带到了晋城中一条热闹的集市,而后又带着她进了集市中一家豪华酒楼。 许昭月:“???” 安乾道君找了一间雅间坐下,许昭月在他对面坐下之后还没想明白,她问:“道君怎么突然来这种地方了?” 此时已有侍者上前招呼,安乾道君冲她道:“不是饿了吗?点菜。” 许昭月:“……” 许昭月说他饿了其实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拒绝,只想他暂停一下疯狂,不想他真就带她出来吃东西了,竟然这么体贴? 许昭月倒是也没客气,点了一桌子菜,全是她爱吃的。 “饭菜油气重,道君要不要先去别的地方坐坐?” 他没回答,依然闭目养神。 许昭月便没管他,美滋滋吃了一顿,从酒楼出来,天色已经黑了,此时街上格外热闹,街道两侧店铺林立,街道上人来人往,有不少修士乘着飞行器在天空穿梭,还有不少人往天上放花灯,星星点点亮成一片。 许昭月被一只大猫形状的飞行法器吸引住了目光,那大猫通体灰蓝,有着一个圆滚滚的肚子,四肢短而肥,就像四只小翅膀在空中划过来划过去,看上去又滑稽又可爱。 它的主人就骑在它背上,此刻从半空滑翔而下,停在某个店铺前买东西,却见那法器就如有生命一般,后脚着地站起身,前方两只小短腿一颠一颠的。 许昭月被逗笑了,“好可爱。” 安乾道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问她:“喜欢?” 许昭月还未来得及说话安乾道君便向那人走过去,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安乾道君,他顿时面色大变,张着嘴却半天没说出话来。 安乾道君在那法器身上指了一下说道:“这个,本君要了。” 许昭月急忙追了过来,对着那吓傻的人说道:“那个……你别害怕,道君跟你开玩笑的。” 许昭月说完就拽着安乾道君想将他拉走,不料那人却比他们动作还快,连连摆手说道:“道……道君要便拿去吧。”说完便吓得屁滚尿流离开了。 那只大胖猫还留在原地,安乾道君冲她道:“它是你的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还抢别人东西。” “本君可没有抢,是他自己不要的。” “……” “不是喜欢?不上去试试?” 安乾道君念动法决,就见那肥猫匍匐着身体飞到两人跟前,安乾道君先一步跨坐上去,而后又对她用眼神示意,许昭月便坐于他身后,她刚一坐下那肥猫便腾空而起,吓得许昭月下意识搂住他的腰。 别看这猫身体肥壮,身体却很灵活,竟能在半空中密密麻麻的花灯间自如穿梭,许昭月一时兴起,路过几绽花灯的时候还摘了一朵来玩。 “抓紧了。” 安乾道君话音落下,许昭月悚然一惊,急忙搂紧了他的腰,还未来得及问他要干什么,坐下肥猫突然打了个颠倒,顿时天旋地转,天空在脚下,大地在头顶。许昭月有法力倒不怕栽倒下去,可这么飞也挺吓人的,许昭月急忙道:“道君你干嘛?我头要晕了。” 就这般倒着飞了一会儿,肥猫身体才回了正,然而回正没一会儿又颠了个倒,而且飞行速度越来越快,就这般正飞倒飞交错着,许昭月被刺激得叫个不停。直到大肥猫驶到北冥山庄才停下。 虽说刺激但也挺好玩的,许昭月一边叫一边笑,直到停下了还未回过味来,此时她双脸通红大口喘着气,面上尤还挂着笑,安乾道君见着,嘴角也勾了勾,问道:“喜欢这样?” 许昭月诚实点了一下头。 “再带着你玩一圈?” 许昭月急忙跳了下来,说道:“不来了,再来我脑子就要晃成浆糊了。” 安乾道君也没强求,一个漂亮姿势翻身而下。许昭月觉得奇怪,怎么感觉他好像在故意逗她开心一样? 她说饿了他就带她去吃东西,她喜欢肥猫飞行器他就帮她弄到手上,而且还故意带她飞着玩。 她所认识的安乾道君就不是那种会取悦别人的人,可他今天的表现她完全可以理解是为了满足她,他大概也不知道怎样会取悦别人,只是她喜欢什么他就给她什么。 这个想法让许昭月觉得不可思议。 许昭月想印证自己的猜测,在安乾道君进去之前叫住了他。 “道君。” “何事?” “那个……我可以看看轮天吗?” 轮天是他的本名法宝,一般本名法宝是不会轻易交给别人的,不料他却连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将轮天大刀拿了出来递给她。 许昭月:“……” 还真给她看啊? 许昭月接过大刀,这才发现这刀竟然这么沉,她看到过他挥舞大刀的模样,这刀在他手中轻得就跟羽毛一样,不料她一个元婴期连提都提不动。 许昭月提着大刀思索了片刻,随即提出了一个相当不要脸的要求,“道君可以把这把刀送给我吗?” 安乾道君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是在分辨她这话是不是真的,许昭月回给他一个异常坚定的眼神。 他考虑了片刻,随即说道:“你喜欢就拿去。” 许昭月瞬间惊呆了,她甚至不敢相信反问:“我的意思是这把刀以后就归我了,道君也同意吗?” 他点了点头,在安乾道君看来,他们是道侣,刀放在他这里和她那里都是一样的。 许昭月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连本名法宝都送给她,他莫不是疯了吧? 许昭月将刀还回去,安乾道君反而疑惑道:“怎么了?不是想要吗?” 许昭月心情很复杂,“我……我也拿不动,还是道君拿着吧。” 安乾道君接过又重新放回识海中。 许昭月突然有一种她被安乾道君宠爱着的感觉,这感觉简直叫她匪夷所思!这种疯子怎么还会宠爱别人啊?在许昭月的认知中,安乾道君的所作所为都依据本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也不知道怎么喜欢别人。 许昭月望了一眼天空,今夜无云,天上星光点点,许昭月突然就有一个特别特别作的想法。 “道君,我觉得那颗星星很好看,道君能摘下来送给我吗?” 许昭月说完还一脸天真冲他眨眨眼,她其实还挺想看看安乾道君吃瘪的样子,无所不能的安乾道君被为难住,想想就觉得有趣! 不过她没料到,安乾道君只是顺着她目光看了一眼,而后说道:“这有何难?” 他说完,只见掌间聚起一股雄厚掌力,而后往那星星所在的方向猛然一推,只见一道缠着火光的真气如光柱一般袭向那枚星子且准确击中,很快那星子就在天上滑过一道流星坠落。 许昭月看得目瞪口呆,这他妈也可以?! 第56章 56 忘恩负义的人就该给教训 安乾道君已骑上了那肥猫飞行器, 见她还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道:“还愣着做什么,去捡星星。” 许昭月一脸懵逼坐上飞行器, 直到飞行器停下她还是懵的,此时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巨大的陨石砸进平地之中, 砸出一个巨大焦黑的深坑, 那陨石上甚至还有未熄灭的火花, 确实就是一枚刚摘下来的星星无疑。 “带回家吗?”安乾道君问她。 许昭月:“……” 许昭月就是故意让他为难的,她是真没想到,他还真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她。 许昭月总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太真实, 所以她非常谨慎问了一句,“道君你没事吧?” “本君像有事的吗?” “……” 那种被他宠着的感觉越发真实了。 此时清风吹来,眼前人一身白衣,飘飘似仙,他面容冷硬,没有表情也给人一种冷感,尤其那一身白衣在夜色下,似也被月光罩上了一层清冷,可不知道为什么, 此时她竟在这个冷冰冰的人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暖。 还真是可怕啊,这可是未来的罗刹王! “走吧, 回去了。” “星星不要了?” “那么大怎么带回去?” 他大约也觉得有道理,并未再多言, 翻身坐上大猫, 许昭月想着人家辛辛苦苦给她将星星打下来,不该浪费别人一番好意,所以在离开前她在星星上刻了一行字。 “蒋天戟赠与许昭月。” 许昭月刻完冲他道:“有了道君大名, 就不敢有人拿走了,以后我想看了就来看。” 安乾道君想了想,干脆抽出轮天大刀在陨石上划了几道,留下了轮天的痕迹,这下就更不敢有人拿走了。 许昭月突然觉得他俩一个比一个可笑,这么大一个陨石,谁还能搬走? 之前许昭月虽问过安乾道君是不是喜欢她,那时他回答喜欢,但许昭月总觉得他并没有真正明白喜欢是怎么回事。 她觉得他所谓的喜欢就是想和她呆在一起,因为她能满足他对双修的需求。 可是现在她发现,他对她并不如她想的那么片面。 他会取悦她,她想要轮天他都可以毫不犹豫赠与她,连她要星星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他都能满足。 她突然意识到,或许他是真的喜欢她的。 两人再回到北冥山庄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他良心终于发现了,没有再折腾她,许昭月终于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日便是北冥山庄庄主的寿宴了,两人准备参加完寿宴就离开。 在去寿宴的路上两人遇到了合欢宗的人,合欢宗的人见到两人急忙行礼打招呼,许昭月随意扫了一眼,没见到莺莺和上次见到的那几张熟悉面孔,正疑惑间只听得为首的一个女孩说道:“道君,道君夫人,莺莺欺瞒宗门,侮辱道君,宗主已将她处死了,之前有对道君夫人不敬的人宗主也一同处死了,宗主命我传话,我合欢宗门教导不周,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二位见谅。” 许昭月想到上次合欢宗那几个女孩以为她被安乾道君厌弃之后确实出言嘲笑过她,虽然讨厌,但也罪不至死,不过合欢宗此举倒不是多尊敬她,不过是惧于安乾道君而已。 许昭月和安乾道君来到寿宴时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昨日就有传安乾道君到来的消息,真正看到他的人众人还是吃了一惊。 几人就坐之后,孟云青便冲在座宾客说道:“承蒙各位不远千里前来参加我夫人的寿宴,大家聚在这里便都是朋友,就如在自己家中一样,不用太过拘谨。” 孟云青话音刚落,就见从门口走进一个人来,孟云青很快认出了他,笑道:“玄铮,你来迟了。” 纪玄铮已从被安乾道君和许昭月和好的刺激中调整过来了,他走上前冲雪芊洛拱了拱手,“要为庄主准备厚礼,所以迟到了一些,还望见谅。” 雪芊洛道:“南疆王远道而来为我贺寿,此番心意着实让我感动,心仪已领,南疆王人到即可,厚礼便免了吧。” “礼物既已备上,庄主还是先过过目。”纪玄铮说完一挥手,就见几个随从押着两个人走上前来,许昭月大概是除了纪玄铮之外唯一一个知道孟云青秘密的人,此番谜底就要揭露,她竟比当事人还要紧张。 纪玄铮让人给段音和纪承柒换了干净衣服,又命人给他们梳洗过,此番他二人跪在堂下,面容清晰可见。 许昭月暗暗打量孟云青的表情,他面色倒没有太大的变化,他问纪玄铮:“玄铮,你这是何意?” 纪玄铮道:“我也是近日才得知,我这个弟弟是我父亲的侧妃与孟长老所生,恰逢此番庄主过寿,我专门送他过来认祖归宗。” 纪玄铮这话不过是简单的陈述,然而在场之人听到之后却面色大变,宾客们纷纷小声议论,而作为当事人的纪承柒听到这话之后的反应比任何人都要激烈。 “你……你说什么?”纪承柒在短暂的惊愕过后是震怒,他冲纪玄铮道:“纪玄铮,你是何意?我母亲乃南疆王侧妃,我乃南疆王血脉,你侮辱我便算了,休要侮辱我母亲。” 纪玄铮目光冷冷扫向他,丝毫不加掩饰他的嫌恶,“你一个不知从何来的野种也敢自称南疆王血脉?” “你胡说八道。”纪承柒满面怒容,他想站起身奈何被旁边侍从死死按住动惮不得,他咬牙道:“成王败寇,我不如你我认了,可你如此羞辱我,我绝不能忍。” 纪玄铮懒得再理他,他冲雪芊洛说道:“我手上是段音几天前寄给孟长老的传令符,不过中途被我拦截下来,庄主可先过过目。” 纪玄铮一挥手,下一刻那几张传令符就稳稳落在了雪芊洛手上,雪芊洛的表情全程都挺淡定,这倒是出乎了许昭月的意料。 雪芊洛给许昭月的印象就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被保护得太好,纵使一把年纪了依然天真纯粹,骤然面对丈夫的情妇和私生子,她的表现虽不至于歇斯底里,但绝不至于如现在这般平静。 许昭月突然发现她太低估雪芊洛了,能坐稳北冥山庄庄主之位,掌管北方六城,绝对不是一个单纯天真的小女孩能做到的。 雪芊洛将几张传令符一一扫过,而后说道:“这些传令符并不能证明那孩子就是孟长老的。” 孟云青也在一旁说道:“玄铮,今日乃庄主寿宴,不可开这样的玩笑。” 在场众人也觉得这事儿太匪夷所思了,毕竟孟云青和雪芊洛可是九州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两人的恩爱事迹遍布天下,这世上哪对道侣有问题都不可能是这对。 所以在一开始的震惊过后,大家都当这件事是个玩笑在看了。孟云青大概也是笃定了这一点,所以全程都不慌不忙,只要他死不认账,他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形象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垮掉,再经营一下,还可以说成是别人嫉妒他的名声要往他身上泼脏水。 雪芊洛挥挥手,“将这两人带下去吧。” 立马就有几个北冥山庄的家丁走上前来,作势要将那母子带下去,段音下意识看了纪玄铮一眼,她想起纪玄铮跟她说过的话,纪玄铮答应过她,只要她配合就可以饶他们母子不死,不然,他会让纪承柒以最羞辱的死法死去。 她的柒儿一生最看重面子与尊严,在他眼中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南疆王的血脉,并以此为荣,要是将他羞辱死,他大概死也无法瞑目。 所以在段音被带下去之前,她冲上首孟云青哭求道:“阿青,阿青救救我们,我死可以,但一定要救救柒儿,他是你的血脉啊。” 孟云青沉着脸说道:“你休要胡说八道,我与庄主至今无子,我哪里来的血脉?” 段音哭得很伤心,“阿青,你不记得了吗,少时你家贫,差点饿死在屋中,是姐姐给你带了水和吃的才将你救活的。” 那几个北冥山庄的仆从已将段音拖了起来,雪芊洛听到这话却挥了一下手,那几个仆从便乖乖退到一边,雪芊洛从主位上走下来,孟云青面色一沉,急忙跟上。 雪芊洛走到段音身边将她仔细打量了几下,她很快认出了她,“是你?我见过你。” 段音心中燃起了希望,忙道:“多年前我家中突遭变故,我来山庄避难时见过庄主。” 雪芊洛道:“我记得你是阿青的表姐。” 段音道:“我并非阿青的表姐,只是她怕庄主误会让我冒充她表姐,我只是阿青的邻居,少时与他一同长大。” 此时孟云青也走到了跟前,雪芊洛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问他:“你可认得她?” 孟云青在段音脸上仔细打量了片刻,似乎这才认出她来,他道:“刚刚离得远没看清,如今倒是看清了,你怎的来此地了?” 段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阿青,不管你认不认柒儿,他都是你的血脉,你就算不顾念我也要顾念他。” 孟云青沉了脸,嗔道:“你别胡说了,我哪里来的血脉?” 段音膝行到雪芊洛身边求她,“庄主,你慈悲心肠,就收了我们母子在庄里吧,我们不求锦衣玉食,只求有口饭吃就行。” 雪芊洛突然笑起来,她问孟云青,“阿青,这孩子是你的吗?” 孟云青道:“当然不是。” 段音开始给雪芊洛磕头,“庄主就收留我们母子吧,庄主是仁慈的大善人,当年我家中逢难,庄主也曾收留过我。” 雪芊洛道:“你既知道我收留过你,怎么还如此忘恩负义与我丈夫搅合在一起?” 孟云青面色一变,忙道:“芊芊,你不要信她的话,我对你忠贞不二,怎会与她有什么?” 雪芊洛道:“就算没有此事,她冤枉了你,故意毁你的名声,也是恩将仇报。” 段音忙道:“我当年只是一时糊涂,庄主仁善便原谅我吧,只需给我母子二人一口饭吃便好。”段音说完又砰砰砰磕着头。 “我仁善?”雪芊洛像是听到笑话一般,她捂着唇低低笑了几声,“我就算再仁善也不至于傻到收留疑似我丈夫情妇和孩子在我北冥山庄。” 雪芊洛话音落下,就见她的指尖上多了一张赤色的符箓,孟云青见状吓了一跳,忙道:“芊芊且慢,她虽胡说八道,但她确是我邻居不假,当年我家贫,她确实救过我,与我有恩。” “她于你有恩,跟我有什么关系?” 孟云青一下跪在地上,说道:“庄主宅心仁厚,今日是你寿辰,且不可被血光玷辱,有什么事情,我们今日过后再商议可好?” “宅心仁厚?”雪芊洛笑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看了她的笑,孟云青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就见雪芊洛笑容一凝,捏着符箓的指尖一挥,那赤色符箓便化作一道红光直接钻进纪承柒的身体里。 纪承柒已被眼前场面搞懵了,一道道如惊雷一般的消息将他打得回不过神来,他并不是南疆王的孩子?他是这个孟云青的孩子?他并不是南疆王的血脉?而是一个见不得人的野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母亲是南疆王的侧妃,他是名正言顺的南疆郡公,他怎么可能是一个野种?! 他震惊到茫然,都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直到一到红光刺进他的身体,瞬间就如在他的血脉中点燃了一团火。 雪芊洛慢条斯理说道:“九天圣火符,灼烧血脉,吞噬神魂,一旦中符便再无回天之力。” 北冥山庄主修符箓,许昭月原本所在的清虚派和北冥山庄一样都是道宗,她对符箓也有所了解,九天圣火符她也听说过,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而九天圣火符便是北冥山庄的最强绝学。 这符杀伤力很强,一旦中符人就成了废人,然而不会当场死去,不仅如此,符箓还会让你保持清醒,你比任何时候都能清楚感知到自己遭受的痛苦,在死前你会经历神魂被吞噬,血液被灼烧,你会亲眼看着自己的血肉一寸寸被烧得精光 纪承柒倒在地上痛苦挣扎,段音没想到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她一脸惊惶爬到纪承柒身边,可看着痛苦挣扎的孩子她却束手无措,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作为一个母亲,看到自己孩子遭受到痛苦,她瞬间就失去了理智,就见她突然捂着头撕心裂肺叫出声来,而后便哭求着道:“救救他,你们谁救救他。” 在场之人无一人应答,段音的目光随即定在雪芊洛身上,受到的刺激太多了,她整个人都显得疯癫,她声嘶力竭冲雪芊洛道:“你……你这毒妇,你对他做了什么?” 失去理智的段音说完猛然起身就向雪芊洛袭去,然而还未走到,雪芊洛就打了一道符在她身上,她整个人被定住动弹不得,雪芊洛一挥手,段音就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僵硬着身体,无法开口说话,倒下的方向正好对着纪承柒,她就那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痛苦挣扎,一点点死在她面前。 这一切出乎了孟云青的意料,他从未想过雪芊洛会出手这么狠,此刻看着那痛苦挣扎,叫得撕心裂肺的纪承柒还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却能看到听到能思考一张脸痛苦到扭曲的段音,他闭上眼睛,身体颓然瘫坐在地。 雪芊洛走回上首坐下,吩咐道:“将那母子二人带下去,切记要让那女人全程看着她儿子惨死,至于孟长老,惊吓过度,先将他扶回去休息。” 雪芊洛的表现出乎意料的平静,她全程情绪都没有太大的波动。处理完了她又冲在坐宾客说道:“因为家里私事让大家看笑话了,我在这里向各位赔个不是。” 寿宴竟还能照常进行,雪芊洛全程举止得宜,完全看不出她才刚刚经历了丈夫的背叛。 寿宴完了之后许昭月就和安乾道君一块儿离开了,在离开前许昭月本打算去看看恩赐,不料恩赐却先她一步走了。 本来她还打算跟纪玄铮告个别的,但安乾道君没那个耐心,直接拉着她上了熟湖车。后来北冥山庄发生的事情许昭月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北冥山庄庄主的寿宴之后,那个被传九州最深情男人的孟云青一夜之间名声扫地,而曾经最令人艳羡的神仙道侣也在一夜之间成了笑话。 孟云青自从寿宴过后就一直被关押在了地牢中,过了好几天雪芊洛才来看他。 “芊芊。”孟云青见到她,目光亮起来,“芊芊,是我对不起你,那日我本来想送段音离开,可是她离开前求我给她一个孩子,她于我有恩我便答应了她,我除了和她有个孩子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纠葛了,芊芊我最爱的人是你,你比谁都清楚的不是吗?” 孟云青很清楚这件事他已经无法再隐瞒,只能如实跟她说了。 雪芊洛走到牢房前蹲下,面无表情看着他,她的面色让孟云青捉摸不透,可是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对她也是了解的。 “芊芊,我自知有负于你,这些年我也为你鞍前马后,我有错你惩罚我便好,但不要不理我。” 雪芊洛拍了拍手,没一会儿就见仆从带进几个人来,雪芊洛冲他介绍道:“这几位是我让人帮忙找的魔修。” 魔修修炼的邪功很多都是对身体有损的,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几个魔修皆长得奇形怪状,有一个脸上长了巨大的瘤子,有一个一张脸已经烂的面无全非,还有一个形销骨立满脸褶子,皆丑得人神共愤。 雪芊洛接着道:“这些魔修都是女人,她们已经很久没尝过男人的滋味了。” 孟云青听到这话,面色顿时一片惨白,“芊芊……芊芊你想做什么?” “你既然那么喜欢生孩子,那我便找女人来给你好好生个够。”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男人,是你的丈夫,你不能这样侮辱我。” 孟云青很清楚,她找这些女人来羞辱他,就说明她已经彻底放弃他了,不会再给他机会,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认识的雪芊洛会这样。 “芊芊你说过的,你离不了我的,我往后会对你好,会对你很好很好。” 雪芊洛站起身,用一种冷到极致的目光看着他,“你对我再好也背叛了我,对我好的乖男人这世上也不会只有你一个,一个不行再换下一个,可是背叛了我的人,我可不会再留着恶心自己。”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在离开之前还特意吩咐了一句,“好好玩他,谁先怀孕了我重重有赏。” 孟云青面色苍白,目露惊恐,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然而雪芊洛连头都没有回过。 北冥山庄最高的那座阁楼之上还点着灯,雪芊洛坐在一张披着兽皮的宽大躺椅上,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灵狐。 一道熟悉的黑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雪芊洛淡淡扫他一眼说道:“走开,挡着我赏月了。” “我都知道了。”戴着半面狐狸发饰的魔尊申屠尤说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那个恩爱的丈夫背着你搞出一个私生子。” “怎么?魔尊是来取笑我的?” 申屠尤轻叹一声,他走到她身边,在那躺椅旁边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你不用太伤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雪芊洛冷冷抽出手来,嗤笑一声说道:“魔族贱类,你也配?” 魔族贱类几个人刺得申屠尤目光一凛,他猛然站起身,说道:“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如此?” “正邪不两立,你滚吧。” 申屠尤从北冥山庄离开的时候面色难看到极致,他想起了当年听话又任由他拿捏的小女孩,可现在,却总将他是魔族贱类这种话挂在嘴边。 跟在他身后的女魔修撇撇嘴,眼里满是幸灾乐祸,当年她就提醒过的,不要去招惹正道之人,偏不听,啧啧,活该 第57章 57 毁掉心血只为和你在一起 许昭月随着安乾道君回到寒月崖, 安乾道君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他的地下室里看邪灵,一呆就是许久。 许昭月知道他的想法和反应都不能以正常人的标准去衡量,要改变他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的, 既然他都主动来找她了,证明他还是有一点动摇的, 或许她该再给他一些时间, 所以知道他去看邪灵她也没太失望。 安乾道君站在坑边望着里面的邪灵看了良久, 腌奴取下熬好的食物,正要沿着那斜槽倒下去,安乾道君道:“先别喂。” 腌奴只是个傀儡, 自然是他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如果按时喂养,邪灵要不了几日就可成熟,在认识她之前,他日日盼着它们能早日成熟,也无比期待着炼狱来的那一刻,可他现在有了顾虑,她说过,邪灵成熟时就是她的自戮之日。 明明做事讲究干脆利落的他如今也变得患得患失,说来也真是可笑。 许昭月没事做, 索性拿出阳城子给她的那本心法研究。 安乾道君出来的时候许昭月已经将一阶心法融会贯通了,此时许昭月就坐在床上打坐修炼, 安乾道君自然也看到她摊开在膝头的书,他顺手拿过看了一眼, 问道:“夬阴天书心法?阳城子给的?” 许昭月也很坦然, 应道:“是他给的。” “他为何会给你心法?” “大概觉得我需要就给我了。” 安乾道君目光微眯,他微躬身对着她的脸,手指轻捏着她的下巴将她下颌抬起, 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看上去却极具危险性,“野男人给你的东西你也要?” “既然对我有用,不要白不要。” “把它丢了,本君重新给你一套心法。” “那可不行。” “为何?” “我练了这么久的夬阴天书总不能半途而废啊。” 他目光瞬间冷凝,面上那危险更甚,已经和他熟悉到一定程度,面对他的危险许昭月也没害怕,她甚至还能跟他讨价还价,说道:“那我要是让道君将那堆邪灵毁了道君会同意吗?道君养了那么久的邪灵也不想半途而废吧?” 这话毫不意外将他给堵了一下,他顿时便少了些底气,那捏在她下巴上的手也渐渐松了。 之后他也没再提过要她把心法毁了的话,只是每次许昭月摊开心法的时候总能对上那人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和凝在嘴角的冷笑,许昭月也懒得管他。 他们回来之后,虹光派一直都很安静,按理来说蒋天成被安乾道君给杀了,虹光派掌门和掌门夫人绝对是坐不住的,可如今他们却毫无反应,这反而让许昭月安不下心来。 她不仅担心掌门和掌门夫人要对付安乾道君,也担心安乾道君会噬魂毒发,可一连几天都相安无事,安乾道君也没什么毒发的迹象。 安乾道君呢倒是一直都挺淡定,不过他好像不管对什么都没在怕的。 敌不动我不动,既然虹光派那边没有动静,那么他们就静观其变,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修习一下,自己变强了比什么都管用。 ** 本来蒋天成此行去北冥山庄是要借北冥山庄的震兵符,震兵符可以克制轮天刀,蒋家几人要除掉安乾道君的心一直没变,此番去北冥山庄不仅要借震兵符,蒋天成还想说服北冥山庄庄主雪芊洛同蒋氏族人一同除掉安乾道君。 虽然虹光派因为清虚派的缘故和北冥山庄也没什么来往,不过为了除掉安乾道君他们也想厚着脸皮试一试,雪芊洛身体一直不太好,如果将安乾道君是仙丹的事情告知于她,她必然会有兴趣,说不准能答应与他们联合。 有了震兵符,再加上雪芊洛助阵,要除掉安乾道君便多了几分胜算,本来他们还打算联合其他几个门派掌门的,有震兵符作用克制住安乾道君的轮天刀,再联合十个分神期以上的高手,他们就不信还打不过安乾道君。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雪芊洛对于这件事并没有兴趣,自然也不肯借震兵符。此行可以说是出师不利,蒋正罡本来传令蒋天成速速回来,不想蒋天成却执意要杀掉许昭月才回来,只是没想到他一念之差便造至祸患。 安乾道君把蒋天成杀了的消息传到虹光派之后掌门夫人白和苏就直接晕倒了,掌门蒋正罡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已经失去理智的掌门夫人咬牙切齿一脸狰狞想杀到寒月崖将蒋天戟撕成碎片,然而理智尚存的掌门及时拦住了她,自从上次左真卿失手之后他们已不能确定蒋氏族人的血到底会不会让噬魂毒发作,贸然和蒋天戟硬碰硬,说不准他会将他们一起杀了。 这就是蒋天戟杀了蒋天成之后虹光派却一直没有动作的原因。 ** 为了互不干扰,许昭月选择在外面修习夬阴天书,他在里面打坐修炼,有了这本心法果然要理解夬阴天书就容易多了,许昭月这才知道原本指尖凝出的水液可以有不同的形态,可以成液状,可以成胶状,还可以成冰状。 许昭月还发现,当那水液凝结成冰棱的时候杀伤力会增强很多,许昭月试了一下,将水液凝聚在指尖,而后运转法力让它们凝结成冰棱形状,再猛然打出,只听得刷刷刷几下,那冰棱竟直接将石砌护栏给打穿了,留下了几个窟窿。 许昭月简直惊呆了,这夬阴天书简直比她想得还要厉害。 安乾道君出来的时候许昭月正站在那被打出窟窿的石砌护栏前发呆,安乾道君走上前问道:“发生何事了?” “这夬阴天书好生厉害。” 安乾道君内心不屑,阳城老狗的东西有什么好厉害的。 “本君能让你更厉害。” “道君有何指教?” 许昭月来了兴趣,一脸期待望着他,安乾道君没说话,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他将她放在床榻上,轻声冲她道:“与本君双修可增长修为,你自然会变得更厉害。” 许昭月:“……” 许昭月觉得蒋天戟这人怕是有点毛病,他一旦涉-欲就停不下来,许昭月连着几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混蛋,色批,她都快骂凸嘴了,一开始他被骂面色还会冷一下,后来干脆就当没听到。 不过倒也不是一无所获,道君大人频繁双修的结果除了让她过得浑浑噩噩之外,于修炼居然有益? 她的修为直接涨到了元婴一阶了,呵呵。 在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疯了几天之后,安乾道君才想到荒废了几天的修炼,终于开始打坐调息了。 没有道君大人的骚扰,许昭月终于睡了个痛快,这日一醒来,眼前是一张俊朗的脸,此时他正目光深深望着她,不像是凝望恋人的那种深情目光,可眼神中却分明有着对她的占有欲,就好像要将她吞吃下腹一样。 见她醒来,他将她往怀中一搂,低头就向她唇上招呼,许昭月急忙推住他,说道:“道君,不可贪欲。” “你不愿意双修,本君不与你双修便是。”他声音喑哑,透着一种软,竟格外的磁性动听。 话是这样说着,可动作却是没停,许昭月忙道:“那你这是何意?” “本君就亲两下。” “……” 许昭月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能用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么暧昧的话,不过他倒是没骗她,真的就只是一下下在她唇上亲着,他好像很喜欢这种亲密的方式,自从她教会他亲吻之后,只要有机会他总会时不时吻她的唇。 可他这吻分明越来越深,许昭月听到从他喉间溢出的一声闷哼,她怕他收不住场,将他推开。 “道君,你已经有许久没看过邪灵了。” 听到她这话他果然停下动作,那沉在眼底的欲色也渐渐散去,他坐起身来,静默了一会儿,而后起身说道:“是有许久没看过了。” 许昭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有了自己的打算,所以看到他去了密室她也没有失望。她很清楚,安乾道君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有些事情有些矛盾是必须要面对的,就算这段时间两人如何忘乎所以如何在床上抵死缠绵,但他们都很清楚横亘在两人之间那根刺。 许昭月随着他一起去了密室,安乾道君立在深坑前,许昭月走近了,听到他说:“它们快成熟了。” 她记得上一次他也跟她说过同样的话,那时他口中说出此话,语气中充满了期待与自豪,此时同样的话,语气却显出几分低沉来。 许昭月走到他身边,说道:“道君一心想要创造的炼狱即将实现,恭喜道君。” 他侧头,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甚明亮的地下室中,他眼底也像是笼罩上了一片阴影。 “你会怎么做?”他问她。 许昭月耸了耸肩说道:“我说过的,炼狱到来那一天,我会自戮。” 他一步步向她走过来,眼底生寒,“本君也跟你说过,本君不会让你自戮。” 许昭月一脸坦然面对他的靠近,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冲他笑笑,“道君你忘了我是丹修吗?作为丹修,对于身体的奇经八脉比任何人都要熟悉,我要自戮,即便是道君也拦不到我的。” 他前行的脚步顿住,眼底森森寒意像是被搅动过,一瞬间变得凌乱,他就这般僵了片刻,随即身上爆出一股火气,他上前一步,握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冲她警告道:“你要是敢,本君便……” 许昭月道:“便怎么样?我在这里又没有家人,我倒是还有几个朋友,可那时邪灵成熟,他们都不知会变成什么样了,我又怎么顾得上她们,所以道君你威胁不了我,我要自戮道君你也阻止不了。” “你休想!” 许昭月也不说话,就这般面色平静对着她。 “你为何就不能好好与本君在一起?我们这些时日也过得很开心不是吗?” 这段时间两人频繁双修,他终于知道双修的真谛,他与她极尽缠绵,时而也会表现出别样的温柔来,真的就像一个合格的情人一样,可此刻他却满面怒容,连在床榻间为了双修表现出的服帖也没有了。 看得出来她的话,她要自戮的决心让他很生气。 许昭月很清楚,她无法用正确的是非观来改变他,对于安乾道君来说,他从小生活的环境也无法教会他正确的是非观,在他眼中,要么他主宰别人,要么被别人主宰,他不会觉得创造炼狱有什么错。 她唯一能用来阻止他的就是她自己,她是除了邪灵之外唯一能让他在乎的。 许昭月道:“道君,我不喜欢炼狱,一点都不喜欢,我也不想看到好好的人被道君变成怪物,与其生活在炼狱我还不如死了。如若道君执意要创造炼狱,那么我势必无法再陪伴在道君左右,不过在炼狱到来之前我会珍惜这短暂的时光好好与道君在一起。” 他面色凝重,眼底情绪汹涌,此时的他看上去危险又可怕,如果站在他眼前的不是她,敢如此威胁他,他怕是直接动手了,可偏偏就是她,让他无能为力,连发泄自己的怒火都做不了,只能这般紧紧盯着她。 “我不准你自戮。”许久他才说道,“我会锁住你的穴位,我绝不会让你自戮。” “可就算如此,就算道君硬生生将我锁在身边我也不会开心的,我往后怕也不会再对道君笑了。” “为何?你究竟为何?”他咬牙质问她。 许昭月并不想和他闹得不可开交,她走上前握住他的手,她对他笑了笑说道:“不过现在一切都还未成定局,我还是会好好和道君在一起。” 安乾道君从未觉得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掌控,就算有,在他不能掌控之前直接毁掉就好。可面对她,他才发现再也无法随心所欲,她牵动着他的情绪,而他却无法自控。 他不懂她为何一定要这样,他只是想将她留在身边而已。可她偏偏要用自戮威胁他,他不想她自戮,他想她一直在他身边,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他的轮天,天上的星星,只要她想他都可以给。 他正是火大,她却突然上前握住他的手对她笑,他有片刻的失神,她笑起来的时候眼中含着水汽,眸子亮晶晶的,他莫名觉得喜欢。 可她却偏偏说,就算他不让她自戮她往后也不会开心,不会对他笑。 许昭月又道:“虽然我明白我对道君来说怕是还没有重要到那个地步,可我还是希望道君能为了我放弃炼狱,我喜欢现在的这个世界,我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我也想要和道君好好在一起,往后我们一直在一起,我天天对你笑,在脸上笑出一朵花来好不好?” 她声音软软的,说到笑出一朵花来时还对他捧了一下脸,此时她一脸明媚,眼底就像是撒了星星点点的光,璀璨夺目。 笑出一朵花来,那该是什么样子呢,他竟特别的期待。 他很清楚,将她留在身边就有被她改变的危险,她会毁了他的想法,可是很奇怪,曾经意识到这个问题时让他很担忧,甚至有过杀掉她的想法,可现在,他竟是如此明目张胆去想着,她每天都对他笑,她脸上笑出一朵花是什么样子。 他竟觉得这样的生活格外的诱惑,甚至比创造出炼狱更具诱惑。 也不知道是真的怕她有一天会自戮的恐慌还是担心再也看不到她的笑了,他心思起伏,唯一能想到的发泄方式就是抱住她,低头吻上她的唇。 许昭月躲着他的唇冲他道:“道君,我不想在这里。” 并不是抗拒他,而是不想在这里,安乾道君心头火热,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他抱着她离开底下室,将她放在床榻上,深深吻住她,她不仅没有抗拒,反而还勾着他的肩膀火热回应他的吻。 他内心滚烫,越吻越深。 整整缠绵了一晚,可他总觉得还意犹未尽,此时他怀中抱着她柔软的身体,她靠着他睡着了。 邪灵即将成熟,他想要的世界即将到来,他马上就能亲眼见证炼狱的模样,这是他一直期待的不是吗? 可为什么内心如此不安,她真的会自戮吗?真的不再开心吗?真的永远不对他笑了吗? 他想到那次她晋升元婴时,他探到她内丹正在碎裂,那一瞬间的感受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有一种巨大的恐慌感,胸腔闷痛难忍。 那时他还未失去她,可若是有一天真正失去她了会怎么样? 她会彻底消失不见,他怀抱中再也不会有一具柔软的身体,也不会再有人在他受伤的时候询问他疼不疼,更不会有人对她笑。 脸上笑出一朵花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并不喜欢什么山川湖海,也不喜欢那些人,可她说她想和他走遍很多地方,去看不同的人,他去看他们做什么,人有什么好看的?他们根本提不起他的兴趣,可现在他竟觉得那好像也挺不错,和她在一起,好像做一切都很不错。 他不想让她自戮,不想让她消失不见,他想和她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黑暗之中他慢慢坐起身来,他静默了良久便匆匆向密室走去。许昭月自然也察觉到他起身了,大半夜的不睡觉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许昭月担心他,想了想便悄悄跟上。 然而一进地下室许昭月就呆住了,她常常听说,一个人受到的震惊太过了,人会被惊傻,脑海会一片空白,她总觉得这种说法太过匪夷所思,直到她看到眼前这一幕。 她看到安乾道君拿过一根火把,那是架在熬煮邪灵食物下面的火把,他的动作没有任何停留,不加犹豫,一鼓作气,直接将那火把丢到了深坑中,他运转法力,火把顿时冲天而起。 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吱吱吱惨叫响起,他却闻所未闻,不断运转法力,将他苦心经营,他的理想,他的半生心血全部以烈焰结束干净。 许昭月望着这一幕,许久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安乾道君转过身看向早已惊呆的她,他的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大火,火光映照下他的面容一片平静,没有悲伤,没有难过,仿若身后被他付之一炬的并不是他一直以来的理想,仿若他只是随手往坑中丢了一把火,正好烧掉了坑中一些不起眼的东西。 看到她,他却勾唇轻笑一声,用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语气说道:“本君说了,不会让你自戮。” 许昭月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望着那火光冲天的一幕和大火前的男人,简直像梦境一般不真实。 她骤然就想到了曾经眼底生光说着要将世界变成炼狱的安乾道君,那简直就成了他的信仰,可现在他却如此平静将他的信仰付之一炬。 安乾道君慢慢向她走过来,他站在她面前,她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似才从梦中被拉回现实。 “道君,你……” “不会再有炼狱了。” 许昭月内心震动,无数种情绪在心头交织,她一时无法自控,一把抱住了他。 心潮起伏,情绪复杂在心里交错,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有好多话想说,一大串一大串涌到唇边却说不出口,她知道他这样做一定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她曾经见过他不顾所以是什么模样,谁都无法阻止他的疯狂。 许久许久之后,她才能稍稍平复情绪,冲他道:“天戟,我会让你知道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我会让你喜欢上这个世界的。” “我不会喜欢上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想要的只有你,我喜欢的也只有你。” 许昭月在他怀中猛点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 安乾道君也没想到他毁掉邪灵之后内心会如此平静,反而还有一种在他意料之外的解脱,终于不用再纠结为难,终于不用在两者之间徘徊不定。 现在他可以好好跟她在一起了。 他可以好好看她对他笑,他想知道她笑成一朵花是什么样子。 他闭上眼睛,面上一片释然,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第58章 58 约会 这段时间白和苏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太好, 蒋天成是最令她骄傲的孩子,也是虹光派未来的希望。 蒋天戟杀了他,无疑于将他们的希望毁于一旦。 蒋正罡进来的时候白和苏正抱着蒋天云流泪, 蒋天云是蒋家老二,他从出生身体就不太好, 其实当年蒋正罡和白和苏之所以要怀上蒋天戟, 不仅为了供全家修炼, 更是为了医治蒋天云的身体。 “云儿,娘的云儿,娘现在只有你了。” 蒋天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娘, 你莫要再伤心了。” 将天罡痛失长子,心里比谁都难过,只是他毕竟是一派掌门,再悲痛也得打起精神,如若连他都垮了,虹光派也要跟着垮了。 蒋正罡叹了口气,默默擦了擦眼泪。 蒋天云见他进来,问道:“爹爹,上次我跟爹爹提议的事情爹爹考虑得怎么样了?” 蒋正罡听到这话面色便沉了一下, “我虹光派怎能去求助清虚派?” 这段时间他们一家为蒋天成的死忧伤难过,也为杀不掉蒋天戟而苦恼, 蒋天云便提了一个建议,请清虚派的阳城老祖帮忙。 “如今这世上也只有阳城老祖能与安乾道君一战, 再加上我们从中帮忙, 要除掉他也不是不可以。” 当时蒋天云提到这个的时候蒋正罡便严厉否决了,“虹光派和清虚派世代为敌,我们怎能去求助清虚派帮忙?不是让他人笑话吗?” 蒋正罡拒绝之后就不许蒋天云再提了, 此时他再说起,他虽拒绝,可态度已不如上次那般强硬。 蒋天云道:“清虚派和虹光派确实一直都不和,可如今这世上能对付安乾道君的也只有阳城老祖一人,我们既然都可以去找北冥山庄帮忙,为什么就不能再厚脸皮一点去求一求阳城老祖呢?” 蒋正罡道:“那北冥山庄能与清虚派一样吗?北冥山庄虽与清虚派交好,可与我们虹光派并无过节,更何况我们求阳城子他能答应?别到时候还惹人家笑话!” “阳城子答不答应我们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说不准我们告诉阳城子安乾道君是一枚仙丹的事情,阳城子就心动了呢?修仙者谁不想得成大道,阳城子也一样,大不了我们到时候将安乾道君的内丹分给他就是,哪怕只是得到安乾道君的血肉也够我们一家享用了。” 蒋正罡不赞同道:“阳城子乃修道之人,是虹光派德高望重的师祖,为人一向正派,他怎么会用食人内丹的法子来修炼?” “我们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他不答应呢?修道成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阳城子修炼这么多年了却一直未能渡劫,他怕是比谁都着急,说不准安乾道君的内丹正是他需要的。爹爹你是一派掌门,自然不敢拉下脸面去求清虚派,娘亲精神不稳定也不宜四处走动,这事便由我去说,我愿意拉下这个脸去求清虚派帮忙。” “不可,你只身前去清虚派太过危险。” 蒋天云见他虽拒绝,但态度明显松动,他忙道:“爹爹你可以给我掌门令符,有了掌门令符代表的就是掌门,清虚派就算再恨我们,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他们绝不会对我不利挑起两派纷争。” 几天之后蒋天云成功见到了阳城老祖,当然见面的过程确实也不容易,作为敌对门派的代表,蒋天云来清虚派受到的冷嘲热讽自不必少,好在最终阳城老祖答应见他。 此时他站在清虚派的慎思堂中,不远处的座位上便坐着大名鼎鼎的阳城子,蒋天云自来体弱,阳城子身上那股强者威严差点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何事见我?” 他的声音很轻,缥缈悠远,却有着像是能直击灵魂深处的力量。 蒋天云只觉得喉间溢出一股腥甜,他急忙压下去,稳着心神冲他道:“我来想请老祖帮我虹光派除掉安乾道君这个杀兄的畜生。” 蒋天云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就说明了来意,不过阳城子对于他的话并没有任何的诧异,他面色如常,眼波平静,好似世间的一切都无法惊扰到他。 “贵派的事务当贵派自己解决,回吧。” 蒋天云忙道:“老祖有所不知,安乾道君乃天地间一枚灵丹,老祖若是除掉他,可服用他的内丹用于修炼。” 蒋天云很清楚跟阳城子这样的高手不能拐弯抹角,拐弯抹角反而不够诚意,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干脆利落直接说明目的。 阳城子的面色依然平静无波,蒋天云知道这次的机会得来不易,急忙将当年父母孕育安乾道君的事情说了一遍,还告诉他因为蒋天戟一出生就被投到炉中修炼,因此体内有噬魂毒。 阳城子听完这些之后面色依然没什么变化,只轻声沉吟了一句,“噬魂毒。” ** 毁了邪灵之后安乾道君倒也没有什么不习惯,除了不用再纠结取舍,生活好像也没什么变化,这样说好像也不是很准确,生活还是有些变化,他的小道侣变得更忙了。 安乾道君打坐完看了一眼蹲在炉鼎前的人,她已经在那边捣鼓半天了。 “你还在那里忙什么?” “我说过了,我得给道君炼解药。” 她说要给他炼噬魂毒的解药,每天就蹲在炉鼎旁忙个不停。 “本君说了不需要解药。”噬魂毒在他体内这么多年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怎么能不要解药,是毒就得解。” 她那张小嘴叭叭叭的,反正就是有很多理由,他讲不过她,索性直接冲她道:“你过来。” “我还在忙。” “过来。” 语气沉了稍许。 许昭月转头看他,显然对他这语气不太满意,安乾道君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一对上她这种眼神他就会下意识散了戾气,甚至还会放软语气,一点他道君的威严都没有了。 他道:“过来陪我呆一会儿。” 语气温和得不像他。 她终于放下手中的事情走过来,“怎么了?” 安乾道君将她拉到腿上坐下,也不说话,双手圈住她的腰,将头靠着她的头。许昭月对他这个动作很敏感,忙提醒道:“道君要克制。” “本君没说要双修。” “……”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喜欢与她肌肤相贴,喜欢跟她亲近,她说这叫耳鬓厮磨。 他喜欢和她耳鬓厮磨。 许昭月见他确实没双修的打算便没去管他了,想着他把邪灵给灭了,人生少了一件大事,确实也挺无聊的,许昭月便冲他道:“我记得道君说过喜欢去秘境猎杀奇兽,道君有没有想去闯的秘境,我随道君一起去。” 陪他闯秘境吗?还从未有人陪他去过呢,安乾道君顿时也有了兴致,道:“好。” 安乾道君带她去了瀚海荒原,所谓的瀚海倒不是在海上,而是在西北,这里黄沙遍地,满目荒凉,地下洞穴中却生活着一只巨型蝙蝠,两翼张开有数丈来长,身体跟人差不多大。 许昭月此时就站在地上望着头顶缠斗的一人一兽,虽然她知道蝙蝠并不是安乾道君的对手,可作为他的道侣,还是为他捏一把汗。 两人打得非常精彩,许昭月看得惊心动魄。本来对于安乾道君来说,杀掉蝙蝠就是两三下的事,可他看着底下的许昭月,倍感振奋。 他猎杀奇兽时从来没有观赏者,这会儿突然多了一个观赏的人,他兴头高涨,故意逗着那蝙蝠玩,时不时去看看她的小表情,却见她时而紧张时而放松时而担忧时而惊叹,他觉得还挺有意思。 玩得差不多了安乾道君才一刀将那蝙蝠给劈了,他稳稳落到地上,许昭月急忙走过来,她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问他:“道君你没事吧?” “区区一只蝙蝠,本君怎会有事?” 就见她目光亮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一脸欢欣说道:“道君好厉害,道君好棒啊。” 她眉眼弯弯,眼底生光,脸上全是对他的赞赏,以前没人陪他闯秘境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多了她,他甚至在想,若是以往的秘境都是她陪着他的话,或许会更有趣味。 这种体验也挺不错,纵使没有了炼狱,可只要有她在身边,他也会喜欢。 安乾道君将蝙蝠身上掉落的晶石捡起来给她,本来这晶石也没有多特别,可她却很喜欢,还特别热情抱了他一下。 他也说不清楚心头泛出的那陌生感受究竟是什么,反正就是被她用那种欣喜的眼神抱着的时候觉得浑身都很得劲。 闯完了秘境两人没有直接回去,路过一座城时许昭月想去看一看,这是西北的一座大城,城中习俗与中原各州不同,也不知今天是什么节日,有许多人围在河边放灯。 此时许昭月和安乾道君就站在河边,两人身边挤满了放灯的人,许昭月从神识中拿出一盏花灯,花灯有着胖胖的小孩脸,一戳它的脸他还会做出不高兴的表情,许昭月格外喜欢。 “道君还记得这个吗?这是道君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一直珍藏着。” “你若是喜欢,我去买一堆给你。” 此时月上中天,周围花灯璀璨,不远处的河面上波光粼粼,无数盏花灯随着水波飘远。河边有一棵树,两人就站在树下,月光透过树枝的缝隙落下来,有几缕落入他眼中,花灯印着他的面颊照出一种暖色,那月光似也在他眼中印出一片温柔涟漪。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却听得许昭月心潮澎湃,这个大直男也会说话哄女孩子开心了。 不过他倒不是只为哄她开心,他是真的要去买,此时他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还一脸疑惑说道:“怎么不走?” 许昭月上前搂住他的胳膊说道:“礼物贵精不贵多,多了就不算礼物了,我觉得这个就挺好。” 安乾道君看了一眼被她挽着的手臂,嗯,她说什么就什么吧。 许昭月最终让安乾道君给她买了几盏放河里的灯,放完灯之后两人就坐在河边的廊桥上看月亮。 夜渐深,人群都散了,许昭月与他并肩而坐,望着那一轮明月渐渐东落。 “月亮好美啊。” 许昭月没得到回应,她侧头向安乾道君看了一眼,他也没看月亮,用他的混元丝一下下打在水面上,每打一次都能看到几只翻白的鱼飘到河面上。 许昭月:“……” 许昭月试探着问他:“道君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嗯。”他回答得还挺干脆。 许昭月也没生气,怎么说呢,能让他安安静静陪她坐这么久赏月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毕竟道君曾经的理想可是毁灭世界。再说他现在已经无聊到用能绞杀一切的混元丝捕鱼了,可还是一句怨言都没有,这对她不是真爱是什么。 “那可如何是好,以后的日子大概每天都过得这么平淡而无聊了,真怕有一天道君会觉得还是养着邪灵有意思。” “无聊便无聊,你只需陪在本君身边便可,本君可以陪你无聊。” “……” 这话明显取悦了许昭月,她靠在安乾道君肩头,星星眼冲他道:“道君且放心,我会一直陪着道君的。” 他喜欢她目光生亮对他说话的样子,这会让他心情变得很愉快,就比如现在,他一时心头欢喜,没忍住在她唇上轻轻啄了几下。 也没深入,就只是浅浅的亲着,这样的吻在月光下浪漫又唯美。这种谈恋爱的感觉让许昭月心头美得冒泡泡。 当然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她会觉得道君也是一个会在花前月下浪漫的男孩子。 那是两人回到寒月崖之后发生的事情。 两人回去之后安乾道君突然让她在他面前蹲下,许昭月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她今晚心情不错,就乖乖蹲在他面前,像一只小兔子一样抬眼看他。 然后她就看到他毫无预兆直接脱掉了衣服,而她仰着头的动作好巧不巧就看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东西。 许昭月目光瞪得老大,身体一瞬间石化,一时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他,他,他,他在做什么? 就在许昭月目光震惊,一脸凌乱的时候就听到上首男人用一种特别平静特别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亲亲它。” 靠!!!!!! 许昭月猛地站起身,一张脸红得要滴血,“你……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她的表情却让他不太满意,他道:“为何不可以亲?” 我亲你个头啊!!这个连小黄图都没看过的人竟然这么下流! 安乾道君又道:“在本君神识中都可以亲,为何神识外就不亲了?” 许昭月:“……” 许昭月简直无语! 许昭月原本还觉得花前月下浪漫唯美,她的男人对她说着生涩的情话,前一刻与她聊未来,聊陪伴,字里行间温暖又美好,下一刻就脱了衣服让她蹲在他面前亲他。 许昭月臊得一脸通红,咬了咬唇说道:“道君可否先把衣服穿上?” 安乾道君手指一伸,那衣服又规整穿在他身上,他面上还带着几许不快,说道:“你秘境中的水本君也喝过。” 许昭月:“……” 许昭月感觉一张脸红得要炸了,她瞪了他一眼,怒道:“那是在秘境中!” “秘境外也敢。” “……” “要本君喝给你看吗?” “……” 第59章 59 有备而来 许昭月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他能用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种骚断腿的话? 安乾道君用混元丝将她拉近,他问她:“本君敢喝,你敢亲吗?” “别!” “你在嫌弃本君?” “我嫌弃你做什么?这种事情总得要人家愿意才好吧?” 他沉默片刻, 妥协道:“不亲便不亲了,本君都说了不亲了怎么还瞪我?” 许昭月揉了揉脸, 她缓解了一下尴尬才冲他道:“道君啊, 你给我一点时间吧, 我……我得适应一下。” “知道了。” 他倒是挺好说话的,后来倒也没再提过。 日子就这般过着,许昭月每日依然蹲在炉前为他炼解药, 偶尔陪道君去闯闯秘境,没事再亲亲我我一下,生活没太大的波澜可也充满了甜蜜。 这日一早,许昭月收到一封传令符,她看完传令符之后面色变了变,这传令符是周司柠给她发来的,她又用血来炼丹了,如今情况不太好,她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想见她最后一面。 许昭月收起传令符说道:“我得去一趟清虚派。” 此时两人还躺在床上,安乾道君从身后环着她的腰, 指尖捻着她一缕发丝轻轻摩挲着,听到这话安乾道君不快道:“去清虚派做什么?” “我一个朋友炼丹出了事, 我得去看看她。” “我陪你去。” 两人如今正处热恋中, 自然是想时时刻刻在一起,他要陪她许昭月当然同意。 不过临行前许昭月又觉得不太对劲,她记得她和周司柠分别的时候她告诉周司柠她和安乾道君掰了, 她和安乾道君和好的消息这么快就能传到她耳中吗?而且传令符不仅要知道对方的符画还得知道对方的地点,周司柠怎么这么清楚知道她就在虹光派呢? 许昭月担心周司柠,却也无法忽视这几个疑点,她想了想冲安乾道君说道:“我们去清虚派之前先去一趟光剑宗。” 如果周司柠真出了事情,她一定也会给光剑宗发传令符的。 每个门派都会有传送阵,一般的修士可以通过购买传送符经过传送阵去到想去的门派,当然对于高手来说,并不需要传送符就能在各个传送阵之间穿梭,不过在这期间得消耗传送者一定的法力,一般没有着急的事情不会用这种方式。 许昭月也怕周司柠真的出事了,所以她让安乾道君帮忙用最快的速度到达光剑宗,安乾道君便利用的传送阵,一瞬间的工夫,他们就站在光剑宗门外。 门口有把手的人,骤然见到两人出现立马提高了警惕,还未来得及询问就看清了来人是安乾道君,那两人明显吓了一跳,顿时一脸惊惶就要下拜,情况紧急许昭月也不废话,上前冲两人道:“我和道君有事要见你们掌门。” 安乾道君谁敢拒绝,那守卫的一人便带着他们进门,也真是够巧,一进门就遇到急匆匆行来的光剑宗掌门林景湛。 林景湛表情看上去不太好,面上带着怒火,可眉眼间却隐含担忧,林景湛看到二人也是愣了一下,随即拱了拱手客气招呼道:“道君,许姑娘,二位为何到此?” 许昭月道:“林掌门,我是为了周师妹而来,不知林掌门可否收到了周师妹的传令符?” 林景湛道:“我也收到了,我此番正要前往清虚派,这丫头也不知道在搞什么,上一次还不够她长教训吗?” 连林景湛都收到了,想来周司柠是真的出事了。几人直接用传送阵来到清虚派,清虚派的传送阵并没有在大门口,情况紧急,几人也懒得从大门惊动清虚派其他人,直接就翻墙而过,清虚派的结界也难不到他们。 几人进了清虚派之后就直接赶往弟子房,许昭月向四周看了一眼,总觉得今天的弟子房格外安静,不过因为心系周司柠许昭月也没想到那么多,她去了周司柠的房间,敲了几声没人应,干脆直接推门进去。 一进门就见周司柠正躺在床上,许昭月走上前问道:“司柠,你怎么样了?” 林景湛一路而来一直挤压着怒火,此时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周司柠他更是来气,一时没忍住,冲她怒骂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上次闹了一次还不够吗?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许昭月很快发现了周司柠不太对劲,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见到几人进来一句话也不说,从她的表情来看又不像是虚弱到连话都说不了的样子。 林景湛也发现了,他道:“她好像被定身了。” 林景湛试了一下,说道:“施定者法力远在我之上,我解不开。” 许昭月便向身侧的安乾道君看了一眼,安乾道君也没说话,并拢两指运转法力往周司柠身上一指,却见原本一动不动的周司柠猛然坐起身来,语气焦急道:“师姐,你们……你们快走。” 许昭月被搞蒙了,她道:“司柠你没事吧?” “是师祖,师祖定了我的身,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是我现在看到你们,我猜想师祖应该是要对付你们,你们快走。” 阳城老祖?阳城老祖为什么要对付他们? “我收到传令符说你又用血炼丹了。” 周司柠忙道:“那不是我传的,我没事,师姐你快走啊。” 许昭月一开始就觉得不太对劲,如今那种感觉越发强烈,许昭月道:“你既然没事,我们便先走了。” 弟子房占地很广,一间很大的院子里面又分了一个个小院,此时许昭月和安乾道君并着林景湛出了周司柠所住的小院,小院外面有一处宽敞的平地是给弟子门平时练功用的,几人一出小院便见那平地之上盘膝坐了一个人。 听到声音,那人徐徐睁开眼,在他睁眼的一刹那,只见他周围平地上有几许波光浮动,许昭月心下一惊,阳城子在院子里设了阵法。 许昭月直接问他:“阳城子,你什么意思?” 阳城子并未回答,许昭月身边的安乾道君似乎发现了什么,就见他掌心聚气猛然向院中一株银杏袭去,冲天的力道震碎了银杏树周围的结界,就见那银杏树下站了几人。 许昭月自然也认了出来,这是虹光派掌门一家,虹光派和清虚派向来不和,掌门一家怎么会在清虚派中。 此时蒋家三人面色各异,蒋正罡就这般露了脸,略有些尴尬,而白和苏则用一种怨毒的眼神望着蒋天戟,倒是蒋天云是几人中面色最平静的,见几人看过来还抿唇一笑打招呼。 安乾道君见到这几人丝毫诧异都没有,甚至还笑了笑,“原来是为了本君而来。” 阳城子说道:“安乾道君,你不是一直想跟我打吗,我在这里,你敢入阵吗?” 安乾道君轻嗤道:“有何不敢?” 安乾道君说完正要上前,许昭月急忙拦住他,阳城子分明是有备而来,贸然和他打怕是于己不利。 “阳城子,清虚派与虹光派世代为敌,你作为清虚派师祖却勾结虹光派的人,不觉得有辱师门吗?” 听到许昭月的话,阳城子的面色并没有多大变化,他面色平静说道:“安乾道君滥杀无辜,我作为修道之人,该替天行道。” “滥杀无辜?不知安乾道君滥杀了谁,如果是蒋天成,那也是他挑衅在先,更何况这是虹光派门内的纠葛,与你清虚派有什么关系?” “安乾道君屠了滢城一城的百姓。” 滢城?许昭月想起她第一次和安乾道君逛街,去的就是滢城,在那里安乾道君遇到了一群伏击他的人,当时滢城的百姓确实莫名其妙被杀光了,那时她也质问过安乾道君,不过他否认了,安乾道君说过他不杀废物。 以许昭月对安乾道君的了解,那些修为低下的百姓他根本就没兴趣杀,对他来说毫无挑战性。 许昭月道:“当日我也在场,滢城的百姓根本就不是他杀的。” “有幸存者侥幸逃脱,是他亲口所说。” 阳城子面色平静陈述,他从容笃定,似乎他真的就站在正义的那一方,要替天行道,要匡扶正义,可许昭月不信阳城子真有这么正义,而且滢城的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就算要替天行道为什么不早一点,为什么还要跟虹光派的人勾结,许昭月总觉得他是包藏祸心。 “什么替天行道,阳城老狗,你不要说得这么义正言辞,说白了你不过就是想跟本君抢女人而已,你以为本君不知道吗?” 安乾道君语气嘲讽,周围人听到这话都不禁变了面色,毕竟阳城子在别人心目中是不恋世俗的得道高人,要跟别人抢女人这种事情好像怎么都跟他扯不上关系,倒是阳城子,那张脸一直没什么波澜。 此时云乔皙就躲在墙角,今日一早师祖将清虚派众人都赶到密室去了,她不知道具体原因,只知道是跟安乾道君有关,她在密室呆不住,趁着师父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 听到安乾道君这话,她不禁吃了一惊,师祖跟安乾道君抢女人?她看向许昭月,不对,不可能,师祖一心向道绝不是耽于情爱的人。 “要跟本君抢人,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安乾道君拔出他的轮天大刀,直接上前一步入于阵中,许昭月根本就拉不住他。 安乾道君一入阵,只见周围一阵紫光闪耀,还夹杂着一声声杂乱的钟磬之声,而一直盘坐在阵中的阳城子却突然不见了。 阳城老祖阵法精妙,而且他分明早有准备,安乾道君贸然入阵,许昭月担心他不是阳城老祖的对手。 此时安乾道君被困于阵中,他知道阳城老祖就在周围,不过他一时察觉不到他究竟在何处。 安乾道君心头不屑,要跟他打却又躲躲藏藏,故弄玄虚。 许昭月在旁边看得揪心,阳城子分明是想跟安乾道君打心理战,许昭月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要冷静下来,安乾道身处法阵之中无法反而因“只因身在此山中”不能窥见全貌,而她作为局外人反而比他看得更清楚些。 许昭月观察到这阵法似乎是在时刻变动,因为周围的紫光总是时明时暗,而且每次明暗的地方都不一样。 清虚派有阵法课,许昭月对阵法有兴趣,专门学过一些,凡阵法必有阵眼,只要找到阵眼就可破阵。 许昭月看了半天也看不出这阵法的规律,不过被困阵法中的安乾道君倒是全程都挺淡定,他不慌不忙四下观察,眼底兴味更浓。 别看这人平时好似很暴躁,惹了他不快他就毫不客气杀杀杀,但越是关键时刻,越是有挑战的东西他反而越冷静。 安乾道君显然也在寻找阵眼,许昭月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了一点破绽,她看到阵法顶上有星宿痕迹若隐若现,许昭月很快看出那是北斗七星,北斗七星的斗杓在变化移动,每出现一次,斗杓的位置都不一样,而周围那听似杂乱的钟磬之声,实则对应的是不同的律吕。 许昭月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一些规律,炼丹讲究进阳火退阴符,进阳火和退阴符之法要按照十二律应和节气以及日月方位。 而那斗杓的位置正好跟太阳初升的规律一样,斗杓在北,律应蕤宾,耳旁确实响起蕤宾之律,按照此规律,下一次应该在西北,律应仲吕。 许昭月闭上眼睛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果然仲吕之声响起,许昭月猛然睁眼冲安乾道说道:“他在西北。” 安乾道君反应也是极快,握着刀直接向西北方向劈去,只听得一声剧烈的铿锵声,先出现的是一座黄铜鼎,阳城子的身影随后在鼎后出现。 安乾道君故意嘲讽他,“既然要打还躲躲藏藏的,这么没种吗?” 阳城子就仿若听不到他的嘲讽一样,面色如常,翻转铜鼎与他对打。许昭月全程盯着阵中,她担心安乾道君并不是阳城子的对手。 两人过了好几招依然分不出胜负,因为有阵法控制,两大强者的对战激发的威力倒是没有波及到阵外的人,只是毕竟强者对决,即便只是旁观,那一招一式也让观者觉得惊心动魄。 许昭月担心安乾道君的安危,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是以也没看到那暗中靠近的人。云乔皙手上握着挞龙鞭,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许昭月的方向,一点点向她靠近。 不过许昭月如今毕竟是元婴期的修为,虽然注意力都集中在阵法中,但有危险靠近时她还是第一时间感觉到了。 许昭月的反应比云乔皙以为的要快很多,只见那力道千钧的挞龙鞭向她挥去的时候只是眨眼间许昭月便祭出她的无敌伞,用伞面挡住了云乔皙的一击。 伞面已被安乾道君修复,威力比以前强了很多,云乔皙这一击用了十足的力气,被伞面震了一下,竟感觉手腕发麻,手上的挞龙鞭竟直接落在地上。 绝佳的机会失手了,云乔皙满脸不甘心,她狠狠瞪着许昭月,说道:“你且等着吧,待师祖杀掉了安乾道君,你也活不长了。” 云乔皙出现阳城子自然也看到了,微微蹙起的眉心打破了一直平静的一张脸,不过安乾道君的刀势太多迅猛,阳城子已无暇顾及其他,挥着铜鼎抵挡。 蒋家一家三口虽一直观察着阵中情况,就好似一个旁观者,但实际一直在寻找机会,阳城子当时答应要帮忙时曾警告过他们,不得插手也不得对付安乾道君以外的其他人,一切交给他便可。 阳城子的话他们自然答应了,不过蒋家三人却各自有各自的计较。蒋正罡一直观察阵法中的动向,在寻找机会,而白和苏虽看着阵中,但眼角余光却一直落在许昭月身上。 她可没忘记连绮罗一家是因她而死,安乾道君必死无疑,这个女人她也绝不饶过。所以在云乔皙对许昭月出手时,白和苏知道机会来了,只一眨眼的功夫白和苏便飞身到许昭月身后。 此时的许昭月才挡过了云乔皙一击,在这个世界里,强者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就像云乔皙再怎么小心翼翼搞偷袭还是被许昭月识破并轻松躲下一击,只因许昭月的修为在云乔皙之上,而白和苏骤然出现在许昭月身后,发力冲她袭来一掌许昭月却毫无所觉,只因白和苏分神期的修为远在她之上。 白和苏这一掌打得很谨慎,虽然他痛失爱子近来精神不济,可作为一个强者,她的理智倒是不那么容易崩塌,她不清楚这个女人身上有没有带上蒋天戟的冰魄,如果有她定杀不掉她,反而还会被冰魄反噬,所以她很谨慎的出了一掌,不至于让许昭月死,但可以让她受伤,也可以探探她体内有无冰魄。 所以待探到许昭月体内果然有安乾道君的冰魄时,白和苏面色一沉。 后背骤然袭来的痛感这才让许昭月发现了站在她身后的白和苏,也不知她是何时出现的,她竟毫无所觉。 许昭月挨了一掌,这让阵中缠斗的两个人都分了神,许昭月体内有安乾道君给的冰魄,无人能杀得了她,就算受伤也不会太严重,可是看到这一幕的安乾道君,那被阳城子激出来的战斗的兴味却一瞬间淡下来,他面色发沉,眸底生寒。 阳城子的阵法只能控制阵内的人,并不能控制阵外的人,躲在银杏树下的蒋正罡一直在寻找机会,见到安乾道君分神的那一刻,他立马祭出他的本名法宝,一件做工精致,锋利无比的弯刀。 他运转周身法力全部灌注弯刀之上,只听得一阵破空的刷刷声,那弯刀划过一道锋利的弧度,直接向安乾道君袭去。 以安乾道君大乘期强者的谨慎和敏锐,他自然早就察觉到了蒋正罡的杀招,他的法力在蒋正罡之上,要躲过蒋正罡的偷袭简直易如反掌。 可就在他运转法力挥手抵挡的时候,他骤然感觉胸腔一阵闷痛,这一阵闷痛来的突然又剧烈,一瞬间牵动全身,直往他头顶钻。 眼前突然花了一下,在那一刻他看不清任何东西,强烈的剧痛感袭向全身,痛得他连思考都不能,他骤然间反应过来,他体内的噬魂毒发作了。 杀掉蒋天成之后他一直担心噬魂毒毒发,可这么久依然安然无恙,他以为那噬魂毒已被他压制,就连蒋氏族人的血都无法再让噬魂毒发作,却没想到一直没发作的噬魂毒在这个时候突然发作了。 被吞噬魂魄的痛苦即便是他一个大乘期的强者都难以招架,时机就是如此的合适,在他痛得眼前发花的时候蒋正罡那把弯刀正好打了个过来。 刀刃在他腹间划过,切割出一个巨大的伤口,一瞬间鲜血如注,然而被兵器撕裂的痛苦却远远不及那噬魂毒发作之痛,他只是低头望着那被切开的腹部,一时痛得做不出任何反应。 第60章 60 许昭月我喜欢你 许昭月已经被这一幕惊到了,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她自然也看出了安乾道君不太对劲, 他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轻易被人打伤, 除非……许昭月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已经顾不得背后被白和苏袭到的痛, 正要上前查看安乾道君伤势, 只听得蒋正罡说道:“蒋天戟受伤了,他的冰魄没用,你快杀了那女人。” 白和苏反应也快, 一手成爪便要向许昭月袭来,然而她还未靠近身前便突然多了两个人。 一身黑衣的是恩赐,一身蓝色锦衣的俊俏郎君是光剑宗掌门林景湛。 白和苏冷笑道:“林掌门何必插手别人私事?” 林景湛道:“许姑娘是我的朋友,夫人要对他动手我也只有失礼了。” 白和苏道:“既如此,那便不要怪我对林掌门不敬。” 白和苏说着便向两人招呼,林景湛和恩赐两人协作却还是被白和苏打得有些吃力。 场面瞬间就乱了套,望着这一幕的阳城子一向平静的面色却也不禁沉了下来,他道:“我是不是交待过你们不要动手?” 他说话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也没有任何责备, 可是字里行间的威势却震得蒋家几人胸腔发痛。 阳城子轻抬手指,就仿若挥拍灰尘那般柔软的力道, 只见那正与恩赐和林景湛缠斗的白和苏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卷起来,狠狠往地上一摔。白和苏疼得呻-吟出声, 蒋正罡急忙上前将她扶起来, 他面色不虞冲阳城子道:“阳城老祖这是何意?她好歹是虹光派的掌门夫人,老祖竟一点颜面都不给吗?” 阳城子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直接走出法阵, 本来要去查看许昭月的伤势,只是还未走近,就见许昭月急匆匆向这边走过来。 “你……” 他想问你可还好,可话未问完她便从他身边跑过,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许昭月跑到安乾道君身旁,他受了很重的伤,身上那白色法衣都被血色浸染了,许昭月都不敢去仔细去看他的伤口,她忍着哽咽问他:“道君,你怎么样了?” 安乾道君已痛得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只听得旁边响起嗡嗡嗡的声音,聒噪得让他想发疯,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钻入耳中,他总算是回了些神志,努力睁眼向她看去,很快就看到了一道模糊的熟悉身影。 是她,是她在叫他。 对,她受伤了,她被打伤了,他握着她的肩膀,问道:“你伤……怎么样?” 许昭月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她所认识的安乾道君总是强大自信无懈可击,他实在是太厉害了,她从未看过他受伤,也从未看过他受伤的模样。 她总以为,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受伤的。 此时,眼前的男人脸色发白,连唇都白得毫无血色,他目光凌乱,面容因为痛苦而微微扭曲,那一双总是沉而锋利的双眸此时却一片凌乱,好不容易分了几丝清明落在她身上,这反而让她更难过,他这是有多疼,还得要努力才能看清她。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你是不是毒发了?” 他却冲她笑了笑,说道:“这毒能难到本君吗?” 依然是那种不可一世的语气,可她却看到他的嘴角在微微颤抖,许昭月想起她曾经看过一个故事,一头生活在草原上的狮王,他威风凛凛,百里无敌,有一天它受了重伤,族群抛弃了他,重伤的狮王倒在地上,被一群鬣狗围住,以一种最屈辱的方法死去。 那时看着那曾经威风八面的狮王被鬣狗们咬成碎片,她内心震动许久不能平静,此时那种内心被触动的感觉更为强烈,因为眼前的人不仅是曾经威风八面的强者,还是她的道侣。 许昭月憋着眼中的泪,她急忙运转水液包裹住他的伤口上,又向他口中喂了丹药,她还未能研究出噬魂毒的解药,可是她的丹药能镇痛,让他不那么痛苦。 “父亲,母亲,他噬魂毒发了,快趁着这机会把他除掉。” 突然响起的说话声让许昭月警惕起来,她向说话之人看去,是蒋天戟的哥哥蒋天云。蒋正罡和白和苏听到这话,果然纷纷祭出法宝,明显想趁安乾道君毒发时一举将他歼灭。 许昭月冷眼望着这群人,咬牙道:“有我在,你们休想伤他。” 她撑开她的无敌伞,运转法力将伞推到半空,却见伞面一时白光闪耀,她沉着气息,念动口诀。 “干饭人干饭魂!” 就见那笼罩金光的伞面开始旋转,无数根细钉自伞骨中飞出打在地面,顿时只听得轰轰轰的炸裂声,一时形成一个保护圈,倒是让蒋家几人无法再靠近。 许昭月便趁着这时机运转法力帮助安乾道君调息,让他尽快将丹药吸收掉。服了丹药的安乾道君痛感倒是缓了很多。 他慢慢站起身望着蒋家几人,他他面色冷凝,眼底似有一簇簇幽蓝的火焰在燃烧,“你们竟敢伤她。”他一字一句说着,周身煞气凝结,让人头皮发麻,“本君让你们死。” 他说完,只见他手心中飞出无数根混元丝,眨眼间那混元丝便勒在了蒋天云身上,白和苏被这一幕吓呆了,她没忘记蒋天成就是被他用混元丝杀掉的。 她现在就只余蒋天云一个孩子了,她顿时失声尖叫起来骂道:“你这个疯子,你快将他放下,你快放了他,你这个畜生东西,你放了他听到了吗?” 被混元丝缠着蒋天云面色紫胀,他已疼得无法再开口说话。 蒋正罡比白和苏冷静一些,望着这一幕也不免慌乱,他冲安乾道君道:“蒋天戟,你若再杀了他,你体内的噬魂毒只会更重。” 虽然许昭月觉得蒋家这群人死不足惜,但是安乾道君现在重伤在身,又有噬魂毒折磨,要是再杀了蒋天云,只会让他中毒更深,实在得不偿失。 许昭月劝道:“天戟,你不要冲动。” 白和苏依然在崩溃骂着,“你这个混蛋,你这个畜生。” 许昭月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怒道:“你怎么还有脸骂他?” 白和苏怒极了,声嘶力竭冲她道:“我为何不能骂他,杀害兄长,他根本就没有人性,他是个畜生。” 许昭月冷笑,“没有人性?你骂他没有人性?问问你自己,你们把他当人看了吗?他从一出生你们就没有将他当人看,你凭什么骂他没有人性?” 白和苏根本就没有理智了,什么道理也听不进去,只不停骂道:“他就是畜生,他就是混蛋!他就不是个人,他该灰飞烟灭!” 噬魂毒的痛苦又一次袭来,安乾道君疼得眉心蹙紧,身上的煞气在一瞬间收敛,那混元丝也仿若失了力一般收了回来。 蒋天成落在地上,蒋正罡急忙将他扶起来查看,见他安然无恙他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安乾道君已是强弩之末,他的体质本来就特殊,受了伤很难愈合,再加上他在弯刀刀刃上抹了东西,被弯刀伤到的人,伤口会急速恶化,更何况还有噬魂毒的折磨,他根本撑不了多久。 蒋正罡笑了笑说道:“蒋天戟,你别白费力气了。” 许昭月的伞让他们无法靠近,也没关系,他们只需守在这里,慢慢等着安乾道君死掉就好。 许昭月自然也看出了他们的目的,很明显他们是要跟她耗到底的,就在这时候,只见恩赐飞身上前,他冲许昭月道:“主人带着道君先走,我掩护你们。” 林景湛和周司柠也一同上前来,周司柠附和道:“师姐你什么都别管,只需先带着道君离开,我们可以拖他们一段时间。” 蒋正罡和白和苏都是分神期修为,他们又能拖多久呢?许昭月下意识向阳城老祖看去,他和云乔皙站在一起,却只是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好似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这一切本来阳城子也参与谋划,许昭月也不指望他。 安乾道君缓了一阵痛苦,他突然对着蒋家那几人勾唇笑了笑,许昭月看着他这抹笑心中大叫不好,她曾经无数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每次他这么笑着的时候证明有人要遭殃了。 他曾经就是这么笑着绞杀了蒋正罡的左膀右臂。 许昭月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就感觉腰上一紧,他搂着她飞身到半空中,直接在蒋家三人身边设下结界将他三人困住。 蒋家三人被他困于结界中一时也不明所以,不过他们知道蒋天戟现在身受重伤,根本杀不了他们,蒋正罡倒也没太担心,他冲蒋天戟道:“你不用再做无用的挣扎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只见蒋天戟眼底突然多了一抹癫狂,他渐渐笑出声来,笑声疯狂,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许昭月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如今中了噬魂毒,法力大减,他要杀掉两个分神期的高手绝不容易。 然而此刻他眼底那癫狂笃定的神色,分明有十足的把握将这群人置于死地。 许昭月知道他疯,也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疯到这种地步,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就像是被投掷了一枚威力无比的弹药,一瞬间在蒋家几人那处炸开。 在看着安乾道君手心中那用元神凝聚的火球砸过来之前,蒋家三人皆惊恐瞪大了眼睛,显然连他们都没想到安乾道君会这么做。 谁会疯到这种地步,燃烧自己的元神杀人,元神没了,即便死了也无法投身。 大乘期强者燃烧自己元神的威力几乎崩掉了天清山半座山,几乎是在一瞬间蒋家那群人就被烧成灰烬。 安乾道君投下那以他用他元神化出的火球时便及时带着许昭月离开。阳城子的反应也很快,在火球炸开之前带着云乔皙逃离,恩赐和林景湛也及时逃开,只是林景湛离开时没忘记周司柠,不过因为多带了一个人,行动略缓慢,那火球炸开的时候有一块燃烧的巨石砸向周司柠,好在被他及时护住,那火球并未伤到周司柠,待他抱着周司柠落在地上时才发现一条腿被炸伤了。 大乘期的强者灼烧元神的威力自不必说,林景湛已经入了分神期的修为,却也疼得受不了,当即便在伤处点了几处穴道。 “林景湛,你受伤了?” 周司柠蹲在他身旁望着那条被炸得血淋淋的腿,她顿时慌道:“怎么这么严重。”她从怀中摸出丹药塞到他嘴边喂下,又从怀中摸出外伤的药粉给他涂抹在伤处。 伤口触碰到药粉,又疼得他咬了咬牙,他望着那一脸担忧帮她包扎腿的周司柠,一时诧异,竟连疼都忘了。 “你……” 周司柠看向他,“我怎么了?” 林景湛将头偏向一边,绷着他那张脸,没说话了,周司柠担心他的伤势也没管他。林景湛偏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微动,嘴角却不知不觉弯了弯。 你……竟也会关心我吗? 阳城子带着云乔皙落下的时候,看了一眼不远处那轰然坍塌的山头,清虚派便建在山上,如此巨大的爆炸,清虚派便也保不住了。 云乔皙不禁担忧道:“师祖,师父他们没事吧?” “他们在密室中,不会有事。” 人没事,但其他的怕也保不住了,他一手创立的清虚派,一砖一瓦都是他的心血,如今竟亲眼看着它坍塌在他面前。 云乔皙望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和不断爆裂的声响,呜呜哭起来,“师祖,我们的家没了。” 远处的火光映照在阳城子眼中,然而他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 “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待那大火灭了,便去跟你师父汇合。” “师祖你呢?” “我还有事。” 云乔皙知道他向来来无影去无踪,她生怕他一转眼又消失不见,所以在师祖消失之前她急忙抱住他的腰,阳城子反应不及便将云乔皙也一块儿带了过来,落地之后他看着紧紧抱着他腰的人,他问道:“你跟着做什么?” “我不想一个人,我想和师祖呆在一起。” 阳城子将她的手扯开,开始在四周查看,云乔皙知道师祖还在生她的气,师祖说过不会再理她。云乔皙压下心头难过,走上前问道:“师祖,这里是哪里?” 阳城子没回答,目光仔细打量着四周,云乔皙不明所以,此时他们就站在一片荒地上,周围也都是些荒山,看不出有什么。 不过阳城子知道,安乾道君的秘境就在附近。 许昭月扶着安乾道君进入温泉中,他伤得太重,流了太多的血,才一进去温泉水便被染红了大片 ,许昭月看得触目惊心,她擦了擦眼泪,又喂了他一枚丹药。他的伤口本来就难愈合,蒋正罡伤他时不知道在刀上抹了什么,这次的伤不仅难愈合而且恶化很快,她用水液治疗都赶不上恶化的速度,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带他来秘境。 “道君为何伤得这么重?”一向不太正经的阿丑此时也是满脸忧虑。 “他是被蒋正罡所伤。”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些人不安好心,竟把道君伤得这么重,道君可是他的孩子啊。” 许昭月自嘲笑了笑,他们何曾将他当成是孩子? “阿丑,你知道除了泡温泉外还能用什么办法压制噬魂毒吗?” “在道君秘境中的泉水疗养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安乾道君口中溢出的一声低吟打断了两人说话,许昭月急忙凑过去问道:“道君如何了?” 安乾道君慢悠悠抬眼看着她,他看到她脸上的泪痕,目光停顿了片刻,随即想要抬手擦掉,可试了几次都未能将手抬起来。 他不想看到她落泪,他喜欢看她笑。 此时的他一张脸白得毫无血色,看上去很虚弱,许昭月心疼他,可心里又气,她问道:“你为何要发疯,燃烧自己的元神除掉那几人,你觉得值得吗?” 他嘴角微勾,他面色实在难看,那扯出的笑也极其难看,他道:“本君说过,他们伤了你,我会让他们死。” 如果换做平时,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定是极有气势,可是现在,他声音沙哑,一句话也说得磕磕绊绊的。 许昭月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也从未想过他会受伤,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他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既是血肉之躯便不会永远无敌,他也会受伤,他也会痛。她吸了吸鼻子,忙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不会怪你的,你好好疗养,会没事的。” 许昭月话音刚落就听到头顶有砰砰砰的声音响起,安乾道君从鼻端发出一声冷嗤,他道:“他追到这里来了。” 蒋家那几人绝无可能生还的,能追到这里来的只有阳城子,她不知阳城子为何一定要对安乾道君赶尽杀绝,一时惊怒与悲痛交加,她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去将他赶走。” 一只手却突然拽着她的手腕,许昭月低头看去,拽住她的是一只白森森的手,一点血色都没有,凉得吓人,许昭月心里一痛,那压下去的泪水又泛了上来。 “你等一等,等我死了你把我内丹吃掉,你一个人打不过阳城子。” 听到这话的瞬间,一阵巨大的恐慌感袭上心头,她瞬间就崩溃了,她怒道:“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你不会死的,我现在就去将他赶走,你好好在这里疗养。” 她准备离开,那拽着他的手指又收紧了,她向他看去,问道:“怎么了?你可是还有话要对我说?” “你……过来一些。” 许昭月乖乖靠近,正要仔细听他说话,他却骤然低下头来吻上她的唇,从来都喜欢吻个透的男人这一次却只是轻轻在她唇上碰了碰。 他声音沙哑,小声冲她道:“许昭月,我喜欢你。” 他骤然而来的表白让她愣了片刻。 许昭月,我喜欢你。 曾经他心里只有杀戮,她虽然告诉过他什么是喜欢,可她觉得他这样的人怕是无法理解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可现在,他告诉她,许昭月,我喜欢你。 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 好难得听到这个人的表白啊,她该是高兴的,该觉得浪漫,可是分明时机不对场合不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表白,为什么这么突然告诉她喜欢她。 就好像不在这个时候说就没有机会再说一样。 心底一阵尖锐的痛袭来,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哗啦啦往下落。 “蒋天戟,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想一直和你在一起,离不开你,非你不可,你告诉过我的。” 许昭月笑了笑,“看来道君也不是那么难调-教的。”她把眼泪擦干净,又说道:“道君可知比喜欢更深刻的是什么吗?” 他一脸虚弱望着她,目光显得有些涣散,许昭月轻声冲他道:“是爱。” “爱?” “对,是爱,蒋天戟,我爱你。” “原来是爱。” “你爱我吗?” 不等他说话许昭月又道:“你先把答案藏在心里,等我回来你再告诉我,你记住一定要等我回来,我一定要听你说出来,你答应我好吗?” 他静默片刻说道:“我答应你,你要回来,我告诉你。” 许昭月收起眼泪,向阿丑交待,“阿丑,你好好照顾你家道君。” 阿丑一脸担忧问道:“那你呢?” 许昭月望了一眼头顶,“我去杀了这群讨厌的苍蝇。 阳城子知道安乾道君的秘境就在附近,奈何一直没找到入口,他索性四处击打,找不到入口便打出一个入口来。 只是没打几下便见有个人从西北方向的一座山丘后面走出来,阳城子收起法力站起身望向那走来的人。 她浑身是血,也不知是安乾道君的还是她自己的,那鲜血淋漓的一身看上去分明狼狈,然而那一张白皙的脸却依然明艳动人,甚至因为浑身的血越发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面无表情一步步走近,阳城子迎着她走上去,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你要看吗?” 她冲他笑起来,她笑容明媚,就像在她那张白皙的脸上突然点缀了一抹明亮的色彩,璀璨夺目,仿若是能照进人的心底,他突然想起了那一日夜晚,拿着栗子诱惑她的女孩。 那时的她笑容也如此刻那般明媚,可明媚底下分明藏着狡黠,就像一个引人犯错的邪祟,装作无害让人放松戒备,从而诱人步入深渊。 以他的谨慎他本可以一眼看穿,既是邪祟自当远离,这样才能不失本心,他握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却说道:“我看看。” 她就这般笑着,对着他,将右侧肩头的衣服褪下,露出一个圆润白皙的肩头,她又冲他道:“在后背上,你过来看啊。” 望着这一幕的云乔皙惊呆了,许昭月竟是如此无耻,对着师祖露出她的肌肤,她很快反应过来,怒声道:“许昭月,你在做什么?师祖可是你能玷污的?” 云乔皙祭出挞龙鞭就向许昭月走去,然而走到一半才发现她被一堵透明的墙挡住了,云乔皙简直不敢相信,师祖竟对她设了结界。 云乔皙用力拍打了几下,说道:“师祖你在做什么?你不要被她迷惑了。” 阳城子仿若没听到她的话,她露出的那白皙的肩头确实诱人,然而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上面,他一直对着她那双眼睛,那双狡黠的双眼。 他看出她是故意为之,就像那一天,她故意问他是不是喜欢她,而后趁着他分神打伤云乔皙,相同的陷阱踩过一次就不会再踩第二次。 然而就这般对视了片刻,他突然握着她的肩头让她背对着他,他记得她挨的那一掌在后背,他将那褪到肩头的衣服拉得更开,露出她更多肌肤,而后他便看到了留在她后背上那红红的掌印。 她今日的心思都全在安乾道君身上,怕是都还没处理过后背上的伤,他掌心凝聚法力,不假思索,直接贴到那红色的掌印之上。 入手一片温润柔嫩,他第一次知道人的皮肤还可如此滑腻,他有片刻失神,甚至需要闭目沉静才能让自己不被干扰。 云乔皙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见,那个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师祖,他清心寡欲,他德高望重,他不受世俗的羁绊,可现在他竟褪去女人的衣服为她疗伤。 她震惊到无以复加。 她突然想起安乾道君说过的话,他说师祖要跟他抢女人,她原本以为安乾道君是在故意往师祖身上泼脏水,可望着这一幕,她不得不怀疑,或许真的有可能如安乾道君所说。 她想到了师祖对许昭月的偏袒,想到了他听说她中了蛊之后连夜从天清山赶往南疆,想到了他知道她要对许昭月不利之后他竟狠下心不再见她。 不,绝不可能,师祖那样的人怎么会被蛊惑。她手下拍打的力道加重,声音越发焦急,“师祖,师祖你快出来!” 其实就连许昭月也没料到阳城子真的会褪下她的衣衫为她疗伤,她知道他喜欢她,但并不知道他究竟喜欢到什么地步,而她也知道要正面交锋她根本打不过他。 好在,她手上握着一张牌,一张阳城子心仪她的牌,只要用好了这张牌也不一定就杀不了他。 只是,在她心目中阳城子并不是那种会沉迷女色的人,所以她想试一试,她需要清楚知道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用好这张牌。 而现在,阳城子给了她答案。 他一心修道,可他也并不是真的清心寡欲,他留恋世俗,也有一颗沉于情爱之心。 既然他有这样的弱点,那么他就不可能无敌。 许昭月如今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安乾道君危在旦夕,她不绝不会让阳城子趁虚而入,无论如何她都要阳城子付出代价,她为此可以不顾一切。 直到许昭月后背上的掌印消失阳城子才松开手,然而眼前的人却突然身体一软,阳城子下意识伸手捞住,随即一具柔软的身子便跌在他怀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她的身体简直软得不像话,尤其是那一截细腰,搂上她腰的那一只手僵硬得不像话,生怕多一点力道那腰肢会在他手中折断。 顺着她倒下的趋势,他搂着她蹲下-身来,他让她坐在地上,她的上半身依然被他搂在怀中。 他低头向怀中人看去,便见她面色苍白,眼角两侧有泪水滑过。 “你可有哪里不适?”他问道。 她抬起她的一只手,细葱一般的指尖轻轻在他的下颌处滑过,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她问他:“你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呢?你究竟想做什么?” 被她指尖触碰到的地方带起了一阵麻痒,这麻麻的感觉在一瞬间化成了无数条丝线钻入他身体各处。 “阳城子,你为何就这么喜欢作恶呢?” 他闭上眼,她的手指让她无法专注,却也无法抗拒。 “你曾说我奸邪,自私,贪婪,可我总觉得我并非如此,我是修道之人,以善为先,修道先修心,我也曾救济苍生拯救万民,我这一生只做过两件错事。” 他的声音清越,就像山涧中流过的溪水,没有太多的波澜起伏,却莫名沉寂悦耳,分明不带任何感情,可却好像在绘声绘色跟人讲故事。 “以姜梦予的元神助小离轮回,此为其一。” 听到这话许昭月却嘲讽笑了笑说道:“你总算承认你做错了吗?你总算觉得你牺牲姜梦予是错的了吗?” 他面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微敛眸光,沉静了许久才说道:“是,我错了,我曾极力为自己辩驳,我曾不停为自己找足够的理由,因为我乃修道之人,不能动妄念,不能滥杀无辜,所以我需要为自己找正当的理由来圆那颗修道的心,我说服自己相信,我所作所为并未与我所修之道背道而驰,直到我再次犯了第二次错误。” 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渐深,“我确实有着奸邪自私贪婪之恶,我要杀掉安乾道君并不是替天行道,而是我的私心。” “不知你出于何私心?” “我想要得到你。” “……” 他说的这句话就像他说出“我乃修道之人”那般平静,就像他当初告诉她,他取走姜梦予元神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那般坦然。 只眼底有点点情愫浮现,让人看出他说这句话时确实夹杂了情感,他并未对她做妄语。 听到这话的许昭月许久没有回过神,有那么一刻她觉得眼前的阳城子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清虚派的师祖,他虽然依然是那一身道袍,可那道袍之上仿若沾上了点点尘埃,不再仙风道骨,不再遥不可及。 他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有着自己欲望的人。 许昭月的指尖从他的下颌处滑过他的侧脸,而后沿着耳侧缓缓游走,她感觉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栗,在她指尖绕过他耳朵时他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小幅度的下意识在她指尖蹭着,似乎是在回应。 他看到她眼角又凝聚了泪水,他怔了片刻,冲她道:“你莫哭了。” 似乎是在安慰。 许昭月的指尖沿着他的耳朵落到了他的后脑勺上,她搂着他的后脑勺一点点向他靠近。 她身上的香味渐浓,这香味丝丝缕缕钻进他的心中,他内心逐渐滚烫,她靠近的动作暧昧而充满诱惑,甚至是毫无预兆的,无论怎么看都不该是这样的发展。 可她就是靠了过来,一点点,一点点,他感觉到她的呼吸喷在了他的脸上,她还在靠近,她那张白皙美艳的脸,她那双盈满眼泪的眼睛,还有那张饱满的唇。 他骤然就想到了他心魔幻境中,她坐于对面,对他张开的双腿。 他双手下意识握紧,身体也不受控制一般变得紧绷,本能的反应让他根本无法控制,理智尚在,他知道她的动作毫无预兆,凡是毫无预兆的动作都充满了危险。 既是危险那么他就该有所防备,可是……她靠近的动作像是要……像是要吻他。 他的呼吸都不受控制灼热起来,那颗常年修道,如死水般的心,一时滚烫到让他难以招架,他意识到了危险,却无法做出防备,甚至在她快要挨上的时候被激得闭上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要闭眼,他也没有要平复那骤然而起的滚烫感觉的打算,就只是单纯的受不住。 受不住她的靠近。 而他并不知道,这一刻,他就已经将生死完全交在她的手上了。 所以毫无防备的他也不知道,在她靠近的时候,在他因她的靠近而被激得闭上眼的时候,那扶在他后脑勺上的细葱指尖慢慢凝结出水雾,而后那水雾化成坚冰,他给了她夬阴天书的心法,原本她指尖化出的水液最多用于治疗,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可是因为有了他的心法,她可将水液凝结成冰,让它变成最尖锐的武器。 丹修者熟知人的经脉,她知道后脑上有许多重要的脉络和穴位,而此时她对准的就是他的哑门穴,哑门穴为三脉汇聚处,连接着督脉,直接与脊柱相连。 她知道他会分神,而她也一直在寻找机会,在看到他闭眼的那一刻,她毫不犹豫,指尖化出的坚冰猛然往他哑门穴上扎去,而后凝聚法力于掌间,手掌发力往上面一拍,让冰棱扎到穴位深处。 剧烈的刺痛让他猛然睁开眼,怀里在那一瞬间空了,而她已用最快的速度与他拉开距离,褪下的衣衫早已穿戴整齐,此时她正面无表情盯着他,一双眼睛冷得毫无温度。 她下手极狠,丝毫不留余地,那坚冰封住他的脉络,还被她猛拍一张扎得更深,他一时头晕目眩,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心间那陌生的滚烫还在,鼻端甚至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然而后颈剧烈的痛却让他不得不清醒。 她掩在笑眼下的狡黠,她的危险。 他早该知道的。 他立世已久,人事看得分明,可偏偏动了那一点妄念。 那盯着她的一双眼睛渐渐泛上了红晕,他像是在用眼神询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纵使知道她充满了危险,可他从未没有想过她会对他下死手。 许昭月冷冷一笑,给他答案,“你要杀我道侣,我便杀了你。” 即便痛到这个地步了,他那张脸却没有太大的起伏,只那一双眼睛被红晕浸染,情绪滚在眼底,看不出他眼底究竟是痛苦还是失望,他只是就这般盯着她。 可终究是受了伤,再怎么忍耐脸上都有了裂痕,不再如往日里那么沉静淡漠,法力高强无出其右,神出鬼没淡然自持的阳城老祖此时看上去却是如此狼狈。 阳城子受了重伤,他的结界自然也不再牢靠,许昭月猛推一掌,那被他竖起的结界便自然裂开。 结界一开,云乔皙急忙跑上前,她已经来不及去震惊了,只一脸担忧问道:“师祖你没事吧?” 阳城子久久凝望着许昭月,她的态度太过冷漠,她对他下了死手,她是真的要杀了他。 他必须得打坐让脑后的坚冰融化,不然他性命不保。 许昭月看到阳城子盘腿打坐的时候立时祭出了她的无敌伞,许昭月清楚要杀掉阳城子并不容易,毕竟他的修为摆在那里,她只能暂时给他痛击,而她必须趁着这时机解决另一个隐患。 她杀不掉阳城子,可是云乔皙就不一样了,阳城子想保命只能调息,他要调息便管不了云乔皙。 没有了阳城子的庇佑,云乔皙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想到了倒在不周山的姜梦予,想到了死在她面前的赵晴鸢,而云乔皙却一次次在别人庇佑中活得有滋有味。 她于她的恩怨,也是时候该清算一下了。 “你……你竟然打伤师祖?”云乔皙满面怒容冲她道。 “怎么?要杀掉我为他报仇吗?”许昭月冷笑一声,“不过,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许昭月说完,指尖凝出的水液已结成一根根冰棱,几乎是她话落的一瞬间,指尖冰棱便向云乔皙打去,云乔皙根本连躲避都来不及,数十枚冰棱,齐齐扎进她的身体里。《 》 60-68 第61章 61 我爱你我离不开你 云乔皙被打得吐出一口血, 目光冷冷盯着她,面上满是愤恨之色,她看了一眼阳城子, 他正运功疗伤,已经管不了她了, 许昭月的修为比她高, 她和她硬打是打不过的, 可是……云乔皙摸出她怀中的丹药,她还有这个。 许昭月看到她手上那枚丹药,面色不禁变了变, 作为一个丹修许昭月自然认得此药,这是大力丹,服下之后可以快速激发人的潜能,让人在短暂时间中获得巨大的法力,不过强效药都有反噬作用,这也是清虚派的禁药,已经无人炼制了,云乔皙竟然能拿到。 云乔皙也知道服用这丹药的后果,可是她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她只想杀了她,尤其是想到她刚刚看到的画面。 她最尊敬的师祖, 那个高高在上就如仙人一般不染凡尘的师祖却在许昭月面前失了态,就好似她一直敬仰的神明被认拉下神坛, 这让她怎么不愤怒?她只想杀了许昭月, 杀了她为师父报仇,杀了她,师祖便不会有污点。 云乔皙将丹药吃下去, 她握着挞龙鞭猛然一挥,只听得一阵震耳的空气抽打声,药效起来得很快,云乔皙褐色瞳仁瞬间就变成了红色,她的修为也提升了很大一截。 “为了对付我偷吃禁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云乔皙你傻不傻?” “我会杀了你,只要能杀你,一切都值得。” “你那么肯定你能杀得了我么?” “不要废话了!” 云乔皙话落,握着鞭子就向她抽过来,这禁药果然威力十足,她这一鞭来势汹汹,杀意雄劲,许昭月虽躲过了一击,却也被鞭子的力道震到,只觉得浑身一阵麻痛。 云乔皙吃了禁药,许昭月知道不是她的对手,不过她也不着急,慢慢磨着,等她药效过去,到时她要杀她易如反掌。 云乔皙知道她时间有限,向许昭月袭去的每一下都是杀招,许昭月连连躲避,每一次都躲得很惊险,最后一次她躲避不及,挨了一记鞭尾,许昭月有法力护体倒是没有伤及性命,这一记鞭尾却也将她激得后退几步,然而她还未稳住重心,云乔皙的下一记鞭子便接着打了过来。 力道千钧来势汹汹,这一鞭子要是落在许昭月身上许昭月必死无疑,安乾道君如今身受重伤,他的冰魄已经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了,可是被安乾道君修复过的无敌伞是一件超强法器,可以挡下云乔皙一击,许昭月握着伞柄,正要以伞面抵挡,然而那鞭子落下时却有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恩赐手肘交叉挡在身前,运转法力成盾抵挡,然而吃了禁药的云乔皙修为已经到了元婴后期,她手中的挞龙鞭是阳城老祖亲手炼制,威力无比,她汇聚法力于鞭身,恩赐灵兽十阶的修为在修士中最多就是元婴中期,禁药的药效加上挞龙鞭的威力,这一击下来直接将他用法力化成的盾击破,鞭身的威力却丝毫不减,硬生生打在他身上,力道直击他内丹。 恩赐后退两步,只觉腹下一阵剧痛袭来,喉间一片腥甜,他没忍住呕出一口血。 云乔皙根本没料到恩赐会突然出现,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要收回鞭子已经来不及了。 恩赐吐出几口血,身体支撑不住,一下跌坐在地上,云乔皙见状急忙跑过去,她只想杀掉许昭月,她从未想过要伤害其他人,尤其这个人还是念皙。 “念皙,念皙你没事吧?”云乔皙又气恼又愤怒又心疼,她眼中已蓄满泪水,怒声质问道:“你在做什么?她都不要你,你为什么还要护他?” 恩赐捂着胸口,疼得眉心蹙紧,他冲她道:“我不叫念皙,我叫恩赐,那是我主人给我取的名字。” 云乔皙怒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为什么还要在意这些?” 恩赐知道他的内丹被打碎了,他的五脏也被挞龙鞭震碎,他知道他活不长了。可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遗憾,他本来就该死了,在不周山上的时候他就该死了。 可是要死,他也要死在主人身边,他已无法再站起来,只挣扎着一点点向许昭月爬过去。 “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云乔皙又愤怒又难过,“我在这里,你都不看我一眼的吗?你曾经也是护着我的啊!” 恩赐仿若未闻,他的眼睛盯着前方的许昭月,她是他的主人,他要在死之前爬到她身边去。 许昭月目光复杂望着他,“你何必如此?” “主人……主人可否原谅我?”他声音艰难冲她道,“我从未忘记过主人。” 许昭月早已与它断了关系,可今日他以命相救,她内心也不是没有触动的。 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的恩怨,在生死面前都不重要了。 她冲他笑了笑,“我原谅你。” 恩赐也笑了,释然而满足的笑,他道:“可否还能像我幼时那样……”他说得很艰难,每一个字都像是用了全部的力气。 许昭月知道他要说什么,她点头,“可以。” 她坐在地上,扶起他的身体,让他的头枕在她的大腿,一下下顺着他的头发。 他满足而笑,“终于,终于又可以靠在主人身上了。” 幼时就是如此,他不能时刻化作人形,总会化出原身靠在主人腿上,主人会一下下帮他顺毛,长大之后,虽然能一直化出人形了,可是这个习惯依然没变,主人也没烦他,他靠在她身上时,她就喜欢揉他的脑袋。 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过了,他以为他此生再也无法枕在主人的腿上,现在总归是没有遗憾了。 主人原谅了他,主人愿意让他靠近了,可他知道他就要死了。 许昭月扶着他的脑袋,看着他嘴角上带着满足的笑,看着他嘴角上的笑渐渐逝去,看着他眼底升起愉快的光芒,看着那愉快的光芒逝去,而后又看着他慢慢闭上眼睛,她不知道该做何表情,只是任由眼泪溢出眼角。 那趴在她腿上的人渐渐化出原身,而后就再没有了一点声息。 云乔皙跪坐在地上,就这般望着念皙一点点死去,她想起了他们曾经在一起的一幕幕,他总是对她形影不离,她有危险他也总是挡在她身边。 抛开他以为她是他主人的转世,他对她是不是也是有那么一点情感的? “念皙……念皙……你怎么那么傻?” 许昭月将化成原身的恩赐放到一旁,她站起身慢慢向云乔皙走过去。 云乔皙现在难过极了,念皙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他死了,她的悲痛丝毫不亚于许昭月,她望着许昭月走近,她亦慢慢站起身,面上的难过渐渐转化为愤怒。 如果不是她,念皙也不会死,五师叔也不会离开,师祖也不会受伤,师父也不会成为废人,她都已经是死人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云乔皙握着挞龙鞭,她定要杀了她。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原本还有几步之遥的许昭月一瞬间移到她跟前,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许昭月的手指便钳上了她的脖子。 “你的大力丹已经没用了。”许昭月面无表情对她说。 云乔皙不甘心,她催动法力,可全然没用,她完全被许昭月压制,她根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云乔皙,不知你可否还记得当年死在赤蚺身下的赵晴鸢?” 云乔皙被她捏着脖子,许昭月的法力强过她,她捏她就像捏一只小鸡仔,她哪里还能说得出话。 “不记得也无所谓,反正你去见了她,她自会让你想起来的。” “你用了姜梦予的元神才轮回,用了这么多年了,也该还了吧?” 云乔皙的眼底渐渐露出惊恐之色,许昭月以手成爪落在她头顶。 “且慢!”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许昭月的动作,许昭月侧头看去,便见一直在打坐的阳城子已经站起身来,他能说话,想来那扎在他哑门穴的冰棱已被他融化,不过那冰棱多少损了些他的脊髓,他的身体也有所损毁,即便能正常行动,可看着还是比正常时虚弱一些。 阳城子手心上多了一枚丹药,他冲她道:“安乾道君燃烧元神,身上又有噬魂毒,这枚丹药可帮他修复元神,如若他元神不早些修复,他被噬魂毒折磨,必死无疑。” 许昭月知道有一种丹药叫遐微元丹,是修复元神的神药,可是这种药不是一般的丹修能炼制的,不过阳城子也不是一般的丹修,他能炼制出这样的丹药并不奇怪了。 阳城子又道:“这枚丹药换她性命。” 许昭月却没动,她道:“你本就想致道君于死地,我如何相信你这枚丹药是真是假?” “你可以选择不信,你也可以杀掉她,但安乾道君元神若不及时修复,他必死无疑。” 许昭月犹豫了,如果她放了云乔皙换阳城子的丹药,如果阳城子的丹药是假的,那么她将输得一塌糊涂,如果她不要丹药直接杀了云乔皙,而安乾道君……他燃烧元神,又中了噬魂毒,凶多吉少。 要么放了云乔皙换一枚丹药,或许能救安乾道君一命。 要么杀掉云乔皙,而她并不能保证安乾道君还能撑多久。 她必须得赌一把,赌阳城子会不会骗她。 许昭月并没有犹豫多久,她将云乔皙放开,阳城子将丹药递过来,云乔皙从她手中逃离,急忙躲到阳城子身后,许昭月拿过丹药,看了一眼躲在阳城子身后此时正一脸庆幸却又不忘对她露出一抹嘲讽表情的云乔皙。 好像在对她说,你比我强又怎么样,你依然杀不了我。 一次,两次,三次。 你一次都杀不了我。 许昭月冷笑一声,指尖凝聚出水液,眨眼间凝聚的水液便成一股绳子把云乔皙捆住。 看来阳城子受到的损伤比许昭月以为的还要严重,云乔皙跟他靠那么近,他竟然都来不及出手护住她。 云乔皙被水液捆住,一时害怕起来,她急忙冲阳城子道:“师祖,师祖帮我。” 夬阴天书出自阳城子之手,他自然知道怎么将水液打散,不过受伤的阳城子动作和反应显然比平时慢了很多,在他出手之前,许昭月念动心法,那捆住云乔皙的水液瞬间化出一根根尖针。 许昭月猛然一挥手,那坚针便从四面八方扎进云乔皙身体里,直接钉入她的五脏六腑,云乔皙还来不及惊恐便感觉一阵剧痛袭来,成股的血从她口中流出。 五脏六腑可是藏魂养魄的地方,伤了五脏六腑,魂魄自然也会有损伤。 阳城子抱住她倒下的身体,他看向许昭月,倒是也看不出他脸上喜怒,他问她:“不是说好留她一命的吗?” 许昭月道:“我下手有分寸,并未全部损毁她的五脏六腑,只打了她二魂六魄,她还剩一魂一魄,足以保命。只是少了二魂六魄,往后只怕她要么变痴傻,要么半身不遂,又或者又痴傻又半身不遂。” 此时二魂六魄尚还未散去的云乔皙听到这话顿时一脸惊恐,她冲阳城子猛摇头说道:“师祖,师祖我不要,师祖救我快救救我。” 云乔皙可不是阳城子,阳城子可用内力将冰棱融化,可云乔皙法力不够,而且用了大力丹之后被反噬,她现在根本没法运转法力,哪怕阳城子想用法力助她也赶不上冰棱伤人的速度。 云乔皙会一点一点的疼,慢慢的看着自己变痴变傻,慢慢的看着自己的手脚失去知觉。 阳城子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再找麻烦了,许昭月拿着丹药匆匆回到秘境,在回去之前也没忘记将化成原身的恩赐带上,再怎么也是曾经的灵兽,她不能让它曝尸荒野。 许昭月回去的时候就看到阿丑正围在温泉边走来走去,一见到她便像是见到主心骨一般冲她道:“你快看看道君,我一直叫他他都没动一下。” 许昭月见他靠在温泉边,垂着头一动不动,她心头一咯噔,急忙走过去唤他。 “天戟?” 他没应。 许昭月心里发慌,眼泪已不受控制溢了出来,她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才试探着去探他的鼻息,手还未伸到鼻端,就见一直垂着头的安乾道君微微抬了一下头,他略显疲惫,双眼微阖,待看清是她,他轻声道:“你可真是让我好等。” 他声音虚弱,几不可闻,许昭月见状却松了一口气,她破涕为笑冲他道:“是我太慢了,让你久等。”她拿出阳城子给的丹药递到他口边说道:“先把它服下去。” 她近来喂他的丹药也不少,他已经习惯了,没多想就直接吞了进去。温泉里的水已经被他的血染红了,许昭月费了些力气将他从温泉中拖出来,又将他扶到石头房子里放在床上,他元神受损法力微弱,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法用法力烤干,还得许昭月用法力帮他弄干。 许昭月解开他的衣服看了一眼,那伤口实在触目惊心,而且还在不断恶化,许昭月运转水液裹住他的伤口,她的水液能让伤口愈合,就是不知道对于太过严重的伤作用大不大。 服下阳城子给的丹药,他的状态似乎真的好了一些,之前一直很虚弱,连眼睛都不太睁得开,此番躺在床上,他却能一直睁着眼睛盯着她看。 许昭月注意到他的目光,急忙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虽然他此时虚弱,可许昭月还是看到了他眼底划过的一丝锐利,他冲她道:“本君不会死。” 许昭月松了一口气,还有力气跟她说这些话,精神头是好了很多,她笑道:“好,我知道,你不会死。” 安乾道君又睡了过去,许昭月这才有时间去处理恩赐的原身,许昭月本以为恩赐已经死了,不料她正准备找个地方将他原身埋了的时候,就见那埋在身体里的硕大苍狼脑袋慢悠悠的抬了起来。 许昭月心头一喜,她急忙走上前探了一下它的脉息,它脉息尚在,不过修为全失,现在就真的只是一只苍狼了。 许昭月给它喂了一颗丹药,摸了摸他的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着命在将来还是可以化出人形的。” 它的大脑袋轻轻在她手心蹭了蹭,继而又埋进身体里修整了。 许昭月回到石屋中的时候安乾道君已经醒了,许昭月急忙走过去问他:“你感觉好点了吗?” “你回来时给我服下的丹药是谁给你的?” 安乾道君也察觉到了他的元神在慢慢修复,能修复元神的遐微元丹并不是一个元婴期的修士能炼制出来的。 许昭月也没打算瞒他,如实说道:“是阳城子给我的。” “他为何会给你?” “我要杀掉云乔皙,他用遐微元丹换云乔皙一命。” “阳城老贼弱成这样?能让你当着他的面杀掉他的徒孙?” 许昭月想了想,也没瞒他,“我先重伤了他。” “重伤?” “我……用了一些小骗术,趁他分神的时候出手。” “哦?”安乾道君目光微眯,“用了什么小骗术?” 此时他面色依然苍白,无血色的唇透轻抿着,看上去很虚弱,可他微眯的双眼却有点点锋芒聚集。 许昭月不敢告诉他真相,她道:“我与他下棋……” 她话未说完手腕骤然被他抓住,虽受了伤他力气依然大得吓人,索性许昭月及时歪了一下身体没压到他伤口上。 “你干什么?差点碰到你伤口了。” 他冰凉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目光锁在她脸上,呼出的气息都是冷的,“告诉我,你如何能重伤阳城子?” 他眼神锋利逼人,直刺人心底,受了伤的强者,气势依然将她死死压制着,“告诉我。” 语气发沉,浓浓的逼迫感扑面而来。 许昭月软了声音哄道:“等你养好了伤我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他伤还未好,她不想让他受到刺激。 “告诉我。” “……” 明显她不说他便不会罢休,许昭月叹了口气,说道:“我以色-诱惑他,让他放下戒备。” 眼底杀意瞬间汹涌而上,那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也在下意识收紧,他受了伤声音嘶哑,然而气势却不减半分,“如何以色-诱惑?” “道君,等你伤好了……” “告诉我。” “投怀送抱。” 那捏在她下巴的手重重松开,他没说话,猩红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许昭月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她道:“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我和他硬打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如果我不重伤他,那么他势必会对道君产生威胁,那种情况下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眼底情绪涌动,面色紧绷,突然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拉近,咬着牙问道:“他碰了你哪儿?” “他哪儿都没碰。”许昭月搂住他的脖子,“天戟很抱歉,那种情况下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他。” 他的唇欺上来,狠狠将她吻住,霸道又毫无章法将她口中吻了个遍,他问:“他有这样对过你吗?” 许昭月忙道:“没有。” “果真没有?” “我骗你做什么。” 许昭月毫无退缩面对他的逼视,似乎确定了她并未对他隐瞒,他眼底的冷意渐渐散去,他捏着她的下巴,嘴唇再次欺过来,狠狠在她唇上碾过,舌尖勾缠,她的舌尖被他吮得隐隐作痛,唇瓣也被他时不时啃咬一下,咬完了又用舌尖舔舐着被他咬过的地方,就这样反复几次之后他的动作才渐渐温柔下来,嘴唇一下下贴着她的,他的气息有些乱,呼吸也变得灼热。 “总有一天,本君会杀了他。” 许昭月知道他说的谁,她忙劝道:“那你得好好养伤了。” 他轻轻笑了一声,是他惯常会有的那种蔑视一切的笑容,然而沉默了一会儿,他却突然问了一句,“你为何没跟他走?” “嗯?”许昭月一脸疑惑看向他,“我为何要跟他走?” “我身受重伤,他便成了九州唯一的强者,修士慕强是天性,你跟着他走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许昭月盯着他的表情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他这句话并不是在跟她闹别扭。真是奇怪得很,明明刚刚生气,现在又问她为什么不跟阳城子走。 “我只知道,作为道侣要忠诚,要不离不弃。”许昭月抱住他,“更何况,我离不开道君了。” 安乾道君低头望着靠在他怀中的人,那一张冷脸终于难得的缓和下来,“离不开我?” 眼底有亮色浮现,他的声音也明显软了。 “我说过了,我爱道君,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离开。” 修士天生慕强,追随强者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法则,他也早已习惯,所以他得知她为了赶走阳城子色-诱他,他虽生气但更多的是恐慌。 强者被追捧,而弱者就会被抛弃。 他受了重伤,他被抛弃也不奇怪。 即便他也做好了会被抛弃的准备,可他害怕,害怕被抛弃。 而现在,她却告诉他,她爱他,她离不开他。 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心头化开,安乾道君一时无法自控,捏着她的下巴又吻了上去。 第62章 62 真狗 许昭月发现她的水液对于安乾道君的伤并没有多大作用, 水液能让伤口愈合,可是愈合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恶化的速度。 这样下去可不行,得早点治疗伤口才是。许昭月想到了医心谷, 这种外伤医心谷最是拿手,而且医心谷没那么多纷争, 只要是正道人士便可收留救治, 安乾道君的伤不能再拖了, 得尽快将他送到医心谷。 她想到了她曾经结识的医心谷弟子熊文斌,如果诚心拜托,想来熊文斌也会帮忙的。 腌奴如今不知去向, 熟湖车也没人驾驶,许昭月想着她还有个肥猫飞行法器,她将法器拿出来带着安乾道君一路前往医心谷,在离开之前许昭月还特意交待阿丑帮忙照看一下恩赐的原身。 为了避免麻烦,许昭月特意给两人易了容,一天时间不到两人便来到医心谷附近的一座小镇,有不少来前往医心谷看病的修士选择在小镇中下榻,所以重伤的安乾道君倒也不惹人眼目,再加上两人易了容, 一路行来也没有人认出他们,客栈伙计甚至还帮忙将安乾道君扶到房间。 “你先在这边休息一会儿, 我去医心谷找人,很快就回来。” 安乾道君没说话, 只是静静望着她, 许昭月想着这人以前是何等的威风,他往那里一站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可现在身受重伤, 连坐都坐不起来,更别说耍威风了,看着不免让人心疼。 许昭月帮他将被子盖上便转身出去了,从客栈大堂路过的时候许昭月听到有几个修士正在议论,他们议论的是清虚派那场大战,九州两大巅峰强者,阳城子和安乾道君。 “听说阳城老祖将安乾道君打成了重伤,安乾道君一怒之下燃烧元神将整个清虚派都毁了。” “没想到安乾道君那么厉害还是不敌阳城老祖。” “谁说的啊,我听闻安乾道君是中了噬魂毒,当时毒发了才不敌,若是安乾道君没有中毒,谁不敌谁还不清楚呢,更何况安乾道君最后还将整个清虚派都毁了,这么一算阳城老祖才是不敌的那个吧?” “这两人究竟为什么打起来。” “据说是因为阳城子知道了安乾道君的体质。” “什么体质?” “你竟还不知道?听说啊,这安乾道君是天上地下一枚灵丹。” 许昭月听到这些议论不禁皱了皱眉头,她下意识摸了一把脸上的易容,她易容还在,只要不熟悉她的人是认不出她的。 看样子安乾道君的体质已经不是秘密了,如此一来他就危险了,得赶紧将他送到医心谷才行,只有尽快痊愈他才能保住自己。 医心谷虽靠近北方,因正北方向横亘着一座大山挡下了北下的严寒,又加之地处低洼地带,气候湿润,所以谷内四季如春,特别适合人病重之人修养,每年来医心谷看病的人多不胜数。 医心谷门口有两个守门的弟子,其中一人见她走近便问道:“请问姑娘有入门牌吗?” 要拿到入门牌的人才能进入医心谷诊治,许昭月并没有入门牌,而且拿到了入门牌也还得排队,她能等安乾道君也等不了。 许昭月冲那弟子道:“这位师兄,我是医心谷弟子熊文斌师兄的朋友,我今日来是有要事找他,不知师兄可否帮我叫一声?” 那两个弟子对视一眼,态度顿时就好了许多,“原来你是来找熊师兄的,不知你叫什么名字,我去帮你叫来。” 许昭月道:“你只需告诉熊道友,我叫邵月。” 那弟子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身后果然跟着熊文斌,熊文斌一下没认出她,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惊喜笑道:“邵月姑娘,真的是你。” 自那日门派大会一别两人就没再见过,没想到她易了容熊文斌还能认出她来。 “熊师兄,好久不见了。” 熊文斌抓了抓脑袋,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邵月姑娘远道而来找我何事?” “我来找熊师兄帮个忙。” “邵月姑娘请说,若我能帮一定竭尽所能。” 许昭月便压低了声音冲他道:“还请熊师兄帮我救个人。” 熊文斌虽然一直留在医心谷,但医心谷里经常有来往的病人,所以谷外发生的事情也能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会儿听到许昭月这话他便有个猜测,他小心翼翼问道:“不会是安乾道君吧?” “正是。” “这……这……” 熊文斌明显很为难,许昭月也很清楚,安乾道君如今身份敏感,他是仙丹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如今他身受重伤,自然会引得不少人对他血肉生出觊觎之心,医心谷不想惹麻烦也可以理解。 不过许昭月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冲熊文斌一拱手说道:“熊师兄宅心仁厚,还望熊师兄能帮我一次。” 熊文斌为难道:“这件事不是我能说了算的,我还得去问问谷主。” 许昭月道:“还望熊师兄帮忙劝劝谷主。” 熊文斌并没有直接去找谷主,而是先去找了师姐荀青,荀青师姐颇得师父宠爱,只要荀青师姐相劝师父便一定会救。 荀青听到熊文斌的话也是一脸凝重,若是医心谷收留安乾道君的事情传出去,定然会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熊文斌道:“我这条命还是邵月姑娘所救,我们医心谷也算欠邵月姑娘一个人情,还望师姐帮帮忙。” 这话倒是不假,他们确实欠了许昭月一个人情,荀青想了想说道:“我这就去同师父说一声。” 医心谷谷主君无殇的房间在一片桃林中,地处僻静环境优美,荀青在门上敲了敲,只听得门内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道:“进来。” 荀青推门进去的时候君无殇正在整理药品目录,君无殇的右侧放了一张小桌,此时那小桌前坐着一个扎着两个童髻的小男孩,见到荀青进来他目光一亮,正要打招呼,可想着爹爹还在旁边,便按捺下激动,冲她调皮眨了眨眼。 荀青对他笑了笑,继而便对上了上首男人看过来的目光,她急忙拱了拱手说道:“师父。” 君无殇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头写字,问道:“何事?” 荀青便将熊文斌所求之事跟他说了,君无殇动作微顿,沉吟道:“安乾道君?是个麻烦。”他抬首向她看过来,“你想救吗?” 荀青低头避开他的目光,说道:“还望师父拿个主意。” “你说救我便救。” “……” 荀青沉默片刻说道:“那便救。” 熊文斌出来将这消息告诉许昭月的时候许昭月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医心谷汇聚了众多名医,医心谷谷主君无殇更是难得的医圣,君无殇肯点头安乾道君这下便有救了。 蒋天戟躺在床上,身体受伤了不能动,脑子却还清醒,他目光时不时扫向门口,她已经离开很久了,她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虽然她说过她爱他,离不了他,可他还是时时忧虑。 他受伤了,他不再是那个厉害的安乾道君了,强者为尊的世界,大家儒慕的只有强者,她是不是觉得他受伤了不够强护不了她了?她是不是就不想要他了。 他内心风暴骤起,眉眼一瞬间冷凝,就算他受伤了他也是安乾道君,她若是敢离开,待他伤好,他定要……定要…… 他还没想好要拿她怎么样就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他侧头向门口看去,看到她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心里还没反应过来,目光中已下意识多了一抹亮色,将他眉眼凝结的那股冷意完全冲散,体内聚集的风暴不知不觉的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去哪儿了?”明明是质问的话,可因为突如其来的喜悦而变得柔软。 话落,他这才看到她身后跟着的男人,那好转的面色又倏然沉下来,出去这么半天,回来时竟带了个男人? 熊文斌一进门就看到躺在床上的安乾道君,看得出来他受了重伤,面容憔悴精神不济,可是受了伤的狮子也是狮子,再被他那骤然锋利下来的目光一扫,熊文斌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我去给你找医修了。”许昭月将熊文斌引上前,介绍道:“这位是医心谷的医修熊文斌。” “医修?” 安乾道君的目光将熊文斌上下扫射了一遍,熊文斌心里发憷,急忙冲他拱了拱手道:“见过道君。” 原来是个医修。 安乾道君的面色这才好转了一些。 熊文斌此番前来就是帮许昭月将安乾道君弄到医心谷的,有了熊文斌帮忙,一路而来都挺顺利,医心谷已经为安乾道君准备好了房间,房间比较偏僻,不过环境清雅,房间外面有一条小溪,小溪上架着灌溉水车,周围有小山丘相隔,位置也隐秘,确实很适合安乾道君这种不能暴露的病号居住,许昭月很满意。 熊文斌帮忙将安乾道君放在床上之后就先出去了,熊文斌的修为不高,安乾道君的伤太重了他看不了,还得去请谷主过来帮忙。 许昭月并没有等多久熊文斌就带着医心谷的谷主过来了,虽然医心谷平时比较低调,不过医心谷的谷主君无殇也是常被九州修士津津乐道的人物,许昭月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言。 他医术高超又生得风流倜傥,九州有不少女修对他倾心相许,其中一个最著名的就是保阁塔掌门的千金,曾经发誓非君无殇不嫁,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医心谷传出消息,谷主君无殇已隐婚有子,这才绝了保阁塔掌门千金的心思,据说这千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难以接受还曾自戮过,不过后来又想通了,从此便没再提过要嫁君无殇的事情。 许昭月见到君无殇的时候不禁在心头感叹,风流倜傥的医圣君无殇果然名不虚传,君无殇一身竹青色长衫,样式简单没有太多修饰,然而简单的雕琢却更能衬出他的风流蕴藉,行动间也是蹁跹优雅,一派谦谦君子模样。 熊文斌将众人介绍过,许昭月便也同他客气打了声招呼,“谷主有礼。” “许姑娘有礼。” “那就麻烦谷主先帮道君诊治。” 君无殇走到床前,许昭月帮忙将安乾道君的衣服解开,君无殇见到他的伤处便蹙了一下眉,他冲安乾道君拱了拱手说道:“得罪道君了。” 说完便用两指探到他腕间为他号脉,安乾道君手指微动,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甩开,许昭月早已料到,按住他的肩膀小声说道:“谷主为你诊治,你不要乱动。” 安乾道君这才安分下来。 号脉完,君无殇面色却越发凝重,他深深看了安乾道君一眼,似乎不太敢相信,许昭月心下担忧,急忙问道:“谷主,道君情况如何?” “道君似乎身中剧毒。” “谷主可能探出是何毒?” “毒性太过复杂,我一时分辨不出。” 安乾道君最受困扰的就是他体内的噬魂毒,许昭月此前还想过要炼出为他解毒的丹药,可现在她才发现他的毒就连医心谷的谷主都束手无措,此时才发现自己曾经的想法多么天真。 “安乾道君外伤问题不大,主要是他体内的毒,你们暂且住下,多加些时日我试着帮道君解解毒,至于能不能完全解除我并不能保证。” 许昭月忙冲他拱了拱手,“有劳谷主了。” 君无殇先给安乾道君开了外伤用的药,许昭月随熊文斌将伤药拿回来,按照君无殇交待过的,先用白酒给他伤口消毒,安乾道君的伤在他的肚子上面,又大又深,他的伤口很难愈合,恶化得又快,此时那伤口表面已经泛出一圈黑色,看着触目惊心。 许昭月将白酒倒上去,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她抬头望向他问道:“疼吗?” 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这算什么?有什么好疼的?” “……” 许昭月看着这伤口都觉得疼,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想着他当时被噬魂毒疼得让人钻了空子,也不知道噬魂毒发的时候究竟有多疼。 她心头难过,放软了声音冲他道:“我轻一些。” 许昭月帮他消完毒,将药粉倒在他伤口上,她涂得很仔细,脸都快埋到他肚子上了,从安乾道君的角度看过去,就看到她半个身子埋在他胯间,那热热的呼吸就喷在他的肚子上,她手指头触到他皮肤上的时候带上一阵酥麻的痒意。 许昭月将药粉涂好之后准备帮他包扎,这一抬头才发现了不对劲,此时她就蹲在床边,脑袋靠近他的肚子,所以她一抬眼就看到了他的异样,许昭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面上一红,她向上首男人看去,他对上她的目光却若无其事将脸偏到一边,闭眼假寐。 许昭月有点尴尬,不过倒也没戳穿他,只是心头不免吐槽,伤成这个逼样了居然还满脑子淫-秽-色-情。 许昭月处理完了伤口,出门去倒清理下来的血水,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睡过去了,他平时都不怎么睡觉的,只偶尔和她行完房之后会抱着她休息,最近因为受伤他睡的时间倒是挺多。 许昭月见他额头起了一层汗,那蹙起来的眉心就没展开过,她顿时心疼起来,小心翼翼帮他将汗擦掉。 他这一觉睡得实在是有点长了,许昭月中途醒了好几次他都还在睡,后来她担心得睡不着,就躺在旁边看着他。 越想越担心,怕他控制不住噬魂毒,怕他的元神无法愈合,睡不着许昭月索性就不睡了。她走出门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是一个无云的夜晚,星辰缀满夜空,许昭月双手合十,对着那颗最亮的星星许愿,千万要保佑他好起来。 旁边突然响起脚步声,许昭月猛然睁眼向一旁看去,那小小的身影害怕被发现,急忙躲到墙壁后面,又一脸好奇小心翼翼探头探脑看过来。 许昭月很疑惑,医心谷怎么有小孩子? 许昭月见那小孩生得可爱,格外讨人喜欢,她想着她神识包裹中还有很多吃的,她拿出一个小糖人冲他道:“你要吃吗?” 果然小糖人对他极具诱惑力,他没犹豫多久就走了出来,目光直勾勾盯着小糖人问道:“你是坏人吗?” “我当然不是坏人。” “荀青姐姐告诉我,不能要陌生人的东西。” 许昭月见他生得白白嫩嫩的,头上还绑着两个垂髫,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盯着糖人看,时不时舔一舔嘴角,她觉得他可爱得很,将糖人拧了一块含到口中冲他道:“你看,我吃了也没事。” 他双眼一亮,接过糖人说道:“多谢姐姐。” 许昭月戳了戳他的脸,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家伙奶声奶气回答,“我叫君一苇。” 姓君?君这个姓可不多见。许昭月便问道:“医心谷谷主君无殇是你的谁啊?” “是我爹爹。” 许昭月想到传言所说君无殇已隐婚有子,她原本还以为君无殇让人传出这话只是为了拒绝保阁塔小姐,看样子君无殇真的已经成婚生子,不过君无殇的妻子倒一直是个秘密。 “你爹是君无殇,那你娘亲是谁啊?” 说到娘亲小家伙的面色便黯淡下来,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也泛上了水汽,他低着头,瓮声瓮气说道:“我的娘亲……她现在不是我的娘亲了。” 许昭月没明白,“什么意思啊?你的娘亲怎么会不是你的娘亲?难道她改嫁了?” 君一苇摇摇头,“反正我不能再叫她娘亲了。” “一苇。”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话,许昭月抬头看了一眼,就见荀青急匆匆走了过来,见到君一苇安然无恙她松了一口气。 “荀青姐姐。” 小家伙哒哒哒跑过去,一把将她抱住,荀青将他抱起来,帮他擦了擦糊了糖饴的嘴角问道:“大晚上怎么到处乱跑,害你爹爹担心。” “我听你们说这里来了一位很厉害的人,我就想过来看看。”他说完,又冲许昭月道:“姐姐你就是那位很厉害的人吗?” “我当然不是了。” “那个很厉害的人在哪里?我能见见他吗?” “他受了伤在休息,你过几日再来看他吧。” 小家伙似有些失落,点了点头:“那好吧。” 荀青冲许昭月笑了笑问道:“一苇他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他很乖。”许昭月说完冲她拱了拱手,“此番能来这里,多谢荀师姐。” “不用客气,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荀青抱着君一苇离开了,走远了还能听到二人柔软的对话,看得出来这两人的关系很不错。 君无殇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在给安乾道君用了几次药之后他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那伤口也愈合了大半,之前只能躺在床上,现在可以小范围活动了。 今天君无殇又给安乾道君开了一些内服的药,许昭月去药房熬好了药端回来,又将药倒进小碗中,安乾道君靠坐在床上,许昭月端着药过来喂给他喝,他闻到味,一脸嫌恶将脸转到一边去。 “良药苦口,你捏着鼻子一口就喝下去了。” “本君不喝这玩意儿也能好,拿开。” 许昭月想着他是个病人,不能跟他计较,耐着性子哄道:“谷主亲手帮你调配的药,你多少喝一点,这样才能好得快。” “不喝。” 许昭月也是不懂了,喝个药而已,这么苦大仇深做什么。 “你爱喝不喝,病死你得了,我懒得管你。” 他目光向她扫过来,眼底透着危险,“你是不是觉得本君现在受伤了不敢把你怎么样?” 许昭月现在可没一开始那么怕他,而她也知道该怎么拿捏他。 许昭月道:“不喝算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刚要离去手腕却又被人抓住,安乾道君觉得她真是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里了,一言不合就走,他得做点什么让她服软。 他目光冷沉沉盯着她,不料她丝毫没察觉出他身上的危险,还语气非常不好冲他反问一句,“干嘛?” 安乾道君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药,呵,不就是一碗药吗,看他如何重拾他道君的威严让她服软。 他劈手夺过来,咕噜噜强灌下去。 哼,本君喝给你看。 被他惹得不快的许昭月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她见他喝完了一碗药,那一张脸却臭得很,她知道这药汁苦,所以她早准备好了蜜饯,待他喝完便递了一颗蜜饯在他嘴边。他都乖乖喝药了,她也没必要跟他计较,还柔声哄了一句,“吃一颗蜜饯去去苦。” 他接过她手上的蜜饯却没吃,转手却按到她口中,许昭月诧异道:“干嘛给我吃?” 话音刚落,她的下巴就被一只大手捏住,随即他便靠过来吻住她的唇,他舌头毫不客气挤进她口中,将含在她口中的蜜饯故意搅过来搅过去,搅了几下才卷进口中吃下去。 许昭月被他突如其来的吻搞蒙了,舌尖很快被他乱搅一通,混了药汁的苦和蜜饯的甜,他靠在床头嘴角微勾,轻轻嚼着蜜饯,眼底透着一种做坏事得逞的笑意,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 许昭月:“……” 狗男人,伤成这样还耍流氓 第63章 63 不要乱动 安乾道君将清虚派毁了之后, 清虚派众人暂时在天清山下的城中驻扎,这里本来也是清虚派管辖的地界。 云乔皙被许昭月的冰棱伤了五脏六腑,中伤了二魂六魄, 如今就只剩了一口气吊着命,其他的便什么都做不了。因她法力全失, 也无法再靠吐纳之法休养生息, 平日里还得靠食物供给, 吃喝拉撒全在床上,骆修然专门给她请了一个丫头来照顾。 此时骆修然就坐在床边跟她说话,时而喂她一口粥喝, 云乔皙说不了话,身体也动不了,可是脑子却清醒,痛了也没法说,饿了也没法说,躺得难受也没法说,如今的她简直比废物还不如,吃喝拉撒都需要人来照顾,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骆修然一边跟她说话, 她就一边流泪,不断用眼神向骆修然示意, 她希望他能给她一个痛快,她如今活成这样真的不如死了。 骆修然又岂能看不明白, 他内心一痛, 帮她擦掉眼泪,安慰道:“你好好歇着,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然后云乔皙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了, 无法说话无法发出声音,连流泪也成了徒劳。 骆修然去找阳城子,阳城子正在打坐,听到声音也没睁眼,骆修然在他面前跪下,求道:“师祖救救皙儿吧,她的样子简直太让人心疼了。” 阳城子徐徐睁开眼说道:“我若能救,如何不救。” 骆修然一介七尺男儿,此时却簌簌落下泪来,哽咽道:“为何会这样,当日师祖也在,许昭月怎能中伤师祖又伤了皙儿?” “你想说什么?” 阳城子的语气听上去依然平静,可骆修然却还是感觉胸腔被震得发痛,他忙道:“师祖恕罪,我并没有怀疑师祖的意思。” “出去。” 骆修然不敢再多言,慢慢退了出去。 房门重新合上,阳城子抬起手心,目光一眨不眨盯在上面,仔细看去,就见那食指指尖之上躺着一根头发,这是当日她掉落在他身上的。 脑海中不受控制跳出一幕幕画面,她对着他撩开衣襟,她白嫩的皮肤和精致的锁骨如此猝不及防撞入他眼睛,她靠在他身上,软得不像话的腰身,还有她一点点靠近,那越来越浓的香味和那张饱满的唇。 一阵剧烈的刺激激得他下意识闭上眼,他默念心经,强迫自己入定,他不可再受心魔蛊惑。 当日安乾道君燃烧元神炸掉清虚派,林景湛帮着周司柠挡了一团袭向她的火,以至于腿上受了伤,大乘期强者燃烧元神灼烧的伤并不是那么容易就痊愈的,不过林景湛好歹也是分神期的高手,外养加用法力内调,其实没几日就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躺在床上修养的林景湛一时半会儿却不想起来。他靠坐在床头,手上拿着书看,目光时不时扫向门口。 她去给她拿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林景湛张望了几次也没见到周司柠的身影,干脆将书放到一边,走到门口向走廊那头看,好巧不巧正好就看到她从拐角处走来,林景湛生怕被她发现,手忙脚乱又重新蹿回床上,因为动作太急太慌乱,转身时还撞倒了一张椅子,疼倒是没多疼,就是这慌张的模样实在有失他作为一派之主的威严。 不过当周司柠端着粥进来的时候,林景湛依然一副优雅靠坐在床头看书的姿势。周司柠端着粥走到床边,向他递过去,“你要的灵粥来了。” 用灵药熬制的粥,是受伤修士的补给良品。 林景湛端过粥尝了一口,蹙眉道:“稍咸。” 周司柠一直憋着一股火,看在他为了救她受伤的份上,周司柠这段时间一直很好的压制着这股火,他要喝粥她乖乖去煮粥,可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不是煮太烂了就是煮得不够软。 周司柠的耐心终于在他一次次吹毛求疵中告罄,周司柠直接冲他道:“林景湛你故意挑刺的对吧?反正我煮的粥就这样,你爱喝不喝。” 林景湛望着突然暴起的她,面色变了几变,随即他冷笑一声道:“你这么容易就不耐烦了,你对大哥可不这样。” 他提到大哥就更让周司柠火大了,她道:“你有什么资格跟大哥比?大哥从小就对我好,哪像你,从小就处处和我作对,你骂我羞辱我打击我,你做过的一桩桩一件件恶心的事情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便罢了,没想到都长大了你还是这么讨厌,你不刁难我你会死吗?” 周司柠实在不想搭理他,骂完便转身要走,林景湛见状,忙问道:“你要去哪里?” “你管我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景湛以为她要去找大哥,便冲她道:“人家现在跟凌雪姑娘亲亲密密,你去不是自找没趣吗?” 周司柠回头瞪了他一眼说道:“就算我去自找没趣也比跟在你这个讨厌鬼身边强!” 周司柠说完就匆匆跑走了,林景湛气得要死,扬起手来,眼看就要把手上那碗粥摔了,可一想到这是她亲手熬的,他动作便又顿住。 他不知道他究竟做错了什么,她做得这碗粥是真的咸。 他死死盯着那碗粥看了良久,最终一咬牙还是将它一整碗喝了下去,他将碗重重搁在床边小桌上,向外看了一眼,外面早没了周司柠的身影,他终究还是不太放心,她要是真看到大哥和凌雪姑娘怕又要哭了,想着她躲在房间一哭一整晚,他就在房外听她哭一整晚,林景湛心头暗骂一声,撩开被子下了床,抓过墙上的剑便追了出去,正准备御剑去找她,就见周司柠端着一碗粥又走了过来。 他御剑的动作就这般顿住,此时他生龙活虎的,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样子,周司柠目光在他腿上扫了扫,面上多了一抹了然的表情,她眼底升起淡淡的怒意,不过却也没说什么,端着粥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丢来一句,“我加了水,你再看看咸不咸。” 林景湛本以为被她抓住他装伤又要被她嘲讽几句的,正一边尴尬一边骂自己蠢,不料她不仅没嘲讽她,还重新给他做了一碗粥送过来。 原来她刚刚跑出去并不是去找大哥的。 林景湛收回剑,半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掩盖尴尬,他走进来,看了一眼放在桌边的粥,端起来小口小口喝着。 周司柠正好就坐在他对面,正慢条斯理绣荷包,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有的这个爱好,一个连穿针都不会的人还去学人家绣荷包。 林景湛喝了几口粥,默了一会儿问她:“我有那么让你讨厌吗?” 周司柠对他翻了一记白眼算是回答。 林景湛也没生气,他又道:“我年少时不懂事,我没想到那些事情会给你那么大的影响,我现在向你致歉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听到这话的周司柠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看向林景湛,从小习惯了这个人的嘴臭和毒舌,突然从他那张只知道喷粪的口中听到了他对她惭愧的话,周司柠的第一反应不是感动,感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要向自己忏悔了,而是怀疑,是的,怀疑,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抽了。 所以周司柠非常疑惑问了一句,“林景湛,你当日被安乾道君燃烧元神伤到腿的时候是不是也一块儿将脑子给伤了?” 林景湛:“……” 林景湛面色微微扭曲,狠狠的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傻逼。 ** 后面几天安乾道君对于喝药倒是没那么抗拒了,只是药可以喝,但她得拿嘴喂他蜜饯,许昭月看在他是个病号的份上也就妥协了。 只是这个死变态有时候不满足她用嘴喂蜜饯,还得她帮忙将蜜饯嚼碎了,他从她口中卷进去吃,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个癖好,想想就恶心好吗,他还玩得挺带劲。 这一天,许昭月像往常一样照顾安乾道君喝完了药,为了照顾这个变态的癖好,她习惯性的拿了一枚蜜饯放嘴里,正要喂给他就听到敲门声。 许昭月去开了门,见门外站着一个小团子,小团子君一苇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问道:“那个很厉害的人好了没有,我可以见见他吗?” 谁会拒绝一个小可爱的要求呢,许昭月道:“当然可以,进来吧。” 小团子君一苇开开心心进来就对上了躺在床上那人冷飕飕的眼神,日常和道侣亲热的安乾道君被打扰了,面上自然是不快的,所以对打扰了他的罪魁祸首当然没什么好脸,哪怕他是个没什么威胁的小屁孩。 许昭月冲安乾道君挤了挤眼睛说道:“你干嘛板着个脸,别吓到小孩子了。” 不料小团子却没有害怕,他走到床边,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我听我爹爹说你是个很厉害的人,可以让我看看你有多厉害吗?” “你爹爹?” “我爹爹叫君无殇,他是医心谷的谷主,他也很厉害。” 安乾道君却不屑笑了一声,说道:“君无殇?分神期的渣渣也算厉害?” 刚破元婴不久,还分神期都没有的许昭月感觉被内涵到了,她瞬间就不爽了,说道:“不是,分神期的都是渣渣,我算什么?” 安乾道君本来只是想针对一下这个打扰了他的小屁孩,没想到一不小心将他的小道侣给误伤了。 他道:“我说他爹没说你。” “你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爹啊。” 小团子倒也没有不高兴,他大约是还没领略到那句渣渣的含义,他反而还兴奋得蹦跶了几下,说道:“这么说你还比我爹爹还要厉害了,你能让我看看你多厉害吗?” “聒噪。” 安乾道君话落,只见手中混元丝刷刷飞了出来直接缠在君一苇身上,许昭月吓了一跳,已经来不及去惊喜他居然能使用混元丝了,她忙道:“你……你别伤他啊,他不过是个孩子。” 话音刚落,就见安乾道君催动混元丝将那小团子给慢慢举到空中,许昭月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惊呼道:“道君,你快住手!” 安乾道君并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他就如放风筝一样,用混元丝将君一苇放到半空中,将他荡过来荡过去,时而又绕着房间飞一圈。 许昭月看得心惊胆战,不想君一苇小朋友却玩得挺开心,他扑腾着他的小手小脚咯咯笑个不停。 “我飞起来了,我飞起来了。” 安乾道君甩着手让他在房间转圈圈的时候他的笑声更是欢快,许昭月生怕他把人家孩子给玩坏了,忙道:“好了别玩了,你快把他给放下来吧。” 安乾道君把他放下,混元丝被他收回手中,在空中转晕了的君一苇落地时没站稳,狠狠摔了一跤,许昭月急忙将他扶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他拍了拍小脑袋,又哒哒哒向安乾道君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打转转,好不容易跑到安乾道君跟前,他一脸兴奋问他:“可以再带我玩一玩吗?” 听到这话的许昭月也是被惊到了,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就让他带你玩。 安乾道君也没想到这小破孩子胆子还挺大,他的小道侣不许他对个小破孩动手,所以他就给这个聒噪的小破孩一点教训,不料他竟觉得他是在跟他玩? 许昭月带君一苇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荀青寻来时一眼就看到房间里的君一苇,她见他跟安乾道君靠那么近吓了一跳,急忙走进屋一把将他抱起嗔道:“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乱跑?” 说完这话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她又忙冲二人说道:“一苇太调皮了,若有打扰之处还望二位见谅。” 许昭月道:“没有没有。” “他下午还要练字,我先带他回去了。” 许昭月点点头,君一苇明显还没玩够,走之前还对着安乾道君道:“我下次再找你玩好不好?” 安乾道君压根没理他。 许昭月也是没料到君一苇那小团子竟然和安乾道君玩得挺开心,此时许昭月坐在桌边,双手撑着下巴望着床上的男人。 “你坐那边干什么,过来。” 许昭月却没动,她问道:“你以后若是有自己的孩子了,也会那样陪自己的孩子玩吗?” “孩子?” 许昭月不太好意思摸了摸下巴,说道:“对啊,我们或许会有自己的孩子。” 安乾道君想着刚刚那小孩,想也不想就说道:“没有兴趣。” “道君不想要小孩吗?” “不想。” “……” 听到这话的许昭月有些失落,不过有些人喜欢小孩有些人不喜欢,她也不强求。 “行吧。” 她应了一声,将药壶和药碗收拾好了拿出去,许昭月去药房还了药壶和药碗,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熟人。 许昭月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雪芊洛,雪芊洛肩上挂着披风,身后跟了一堆仆从,仆从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看雪芊洛这架势像是要在这里常住的,莫非她身体又出什么问题了? 许昭月作为安乾道君的道侣,如今安乾道受伤,正是敏感时期,实在不宜被人发现在这里,正打算绕道离开,不料雪芊洛却及时发现了她。 “许姑娘?” 许昭月有点尴尬,冲她笑了笑,“雪庄主。” 雪芊洛走上前问她:“许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许昭月道:“我一个朋友是医心谷的,我来这里帮帮他的忙。” 雪芊洛点点头,倒是没有多问。 “雪庄主怎么也在这里?” “我身体不太好,每年会有一段时间住在医心谷疗养。” 许昭月点点头,原来如此,医心谷和北冥山庄确实也离得近方便她疗养。 “那便祝雪庄主早日康复。” 许昭月冲她拱了拱手正要离开,只听得雪芊洛又道:“安乾道君的伤好了吗?” 许昭月正要装装糊涂,就见雪芊洛手指上多了一封符箓,她将符箓递到许昭月跟前说道:“此乃玉阳火符,以心脉注入可强健神魂,你可以试试给安乾道君用一下。” 眨眼间那符箓便落在许昭月手上,许昭月正疑惑间,雪芊洛已经走远了。 许昭月望着那符箓心下奇怪,雪芊洛为什么要帮安乾道君? 安乾道君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回来,正要出门去找就见她推门进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他目光落在她手上,“拿的什么?” “在路上碰到北冥山庄庄主了,她给了我一张符箓,说叫什么玉阳火符。” 安乾道君指尖一抬,那符箓就落在他的手上,他捏着看了几眼,说道:“确实是玉阳火符,她为何给你?” “她得知道君受伤了便给我了,道君与她相识吗?” 安乾道君将火符丢给她,说道:“不相识。” “那她为何要帮道君?” “本君怎么知道?” 既然这真的是玉阳火符,许昭月也懒得去管雪芊洛为什么要帮忙,她冲安乾道君道:“既然这火符是真的,道君快些将火符用上,听说这火符可以强健神魂。” “本君用它作甚?” 许昭月觉得无语,他的装逼矫情病又犯了,许昭月现在也有了经验,知道怎么治他,所以她冲他温柔一笑,握着他的手耐心劝道:“我知道道君很厉害不用这些东西加持,可道君现在不是受伤了吗,我也希望道君快点好起来,道君好起来不就更厉害了吗?” 安乾道君觉得她说得对,只有身体恢复了才能与她痛痛快快双修,他已经很久没进过她神识了,他神识中的棍子也很久没被她抚摸过了,尤其此刻望着她的笑脸,他心底一阵痒。 安乾道君接过她手中的火符,说道:“本君便试试看。” 他将火符自心脉注入,而后便盘腿坐在床边打坐调息,许昭月一脸紧张蹲在他旁边等着,见他睁开眼,许昭月忙问道:“怎么样,道君感觉好点了吗?” 不得不说这火符确实有点用处,神魂确实强健了一些,也更能压制噬魂毒。 “还行。” 许昭月松了一口气。 “你方才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忘了做?”他突然说了一句。 听到这话许昭月仔细思索了一下,说道:“没有啊。” 安乾道君冲她示意了一下桌上的蜜饯,“那东西还没喂我。” 许昭月:“……” 你自己没手吗,干嘛非得我喂? 罢了,就当例行公事。 许昭月如往常一样将蜜饯放入口中,凑过去喂他,他勾着她的腰把她嚼碎了的蜜饯都卷进去了还没完没了,捉住她的舌头就不放,手还非常不自觉到处乱摸。 许昭月推住他,说道:“好了,行了。” 他的气息有点乱,热热的喷在她脸上,他目光泛起水汽,盯着她被他吻得艳丽的唇说道:“我们许久没双修了。” 许昭月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你疯了吧?你伤了元神还想双修?” “不进神识不就行了。” “不进神识你身上还有伤啊,你怎么动?” “这点伤算什么?” “……” 他眼底有欲色浮现,抿紧的唇角似在克制,呼出的气息也不平,许昭月突然想到他们确实有许久没做过了,他如今伤也好了很多,伤口愈合了大半,单纯的肉-体双修应该是没啥问题的。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许昭月思索了片刻冲他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得答应我,不要乱动。” “不动?” 对着她那疑惑的目光,许昭月感觉脸上一阵阵发烫,她转头避开他的视线说道:“我动不就行了。” “你怎么动?” “我……我骑你身上啊。” 他似乎思索了一下这个姿势的可操作性,而后便往床上一趟说道:“你要怎么骑。” 许昭月小心翼翼避开他身上的伤口,往他腿上一坐,“就这样骑。” 他的目光一瞬间变深了,他扶着她的腰,手指在上面轻轻揉捏,嘴角勾出一抹阴恻恻的笑,说道:“还没人敢骑本君呢,你这小东西胆子真大。” 许昭月总感觉他这抹笑不怀好意,她又提醒道:“你可答应我不能乱动。” 他倒是答得很干脆,“答应你便是。”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许昭月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男人在床上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 第64章 64 很多很多倍的爱你 许昭月浑身酸软从他身上下来, 先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幸好幸好伤口没裂开,她随即瞪了他一眼道:“不都说了让你别乱动的吗?” “你太慢。” “……” 许昭月撇撇嘴, 小声道:“你要那么快做什么?” “痛快。” 许昭月斜他一眼,真是不要脸。 第二日一早许昭月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 安乾道君还在休息, 许昭月怕影响了他, 急忙起身去开了门,就见门外站着一脸慌张的熊文斌。 “许姑娘,魔族的人到我们医心谷了, 你和道君好好呆在房中不要随处跑动,不然被魔族发现道君在这里,恐会对道君不利。” “魔族?”许昭月也被惊到了,“魔族怎会来这里?” “魔族要我们谷主帮忙医治魔族左使。” 魔族左使?那不就是腌奴吗?那日许昭月和安乾道君去清虚派之后就没回过寒月崖,腌奴一直留在寒月崖中,后来安乾道君和阳城子一战,虹光派掌门一家被灭,清虚派也被安乾道君毁掉。 虹光派掌门一家除了安乾道君全部身亡,虹光派必然内乱, 魔族趁着混乱去寒月崖将腌奴救出来也不奇怪。 “本君在这里魔族也敢登门造次,本君倒要看看他们多大的胆量。” 身后响起的声音拉回许昭月思绪, 她回头看去,安乾道君已经穿戴整齐起了床, 说完这话他果然向门外走去。 “别。”许昭月及时拉住他, “道君切勿冲动啊,道君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若是落在魔族手上, 后果不堪设想。” 安乾道君嗤笑一声道:“即便本君受伤了,也绝不至于沦落到在魔族跟前躲躲藏藏。” “熊师兄,你先过去探探情况,道君这里有我拦着,我们绝不会给医心谷添麻烦的。” 熊文斌告辞离开之后许昭月急忙将门关上,放上门闩,这才冲安乾道君道:“你先安分一点,魔族既然是来医心谷求人治病的,或许不会作乱,可若是你出去碰上了,那就不一定了。” “怕它作甚?”他眼底透出几许兴奋,“正好本君也许久没杀人了。” 许昭月将他按到床上坐下,说道:“先别出去招摇,看看情况再说。” 若是她不在,安乾道君怕是早闯出去跟魔族开打了,可有她在,他干什么她都要管着,邪灵不许他养,连个魔族也不许他打。 有了个道侣干什么都被束缚!这感觉还真是……带劲! 她既让他坐着那他便坐着,他双手撑在身后,闲闲看着她。许昭月在房间里走过来走过去,放不下心来。 “你若是没事做那便过来。” 许昭月终于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问道:“干什么?” 他改用手肘撑着身体,嘴角勾着一抹笑,眼底兴味极浓。 “过来骑我。” “……” 我骑你个头啊! “道君兴致真好,魔族现在就在外面呢。” “那不更刺激吗?” 许昭月见他眼底有点点光芒汇聚,他是真的很有兴致,许昭月简直无法理解这个变态的心思。 许昭月不想搭理他,不料他身体一闪却出现在她面前,他目光盯着她,面色不快,“怎的不理我?” 许昭月心里烦,正要转身走到一旁,身体刚转了一半,脸才偏了一个角度,一只大掌却骤然将她的脑袋板正,而后他的唇就袭了过来。 许昭月真的无语死了,她推了几下,他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吻也缠得更深,许昭月担心魔族对医心谷不利,实在没兴致,推不过干脆一口咬在他那作乱的舌头上。 他吃痛终于松开了她,他捏着她的下巴,目光盯着她,被咬了的男人一点都没生气,那一双灼热的目光反而越发兴奋。 “敢咬我?” 反问威胁的话,可嘴角偏偏勾着一抹邪气的笑,说话的语气含了粗喘显得迷离而磁性。 许昭月将他的手拍开,瞪他:“你能不能先安静一会儿?” 他却好似听不到她的话一样,压着她的唇又吻过来,许昭月捶着他的肩,趁着被吻的间隙骂道:“你发什么疯?” 他狠狠碾着他的唇,声音沙哑而含混,“你咬啊,狠狠咬我。” 许昭月:“……” 神经病啊你! 敲门声恰好在这时候响了起来,许昭月将他猛地推开,她擦了擦唇,恼怒瞪了他一眼,这才去开了门。 门外熊文斌满脸急色,丝毫没察觉出这两人表情不对劲。 “许姑娘,你快带着道君离开。” 许昭月心头一咯噔,忙问道:“发生何事了?” “我们谷主不肯帮忙,魔族人扬言要杀光医心谷的人,趁着他们现在还没动手,你们速速离开避祸。” 安乾道君被打扰了兴致正是不快,偏偏魔族在这个时候撞上来。 “魔族如今竟敢如此猖狂,本君倒要看看,他还能猖狂得了几时。” 这一次许昭月倒是没拦着他,她冲熊文斌道:“医心谷收留道君为他治伤,如今医心谷有难,我们又怎么会弃医心谷不顾?” 医心谷的圣医堂是医心谷的医修们聚集之地,也是医心谷的中心,圣医堂四面合围,中间有一宽敞的院子,医心谷和魔族两方人马便在此处对峙。 医心谷谷主的儿子君一苇此刻被一魔修提在手中。魔族正前方坐着一身黑衣的魔族申屠尤,他闲闲摇着折扇,冲医心谷谷主道:“君无殇,你考虑清楚了吗?我这左使你究竟是救还是不救?” 君无殇目光冷淡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仙门,绝不会对魔族人施救。” 申屠尤也没生气,说道:“既如此,那这孩子我就不客气了。” “你们魔族真是好生卑鄙,他不过是一个毫无法力的孩子,你们也好意思对他下手!” 君无殇眉心一沉,急忙将说话之人往后推一点,而后又往她身前一站挡住了魔族人看向她的视线。 “师父?”荀青在身后焦急唤了他一声。 “我自有分寸。” 荀青咬了咬唇,而后用一种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不能让苇儿有事。” 君无殇后背一僵,微侧头向她看,荀青却低着头,避开他的眼神。 “我们魔族人在你们仙门眼中不就是卑鄙无耻的吗?杀个小孩又怎么了?” 君无殇听到这话,收回视线,正要说话,只听得一道冷沉沉的声音自半空响起,“本君在此,尔等魔族也敢放肆?” 魔族之人谁人不识安乾道君的声音,这声音曾是不少魔修的噩梦,这一阵撞击空气的声音响起时,那一众魔修皆悚然一惊,四下张望。 尤其是此刻才被重新装入魂魄的腌奴,更是目光惊慌,浑身哆嗦。 便见圣医堂屋顶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人一兽,安乾道君威风赫赫骑在一法器之上,身边坐着一个美艳女修,英雄自古配美人,一身白衣的仙君并着容色倾城的美人倒是般配又养眼,如果身下的坐骑不是这只大肥猫的话,两人的出场势必轰轰烈烈,亮瞎人眼。 偏偏这坐骑如此违和,总之怎么看怎么不搭。就连一向惧于安乾道君淫-威的一众魔修也因这违和感蹙了一下眉。 安乾道君从法器上下来立于房顶之上,他居高临下,压迫感逼面而来。 “申屠尤,好久没揍你了,胆子又大了?” 申屠尤轻笑一声,“身受重伤还这么狂,不愧是安乾道君。” “本君即便只有半条命也照样揍你。” “……” 一直笑眯眯的申屠尤听到这话面色一沉,猛然将折扇合上,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他身边腌奴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哆嗦说道:“道……道君饶命。” 魔族左使当年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被他折磨死的正道修士数不胜数,后来落于安乾道君手上之后,着实被安乾道君折磨了一阵,变态遇上了更变态的变态,那就是驯化和被驯化的过程,从结果来看,魔族左使显然是被驯化的那个。 如今虽魂魄归位,但看到安乾道君,依然有一种血脉被压制的恐惧。 安乾道君这才向他看了一眼,不屑轻笑,“你这条狗换主人了?” 腌奴的行为实在是太打堂堂魔尊的脸,他眼底怒意咋起,将他拽起来往后面一丢,嗔道:“不要给本尊丢人现眼!” 他说完飞身而上落于安乾道君不远处,直接冲安乾道君道:“别废话了,出手吧。” 申屠尤说完便直接袭了过去,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很快便缠斗在一起,许昭月在一旁看着不禁捏了一把汗,安乾道君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也不知能不能打得过申屠尤。 许昭月看过安乾道君和申屠尤对打,不出十招安乾道君就能将申屠尤压制,可两人已经对打很久了,申屠尤也没有半点被压制的迹象,许昭月越发担心起来。 好在安乾道君虽受伤了依然更胜一筹,申屠尤被一掌推飞出去,申屠尤连连后退,还未站稳,安乾道君的混元丝便缠上了他身体。 被利器混元丝缠上申屠尤却丝毫不怕,他笑得很挑衅,“安乾道君,你要绞杀我吗?你能绞杀得了我吗?果然是受了重伤,你我都清楚,你撑不了多久。” “安乾道君,你放了我家魔尊,你若是敢动手我便杀了这小孩。” 安乾道君向说话之人看了一眼,那人不过被他这目光一扫便打了个寒颤,却见他手上提着一个小孩,正是小团子君一苇,君一苇被魔修如提小鸡仔一样提起来,此刻正踢踏着小短腿生气道:“你们这些坏人快放开我。” 安乾道君只是冷冷一笑,“敢威胁本君?” 许昭月骤然想起那一次安乾道君遭遇伏击,其中有个穷途末路的人,也同样抓了一个孩子威胁安乾道君,安乾道君丝毫不受威胁,直接将那人给杀了,而那孩子也在那人死前被捏死了。 许昭月见他要对那人出手,她怕相同的事情又发生一次,正要叫住他,却见他身形一闪,魔修根本反应不及,只一眨眼的工夫手上便空了,下一刻,便见安乾道君立在他不远处,而原本提在他手上的孩子不知何时已被安乾道君夺到了手上,那魔修还未反应过来,安乾道君的万千混元丝便扎了过来,只听得砰一声,那人一瞬间就被炸成了碎片。 安乾道君直接将怀中的小团子往君无殇的方向一丢,君无殇稳稳接过,忙道:“多谢道君相救。” 许昭月心头提着的那块大石终于放下,她松了一口气,落到安乾道君旁边握了一下他的手。 他是真的变了,换做以前,谁敢威胁他,他会毫不犹豫直接出手,丝毫不会受半点威胁,可现在他却愿意多费一步,先将被劫持的人救下再杀那威胁他之人。 总之,他不再是那个为了痛快和杀戮就不管不顾的安乾道君了。 许昭月心里被安慰到,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她感觉到他的手在轻微颤抖。许昭月面色一沉,也不知是不是刚刚打斗牵到了他的伤处,他的伤本也没有完全好。 作为医圣的君无殇也察觉到了安乾道君的状况,他知道若魔族真打起来势必对安乾道君不利,虽然作为一名正道修士他并不想对魔族妥协,但他很清楚,安乾道君是唯一能牵制魔族的人,他必须得保全他。 稍作权衡之后,君无殇便冲申屠尤说道:“我答应救魔族左使,可魔族也需答应我,往后不得再伤我仙门之人。” 申屠尤道:“如若不是你们仙门步步紧逼,我们魔族又怎会伤你们仙门中人?” “我只问魔尊,我的要求答应吗?” “当然。” 安乾道君听到这话却不爽了,他冷笑道:“一群魔族残渣,何须对他们妥协?” 许昭月知道他的状况不太好,她急忙拽着他的手说道:“既然谷主都发话了,毕竟是医心谷谷内的事务,我们不好插手。” 既然小道侣不让他打那他就不打了,他虽心有不甘却也没再说什么。 许昭月说完便拉着他匆匆告辞离开,安乾道君的状态确实不怎么好,回到房间中,他这才捂着胸口闷闷咳了几声。 许昭月吓了一跳,忙将他扶到床上坐下,一脸担忧道:“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安乾道君目光落在她脸上,他挺喜欢看她这副样子,在意他的样子。 “区区魔族还能伤了本君不成?” 许昭月生怕他在强撑,她一边解着他的衣服一边道:“我先看看你的伤。” 果然如她所料,他的伤口裂开了一些,不过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裂开的口子也不大,许昭月凝聚水液帮他清洗伤口,又为他止了血,给他换了干净的纱布,而后便坐于床边握住他的手对他笑。 “笑什么?” 许昭月摸了摸他的脸说道:“道君可知,你刚刚的模样像一个英雄。” “英雄?”他却不屑一顾,“英雄有什么用,医心谷依然是软骨头。” “才不是呢,医心谷谷主之所以妥协并不是惧于魔族,那魔族之前不还拿医心谷谷主的孩子威胁他吗?可他不一样没妥协,他后来之所以妥协是知道怕魔族趁着道君重伤会对道君不利?” “医心谷有那么好心?” “是道君把其他人都想得太坏,道君可知,有不少仙门之人是真的将道君当成了英雄和信仰,道君想一想,方才魔族人要作乱时,医心谷是不是要让道君先走,因为他们清楚道君是唯一能牵制魔族的人,所以道君不能有事,如果道君有事了,魔族势必作乱,那么仙门就危险了。” “所以道君你看,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坏,也并不是每一个人知道道君是仙丹的体质之后都想吃掉道君的。” 她给他讲了这么一大堆道理,只希望这个人能改变一下对世人的漠视态度,然而他却说道:“那又如何?我管其他人是好人坏人,那都与我无关,我只想你永远在我身边。” 许昭月握着他的手放到脸颊旁蹭了蹭说道:“我当然是要一直在道君身边的。” 总归他最终没有犯错,总归他是在慢慢改变的。 安乾道君身体往里面挪了挪,冲她示意了一下,“上来。” 许昭月乖乖爬上床躺在他身边,安乾道君侧身对着她,两人目光对视,许昭月面上含笑,他则没什么表情,这般对视了一会儿,一种缱绻旖旎的氛围渐渐将两人笼罩。 没什么表情的男人眼神渐渐灼热起来,还是他先没忍住,主动凑过来吻上她的唇,在她的口中和舌尖轻轻舔舐,似乎这样还不过瘾,又一下下在她唇上啃咬。 许昭月吃痛推开了他,“你亲便亲了,咬我做什么?” 他将唇贴在她唇上,说话的声音带着哑,“你咬回来。” “这可是你说的。” 许昭月还真没客气,真就一口咬上他的唇,她一时没注意力道,咬重了一些,她忙松开,用指尖碰了碰,关切道:“咬疼了吗?” 他面上丝毫没有被咬到的火气,目光却渐渐深邃,他将唇贴在她唇上,一下下碰着,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道:“继续。” 许昭月:“……” 哪有人叫别人咬自己的。 “继续。” 见她没动他又催促了一句,许昭月便在他唇上咬了一下,他还没挪开,她又咬了一下,他却不太满意,又道:“重一些。” 许昭月觉得这人怕不是有点毛病,她松开了他,见他眼底欲色浮现,面上还隐隐透着一抹享受。 “你……这是什么癖好?” 他没回答,又将她往怀中一拉,嘴唇碾着她的唇,吩咐她:“来。” 许昭月觉得这样下去会很危险,昨晚两人已经疯过一次,他如今伤还未好,实在不宜过度纵欲。 许昭月将他推开,安乾道君面色不满,用眼神询问,许昭月摸了摸他的脸冲他道:“天戟,你是不是还有一句话没有对我说?” 他果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问道:“哪句话?” “就是那天在你秘境中,我让你等我回来听你说的那句话。” 他沉思一会儿似想了起来,说道:“我爱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完全就是一副随口就能说出的表情,许昭月却不太满意,说道:“你怎么一点感情不带就说了?” “需要带什么感情?” “……” 许昭月目光怀疑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爱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比喜欢更深的就是爱吗?” “是这样说没错,那你是真的爱我吗?你是不是非我不可?是不是这辈子只跟我一个人在一起?”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考了一下,这让许昭月很不爽,她道:“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这种事情还需要思考?” 他却突然问她:“还有比爱更深的吗?” “……” 许昭月没搞明白,又听得他道:“因为我不只想这辈子跟你在一起,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下辈子,下下辈子,不,你要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所以我对你应该比爱还要更深,还有比爱更深的字吗?” 许昭月:“……” 许昭月完全呆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这个连喜欢是什么都需要她教的人竟然说出这些情话,他这是突然开窍了吗? 许昭月只觉得一颗小心脏像是泡进了一缸甜蜜蜜的温水里,整个人被熨帖得很舒服。 “你……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他却反问,“这些话需要学吗?这不就是我心里所想的吗?” 许昭月感觉一颗心快膨胀到爆炸了,她没忍住,一下抱紧了他,将脸贴在他胸口蹭了蹭,被他这话弄得心里一阵甜滋滋的。 “你还未回答我,还有比爱更深的字吗?” 男人声音带着点哑,听上去性感又磁性,许昭月被心头的甜味烘得面上一阵阵滚烫,她从他怀中抬头冲他道:“没了。” “那我便是比爱还要深很多的爱你。” “……” 妈呀他真的没有特意学过吗,为什么这么会说?直男说起情话来简直要命。 许昭月美滋滋将脑袋埋在他的怀中,猛点头,“我知道了,我也是,我也是比爱多很多倍的爱你。” 第65章 65 想把你锁起来 雪芊洛因每年都会来医心谷疗养, 所以医心谷中有一间属于她的院子,这日服用过药之后,雪芊洛便搬了椅子放在院中晒太阳。 一道黑影骤然落在她身前, 雪芊洛已知晓魔族来医心谷的事情,所以在这里看到他也没诧异。 “病又犯了?”申屠尤走上前想探一下她的手腕。 雪芊洛却冷冷挥开他的手, 她面上带着几许淡漠, 说道:“你一个魔尊还是少来我跟前晃了, 我怕于我声誉有损。” 申屠尤也没气,说道:“你若是难受,我渡一点法力给你。” “不用, 滚吧。”她一点都没客气。 他似早已习惯了她的冷淡,不仅没走,反而笑呵呵说道:“既在这里遇上了,大家都是老相识,正好叙叙旧。” 许昭月给安乾道君拿药的路上骤然想起那次雪芊洛给她玉阳火符她还没道谢,她便转了个道去了雪芊洛的小院。 是以申屠尤这话才落下便有一个小丫头走进来通报许姑娘来了。 雪芊洛看了申屠尤一眼,他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雪芊洛想着申屠尤和许昭月也认识,她意味深长笑了笑, 冲丫头道:“请许姑娘进来。” 所以许昭月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和雪芊洛站在一起的魔尊申屠尤。 许昭月一脸懵逼,脑海中闪过无数种疑问, 申屠尤为什么在这里,而且感觉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很和谐, 没有正魔两道相遇时那种剑拔弩张, 好像还挺熟的。 许昭月压下疑惑冲雪芊洛打了声招呼:“雪庄主。” 许昭月看了申屠尤一眼,还是没忍住问出疑问,“魔尊怎么也在这里?” “雪庄主没告诉过你, 我和她是旧识吗?” 他俩还真认识啊? 雪芊洛道:“我要跟许姑娘说话,魔尊再留在这里不太好吧?” 申屠尤倒也没继续死皮赖脸,脚尖轻点便飞身离开了。 “许姑娘来找我何事?” “上次雪庄主给了我玉阳火符,我还没来得及道谢,这番特意前来谢过雪庄主。” “玉阳火符道君可用了?” “道君用了,效果不错。” “那便好。” 既然已道过谢了,许昭月便准备告辞离开,还未开口却听得雪芊洛说道:“许姑娘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会认识申屠尤。” 许昭月非常诚实道:“是挺好奇的。” 雪芊洛似陷入了回忆中,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不仅和他相识,我们曾经还是恋人。” “恋人?” 许昭月确实被这话给惊到了,在她印象中,正魔两派一直势不两立,就没好过,他俩一个正道大门派的掌门,一个魔界的魔尊,居然会成为恋人, 雪芊洛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只怪那时我年少无知。” 那时候雪芊洛的父亲和娘亲都还在,她还不是北冥山庄的庄主,是有着爹娘庇佑,无忧无虑的大小姐。有一次出门历练,她遇到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他丝毫法力都没有,他告诉她,他并不是修士,是一个凡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法力的凡人却将她这个北冥山庄的大小姐迷得团团转,他长了一张极其漂亮的脸,那一双桃花眼对着挑眉的时候她毫无招架之力,他能说会道,极其懂女孩的心思,少女情窦初开,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渐渐为他沦陷,从此越陷越深,哪怕后来她知道他和她在一起之后还在撩拨其她的女人,哪怕她无意间撞见过,他蹲在床前为别的女人揉脚,哪怕她曾亲眼看到过,他和别的女人泡同一池温泉,甚至还有女人找上门来,要他负责。 每一次她生气,她痛苦,可他总能将她哄回去。 他说,他只爱她一个。 他总能找到无数种理由开脱,而年少无知的她,一次次信了他的话,心里难受却爱他到痴迷,愿意忍受一切。 直到那一天,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原来他不是什么凡人,他是魔族申屠尤。 而她被他迷得晕头转向的脑子也在一瞬间清醒,从此和他斩断一切,再无瓜葛。 许昭月听完雪芊洛的话之后心情有点复杂,她没想到雪芊洛和申屠尤还有这一段,很显然这段感情并没有给雪芊洛带来好处,她一时心疼起她来,年少时被申屠尤欺骗,年长之后被自己的丈夫欺骗。 索性每一次被欺骗之后都能及时醒悟,没有万劫不复。 “既是往事,那便让它如烟一样散了吧,雪庄主也不必介怀。” “我也并未介怀,我如今不过只当故事讲给你听而已。” “既能释怀,那便再好不过了。” 其实申屠尤并未走远,所以雪芊洛和许昭月的对话他也一字不差听到了,申屠尤一时也是心情复杂,感慨良多。 他和雪芊洛认识的时候她还年少,作为一个万年不灭的老魔申屠尤,要拿捏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简直不在话下。 那时候他本来只是图新鲜,打算玩一玩,毕竟向来风流的他,身边从不缺的就是女人,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一向厌恶她的正道门派的大小姐,让一个正道大小姐爱上他,想想就刺激。 只是久而久之,他觉得这天真纯粹的女孩还挺可爱,慢慢的竟有了感情。他本以为他可以一直拿捏住她,毕竟和她在一起时,不少莺莺燕燕找上门,她生气难过,他都能哄回去。 可她没想到,得知他有一箩筐前任的时候她没有离他而去,得知他和她在一起时还和前任有联系时她没有离去,得知他身边还有其他暧昧女人的时候她没有离去,甚至看到他跟别的女人亲热的时候她都没有离去,可知道他是魔族之后,她整个人态度就变了。 他以为他还可以像以前很多次一样将她哄回来,却不料她对他只剩满眼嫌恶,那么爱他的女孩,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口一个“魔族贱类”,对他充满了不屑与厌恶,从那之后便再没有多看过他一眼。 然后他就看着这个单纯天真,眼中只有她的女孩换了一个又一个男人,然后挑了一个最乖的结成夫妻,现在这个最乖的也不乖了,听说她又在开始物色其他乖男人了。 雪芊洛和申屠尤的八卦确实给了许昭月不小的冲击,一个仙门掌门人,一个魔族的魔尊,居然发展成了恋人。告别雪芊洛回去的路上,许昭月的八卦之魂依然没熄灭,雪芊洛小院外面种了一片桃树,许昭月回去要从桃林经过。 桃花始开的季节,放眼望去,一片花团锦簇,许昭月无意间一抬头就看到了那立在桃树旁的申屠尤,他手摇折扇,一脸笑吟吟望着她。 不得不说,渣男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他那张脸白皙精致,站在一片瑰丽桃花中竟也不逊色分毫,确实很有欺骗性,难怪年少的雪芊洛那么容易就沦陷。 许昭月正了正面色,如今安乾道君重伤未愈,还是不要跟他闹得太僵,她干笑着冲他打了声招呼,“无意打扰魔尊赏花,还请赎罪。” 申屠尤摇着折扇走上前来,笑道:“本尊没心情赏花,本尊在这里是为了等你。” “啊?魔尊找我有事吗?” 申屠尤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说道“你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 许昭月简直想对他翻白眼,渣男的经典撩妹话术,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你长得好像我前女友,真是油到掉渣。 “魔尊是不是记错了?” “我如今终于想起来为何我见你长得如此面熟。” 许昭月面无表情,做好了即将被他油一脸的准备。 “我长得很像我妹妹。” “……” 这话倒是出乎了许昭月的意料,长得像他妹,可她从未听说申屠尤还有妹妹。 “你和安乾道君曾经闯过我魔族的禁地,那禁地里的壁画不知你是否看过?” 许昭月还有印象,她点了一下头,“确实看过。” “壁画里面手拿法杖的便是我妹妹。” 许昭月想起了壁画上那让她毛骨悚然的一幕,少女手拿法杖飞身到半空,召唤地下的活死人为她作战。 不过她想起来,这少女的画像她又在星月阁见到过,识亦长老告诉她,画像上的少女是星月阁的开派师祖,所以申屠尤和星月阁究竟有什么关系? 许昭月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不知魔尊可知道星月阁?” “星月阁?”他微眯眼睛思索,“似听说过。” 许昭月道:“我曾在星月阁看到过你妹妹的画像,星月阁长老告诉我,她是星月阁的开派师祖。” 申屠尤面容有些惆怅,“唉,人活得太久就是不太好,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就连你我也是想了好久才想起来你和我妹妹长得相像。”申屠尤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越看越像,说不准你真是我妹妹。” 许昭月虽然看过那少女的画像,但是画毕竟有艺术加工,她也看不出究竟像不像。不过她确定,她绝对没有申屠尤这样的哥哥,毕竟他俩出生的时空就不一样好吗? “魔尊真是抬举了,我从小就没有家人,也没有哥哥,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妹妹呢。” 安乾道君在房间等了许久也不见许昭月回来,他坐不住了,打算出门去找,一开门就撞上一个小肉团子。 小肉团子君一苇还不及他腰部,他摸着被撞到的头,仰头望向他,嘿嘿一笑道:“道君叔叔你要去哪里?” 安乾道君并不想搭理他,将他扯到一边,直接就走,小团子哒哒哒追上去,他抱住他的大腿说道:“道君叔叔,我有礼物要送你。” 安乾道君蹙眉望着这个讨厌鬼,“松手。”语气冷得吓人。 要是有眼力见的,被安乾道君这眼神一盯早吓得松了手了,然而小朋友却没那么多心思,君一苇生怕一松开道君叔叔就走了,他一手抱着他,一手从包包中动作笨拙摸出一个小玩意儿递到他跟前,“道君叔叔,这是我亲手做的谢礼,谢谢道君叔叔救我一命。” 是用草叶编的一直小蟋蟀,安乾道君只扫了一眼,便道:“拿开。”他毫无兴趣。 “这是我做了好久才做好的,道君叔叔不要嫌弃可好?” “一边去。” 安乾道君一把将他扯开,小团子君一苇倔得很,他给道君叔叔做的礼物就一定要送到道君叔叔手上,所以他撒着小短途哒哒哒跑过去塞到安乾道君手上。 “道君叔叔,你就收下吧。” 安乾道君蹙眉看了一眼,本来想顺手丢了,骤然想到她或许会喜欢,动作一转便塞到包包中。 见道君叔叔收了礼物,小团子蹦蹦跳跳拍拍手,一双小胖手放在唇边冲他道:“谢谢道君叔叔。” 安乾道君应都没应一声,快步走开了,小团子君一苇倒是没失落,虽然道君叔叔拽拽的没理他,但他还是很开心。 安乾道君找了一圈才在桃林中找到了许昭月,许昭月正好跟申屠尤解释完她并不是他妹妹,一抬头就看到走过来的道君,她这才想起来她已经在外面耽搁好久了。 许昭月知道这人的占有欲,她急忙向他跑过去解释道:“我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偶然遇到了魔尊。” 安乾道君面上没太多的表情,看不出是不是在生气,只是许昭月走过来之后他将她往身后一拉,把她护在身后,而后问申屠尤,“你有事吗?” “护成这样?”申屠尤故意打趣他,“不过你也别误会,我只是看她长得像我妹妹,所以问了两句。” “妹妹?” 申屠尤笑容渐深,调侃道:“说不准她还真是我妹妹,到时候我就是你大舅哥了,若是我不同意她嫁给你,你还得求我呢。” 许昭月急忙解释道:“魔尊在跟你开玩笑呢,我不是他的妹妹。” 安乾道君对着他冷笑一声,不客气道:“申屠尤,你存心找死吗?” 申屠尤耸了耸肩膀,“我找死也不是第一次了,道君哪次杀了我?其实我倒是挺好奇的,你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我却一直留着我不杀,你究竟什么意思啊?那日仙魔大战,你重伤我魔族,本来可以一举剿灭的,却偏偏手下留情,就连我魔族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放过我们,搞得我魔族众人还误会你喜欢我。” 听到这话许昭月嘴角一抽,不得不说这申屠尤还真是会作死。 “你不知我当时听到这话时恶心了好几天,直到后来听说你有了道侣我才释怀了,所以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直舍不得杀我?每次扬言要杀我,每次都放走我,安乾道君,你不会是男女通吃吧?” 许昭月默默看了一眼蒋天戟的面色,对于申屠尤的作死挑衅他却一点都没生气,他甚至还冲他笑笑,笑得很有深意,“本君不杀你是因为你太弱了,杀起来不痛快,本君本想将你变强一点再杀。” 申屠尤觉得安乾道君此时的表情很奇怪,眼底透着一种古怪的兴味,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人,而是透过他看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总之就是让人浑身不舒服。 “你什么意思?” “可惜啊,你这辈子都没机会被我变强了。” “……” 申屠尤不明白安乾道君的意思,许昭月却是明白的,她想起了那一堆被烧掉的邪灵,邪灵会让人变异,能让弱者变得更有战斗力,让强者变得更强。 曾经他看所有人都像在看试验品,就算是魔族之首魔尊,到头来也不过是他炼狱的牺牲品而已。 安乾道君的眼神看得申屠尤一阵脊背发寒,总感觉他在谋划什么不得了的阴谋,还是那种特别可怕的阴谋,他压下那种不适感,问道:“安乾道君,你是何意?” 安乾道君懒得搭理她,拉着许昭月的手离开了。回去的路上,许昭月一直担心安乾道君会生气,她很清楚这个男人的变态占有欲,不过他全程都没有多问,回到住处,许昭月从神识包裹中拿出药碗给他乘了药,他动作干净利落将药喝了,许昭月又拿出蜜饯,他却道:“不用了。” “道君今日不怕苦了?” 此时他就坐在床边,也没说话,目光静静望着她,他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辨不出喜怒。 许昭月觉得他不太对劲,她问道:“道君你怎么了?” “申屠尤真的是你哥哥?” “当然不是,申屠尤故意逗你的,这话你也信?” 安乾道君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跟前,让她坐在他大腿上,他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住她的唇,并没有吻得太深入,碾了几下便将她的唇松开。 他眼底带着几许迷离盯着她的脸,轻声说了一句:“想把你锁起来。” 用的是一种极为干脆的陈述语气,他并不是在逗她玩。 此时他就将她抱在怀里,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就喷在她的脸上,明明是一种暧昧的姿势,明明气息温热,然而许昭月听到这话身体却不自觉僵了一下,她道:“为什么要把我锁起来?” 他在她唇上轻轻吻着,动作温柔缠绵,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这样你才不会跑。” “……” “用那种九天玄铁造就的铁链。” “……” 果然变态的想法也是十足的变态,许昭月把他推开,她道:“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把我锁起来?再说了,我又不是物品,我是个人,我有自己的想法。” “怕你乱跑。” “我要是想跑我早就跑了啊,在你受了重伤的时候,那么好的机会也没跑,以后怎么会跑?” 他面上多了一抹笑,将她抱紧:“也是。” 许昭月勾着他的脖子,又道:“你别想太多,我不会离开你的。” “好。” 许昭月松了一口气,虽然变态了一点,但还是挺好哄的。 就这般抱了一会儿,安乾道君突然抵着她的头招呼都不打一句直接闯入她的神识中,许昭月吓了一跳,忙问道:“道君你元神恢复了吗?” “进来看看。” 许昭月便也进入他的神识,自从他受伤之后她就没来过,她种在他神识中的花草长得越发茂盛,已不再是原来那荒芜的模样。 没一会儿许昭月就看到自花丛中探出的那一根白色棒子,大概是她突然来访让它太过惊喜,他慌乱探出头时竟落了两瓣花瓣在头上。许昭月捂着嘴笑了笑,她觉得它可爱极了,她帮它将花瓣拿开,摸了摸它的头问它:“想我了?” 回应她的是他急速缠绕在她手臂上的动作,许昭月被它缠着在花丛中打滚,花丛剧烈颤动,顿时一片花瓣乱飞。 许昭月从他神识中出来的时候,他正搂着她,一下下吻着她的唇,他的唇滚烫又热烈,只一会儿许昭月便被他吻得喘不过气了。 一直吻个透彻他才停下,他往身边一趟,特别大方表示,“骑上来。” 许昭月:“……” 其实许昭月挺喜欢这个姿势的,堂堂道君,日天日地,狂妄得不像话,可现在却被她完全掌控,他所有的快乐都是她给他的。 不过一开始还好,到了后来他就不太满意了,他抱着她一个翻身让两人的位置交换了一下,将她的双手按在头顶,他整个人从身后压上来,将她死死压制着。 刚刚许昭月还觉得自己掌控了他,一转眼整个人就被他掌控了,而且她能感觉出今日的他明显比往日更霸道一些,时不时还在她脖颈上咬上一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彻彻底底把她占有。 许昭月终于受不了了,冲他道:“你干嘛咬我?” 他哑着声音说道,“你可以咬回来。” “你这样我怎么咬你。” 安乾道君将那扣着她的手拿到她跟前,“这里。” 许昭月想起之前咬他时,他眼底那兴味,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变态心理,她将脸偏到一边,安乾道君问她:“为何不咬?” “不想咬。” 他倒也没强求,却依然我行我素,用一种强势的姿态把她完全占有。 第66章 66 决战 自从这次双修之后许昭月发现安乾道君变得更勤劳了, 这样说好像也不准确,她所认识的安乾道君,于修炼一事上本就是勤劳的, 平日里没事就是打坐修炼,只是后来开启了双修大门之后才时不时黏着她双修, 现在只不过是回到了双修前的状态, 每日打坐调息, 也不来烦她了。 许昭月也乐得清闲,她在医心谷这段时间认识了几个女医修,没事儿就去找她们窜窜门, 偶尔也会跟她们学学刺绣。荀青的刺绣工夫最好,她秀出来的鸳鸯栩栩如生,许昭月想跟她学,荀青告诉她,鸳鸯太难了,让她先学简单的,比如并蒂莲。 许昭月便借了一张花样子每天照着样子绣,不过绣出来总感觉差强人意,许昭月拿着绣好的帕子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安乾道君打坐完之后正好就见她对着一张绣帕愁眉不展的。 “你手上拿的什么?” “绣帕啊。” 许昭月话落手上便忽的一空, 她一抬头就见那绣帕已落到了安乾道君手上,许昭月见他目光仔细在上面打量, 她顿时紧张起来,问道:“道君觉得如何?” “这两个大白馒头为什么要用绿盘子装?” “……” 许昭月不快道:“那是什么大白馒头, 那是并蒂莲。” “并蒂莲?”安乾道君目光怀疑。 许昭月直接将帕子抢了过来, 不快咕哝道:“本来是给你绣的,既然你这么不识货那便不给你了。” 她话音刚落手上又是一空,接着安乾道君理所当然将帕子往怀中一塞, 说道:“既然是给我的,那我便收下了。” 他说着果然就往包里塞,许昭月倒不好意思起来,说道:“还是待我先完善一下吧,我尽量把它弄得不像大白馒头。” “没事,本君就喜欢白馒头。” “……” 敲门声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许昭月开了门,门外站着君无殇,君无殇身边还跟着小团子君一苇。 “我和爹爹来看看道君叔叔。”小团子君一苇说完便兴冲冲向安乾道君跑过去,“道君叔叔,你身体好了吗?可以跟我玩吗?” “不得无礼。”君无殇在身后斥他。 “没关系的。”许昭月急忙道,“一苇挺喜欢跟道君玩。” 君一苇征询的眼神向君无殇看了一眼,君无殇道:“不得打扰道君叔叔休息。” 小家伙点了点头,轻轻应道:“一苇明白。” 君无殇这才冲安乾道君和许昭月拱了拱手说道:“我近日研究了一枚药丸出来,专为解道君身上的噬魂毒。” 许昭月听到这话不禁面上一喜,忙道:“谷主把噬魂毒的解药研制出来了?” “噬魂毒毒性复杂,要研制出解药难如登天,我只能按照道君的中毒症状研制出了对症的解药,有没有用还得先让道君一试。” 君无殇说着便摊开手心,便见他手心上躺着的一枚褐色药丸,许昭月接过药丸拿到安乾道君跟前,说道:“道君先试试药,看看有没有效。” 安乾道君捡起药丸放到鼻端闻了闻,这才将药丸吃进去,许昭月忙道:‘怎么样?有效果吗?’ 安乾道君运气将丹药扩散,噬魂毒遍布于他的各个经脉,丹药沿着经脉扩散时,他能察觉到每根经脉上的毒都有所缓解。 安乾道君调息完,气沉丹田,这才说道:“略有效果。” 君无殇道:“那便好,我往后便依着这药方帮道君调药丸,虽不能彻底解毒,但缓一缓也是好的。” 噬魂毒是安乾道君最大的弱点,哪怕只能缓解也算是好事一桩,许昭月忙道:“多谢谷主。” “不客气。” 君无殇说完拉过君一苇的手道:“走吧,我们先出去。” “我想和道君叔叔玩一会儿。” “道君叔叔不舒服需要休息,等他好了再玩。” 君一苇便没再使性儿,他道:“那爹爹带我玩好不好?” “行。” “那我要骑高高。” 君无殇便将他抱起来往他脖子上一放,这才向两人告辞离开。 许昭月一回头发现安乾道君一直望着那父子两人离开的方向,她见状不由诧异道:“你在想什么?” 他没说话,看向她时,眼底却多了一抹复杂神色,许昭月下意识摸了一下脸,不解道:“你怎么回事啊?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记得你说过,我们以后或许会有孩子。” “你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你不是不想要孩子吗?” 他确实不想要孩子,对于有孩子这件事也没太大的兴趣,可就在刚才,他看着君一苇骑在君无殇脖子上离去的身影,他突然想,以后他和她若是有孩子的话,或者也会像那个小鬼头一样缠着他陪他玩。 他和她的孩子,就跟君一苇一样的小,他身上有着他与她融合的血脉,他会开心叫着他爹爹,他会期待着和他一起玩。 有那么一刻,他竟觉得好像有一个孩子也挺不错。 ** 雪芊洛来到医心谷之后每天都需要泡药浴,而药浴的药材都是由熊文斌负责的。 熊文斌帮她打好了热水,又将配比好的药材倒入浴桶中,这才冲屏风外的雪芊洛说道:“庄主,药浴调好了,你进来吧。” 穿着一身白色里衣的雪芊洛走进来,熊文斌非常自觉低眉敛目,如往常一般冲她拱手告辞,“我先出去了,庄主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等等。”雪芊洛却叫住他。 “庄主还有何吩咐?” “一会儿由你帮我按摩。” 按摩需要在身上涂抹精油舒展经络,被按摩的人要将身上衣物褪尽,熊文斌面皮子薄,听到这话面上一红,忙道:“之前一直都是砚砚师妹帮忙给庄主按摩的。” “这一次,本庄主要你。” 熊文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庄主,我手法不如砚砚师妹地道,且男人手粗,怕会弄疼庄主。” “无妨。” “可是庄主,男女授受不亲……你看……” “你不是医修吗?在医修眼中只有病人,没有男女区别。” “……” 熊文斌的身体都快僵成石头了,大滴大滴的汗水不断往下落,不过他这人嘴笨,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雪芊洛泡好了澡穿上衣服出来,熊文斌听到动静,身体越发僵硬。雪芊洛走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长得白白嫩嫩的,越看越觉得他顺眼。 “每年我来医心谷,都是你负责我的膳食和汤药,你做得很仔细,也很体贴,深得本庄主欢心。” 熊文斌颤着声音道:“辛得庄主抬爱,能为庄主效劳是我的荣幸。” “是吗?那不知你是否愿意同我回北冥山庄?” 熊文斌猛然抬头向她看去,她才沐浴完,如瀑长发随意披散在身上,她身体不太好,面色总是白的,此时被乌黑的头发一衬,越发显得面容白皙,有一种让人怜惜的脆弱感,她五官也精巧玲珑,再有那美目顾盼流转,是完全不同于她这个年纪的天真纯美。 熊文斌又急忙低下头去,说道:“庄……庄主,我乃医心谷的弟子,不可随意乱跑。” “你别担心,我会亲自去跟你们师父要你,我开了口,他便不会不给我。” “我……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弟子,学艺不精,还得继续精进,怕是会辜负庄主好意。” 熊文斌话落,一双芊芊素手抵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她冲他柔柔一笑,“老是低着头做什么,我长得很难看吗?” “没……没有。” “你也听说了吧,我被道侣背弃了,现在大家都觉得我是可怜人,不知你可否可怜可怜我,来我身边做我的道侣?” 熊文斌瞳孔圆瞪,他被这话给吓到了,“庄……庄主莫开这样的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我看上你了,你愿意来我身边吗?” 熊文斌被震惊得许久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身体才恢复知觉,他急忙后退一步躲开她的眼神和那捏在他下巴上的手。 “庄主天生丽质,法力高强,又是北冥山庄的一庄之主,我岂敢高攀?” “我看上了你,你便不算高攀。” “庄主恕罪,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弟子,实在高攀不起。” 雪芊洛一步步向他走过来,她又不是懵懂一无所知的天真少女,这般严词拒绝……她挑眉笑了笑说道:“难不成你已经有心上人了?” 熊文斌目光慌乱看了她一眼,他这眼神又岂能逃过雪芊洛,她道:“还真是有,是谁呢?你的师姐?师妹?” 说到这些时他眼底并没有太大波动,雪芊洛又道:“难道是医心谷外的人?她是来这里就诊的病人?” 他的眼神明显慌乱起来,雪芊洛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她道:“难道是许姑娘?” 他那一副被踩到尾巴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了,还真是一点都藏不住心事的小男人呢。 不过自己看上的男子有心仪的女孩她倒没有太生气,反而庆幸,如果真是许昭月的话,反而是好事。她道:“还真是许姑娘啊,不过她已经是安乾道君的道侣了,你此生注定与她无缘。” 熊文斌慌忙道:“还望雪庄主不要将此事告知任何人。” “放心吧,我又不是碎嘴的人,不过呢,没关系,我会等你慢慢死心的。” “时……时候不早了,我……我还是让砚砚师妹来给庄主按摩吧。” 他说完便急慌慌离开了,因为行动慌张,转身时差点撞到一旁的柱子,惹得雪芊洛轻笑,还真是……可爱得很。 熊文斌才离开不久,一道黑影便骤然出现在房间里,申屠尤的面色非常不好,“这就是你新物色的道侣?一个法力低下的医修?你找的道侣可真是一个不如一个了。” 雪芊洛道:“法力低微的医修又如何呢?只要我喜欢就行。” 申屠尤目光发沉,那常年带笑的面具脸上也不禁带上了火气,“雪芊洛,你在报复我是吧?” 雪芊洛低低笑出声来,仿若在嘲笑他的自作动情,“申屠尤啊申屠尤,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究竟是谁还放不下啊?我报复你?报复一个魔族贱类?我闲得慌吗?” 申屠尤咬了咬牙,他压下怒火,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才道:“我知我有负于你,这些年我也在尽力弥补,我为你做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清醒,我和你之间已经是过去式了?在我知道你是魔族那一天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我是魔族有那么重要吗?你以前分明那么爱我,分明非我不可,就算……就算……我和别的女人又来往你也可以容忍不舍离开我。” 雪芊洛嘲讽一笑,“你若是个人,你再坏都可以改过,可你若是魔族,那么你所做所为也不难理解了,魔族贱类,哪里来的忠诚与廉耻,也难怪你会干出那些事情了。” 这话刺得申屠尤心里难受,可他也无法为自己辩解,当年他只想玩玩,本来也做过一些不负责任的事情,若知道自己会动心,他有岂会伤她? “我不为自己辩解什么,我确实有错,可我也在尽力弥补了不是吗?” 她面上已开始不耐烦,“你且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她刚刚对医修的态度可没有这么冷漠,申屠尤怒道:“你信不信我去把那医修杀了。” “你若敢动他,我就算自毁元神也要灭掉你整个魔族。” 申屠尤目光微动,“你……果真是看上他了?” 雪芊洛懒得理他,非常不客气道:“我看上了谁与你无关,滚吧。” ** 君一苇每天有一个时辰用来练字,荀青将他抱到腿上,手把手教他。 小家伙练了一会儿耍起懒来,小声道:“娘亲,我手酸了。” 荀青吓了一跳,急忙捂住他的嘴,她左右看了一眼,此时他们就在外间的院子里,还好没有人进来,她松了一口气,这才将手松开。 君一苇委屈巴巴说道:“娘亲不是说过只要没人我就可以叫你娘亲的吗,现在又没人。” 荀青揉了揉他的头说道:“娘亲是怕被人听到了。”她捏着他的小手帮他揉了揉问道:“还酸吗?” 君一苇咯咯一笑说道:“娘亲揉了揉就不酸了。” 荀青在他小鼻头上面点了一下,骤然听到脚步声,她忙道:“你爹爹来了。” 君一苇急忙将毛笔捡起来,小身板趴在桌上认认真真练字,果然没一会儿君无殇就从外面走进来。 “练得如何了?” “挺好的。” “那便好。” 荀青握着君一苇的手,一笔一划教他写,她原本以为君无殇只是路过顺便一问的,却不料他问完了也没走,荀青便抬头看了他一眼,骤然对上他扬在脸上的笑。 她一看过来他便若无其事转开头,轻咳一声,这才进了屋。 ** 龙虎鼎是阳城子的本命法宝,龙虎鼎有异动,阳城子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在静室中打坐的阳城子缓缓睁开双眼,他当年就是用龙虎鼎灭了妖族,鼎中吸了不少妖族人的魂魄,此番龙虎鼎的异动就是鼎中妖族的魂魄所致。 当年阳城子带人灭妖族,妖族人狡猾逃了一部分,是以没能完全剿灭,这些年妖族时有作乱,倒也没有翻起太大的风浪,每每妖族人出来为害,龙虎鼎便会出现异动,不过此番异动倒是比之往常要明显一些。 看样子当年逃走的那一群妖族穷寇又出来兴风作浪了。 君无殇研制出的药丸确实有用,再加上许昭月炼出的解毒镇痛的丹药,虽然不能完全清除噬魂毒,但能清除一部分,而且镇痛效果很好。噬魂毒即使不发作的时候也会疼痛难忍,安乾道君需要用一部分法力去压制痛感,而现在噬魂毒引起的疼痛已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他不需要再用法力压制,修炼也更加轻松。 再加上这些时日他清心禁欲,修为也有所突破,妖族袭来的那一晚上,安乾道君正好突破了大乘三阶。 安乾道君修炼许昭月也没闲着,在他身边打坐入定,外间突然一声震天巨响让许昭月猛然惊醒。 安乾道君早就醒了,妖族接近医心谷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许昭月和安乾道君对望了一眼,问道:“什么动静?” “看看便知。” 两人所住的地方比较僻静,走了一段路才看到圣医堂的方向燃烧着阵阵火光。圣医堂是整个医心谷的中心,医心谷的人基本都聚集在这里,许昭月随安乾道君飞身到半空,这才看清圣医堂的情景。 圣医堂已被一群衣着怪异的人重重包围了起来,为首的两人一人长了半张豹脸,另一人长了一个长长的牛角和一个牛鼻。 许昭月疑惑:“这些是什么人?” “妖族。” “妖族?妖族不是被阳城子灭了吗?” “自然是阳城子那老道能力不够没灭干净。” 许昭月觉得奇怪,就算当年阳城子没将妖族灭干净,可这些年妖族基本在九州销声匿迹了,此番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聚集了这么大一群,也没听说过医心谷和妖族有什么仇怨。 君无殇和医心谷众医修以及北冥山庄庄主雪芊洛此时正好聚集在圣医堂中,妖族袭来的时候,一些修为低下的弟子未能幸免,惨死在妖族刀下,法力高一些的能抵挡一下,此番却也被妖族团团围起来。 牛头男人开口说道:“你们也别害怕,我们听说安乾道君在这里养伤,只要你们乖乖交出安乾道君,我等便饶你们不死。” 许昭月此时就和安乾道君飞身到半空中隐藏着身形,听到这话她不免诧异道:“妖族怎会知道道君来医心谷养伤的事情?” “自然是有人偷偷告知了他们。” 许昭月突然就想到了申屠尤,妖族在被灭之前和魔族便同属一派,一直来往密切,安乾道君在医心谷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申屠尤透露的。 君无殇听到这话后问道:“不知你们找安乾道君有何事?” 那半张豹脸的男人道:“你管我们找安乾道君何事,只要你们乖乖将安乾道君交出来,我便饶你们不死。” 雪芊洛冷笑一声,“道君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吗?” 豹脸男人目露冷光,说道:“你们不交出安乾道君也没关系,待我们将尔等屠杀干净了自会将这里里里外外搜查一遍,我就不信安乾道君还能钻地下逃了。” 话落,周围妖族一时哄笑出声。 “真是好大的口气,那就要看看你们有多大的本事了。” 雪芊洛手上多了两张符箓,妖族众人见状也握紧了手上的兵器,双方一时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起来,安乾道君和许昭月便是这时候出现的。 两人落于地上现身,安乾道君环视了一圈,妖族来得人还挺多,他眼底渐渐燃起兴奋,他才突破大乘三阶,正好想练练手,妖族来得也是时候,好久没动过手指了,这么多人他可以好好杀个痛快。 安乾道君的出现让妖族众人吃了一惊,为首的那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不是说安乾道君身受重伤吗,怎么他看上去不像是重伤的样子。 不过他二人知道消息不会出错,妖族当年被阳城子灭了之后,剩下的一些妖族残类一直在蛰伏,这次他们得知安乾道君和阳城子大战,两人都受了伤。正道两大巅峰两败俱伤,正是他们妖族反击的大好时机,本来他们想一鼓作气灭了清虚派为妖族报仇,可骤然听说了安乾道君的身世,他是一枚灵丹,他们便有了更大的想法,他们想拿到安乾道君的内丹复活六公主,六公主是妖族战神,六公主复活了才能重振妖族。 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他们必须得一举拿下安乾道君,此时虽然心头疑惑,但也不容他们多想,为首那半张豹脸的男人道:“定要活捉安乾道君。” 妖族众人一声齐呼,轮着武器便袭上来,安乾道君抽出他的轮天大刀,刀尖着地,斜上一划,一阵强劲刀锋撞击着袭来的人群,顿时激起一阵炸响,圣医堂北面的房屋也被这一阵刀风所及,坍塌了大半。 只一刀就让无数妖族魂飞魄散,牛头男人和半张豹脸的男人也惊到了,这哪有重伤的样子。 半张豹脸男人似在半空中发现了什么,他说道:“魔尊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出手?魔族与妖族里应外合定能将安乾道君拿下。” 众人循着方向看去,就见那半空中隐藏了一道黑影,君无殇认出了申屠尤,他道:“魔尊不是答应过不会再伤我正道之人吗?此番为何还要与妖族勾结做出伤害我正道之人的事情?” 雪芊洛一声冷笑,“我就说妖族为何能知道安乾道君在这里,原来是你给通风报信的,妖魔皆贱类,君谷主与他讲道义和忠信本就是浪费口舌。” 申屠尤慢悠悠摇着折扇,面色辨不出喜怒,“原来我在雪庄主眼中是如此不堪。” 雪芊洛道:“魔族贱类做出此等不堪之事也不足为奇。” 申屠尤猛然收起折扇,面色渐渐冷凝下来,看得出来他被雪芊洛的话刺到了,不过他倒也没说什么,也没动手。 牛头男人道:“我们妖魔与正道势不两立,魔尊岂能与他们为伍,还与他们定协议?魔尊当与我联手擒拿安乾道君,只要我们拿到安乾道君便能复活六公主,到时有六公主坐镇,我们妖魔联合,定能将正道之人剿灭干净。” 许昭月不禁忧心起来,如果妖族和魔族果真里应外合,不知安乾道君是不是他们的对手。 许昭月向安乾道君看去,听到这话他却半点担忧都没有,脸上反而浮起一抹兴味,他握着轮天刀说道:“想抓到本君,那得看看你们有没有本事。” 半张豹脸的男人一声令下,妖族众人再次整装待发,然而在他们向安乾道君发起进攻之前,骤然而起的一阵风却将妖族众人的武器纷纷吹落在地,呼啸风声中只见有一身着灰□□袍的人缓缓自半空落下,狂风席卷,他身上衣袍却不乱分毫。 妖族众人看清来人之后顿时大惊失色,阳城子可是整个妖族的克星。 阳城子缓缓落地,安乾道君目露嘲讽之色,冲他道:“阳城老狗,这就是你灭的妖族?” 阳城子面无表情回道:“道君打了这么多年的魔族,魔族不是依然猖狂吗?” 安乾道君:“……” 阳城子自持甚高,一向不喜与人有唇舌之争,此番回怼安乾道君倒让旁人诧异。 安乾道君不灭魔族自然有他的理由,魔族就是他的一块磨刀石,让他历练成长,他留着他们还有作用,他的邪灵需要受体,尤其是魔尊申屠尤,他还想留着他看看他被邪灵附体之后是何等模样。 安乾道君目光深深看向阳城子,若是邪灵不灭,这狗老道总有一天也会变成奇丑无比的怪物,他曾经也无比期待这道貌岸然的老狗变成怪物之后的模样。 只可惜…… 阳城子自然也看出了安乾道君落在他身上的怪异眼神,不过他也懒得跟他计较,他冲妖族众人道:“我当日没有赶尽杀绝便是要给你们机会反思己过,一心向正,尔等妖族不思己过,竟还如此猖狂,我今日不会再手软。” 牛头男人与半张豹脸男对视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只听得那牛头男大喝一声,“布阵!” 身后妖族立马开始摆兵布阵,看似杂乱实则井然有序,听说妖族六公主最善兵法,于阵法上更是精妙,当年阳城子便差点被她困住,他的龙虎鼎也是在她手下碎了的,若不是云乔皙的前世以元神祭鼎,清虚派和妖族谁胜谁负怕是要另当别论。 许昭月并不懂阵法,妖族的阵型将她看得眼花缭乱,不出一会儿他们便被妖族众人困于阵法之中了。 医心谷几乎所有人都汇聚在圣医堂中,如果破不了阵,医心谷便会全军覆没,许昭月心下担忧,她向安乾道君和阳城子看了一眼,二人面色倒是依然淡定。 牛头男和半张豹脸男挥动着法器,阵法也随之开始变动,安乾道君不慌不忙,一直等着对方布完阵便握着轮天刀直接向为首两人杀了过去,很快三人便缠斗在一起,其他人也没闲着,妖族从四面八方袭来,许昭月急忙祭出她的无敌伞和医心谷众人一起应对。 如今他们被妖族人围困在阵法中,退路太少,只能贴在一起打。阳城子拿出龙虎鼎盘坐于地上开始默念法决,许昭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破阵之法。 妖族人来势汹汹且准备充分,又有阵法加持,许昭月一个元婴期,加上雪芊洛和君无殇两个分神期的都打得有点吃力,而且医心谷的弟子大多都法力低微,一些弱小的被保护在最中间,他们一边抵挡还得一边去保护他们。 刷刷刷一支支飞箭射过来,密集如暴雨般,妖族人专照他们薄弱的地方进攻,此时荀青抱着君一苇被围在正中间,他一边要保护君一苇,一边要预防射过来的飞箭,有点力不从心,其中一支飞箭斜斜插着她的脸飞过去,好在君无殇一直注意着这边,及时帮忙挡下。 君一苇毕竟是个小孩子,惊吓过后忙抱住荀青问道:“娘亲没事吧?” “我没事。”荀青摸着他的头安慰,“别怕。” 大约是惊吓过度,荀青也没意识到君一苇的称呼问题,然而此时站在他们身旁的君无殇却清楚听到了。 他面上浮出震惊之色,却来不及细想,因为妖族的箭簇又射了过来。 不过妖族的攻势并没有持续多久,妖族为首那两人与安乾道君过了几招之后明显不支了,在两人被安乾道君击飞出去之后,妖族的阵法直接就被安乾道君给破了。 要破阵法先找阵眼,不过安乾道君并没有那个耐心去找阵眼,他手上那轮天大刀往地上狠狠一插,大乘期压倒性的强大法力,非常简单粗暴,直接把阵给毁了。 安乾道君勾唇一声轻笑,一如他往常那般狂妄不羁,“妖族余孽也不过如此。” 阵法被毁,残存的妖族也渐渐不支,再加上阳城子的法决作用,只见一众妖族很快便抵挡不住,纷纷丢了武器一脸痛苦倒在地上打滚,没一会儿妖族众人的魂魄就被龙虎鼎吸收干净。 安乾道君微眯目光冲阳城子道:“架你没打,捡漏倒是挺勤快的。” 阳城子没理他,依然默念口诀将妖族众人的魂魄在龙虎鼎中炼化,而后这才收了鼎慢慢站起身来。 他面无表情望着安乾道君,两大巅峰强者目光凝视,周围空气都在震颤。 “你恢复得倒是挺快。” “不恢复得快一点怎么杀你?”安乾道君目光转冷“阳城子,你我的恩怨是时候该解决一下了。” “你想怎么解决?” “当然是杀了你。” 听到这话的许昭月急忙走上前说道:“才刚灭了妖族你们就起内讧,魔族还在这里呢,若是你们二人打起来必然两败俱伤,到时候魔族就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安乾道君道:“本君可没那么傻,真要两败俱伤本君也会先保存自己。” “我可以和你打,换个地方,以免伤及无辜。” “你想在哪里都行。” “你随我来。” 阳城子说完,身形一闪便不见了,安乾道君正要跟上,许昭月忙道:“把我也带上。” 几人离开之后,君无殇吩咐人将妖族的尸体清理干净,荀青抱着君一苇随他回了房间,君一苇已经睡着了,荀青将他放在床上,跟君无殇告辞。 “等一等。” “师父还有何吩咐?” 君无殇可没忘记战场之上君一苇叫的那一声娘亲,此时他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思索片刻还是问出了疑惑,“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荀青身体一僵,一抹惊慌顿时浮现在她面上,只听君无殇又道:“我听到了,一苇叫你娘亲。” 荀青双手紧紧绞扭在一起,面色变了几变,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想起来了,为何不告诉我?” 荀青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么多年的恩怨,早已分不清谁对谁错,她觉得这样的状态也挺好,他是她的师父,她是弟子,不用再去管往日的恩怨,就这般过下去便好,所以,即便已经想起来了她也没告诉过任何人。 她原本出生于医心谷附近的一个采药世家,那一天她被父母强行带到了医心谷,嫁给了一个素未蒙面的男人,而她原本有着青梅竹马的恋人。 后来她从别人口中得知,当年是医心谷的谷主出门历练时看上了她,重金向她父母买下了她,是他害得她与恋人分离,自那之后她便开始恨他,即便后来生下孩子依然挡不住她的恨。 终于有一天她找到机会,将匕首扎进他的身体里,他好似早有预料,不躲不避,甚至下令让医心谷的人不要为难她,让她离开。 她抛下了年少的孩子逃出了医心谷,千辛万苦找到曾经的恋人,她才知道她的恋人早已结婚生子,在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她的恋人就已经想好了要抛下她,与修仙世家的千金在一起。 她也知道了,当年她父母一开始并不是要将她卖给医心谷的谷主,而是要卖给某个炼药世家的掌门做药引,是君无殇得知之后从她父母手中花重金将她买了下来救了她一命。 她就像货物一样被买来买去,她恨了那么多年的君无殇,到头来才发现是她的救命恩人。重重情绪夹击之下她失去理智,从山崖跳下想要结束生命,最终却还是被君无殇所救,只是再睁眼,她已经忘记了过去。 她成了荀青,成了他的弟子,也没有人再提当年的往事。直到那一天,她突然将一切都想了起来。 无数情绪在心头翻滚,许久之后荀青才能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就挺好。” “不恨我了?” 荀青一直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学会了面对很多事情,可是听到他这话,她却莫名红了眼眶。 心中发苦,鼻尖发酸,她平复了许久才道:“不恨了。” “不恨,那便好。” 这句简单的话好像就成了对过去恩怨的总结,不恨了,不恨那便好。 “我……先出去了。” 荀青正要出门,君无殇又叫住她。 荀青停了脚步,问他:“还有事吗?” 君无殇活动了一下指节,挣扎了几次却没开口。 荀青便又问了一句:“你……是否还有什么吩咐?” “就是……一苇总嚷嚷想要一个妹妹。” “……” 伤感而略显凝重的氛围因为这具话顿时便染上了一层暧昧的温热,荀青双颊一红,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 君无殇尴尬轻咳一声,大约也意识到自己太唐突了一些,两人之间才稍微有所缓和,确实不该这么急切,他又道:“不过小孩子的话,也不用在意。” “他想要的话,那便给吧。” “……” 君无殇身体僵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说真的?” 荀青点点头。 君无殇难掩激动面色,“那……那我便安排一下。” 安乾道君和阳城子选择的是一条峡谷,这里地处偏僻荒无人烟,就算他们打起来也不会伤及无辜。许昭月被安乾道君放在一个沙丘上,怕她被波及,他还特意放了一个结界在周围,许昭月被关在结界中,无法阻止他们。 此时安乾道君和阳城子就站在峡谷里,两大巅峰强者的威压激荡起峡谷中一片强大的回旋气流,气流撞击着两侧山谷,只听得一阵剧烈的轰隆声响。 安乾道君握着轮天刀,阳城子也祭出了他的龙虎鼎,两大强者的大战一触即发。 许昭月被困在结界中,说话的声音也发不出去。 最后还是安乾道君先出了招,轮天划过一道弧形直接劈向阳城子门面,阳城子挥转龙虎鼎及时抵挡,哐当一声清脆的声音震得峡谷周围岩石簌簌落下。 第67章 67 道君好暖啊我好喜欢 安乾道君一鼓作气一连挥了好几刀, 招招充满杀机,阳城子全程不慌不忙,运转法决用龙虎鼎抵挡。 阳城子善防守, 过了十多招安乾道君依然没有突破。两大强者之间的较量自是轰轰烈烈,许昭月作为一个元婴期的修士甚至都无法看清二人的招式, 只见一阵白光伴着金光闪过, 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许昭月一直担心安乾道君不敌阳城子, 不过十多招下来他反而越战越勇,虽然安乾道君没有突破,不过阳城子抵挡得也很吃力。 周围那一阵旋风越来越大, 飞沙走石烟尘四起,狂风呼呼大作,两人就在那一阵巨大的旋风缠斗。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安乾道君运气与刀端,对着那龙虎鼎猛然一击,他蓄了十足的力气,刀痕劈在龙虎鼎上,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开裂声,两人自旋风中落到地上, 纷纷被对方震得后退几步稳住身形。 周围的旋风渐渐散去,两人同时吐出一口血, 阳城子急忙盘腿坐于地上默念口诀心法,安乾道君也于自己心脉附近的穴位上点了几下。 许昭月见状, 猛然一击, 安乾道君为她设下的结界便开了,她心下担忧,她能打开安乾道君的结界, 说明他法力受损。 许昭月急忙飞身上前问他:“你怎么样了?你有没有事?” 安乾道君若无其事将嘴角的血抹掉,他面色生冷,眼底却燃起簇簇火光,“他伤得比我更重,再过几招我便可以杀了他。” 他说着果然握着刀就要上前,许昭月急忙拦住他说道:“你能保证你杀了他不会有事吗?” 他没回答,因为他不能保证,不过这是一个杀掉阳城子的绝好机会。 “你且等着。” “不要。” 许昭月一把抱住他的腰,她放软了语气,声音带着哀求,“够了天戟,为什么非得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他敢肖想我的人,我便要让他死。” “可是你也会受伤的,我不想再担惊受怕了,天戟,我只想和你好好的,你知不知道你受伤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听到这话的蒋天戟有所挣扎,他想杀掉阳城子,他虽受了伤,但他能感觉到阳城子伤得更重,只有杀了他才能永绝后患。 可是……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女人,他并不能保证杀掉阳城子之后能全身而退,受伤肯定是必然的。 安乾道君不甘心,如果不是因为他,他绝不会有这么多顾忌。他权衡了许久,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没有再进一步,搂着许昭月的腰飞身离开了此处。 安乾道君打伤了阳城子,自己也受了伤,回去之后便开始打坐调息。许昭月清楚知道这个人的脾气,她虽生气他身体才刚恢复又把自己弄成重伤,可她也明白他没再进一步就是最大的退让了。 许昭月去请了君无殇过来给安乾道君诊治,君无殇也知道安乾道君和阳城子打架的事情,强者较量,受伤是必然,病人不听话让人很生气,可这个病人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开了几服药,特意嘱咐了几句不能再乱用法力,需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本来许昭月打算过几日就离开的,如此一来又要多逗留几日,就是这多逗留的几日,她亲眼见证了医心谷的惊天八卦。 那一天医心谷大会,谷主君无殇突然宣布他最宠爱的弟子荀青其实就是他儿子的娘亲,他曾经的妻子,当年两人有一些误会,再加上荀青失忆了,所以两人才以师徒的身份相处,如今荀青记忆恢复,误会解除,两人便重归于好,荀青也正是成为了医心谷的女主人。 许昭月这才知道,原来君无殇那个神秘的妻子就是荀青,后来许昭月跟荀青学刺绣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八卦了一番,大约了解了两人之间的纠葛恩怨,听完也不禁生出一番感叹,索性两人最终解除了误会又重新在一起。 许昭月依然是每日按时去药房为安乾道君拿药,这日拿药时遇上了熊文斌,熊文斌似乎特意在这里等着她的。 “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告别?你要去哪里?” 熊文斌面色复杂看了她一眼,说道:“我要随雪谷主回北冥山庄,雪谷主在医心谷时,一直都是我负责为她调理,承蒙谷主抬爱,她想把我留在身边方便我时刻照顾她。” 许昭月看出他的神色有古怪,若只是单纯的照料他犯不着说得这么扭捏,许昭月又不傻,她猜测所谓的方便照顾其实就是雪芊洛看上了他的人,想把他留在身边。雪芊洛和孟云青解除了道侣关系,道侣之位空缺,她想找个人在身边也不奇怪。 “你已经决定了吗?” 熊文斌点点头,许昭月道:“那挺好的,雪谷主为人大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熊文斌深深看了他一眼,他似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沉默了一会儿他道:“你……也和道君好好的。” 许昭月笑笑,“我会的。” “雪庄主还在等我,我……先过去了。” “好。” 熊文斌转身离开,迫使自己加快脚步,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知道他此生和她都不会再有可能的,其实他早就该知道的不是吗?在他知道她是安乾道君的道侣时,只是之前他还可以在心里偷偷想她,往后怕是不能了。 他想起那一日他与她的初见,他被魔族人困在马车中,本以为自身难保,她却突然从天而降。 她手握一柄拂尘出现在他面前,那一天,她告诉他,她叫邵月。 这是他最后一次想她了。 雪芊洛就在不远处的亭中等着他,见他过来,她问道:“告别了?” “嗯,告别了。” “既然告别了,那你应该清楚,往后便不可再想。” “我明白。” 雪芊洛满意笑了笑,冲他伸出手,熊文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她伸过来的手握住。 许昭月发现她身体里那缕属于姜梦予的残魂有异样的时候,是在安乾道君与阳城老祖对决后的第三天。 那一天晚上她正在打坐,骤然听到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叫她,许昭月猛然惊醒过来,她向四周看了一眼,屋子里除了她只有在床上养伤的安乾道君。 “是我。”脑海中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许昭月试探着问:“姜梦予?” 许昭月觉得很奇怪,自从她被姜梦予的残魂附体之后她从未与她对话过,此番也不知为何能听到她的声音。 “许昭月,谢谢你,可是我有需要去做的事情,我不得不跟你告别了。” “你要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 许昭月骤然感觉到那残魂相连的地方有一阵撕裂一般的疼痛,然而只一瞬间,那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便不见了。 “姜梦予?” 许昭月疑惑唤了一声,无人应答她,残魂无形,许昭月也看不见,不过她能明确感知到姜梦予离开了。 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油然而生,自从被姜梦予的残魂附体之后,两人之间的魂魄紧紧绞扭在一起,她有时候甚至都分不清她究竟是许昭月还是姜梦予。 她不知道姜梦予要去哪儿,也不知道她是否已经走远,她只是目光呆滞望着前方虚无一点,许久许久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才散去。 安乾道君从入定中醒过神来,见她坐在那里发呆,他问道:“你在想什么?” “姜梦予离开了。” “离开便离开了,她本来就不属于你,离开了不好吗?” 真的不属于她吗?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和姜梦予在一起,姜梦予对于她来说就像这个世界对她的指引,指引着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许昭月道:“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根本没法区分谁是谁,我觉得我好像就是她,现在她走了,我就有一种灵魂一分为二的感觉,你无法明白我的感受,没有人能明白。” 许昭月话落,只觉得腰上一紧,低头一看,是安乾道君的混元丝缠了过来,混元丝猛然收紧,下一刻,许昭月就被带到了安乾道君怀中。 许昭月忙道:“你身体还没恢复,怎么能胡乱使用混元丝?” “想抱你。” “……” “你的想法我不明白,但我知道你不高兴,你不高兴,我就想抱着你。” 听到这话,许昭月有一种小心脏被击到的感觉,他现在真是越来越会了,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撩拨人心,许昭月将脸靠在他怀中,把他抱紧。 “道君好暖啊,我好喜欢。” 安乾道君低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她将脸埋在他怀中,满脸舒坦。原来喜欢他暖啊,安乾道君便运转法力让身体发热。 他道:“现在更暖了。” 许昭月:“……” 许昭月自然也感觉到了他的怀抱越来越滚烫,她知道他是用法力把身体变热了。 他所理解的暖和她所说的暖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嘛。 他明明那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可有时候在恋爱中又表现出一种傻乎乎的懵感,可他这模样反而更让人喜欢,谁不喜欢反差萌呢? “更暖了,是不是更喜欢我了?”他问。 许昭月猛点头,“喜欢,我好喜欢道君。” 她的回答显然让安乾道君很满意,他将她抱紧,下巴抵在她头顶,不让她看到他勾在嘴角上那控制不住上扬的笑意。 阳城子的伤确实比安乾道君更重,虽然阳城子的修为略高于安乾道君,不过他生于丹修门派,修为主要用于修丹,以静心无为为宗旨,而安乾道君属于刀修,他的修为主要用于进攻和作战,招式百出,只要稍微防守不力就会被波及。 不过毕竟是强者,他虽受伤严重,倒也未能伤及根本,只需静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只是安乾道君出手狠辣,每次出招专照他肾经进攻,招招打向他的肾,他肾阳受损,这导致视线模糊,看东西总看不清楚。 清虚派被毁,整个门派依然驻扎在天清山下的城镇中。这一日,清虚派的驻扎地来了一位女子。 骆修然看到她不禁疑惑,按照常理,她不会只身前往清虚派。 “你是来找司柠的吗?她被林掌门带回光剑宗了。” “我来找阳城子。” “师祖?” 阳城子回到清虚派就一直闭关,骆修然作为掌门都不方便去打扰,只是……骆修然最终还是去说了一声。 此时正在房中运气的阳城子听到门外骆修然的话,紧闭的双眼渐渐睁开。 骆修然告诉他,许昭月来找。 “师祖若是不见,我便去回绝了她。” “让她来。” 许昭月推门进去的时候阳城子正坐于屋中的软塌之上,他喜欢简洁干净,即便换了地方也一样,他房间的布置向来单调,除了那一张软塌之外,只在屋中放着一张桌子。 阳城子的那一双眼睛一如既往无波无澜,好像无论遇到何事他总能不动于色,所以即便看到来人是他,他也并无诧异。 可是许昭月却能从他平静的面色下看出,他受了伤,而且伤得很重。 阳城子目光落在她身上,虽然他视线模糊,可还是从轮廓上认出了是她,他停留了片刻才开口,“为何而来?” “来杀你。” “理由。” 两人的面色都没有什么起伏,讨论杀人就像在讨论天气一般平静,似乎她来杀他,并不是一件值得诧异的事情。 “你伤了我道侣,我该为他除掉后患。” “看来安乾道君伤得很重。” “你受伤也不轻。” “纵使我受了伤,你也该知道你杀不掉我。” “是吗?” 许昭月轻笑一声,面色带嘲,却有一抹狡黠之色自眼底浮现,“你如此有自信,又为何在我手下一次次受伤?” 他那平静的眼神有了轻微的波动,他沉默许久,问道:“你就这么想我死?我在你看来没有半点可取之处?” “你确实也帮过我,可是我对你的感激也挡不住我想要你死的心。” “你明知道你杀不掉我。” “不妨试一试?” 她说完,骤然解开前襟,将衣服褪到肩部,笑吟吟望着他,眼底满是挑衅。 他面色不乱,面对她的诱惑并不为所动,他道:“相同的伎俩你已经使用过一次了,你觉得我还会上当吗?” 她没回答,慢悠悠向他走过来,身姿袅娜,步履如烟,腰肢每一次扭动都恰到好处。她走到他面前,骤然俯身对着他的脸,她一低头,身前美景一览无遗,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扑向鼻端,像一缕缕摄人心魄的迷雾般钻进他身体每一处,然而他却并未分神,目光一直落于她面上。 她用食指拨弄他的嘴唇,姿态妖娆,动作轻挑,笑容如蛊惑人的邪祟,“你会不会上当,我们不妨试一试?” 他眼神依然平静,就像入定了一般,不受任何世俗干扰,他如此反应,反而显得她的行为幼稚可笑。 许昭月见状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她太过自作聪明了,可终究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与他对视。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呼吸纠缠在一起,近到彼此气息交融,可纵使她姿态妖娆撩拨,纵使两人之间如此暧昧,他却依然毫无反应,不动如山。 就在许昭月怀疑此举或许并不会对他起作用的时候,面前那不动如山的男人却骤然搂上她的腰肢将她往榻上一带,他自上而下望着她,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可那眼底却明显生出几分凌乱,许昭月甚至能感觉到他胸口的起伏。 很显然,他的情绪被打乱了。 许昭月面上浮现得胜的笑意,清冷的阳城老祖,终究还是抵不住美色。 阳城子非常清楚她想要杀她,她所做的一切只为杀他而已,他让自己稍作平静,问道:“你不怕安乾道君知晓你为了杀我不惜放浪形骸?” 她一脸无所谓,“要达到目的,自然要做出牺牲。” 许昭月一双纤纤素手勾上他的脖子,她笑靥如花,十足诱惑,“你不想要我吗?” 她说罢,倾身上前,嘴唇就停留在距离他嘴唇的一寸上方与他说话,呵气如兰,口中香味浓郁芬芳。 他看她的目光渐渐转冷,他捏着她的胳膊想要将他推开,然而手指快要落在她胳膊上的时候却突然转了个向,一把抱紧了她的腰,对着那近在咫尺的唇,不顾一切,狠狠欺上去。 他的唇冰冷,然而动作却急切火热,似乎这样吻着还不够彻底,他搂着她的腰将她抱着坐于自己腿上。 不知为何就如此了,像入了一场无法控制的心魔,他想到了心魔中她对他张开双腿,他想到了那一瞬间的惊骇与悸动,他毫无招架之力,他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吻着这张唇。 他清冷的修道之心在这一刻彻底粉碎,他背叛了他所信仰的修仙之道,从那高高在上的神坛之上跌落入人世,彻底背弃了他的信仰。 不知吻了多久他才松开了她,许昭月喘着气目光迷离,如此剧烈的吻,他的眼波却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有几许迷离笼罩在眼底。 “你为何会喜欢我?”她对着他的目光问道。 “不知如何而起。” 她突然笑了,“可你知道的,我是来杀你的。” 话落,她念动法决召唤出的水液将他紧紧捆绑,许昭月从他怀中逃开,她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那眼底的迷离之色已消失不见。 他也没动,任由那水液绑在身上。 “其实我一直好奇一件事情。”她突然说道。 “何事?” 一个要他死,一个也不反抗,两人说话的语气也很平静,丝毫不露任何杀机,仿若只是朋友之间的闲聊。 “我想知道,你当年杀了姜梦予之后是否有过后悔?哪怕有那么一刻后悔。” “没有。”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便说出这句话。 她笑起来,“真的没有后悔过吗?我记得你曾经告诉我,你第一件做错的事情就是为了云乔皙杀了姜梦予。” “我知事情是错,可亦并无后悔。” “原来如此。” 只见那缠绕在阳城子身上的水液一瞬间凝固,从侧边生出无数尖刺,骤然从四面八方扎进了阳城子的身体里,他本就身受重伤,一道道尖刺袭入他体内时,哪怕如他这样的强者也疼得蹙了一下眉。 可他却还是望着她,好像要把她的整张脸都印在眼睛里。 许昭月突然笑出声来,“阳城子啊阳城子,真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沉于美色,被美色所伤。” “你是谁?”他却问了一句。 “我是谁你都不知道吗?”她面色嘲讽,“你不是喜欢我吗?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他目光定在她的脸上仔细打量着,模糊的视线,可他还是认得出她的轮廓,他随即闭了一下眼睛,说道:“也是,她做不出你这样的媚态。” “她?她是谁?” “不重要。” 是的不重要 ,她在他眼底一直都是不重要的,他从未在意过她,自然也不会有半分珍视之心,即便明知是错,也不后悔杀她。 “你为何不反抗?你若反抗,我定杀不了你。” “你既想杀我,又何须在意我反不反抗?” 他被冰棱扎伤,血液从伤处流出来,瞬间在他身下蔓延开,他话落,骤然将身上的冰棱挣脱开,冰刺脱离□□时,又让他疼得蹙了一下眉,他却并未在意身上的伤口,而是突然催动法力骤然将她拉于身前,他搂住她的腰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他对着她的脸,问道:“你如实告诉我,你是否也对我有片刻倾心?” 谁能想到那个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的阳城老祖也会如此卑微询问一个女人是否对他动了心。 就连许昭月对着他这模样也不禁出神,他的声音放软了,清越动听,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如此在意着她面上的表情,哪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不放过,他好像将全部的身心都落于她身上,她可以掌控他的所有情绪。 那一刻,她甚至都软了一下心肠。 原来他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是这般模样,他清冷出尘,她总习惯于见他的严厉与冷漠。 她猛然推开了他,她目光冰冷,面上的茫然瞬间散去,“我怎会对你动心?” “我虽一直修道,可我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方才亲热时我能感觉得到,你对我并非无意。” 她突然感觉悲哀,他能感觉到,这么多年了,即便曾经死在他手下,即便那么恨他,却还是能让他感觉到她对他的喜欢。 因为她根本不是许昭月。 “我并不求全然占有你,只念你能时而来这处与我对弈,或者哪怕只是坐着与我说说话便可。如果安乾道君发现了,若他答应,我也愿与他交好,若他不答应,只要你愿意,我便不会让他阻扰你。” 听到这话的她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该难过,原来他也会有如此卑微的样子?原来他也会为了心爱之人放下尊严,甚至说出不求全然占有的话。 他竟愿意与安乾道君共享。 他可是阳城老祖。 “你可答应?”他问她。 化成许昭月模样的姜梦予并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运转法力于手心袭向他头顶。阳城子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她要做什么。 他眼底有痛色浮现,似乎不太敢相信,“你果真要杀我?” “对,我要杀你。” 她无法分辨阳城子看着她的眼神究竟包含着什么,难过,痛苦,疑问,就如当初他突然出现抽走她元神时那般。 她想到她曾经立于他身前,告诉他,她愿意永远忠于他。她爱慕着他,崇拜着他,她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可为什么他可以对她毫不手软,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能说出不悔的话。 她的手腕骤然被他拽住,阳城子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几许冷意,他问道:“你是姜梦予?” 他凝气于指尖,只要发现她身上有一丝姜梦予的痕迹,他便可以彻底让她烟消云散,而他的动作许昭月自然也发现了。 那一刻,她突然有一种疯狂的毁灭般的想法,她笑道:“为何你总觉得要杀你的就是姜梦予呢?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不会杀你?” “你记清楚,我是许昭月,是许昭月要杀你。” 他眼底的那一抹冷色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就好像所有的生机在那一刻全然化为灰烬,是哀莫大于心死。凝在他掌心的那一股法力也渐渐被他收了回去,他颓然放下了手,在那一刻散尽了所有法力。 她一个元婴期的修士,要抽走一个大乘期强者的元神谈何容易,然而他敛去法力的那一刻,她也成功抓住了他的元神。 他没说话,目光静静望着她,如一片死水,片点感情都没有。 可是,她没有心软,她抓住他的元神,对着他的眼睛,用着许昭月这张脸,一点点将他的元神拉出来。 当年他也如现在这般,在她眼睁睁的注视下,将她的元神一点点抽走。 第68章 68 阳城子死了? 抽走元神的痛苦他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在他的元神完全从身体剥离的那一刻,失去元神的他如一根木头桩子一样倒在床榻上,可那目光却依然注视着她所在的方向。 就如当年她被抽走元神时, 她也曾这般用着最后一丝力气,一瞬不瞬注视着他。 太过剧烈的感情起伏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会儿, 紧紧捏着他的元神准备离开, 然而裙摆却突然被人抓住,她低头看了一眼,是他留着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她。 他唇中溢出微弱的说话声, 透过寂静的空气扩散在她耳中。 “昭月。”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叫许昭月的名字,明明说话的声音那么微弱,可这简单的两个字却分明带了浓浓的不舍。 姜梦予深吸一口气,连头都没有转一下,她冷冷抽出裙摆,直接走出了这间屋子。 她失魂落魄般,漫无目的走出了清虚派,不知走了多久,她骤然一阵心悸, 重重跌坐在地上,她抹掉了脸上的易容, 痛哭失声。 她报仇了,她终于也让阳城子尝到了被心爱之人抽出元神的痛苦, 可为什么却没有她以为的那种痛快, 为什么心里难受得要窒息了。 忘了哭了多久,待她缓缓站起身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了, 眼泪干了,只在脸上留下淡淡的泪痕,她的面色也渐渐趋于平静。 姜梦予没有元神,她知道这具身体不能占太久,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本得了重病快死了,在原主人刚好离世的那刻被她夺舍,不过没有元神支撑,她占有不了太久。 她的残魂原本与许昭月的魂魄相连,所以许昭月会的东西她也会,许昭月会用水液她也会,许昭月会易容,她也会。所以她易了容,找到阳城子报仇,而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快拿着阳城子的元神找人帮忙让她魂魄轮回。 姜梦予去了东海外,在海中一浅汀上等船,识亦曾经告诉过她来找寻他的办法,还特意给了她一枚星月阁的族徽作为信物,果然等了没一会儿就有一撑船的老伯来了,姜梦予拿出族徽上了船,一路非常顺利,她很快就见到了识亦长老。 “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如今你该兑现对我的承诺,助我轮回。” “这是自然,助你轮回的元神我早已准备好。” 姜梦予将阳城子的元神拿出来,“用这个。” 大乘期强者的元神识亦自然也认识,他面色变了一下,“你……” “我已报了仇,就用他的元神助我轮回。” ** 安乾道君经过几日的调养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许昭月留在医心谷闲来无事就去找荀青串门,在荀青的指导下她的刺绣水平越来越好了。 这天荀青从外面进来,慌慌张张把门关上,经历过妖族入侵的事情,许昭月变得很警惕,见状忙问道:“怎么了?” 荀青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今日有一虹光派的弟子来谷中治疗,我听他和师弟们聊到最近清虚派发生的事情。” 虹光派自从掌门一家死了后一直处于内乱和外乱状态,许昭月也时常听说有虹光派受伤弟子被送到医心谷治疗。 不过许昭月觉得奇怪,虹光派和清虚派一向不和,清虚派发生的事情虹光派怎么会过问?除非是一件让人震惊的大事。 “清虚派发生什么事了?” “我听说清虚派师祖阳城老祖被人杀了。” 许昭月被惊到了,她的第一反应是荀青在逗她,她想到那天阳城老祖和安乾道君打架,虽然阳城子受了伤,但也不至于伤到要了他的命,更何况,连安乾道君都杀不掉他还有谁能杀他?可荀青说得一脸认真,而且荀青也不是那种会乱逗别人的人。 “你……没开玩笑吧?” “我自是不会拿这种事情跟你开玩笑,除了虹光派的弟子,其他门派来医心谷诊治的人都提到这件事,听说已在九州传遍了,而且……”荀青说到此处目光越发复杂,“而且我还听说,杀掉阳城老祖的人就是你。” 许昭月:“……” 开什么玩笑! “怎么可能是我?我一直呆在医心谷你也是知道的。” “我自然是知道,所以我也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可现在外间都在传是你杀了阳城子。” 许昭月觉得这件事有蹊跷,阳城子好歹是个大乘期的巅峰大神,他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死,而且她一直呆在医心谷,她根本没机会去杀他。 许昭月突然想到了姜梦予,那一日姜梦予的残魂离开时告诉她,她有别的事情要去做,难道是姜梦予杀的? 姜梦予一直依附于她的神魂之上,修为自也与她相同,她就算再找一个寄主,顶多也是元婴期的修为,怎么可能杀掉阳城子? 她突然想起那日她□□阳城子引他分神重伤了他,又再想到外间都传是她杀的阳城子,难道说是姜梦予扮成了她的模样? 她会易容,姜梦予自然也会,不过她的易容技术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以阳城子的修为,怎么会辨别不出来? 许昭月觉得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蹊跷。 许昭月回去之后将这件事跟安乾道君说了,安乾道君听完她的话沉默了良久。 “你说阳城子是不是真的死了?” 安乾道君从打坐台走下来,“是不是真的死了,去看看便知。” 安乾道君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许昭月同他一起出来,先与医心谷的一众人告别,而后安乾道君便带着她直接去了清虚派,当然是悄悄进去的。 大乘期的强者,要隐匿身形不被发现简直易如反掌,安乾道君和许昭月进入清虚派驻扎在天清山下的营地,如入无人之境。 清虚派内确实是一片缟素,白帆挂满了每一处,每个弟子皆是面容惨淡,甚至时不时还能听到一声哭丧声。 两人在清虚派内逛了一圈,很快就得知了停放灵柩的地方,安乾道君带着她直接走进去,只见偌大的灵柩旁跪了一圈人,骆修然带着一众内门弟子一边诵念经文一边将手中的纸钱丢到火盆中。 安乾道君进来之后就直接走到那灵柩旁,许昭月做了一下心理准备才小心翼翼的挪过去。 许昭月一直觉得传言并不真实,哪怕清虚派内果真如尊者去世时一般一派惨淡景象,可她还是不敢相信阳城子已经西去,直到她看到躺在灵柩中的人。 他紧闭着眼睛面色平静,一张脸清隽白皙,看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安乾道君望着躺在灵柩中的阳城子面色也是沉了一下,他急忙用手探他的鼻息,而后又探向他颈部。 许昭月问他:“如何?” 安乾道君面色复杂,“死了。” 直到此刻许昭月才知道原来传言非虚,阳城子真的死了,她也说不清此时心里的感受如何,按理来说,阳城子曾经设计要杀安乾道君,他的存在对于安乾道君来说是一件威胁,若是他死了,对安乾道君来说是一件好事。 只是,真的看着他静静躺在那里,作为曾经的强者就这般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心中不免有一种对于强者陨落的惋惜。 当然除了惋惜之外便也再没有别的了。 安乾道君的心情跟许昭月差不多,怕是比许昭月更惋惜一些,阳城子死了,以后也没人有能耐跟他打了,人生便少了一件乐事。 从清虚派出来,安乾道君问道:“为何都在传是你杀了阳城子?” 许昭月想了想说道:“你还记得我前几天跟你说过姜梦予离开的事情吗,我猜测应该是姜梦予找到了新的寄主,而后扮成我的样子杀了阳城子,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安乾道君却嗤笑一声说道:“阳城老贼真是□□熏心,被你简单□□一下就被打成重伤,现在竟然被个冒牌货就给杀了,活那么长有什么用,最后竟然是被自己给蠢死的,真是白长那么大岁数。” 他说完还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她,许昭月不明白,他吐槽归吐槽吧,这么看她几个意思。 “也不知道那冒牌货扮做你的样子对他做了什么,竟然就把他给杀了。” 许昭月被他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忙道:“我怎么知道?” 他一步步向她走过来,语气逐渐危险,“还不都是你教的。” “我……我教什么了?” “你说呢?若不是知道□□阳城子有用,她又怎么会扮成你的样子?” “……” 完了,醋坛子又发作了,不过许昭月已经熟练掌握了拿捏之法,面对他的步步逼近,她并没有心虚后退,而是一下扑过去将他紧紧抱住,声音委屈巴巴冲他道:“那时候情况紧急嘛,我想让道君好好休养,自然要想办法阻碍阳城子对道君造成威胁。” 许昭月从他怀中探出头,眨巴了几下眼睛,“道君不生气了好不好?” 安乾道君盯着她的脸,面上本来带着几分火气的,只片刻间便散了,他长臂横过来搂上她的腰,手指在她纤腰最细处轻轻揉捏,眼底渐渐有一抹亮色浮现,他道:“先跟我回秘境。” 许昭月:“……” 他语气急切,眼底亮色中隐隐透出几分不可告人的兴奋,许昭月顿时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许昭月随着安乾道君回了秘境,阿丑见到他,顿时蹦蹦跳跳一脸兴奋,“道君道君你的伤好了吗?你没事了吧?” “滚。” “好嘞。” 安乾道君急匆匆将她拉到石房中,才一进门就将她抵在门上狠狠吻住。 在许昭月主动勾引的时候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对于他的反应她也没有太意外,只是许昭月发现他今天有点急切过了头。 她被他吻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便冲入她的神识。《 》 第69章(全文完) 第69章 . [最新] 69 结尾 许昭月忘了安乾道君闹了多久, 反正最后他得偿所愿,让她亲到了他想她亲的地方。 安抚好了道君,许昭月这才出了石屋, 她先去找了一下恩赐的原身,在安乾道君的秘境中养了一段时间, 那头苍狼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许昭月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好好修炼, 望你早日化作人形。” 灵兽的魂和化作人形时的魂是不一样的, 恩赐的生魂被灭,前尘往事也都忘却,他如今就只是一只修为不足的苍狼。 安乾道君在秘境中调养了一段时间, 身上的伤便完全恢复了,而且有君无殇调出的药丸,他体内的噬魂毒虽不能完全解除,但好歹清除了一些,加之服用了许昭月给他炼制的药丸,如今他体内的噬魂毒已不会再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他好了之后许昭月打算带他到凡人聚集的地方体验一下凡人的生活,不过在那之前,她想先去一趟星月阁,她还有许多疑问想找星月阁识亦前辈问清楚。 安乾道君自然也跟她一同前往, 两人轻车熟路来到星月阁,许昭月也很顺利跟识亦前辈见到面。 识亦见到他二人也并没有惊讶, 似乎早已料到他们会来此。 “前辈,好久不见。” “是有许久未见了, 姑娘可安好?” “我很好。” 此时几人就站在识亦前辈所住的殿中, 殿堂正前方供奉着一张画像,画像上的少女一身绛色长袍,兜帽罩在头上挡住了半张脸。 许昭月想起申屠尤曾经对她说的, 画像上的女孩是他的妹妹,还说她和他的妹妹长得很像,许昭月盯着那半张脸看,这么仔细一打量好像还真有几分像她。 “姑娘此番前来是为解惑?” 许昭月这才回过神,忙道:“我确实有几个疑问想请教识亦长老。” 识亦目光往她身后的安乾道君身上看了一眼,问道:“姑娘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识亦前辈稍等片刻。” 许昭月说完将安乾道君拉到一边冲他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识亦前辈,你先等我一会儿。”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是本君不能听的?” “……” 许昭月握着他的手放软了声音撒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嘛,道君你就暂且等一等,我一会儿就出来了。” 他果然很吃这一套,那冷沉沉的面色渐渐缓了下来,还下意识用手掌包裹了一下她的手。 “说快点。” “当然当然,会很快的。” 许昭月随识亦长老进了里间,门一合上许昭月便问道:“长老可知未来如何了?” 识亦笑了笑说道:“已不再是炼狱模样。” 虽然邪灵已被毁掉,不过许昭月依然不放心,听到这话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最终还是让安乾道君改变了。 “我此番代天下苍生谢过许姑娘。” 识亦说完果然向她拱手行了一礼,许昭月忙道:“长老不必如此,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帮我自己。”许昭月说完又道:“对了长老,我还有另外一个疑问想请识亦长老为我解答。” “姑娘请说。” “我不久前遇到了魔尊申屠尤,他告诉我,我和他的妹妹长得很像。我曾随安乾道君闯过魔域,去过魔域的禁地,在禁地里我看到了一个戴着斗篷,召唤活死人作战的少女,申屠尤告诉我,那少女就是他的妹妹,让我奇怪的是,我在魔域看到的少女也正是外间殿堂中供奉的那位,我记得识亦长老告诉过我,那少女是星月阁的开派师祖。” 识亦听到这些话,面色渐渐凝重下来,而后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他沉吟了一会儿才轻叹一声说道:“本派师祖名叫申屠姌,她确实就是魔尊申屠尤的妹妹。”他说罢目光落在她身上,久久凝视,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她也是你的前世。” 许昭月:“……” “你作为师祖的转世,确实和她长得相像。” “……” 许昭月不敢相信,她的灵魂可是来自另一个时空,怎么可能是这个玄幻世界里什么人的转世啊。而且她想到了曾经在魔族禁地看到的壁画,少女飞身到半空中,召唤一群僵尸作战,想想就毛骨悚然。 “或许你难以接受,可你确实是本派师祖的转世不假,你当年来到这里也是我召唤你来的。” 许昭月想到她当年来这个世界确实是毫无预兆,莫名其妙就来了。 许昭月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虽然玄幻世界里前世今生太正常不过了,但她没想到她在这个世界里还有前世。 而且她的前世还是申屠尤的妹妹,想想就觉得匪夷所思。 “长老……为何要召我来此?” “因为未来会毁在罗刹王的手中,而只有你才能阻止。” “我?我何德何能能阻止?” 识亦长老突然用一种很郑重的语气冲她道:“因为你是罗刹王前世的恋人。” 许昭月:“……” 而后识亦长老就跟她讲了一个关于她和安乾道君前世的故事。 那是在万年前,九州诸侯割据,她的前世名叫申屠姌,是南方申国的公主,她还有一个哥哥,名叫申屠尤,是申国的公子。他们兄妹二人是申国公的前夫人所生,申国公夫人离世之后申国公再娶,后母对他二人极其严苛,兄妹两人从小便在王庭中艰难度日,好在互相扶持,倒也安稳长大。 申屠姌从小就表现出了对易道的天赋,她精通易经,懂五行八卦,幼时便被圣堂祭司看中,带在身边教导,成人后接管了申国的祭司堂成为新任祭司。 申国公故去后,申国宫廷发生内乱,申国公夫人想要自己的亲生儿子继承王位,是以发动政变想要废掉公子申屠尤,不过有代表神权的妹妹做支持,申屠尤最终安稳坐上王位。 申国原本是南方强国,连年内乱导致国内政权不稳,北方尹国一直有一统天下之心,那时尹国已横扫了北方诸侯各国,而他们的目光很快就盯上了新任国君继位,政权不稳的申国。 尹国有一位能征善战的战神,他勇猛无匹,杀伐果断,作战手段极为残忍,他的面具军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不少沙场将士的噩梦。 尹国的战神被人称为罗刹王,他年少时曾在申国当过质子,那时常常被申国的贵族欺辱,在罗刹王带兵讨伐申国前曾扬言要杀光申国贵族,还要将申国贵族的人皮剥下来做成地毯日日踩在脚下。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这位罗刹王和申国公主申屠姌在年少时曾经是一对恋人。幼时罗刹王常被贵族欺辱,申屠姌曾多次救下他,后来便干脆将他带在身边让他做她的陪读,她教会他写字,教会他说申国话,两人在相处中渐渐升起情愫。 申屠姌自小便懂五行八卦与易道,自然也会推算命理,她无意间为年少的罗刹王算了一卦,得知了申国将会亡于他之手。 想要保全申国,她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在他还未成气候之前将他除掉,可是申屠公主爱慕于他,舍不得下手,便与他约定,待他回到尹国之后要与父母商量求娶于她,让尹申两国结秦晋之好。 罗刹王恋慕着申屠姌,回国之前自然答应了她的要求,且做下承诺,他不久便会过来取她为妻。 然而天道永远不容人违逆,申国也注定了要被尹国所灭。 罗刹王回国之后生了一场大病,将申屠姌忘得干干净净,他唯一记得就是在申国遭受的屈辱。 尹国趁着申国新旧更替,政权不稳时发兵南下,而尹国南下的军队正好是由罗刹王带领。 祭司申屠姌早已算到申国会被灭,国师想要保存申屠家族的血脉,规劝兄妹二人秘密离开申国,兄妹两都拒绝了,发誓要与申国共存亡。 那一天,尹国兵临城下,申屠尤带兵出战,申屠姌则率领民众在祭司殿为他祈祷,然而不幸的消息还是很快传了回来,申屠尤带领的大军被罗刹王的面具军团尽数剿灭,申国公申屠尤被乱刀砍死在申国城下。 申国的重担全部落在公主申屠姌身上,然而弱小的少女却并没有畏惧,她穿上铠甲上了战场,明知不敌却依然带着残兵与罗刹王的面具军团对抗。 甚至不惜以血脉作为交换,唤起身亡的申国将士与她并肩作战。 这是祭司的特殊能力,可以用血脉唤醒亡灵,然而血脉耗尽,申屠姌最终也是死路一条,她明知结局,却还是不顾一切想要赌上一把,只为保存岌岌可危的家园。 尹国大军所向披靡,哪怕面对邪恶的亡灵也一往无前,亡灵一个个被砍倒,申屠姌被团团包围,最后被罗刹王的长矛刺穿。 申国彻底败了。 罗刹王攻占了申国,申国的贵族被他剥皮抽筋,只有申屠姌,他留了她全尸,这个弱小的少女敢于战场上与他一战,让他敬佩。 所有人都觉得申屠一族在那一场战争中全部被灭,其实还有一人死里逃生,那就是公子申屠尤,奄奄一息的他被国师救下,国师又找了一个体态相同的人毁了容偷梁换柱。 罗刹王攻占申国之后开始发展生息,申国在他的带领下越来越好,而申国的民众有了新的国君,很快便将曾经的国君忘记。 如果罗刹王没有想起曾经的事情,这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结局,然而事实就是那么残忍,在罗刹王被赞颂,被讴歌成一代明君时,他骤然想起了那被尘封的记忆,想起了在申国暗无天日的生活中那个突然出现给他带来光明的少女。 而他年少的爱人则在战场上被他亲手用一柄锋利的长矛刺穿。 那一天,在罗刹王想起曾经的往事,在他意识到是他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女孩之后,他彻底疯了。 他跑到埋葬申屠姌的地方,用手指挖出她的尸体,他抱着她的尸体痛哭,吼叫,痛不欲生。 从那之后那个被赞颂的明君成了一个暴君,为了复活他心爱的女孩,他用了一个又一个邪恶的法术,申国很快就被他搞的民不聊生,如同人间炼狱。 申屠尤便是在这个时候杀了回来,作为申屠家族唯一的血脉,他成了所有人拥护的对象,他带着叛军杀到申国王庭,与已经疯魔的罗刹王作战。 罗刹王气运已尽,被乱箭射死,然而在死之前,他仰天长啸,一声声呐喊,憎恨天道的不公,他甚至扬言,他终有一天会毁天灭地,会彻底毁灭所谓的天道。 在死前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爬到申屠姌的棺椁旁与她躺在一起,彻底闭上了眼睛。 以申屠尤对罗刹王的痛恨,他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妹妹与他合葬一棺,她将妹妹带走厚葬,且随便找了一个离世的女子穿上嫁衣,把她和罗刹王配了阴魂,甚至还特意打造了一间密室,将罗刹王和他的鬼新娘彻底封印起来。 而后申屠尤成了新任的申国国君,改国号为昌,他本想打造一个充满自由的国度,后来慢慢却成了别人口中的异类,再后来就发展成了现在的魔族。 听完识亦长老的故事许昭月怔了良久,虽然识亦长老说申屠姌是她的前世,可她对于这个前世丝毫印象都没有,不过即便作为一个旁听者,对于故事里的爱恨情仇也有着共鸣。 “安乾道君是罗刹王的转世,他带着戾气和仇恨而来,致力于将天地毁于一旦。” 许昭月从故事中回神,不过她有着自己的疑惑,“如果我真的是申屠姌的转世,当初我和长老初次见面候长老为何不告诉我真相?长老有所不知,我有几次差点放弃,我以为我根本无法改变道君。” 识亦长老面色有些凝重,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当年祭司大人早已算到罗刹王会灭掉申国,奈何祭司大人仁善,并没有在他成气候之前灭了他,若是那时就将他杀了,后面也不会有这么惨烈的结局,申国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生灵涂炭,她也不会在那次战争中被心爱之人用长矛贯穿。这一次,我算到了未来的罗刹王会毁了一切,阻止这一切的最好办法就是在这一切毁灭之前将罗刹王除掉。” 许昭月听得越发糊涂了,“所以长老你的意思是,你想杀了安乾道君?” “不错,如果实在无法改变他,杀掉他便是最好的办法。” “……” “当年是我召唤你过来,让你正好落于不周山下,也是我助姜梦予的魂魄入于你的体内,让她带你去了清虚派。虹光派与清虚派向来不和,两派先辈曾发下血誓,若是两派之人结为连理,便将遭受天雷之劫,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劫,即便是大乘期的强者也不可能撑得过,只要你二人成为道侣,那么他必然死在天雷之下,而你二人姻缘未灭,迟早会走到一起。” 听到这话的许昭月面色顿时就不好了,她想起她曾经确实听白和苏说过,她若和安乾道君在一起,必将遭受天雷劫。 许昭月面色变了几变,她问道:“不对啊,照长老你这么说,那要是天雷劫下来,我不也要跟着遭殃吗?” 识亦长老点了点头,“祭司大人一心为民,心系天下,若为了天下苍生,她也不介意做出牺牲。” 许昭月:“……” 祭司大人一心为民心系苍生,那是祭司大人好吗?凭什么她就必须得有那么高尚的情操,她只是祭司大人的转世,她又不是真的祭司大人,她只想苟活好吗? “所以识亦长老一开始不告诉我真相,是因为一早就准备好了要牺牲我的准备?怕我知道之后拒绝配合,达不到铲除安乾道君的目的?” 识亦一拱手说道:“识亦惭愧,为了阻止安乾道君,我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许昭月觉得很无语,就算要做出牺牲好歹也该征得她的同意了才行吧,她实在是不能理解这种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精神,她不过就是芸芸众生中一个普通人而已,她做不到那么伟大,更何况还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被伟大,被牺牲。 许昭月也不知道这种为了大部分人的利益而牺牲小部分利益的行为该不该被原谅,不过她心里不爽是肯定的。 “姑娘请赎罪,这只是最坏的打算,在无法改变道君的前提下,灭掉他是最好的办法,如今姑娘已让他改变,未来也不再是炼狱,好在你二人如今还未正式结为道侣,天雷劫还未启动,尚还有挽回之机。” 许昭月知道真正结为道侣要在三生石旁许下承诺,缔结道侣契约,她和安乾道君有道侣之实,但还未有道侣的名分。 “所以如果我和安乾道君还想苟活,这辈子都无法去三生石缔结道侣契约了对吧?” “也并不是没有转圜之法。” “识亦长老不妨说说看。” “你二人一个在清虚派,一个在虹光派,入派之时立了弟子牌,只要将弟子牌毁了,便可彻底摆脱门派身份,自然就不会受血誓困扰,不过姑娘也知道,若是毁掉弟子牌会受到一定的反噬,当然姑娘不用担心,若是遭受反噬,只要姑娘握着我送你的族徽念动咒语,我随时可出现为姑娘疗治。” 许昭月当然知道这点啊,所以她当时离开清虚派却没毁掉弟子牌就是忌惮这个,这也算是门牌对弟子的一种牵制,毕竟背叛师门可是重罪。 “识亦长老的好意我心领了,先告辞了。” 许昭月面色不太好,识亦也知有愧于她,他拱了拱手说道:“若姑娘有需要之处,随时吩咐。” 许昭月出来的时候就见安乾道君正盯着那张供奉的画像看,许昭月想起他俩前世也是恋人,她走上前,试探着问:“道君你会不会觉得画像上的女子很眼熟?” 安乾道君却反问一句,“为何觉得眼熟,本君又不认识她。” “……” 好吧,果然前世就是前世,就像许昭月一样,虽然听识亦长老讲了她的前世,但她总觉得跟她没多大关系。 “那你干嘛一直盯着画像看?” 安乾道君指了一下画像中女子手中拿着的法杖,“不知你可否还记得,本君曾带你去过魔域禁地。” “记得啊,魔域禁地壁画中就有这个女孩。” 安乾道君关注的可不是壁画,他道:“本君当时要找的就是这个。” 许昭月望着那柄法杖,疑惑道:“道君找它做什么?” “这法杖乃上古法器,如果用它喂邪灵,不出三日邪灵便可成熟。” “……” 许昭月想起他当年去魔域确实是在找什么东西,幸好没找到,不然她要改变都来不及。这也算是天意吧,如今这一切便都是最好的结果。 两人从星月阁出来乘船离开,在船上许昭月想起识亦长老的话,一时也是感慨万千。 许昭月忍不住冲身边男人说道:“道君可知你我二人在前世也是一对恋人。” “是那故弄玄虚的老头告诉你的?” “……道君你不信吗?” 安乾道君轻轻笑了一声,笑得没什么情绪,似乎对于别人的话并没有那么在意,然而静默片刻他却说了一句:“你果然是属于我的,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你注定属于我。” “……”刚刚不是还说人家故弄玄虚吗? “他既告诉你我们前世是恋人,可有说过我们前世是什么样。” 许昭月叹了口气说道:“不怎么样,不是什么美好的结局。” 安乾道君的面色顿时就沉了下来,“果然是个故弄玄虚的老东西,别信他的。” “……” 这家伙也是挺会双标的。 许昭月想起了还有个问题没解决,她忙道:“对了道君,你知不知道,你我二人若是结为道侣,是要受天雷劫的。” “天雷劫?”他勾了勾嘴角,面露不屑,“怕它做什么。” “四十九道天雷劫啊,道君法力高强不怕,我这么弱当然害怕。” “本君在此,雷劫怎会打在你身上?” “……” 许昭月试探着问,“道君的意思,你要帮我抗下天雷劫?” “你乃本君道侣,自然该本君帮你扛。” “那道君就得扛九十八道天雷了,天雷之痛,道君能承受吗?道君就不怕被劈成重伤,或者元神被劈裂,甚至被劈死在天雷之下?” “就看那什么狗屁天雷劫有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道君可不能小看了天雷劫,若那天雷劫果真很厉害呢?” “那也得受着,把你那一份也受着,你无需担心。” “……” 他会帮她扛着,帮她受着,他让她知道她如今不再是一个人了,许昭月感觉内心冒出丝丝甜意,她才不会管未来的罗刹王是多么可怕呢,她只知道她的道君是一个好夫君。 “你我二人如今已经成了道侣,也不见那天雷劫,说不准只是一些虚言,你不用想太多。” “道君难道不知道,要结成道侣需要在三生石旁结契的吗?你我二人如今还不算真正的道侣。” 他一脸疑惑,“是这样吗?” 许昭月也很无语,“道君不知道的吗?” “不知道。” “……” 他的表情告诉她,他这句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居然还有道君不知道的事情,他果然对结道侣毫无经验。 不过许昭月觉得他憨憨的时候还挺可爱。 “去便去吧,我们此番便去那三生石旁。” “不行。” 他眉峰微蹙,“为何不行?你不愿意?” “当然不是,你我二人若是现在去结为道侣,我怕会引动天雷劫。” “本君说了,一切有本君顶着,你不用担心。” “道君别急,我有破解之法,道君也不用白白受雷劫。” “什么破解之法?” “只要我二人毁掉其中一张弟子牌,我们便不再受清虚派和虹光派血誓的困扰。” “弟子牌?” “道君不知弟子牌吗?每个弟子入门派时会以血滴入弟子牌中,以此与门派结盟,成为门派内的弟子。” 安乾道君突然就笑了,“不用那么麻烦,我们直接去三生石。” 许昭月:“……” 许昭月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狂妄得有点过分了,正要好好教育他几句,就听得他道:“我并未做过什么弟子牌,我也并不是虹光派之人。” 许昭月呆住了,“道君不是虹光派的?” “不是。” “你可是虹光派掌门的孩子啊?你怎么会不是虹光派的?” “你说了弟子牌要以血滴入,本君怎么会将血乱用,是方便别人拿着本君的血做血咒让本君反噬吗?所以,本君很清楚,本君并没有做过什么弟子牌。” “……” 所以搞了半天,安乾道君压根就不是虹光派的,识亦当初绕了那么一大圈,就是以防万一,可以利用两派的血誓直接杀掉安乾道君,他是不是从未料到安乾道君根本不是虹光派的?就算他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结为道侣,那天雷劫也根本没有用。 千算万算,还是没能算计到道君头上。 三生石就在中原腹地的一座山上,是一块晶莹剔透的血玉石,莹润滑腻,通体生光,两人站在三生石前,看到石头上密密麻麻的刻着人名,一对一对的人名挨在一起,应该就是九州的各个道侣。 安乾道君找了个空位刻上自己的名字,许昭月在旁边刻上她的。 只见一道红光闪烁,两人的名字就被嵌进石头中,再摸去便没有刻痕了。 许昭月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说道:“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道侣了。” “我们以前不是真正的道侣吗?” “虽然是道侣,可我们没在三生石上刻名字,所以也不正式。” “管他正不正式,本君觉得是就是。” 咦……这个家伙。 许昭月被他给逗笑了,“行行行,道君说了算。”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下巴问道:“所以,我的道侣,我们接下来该去哪儿。” 安乾道君经不起她的逗弄,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说道:“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那我们就去体验一下凡人的生活,去吃很多好吃的,去爬很多山,坐很多船,道君觉得可好?” “好。” “啊?道君以前不是对这些没兴趣的吗?现在改变想法了?” 依然没兴趣,只是有兴趣和她在一起而已,所以要做什么无所谓。 “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 妈呀,这么乖啊,许昭月很满足,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牵着他的手下山。 此时太阳正好落在西方,斜阳如血映照山头,似乎将整座山都染上了一抹喜色。 许昭月就这般牵着他,沐浴在喜色中,缓缓往山下走。 “道君,我们下山庆祝一下好不好?” “庆祝什么?” “庆祝我们在三生石上刻名字了啊。” 这有什么好庆祝的,不过他侧头看了一眼,红色的光晕照在她脸上,映着她的笑容生出一股暖意,他看着也欢喜。 是以,他应到:“好。” 只要你想,做什么都好。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