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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

作者:姀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1章


    却说此时在玉楼东外,只见芳菲步履匆匆的往里走,在屋子外被芳苓给一把截下了,芳苓逮着她压低了声音问了几句,随即芳菲噼里啪啦一顿说着,芳苓听了沉默了片刻,对芳菲道着:“待会儿进去说话当心些,别乱七八糟的都往外喷···”


    芳菲听了只有些不快的瘪了瘪嘴,嘴上却是应着:“晓得了晓得了···”又小声嘀咕了几句,便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往里去了。


    一进去,便瞧见自家姑娘正立在窗子前,瞧着外头的景致出神。


    芳菲缓缓地走到跟前,秦玉楼这才发觉,只轻轻地侧眼瞧了一眼,随即转过了头去,淡淡问着:“人···已经走了罢···”


    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芳菲忙不迭回着:“回姑娘的话,霆少爷···已经走了···”


    秦玉楼淡淡的“嗯”了一声,再无多话了。


    芳菲微微踮着脚顺着秦玉楼的目光往窗子外瞧去,外头除了一颗枝繁叶茂的石榴树,再无其他。


    芳菲见了那颗石榴树,双目微微一闪,脑子里不由想起方才瞧见那霆少爷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着实是吓了一跳,在她的印象中,颜邵霆与那些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很是不同,他浑身英武正义,气势凛凛,在元陵这一众世家子弟中,唯有霆少爷能够配得上她们家姑娘。


    可是方才,他步履踉跄,面色憔悴,全身的精气神仿佛被抽干了似地,哪里还是她印象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只一脸呆愣的立在那里,直直的往玉楼东这个方向瞧着,不知过了多久,这才跌跌撞撞的离去。


    光着这般瞧着,芳菲都心有不忍,这会儿忍不住抬眼看了秦玉楼一眼,犹豫半晌,只低声道着:“姑娘,我方才瞧见霆少爷额头上渗着血,一脸失魂憔悴的模样,我听太太院里的知湫姐姐,她说霆少爷昨晚在府外候了整整一夜,今日又在太太院子跪了大半个时辰,姑娘,我原本只觉得他们颜家欺人太甚,可这会儿瞧着霆少爷却委实有些可怜,姑娘,您与霆少爷难道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


    秦玉楼却仿似未曾听到芳菲的话似的,她只淡淡的瞧着窗外那颗石榴树出神。


    这棵石榴树还是七岁生辰那年,颜邵霆亲自种下的,说待她以后长大了,就可以吃好多好多的石榴,他说霆哥哥种的石榴肯定会很甜很甜。


    现如今石榴果真极甜极甜,只是,种树的人却已经远去了。


    尤是早早的便预料到了,也曾早早的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不想,当真到了这一刻,仍会止不住有些伤感。


    从此,种树的人,与吃果的人,在无任何干系了。


    很久,秦玉楼这才收回视线,只忽而轻轻垂眼,瞧了一眼手中这块被摩挲得温热的玉佩,半晌,只将玉佩递给了身后的芳菲,嘴上道着:“待颜邵霆送颜姐姐离京之时,再派人送去罢——”


    原是打算这日便归还的,但是想到那日那人一脸自信的笑着说“好”,忽而有些不忍。


    秦家与颜家两家因隔了这样一桩事儿,到底心存膈应,只颜老爷与秦老爷实属上下级关系,两家明面定是不会闹翻的,老爷们间尚且能够段得清明,不过是内眷间关系淡了些罢了。


    颜家镇日在忙着替颜明锦备嫁的事宜。


    而秦家则在忙活着替秦玉楼相看婆家。


    那日袁氏虽狠心的在颜邵霆面前一口咬定已为秦玉楼想看好了一门亲事,实不过故意为之,令其死心罢了。


    毕竟错不在孩子,她虽对颜家心存埋怨,可是邵霆那孩子,着实是个好孩子,她虽心中有气,可是见那孩子那般失魂落魄,再大的气也终究烟消云散罢了。


    只是可惜了这孩子。


    现如今秦玉楼的亲事还没有着落,不过,却是有了大方向了。


    因着那日秦老爷的提点,袁氏现如今已将视线由一众世家公子转移到了那些家境一般但学识渊博的可造之材身上。


    袁氏让秦老爷去精心留意,虽已放宽了门第要求,但对人品却是越发的看中了,自古书生皆风流,袁氏最是忌讳风流滥情之人,且须得为人忠厚正派,家世清白简单,房中须得无人,如此,便是家境贫寒些的也无妨。


    当然,还有最为重要一点的便是相貌得俊朗好看,不然,如何配得上女儿那张貌美如花的脸。


    袁氏让秦老爷照着这些要求一一去留意,旁的秦老爷倒是均无异议,倒是这最后一点,秦老爷只无奈打趣道:“夫人,这朝廷选状元怕是都没有你这般严谨,这男子汉大丈夫只要有真才实学,往后能成就一番事业便是了,要生得那样好有何用?”


    袁氏听了却是瞪了秦老爷一眼,半晌,只淡淡的道着:“相貌有何用处我倒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初若非老爷生了这样一副好皮囊,当年我才不嫁给你呢?”


    秦老爷:“·····”


    好吧,秦老爷被这个理由说服了,只一脸无奈的去了。


    袁氏这段时日忙得不亦乐乎,而秦玉楼倒是与往日无异,只觉得今年这夏天好似要比往日更要热上几分,她整日蔫蔫的不得劲儿。


    袁氏只当她是为了颜家的事儿心中不虞。


    遂袁氏左瞧又瞧,总觉得女儿的下巴都尖了,脸颊两侧的肉都少了,总觉得整个人瞧着都消瘦了不少。


    想着秦玉楼嘴上不说,心里到底是意难平罢。


    是以,这段时日,袁氏总是想着法子寻着稀罕的吃食往她这玉楼东里送着,每日一早从乡下庄子送过来的新鲜果子,从千味斋订的点心,又吩咐小厨各类滋养的汤食备着,结果秦玉楼脸上倒是长了些肉呢,袁氏却是生生瘦了一圈。


    这一日,秦玉楼午歇将醒,见芳菲那小丫鬟端了用琉璃碗端了一碗冰镇过的果子来。


    早已放到井底冰镇一上午,待秦玉楼睡醒前,只将果子切成细丁,又将冰块捣碎,加入冰糖、果酱搅拌着,远远地瞧着红红绿绿,又冰凉解渴,秦玉楼便有些食欲。


    一连着用了大半碗,午膳时用的膳食还未消食了,整日不是坐着便是躺着,秦玉楼只觉得自个的身子又丰盈些了。


    将薄纱袖子轻轻地撩开,只见那一双手腕子肌肤晶莹剔透、吹弹可破,秦玉楼用指尖轻轻往上一摁,只见那晶莹的肌肤瞬间凹陷一大片,还一弹一弹的。


    得了,果真又长肉了。


    秦玉楼郁闷得直皱眉。


    芳菲瞧了,却在身后捂嘴偷笑着:“姑娘,您便是天天捏,该长的还是得长,您瞧您都已经有好几日未曾出过院门了,若不到太太或者三姑娘四姑娘院里去串串门罢,二位姑娘前几日搬去了老夫人院里,定是闷得发慌···”


    秦玉楼却仍旧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自个手腕上的肌肤,好似戳一下,便当真能凹下去似的,只嘴里却是懒洋洋道着:“外头日头那么大,才不去挨晒呢···”


    芳菲便轻轻笑着:“活该姑娘长肉,回头奴婢便去通报太太,就说让请如意斋的裁缝再来给姑娘量一下尺寸,姑娘前两月新制的衣裳现如今穿着都有些发紧了,那如意斋的裁缝怕是要惊呆了罢,旁家的小姐都是用细腰带勒着腰,那腰被绑着一日要比一日细,唯有咱们家姑娘——”


    “你们家姑娘怎么呢?”


    芳菲打趣的话语还未曾说完,只忽而听到一道故作威严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微微提着,然而


    温温柔柔的,威中带柔——


    “太太——”


    芳菲抬眼便瞧见袁氏掀开帘子进来了,顿时一惊,忙福了福身子给袁氏请安。


    秦玉楼见袁氏到访似乎也有些惊讶,忙起身去迎袁氏,只挽着袁氏坐到了临窗的软榻上,嘴上笑着问着:“母亲今日如何来了···”


    袁氏却是上上下下将秦玉楼打量了好几遭,半晌只对着一旁的芳菲道着:“回头将那些个果子点心都给撤了,往后让厨房给每个院里分些去,不要在送到玉楼东来了···”


    芳菲飞快的抬眼瞧了秦玉楼一眼,只忍笑应下了。


    秦玉楼:“···”


    袁氏心中可谓是满心复杂,她既怕女儿消瘦,又怕女儿长肉,瘦了心疼,胖了,这这这这身子越发丰盈妩媚了。


    外头时常造谣着:哪家姑娘家家的生了这样一副身段。


    这一刻,袁氏心中深以为然。


    秦玉楼被袁氏逮着好是数落了一通,这里粗了,那里细了,该长的偏不长,不该长的见天的乱长。


    这也能怪得到她头上?


    秦玉楼被袁氏数落的昏昏欲睡,就在即将快要闭眼之际,只见袁氏忽然将下人都打发下去了。


    正事来了。


    第22章


    “表哥?”


    秦玉楼原本快要合上的眼瞬间睁开了,只有些诧异的看着袁氏。


    袁氏想了想,只一本正经道着:“是,我原本是从未考虑过那珩哥儿的,只因你舅母过于精明厉害,而那珩哥儿虽性子忠厚,但委实又过于内秀,我怕到时候珩哥儿容易耳根子软,立场不定,难免委屈了你,是以早两年你舅母委婉提及过两回,却被娘搪塞过去了,只现如今想来,性子温和其实也不见得是件坏事,珩哥儿虽被你舅母管得严厉了些,但至少屋子里少了许多糟心事吧,这是其一,这二来现如今珩哥儿日夜苦读,又考了童生,只要往后努把力,将来也定会是个有出息的,且珩哥儿秉性不坏,又自幼纯良老实,咱们又是亲戚,待往后你若是嫁过去了,好好管束些便是了,管男人有时候就跟管家似的,待理得妥妥当当的,自然便妥妥帖帖的呢,至于你舅母为人虽厉害些,但自古哪个婆婆又不厉害呢,且你外祖母,你舅舅自幼宠着你,相比之下,想来日子定也差不到哪去,只唯有一点,得嫁去连城,有两日的路程,娘委实舍不得你···”


    若是搁在以往,袁氏是段然不会舍得秦玉楼嫁出除了元陵以外之地的,只现如今相看的人家太多了,这才发觉除了颜家,旁的任何一家,竟都有着处处不如人意的地方。


    这才发觉,原来压根没有十全十美的婆家,与其顾虑往后去了旁人家里受委屈,倒不如选了袁家,横竖是自个母族,至少最基本的庇护还是有的。


    以往袁氏是觉得那珩哥儿羸弱老实了,瞧着怕是无甚出息,现如今既然考了县试第一了,这一点不满也终究消散些了。


    秦玉楼听懂了袁氏的良苦用心,心中一时有些感动,不由蹭过于搂着袁氏往她身上蹭着,正待要说两句贴心话,便听头顶的声音继续道着:“是以,为娘便将你表哥选作了女婿的人选之一——”


    秦玉楼听了嗓子里的话便立马咽了进去,只将忙不迭从袁氏身上爬起来,看着袁氏,半晌,只试探着问着:“娘的意思是您女婿人选还有之二之三?”


    袁氏一脸理所当然的看着秦玉楼:“这是自然,话说这挑件首饰也得货比三家,更别说挑个女婿呢,现如今你晓得为娘的不易了罢,为了你个小丫头片子,你娘可没少操心···”


    说着袁氏便又滔滔不绝的与秦玉楼讨论她女婿人选之二之三。


    秦玉楼原先还有些兴致,末了,只拿了个丁香色的锦绣大迎枕垫在了腰后,又递了一个给袁氏,母女两人歪在一处,袁氏口如悬河,秦玉楼渐渐地便有些昏昏入睡了。


    原来这袁氏女婿人选之二则是刘家的刘秉坤。


    虽然袁氏对那刘秉坤印象一般,觉得他家世不上不下,人品不好不坏,说十分出众也谈不上,但比起那些个纨绔子弟确实又要好太多,因着知根知底,又紧挨着没多远,且袁氏又素来与刘夫人交好,便勉为其难的将他给考虑进去了。


    至于这之三嘛,原来是秦老爷老师门下的得意门生,姓薛名钰,乃元陵人士。


    据说薛钰此人学识出众,乃是近年来瞿老座下最为得意的学生之一,瞿老对其赞不绝口,只说薛钰此人是块上等的璞玉,是可造之材,在明年的秋闱上定能够大展身手的。


    瞿老招来薛钰给秦老爷见礼,薛钰见对方是秦玉楼的父亲,只紧张的不知所措的朝着秦老爷深深的鞠了一躬,久久不敢起。


    秦老爷见薛钰此人博学多才,为人又如此谦逊有礼,便大为满意。


    又细问了几句,得知他家境虽清贫,但亦是添喜郎世家出生,其父乃是秀才老爷,但不幸身患重疾,英年早逝,留下了孤儿寡母三人。


    本以为薛家门庭因此陨落,却不想凭着那薛夫人一己之力,竟将一双儿女教养得如此出众,秦老爷得知后越发钦佩不已,后又得知这薛钰原乃是那刘府刘夫人的姨侄,心中更为满意。


    “薛钰?”


    秦玉楼只喃喃的念叨着。


    脑海中不其然闪现一张白面书生的脸,好看的眉毛一时轻轻地皱起。


    袁氏见状,只以为女儿不喜,忙正襟危坐的看着秦玉楼解释着:“薛钰此人娘并未见着,是以暂且不做表态,但你爹爹一口一个赞,这么多年以来除了邵霆那孩子——”


    袁氏说到这三个字语气微顿,忙抬眼看向秦玉楼,见她面色如常,这才略微放心继续道着:“这么多年来,还从未见你爹如此夸赞过一个后生呢,想来,定也差不到哪去——”


    秦玉楼想了下,只笑着:“爹爹的眼光自是不差的···”


    “那你呢?”袁氏听罢,只认真的询问秦玉楼的意见,她单刀直入的道:“你自个觉得如何?横竖是你嫁人,你与娘来说说自个的想法?”


    旁的姑娘家许是提到亲事,定是个个羞红了脸,但秦玉楼却是不同,袁氏说这些从不避着她,每每甚至与她有商有量的,次数多了,便也习以为常了。


    秦玉楼倒是果真认真的想了想。


    这珩表哥自小待她倒是极好,只胆子有些小,每每见了她都会脸红,只远远地朝她喊了声“楼儿妹妹”,便再无多话了。


    这样的人秦玉楼虽不喜,却也并未生厌。


    且若是去了舅舅家里,真如母亲所言,过的定也不会太差的···


    刘秉坤自然不用多说。


    倒是那个薛钰?


    没有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秦玉楼心中笑笑。


    只觉得这薛钰与珩表哥该是同一类人,二人性子极为相似,且都是读书之人,许是在家世上,珩表哥更胜一筹,但薛家胜在人口简单,倘若其母其妹是个好相处的,两家倒是旗鼓相当。


    秦玉楼这般想着,倒也毫不忸怩,只如实道着:“除了刘家的那个刘秉坤,其余的,女儿都无甚意见,女儿的亲事就交到母亲手中了,但凭母亲定夺——”


    袁氏只有些诧异问着秦玉楼为何不喜那刘秉坤。


    秦玉楼垂眼想了下,嘴角扬起了些许笑意,只笑道:“那位坤少爷自小见了我就如同老鼠见了猫儿似的,他怕是不敢娶我吧,倒是小时候老爱欺负二妹,我觉得她与二妹倒是相配——”


    秦玉楼说着,只忙给袁氏递了一块冰镇西瓜。


    袁氏听了,脸上的笑意顿时隐住了,嘴上只道着:“你那位二妹心气高着呢,她的亲事我才懒得理会,免得费力不讨好——”


    心中只立马将那个刘秉坤从女婿的名单上划掉了。


    秦玉楼见袁氏不吃,只翘着小拇指捏着西瓜往嘴里送了一口,袁氏见了立马夺了,眼睛立即瞪了她一眼,嫌弃道着:“还吃还吃——”


    秦玉楼只两眼委屈巴巴的道着:“太太,我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对吧?”


    袁氏斜眼瞅着她,说:“让我想想,年代有些久了,我也记不太清了···”


    秦玉楼顿时软倒在了软枕上,一脸生无可恋的道着:“哎,还是让我赶快嫁了罢,省得吃两口果子都招人嫌···”


    袁氏听了,只气乐了,伸手去捏秦玉楼的腰,这一掐,只觉得腰上虽有些肉,倒还算挺细的,袁氏又嘱咐了秦玉楼几句,这才满意的离去了。


    七月二十八乃是秦老爷的生辰,因是散岁,并未大办,只照着旧例,请了些秦家族里的亲戚过来吃了顿宴席。


    袁氏特意给远在连城的母族袁家捎了信去,邀请兄长嫂子过来吃宴席,并隐晦的提及了两句正在为秦玉楼相看亲之事,意思不言而喻。


    却不想此番嫂子闫氏并未领着珩哥儿一道,乃是一人独自来的。


    闫氏直接去了老夫人院里给老夫人问安。


    秦玉楼因在忙活着两日后为秦老爷办寿宴的事宜,去晚了两步,待换好了身杏色兰花纹理褙裙,下身着一条石榴红镶嵌玫瑰粉的褶裙刚出了玉楼东时,闫氏已被袁氏请到了她的正房大院。


    秦玉楼匆匆赶去时,只见袁氏高坐在首位,微微抿着嘴,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旁边一位四十左右的锦衣夫人坐在了一侧,却是将那身子撑得直直的,端得一副高姿态。


    秦玉楼见了双目闪了闪。


    袁氏见秦玉楼进来了,这才正襟危坐起来,对着秦玉楼淡淡的道着:“楼儿,过来给你舅母见礼罢···”


    秦玉楼看了二人一眼,忙走了过去,朝着闫氏福了福身子笑着:“舅母总算是来了,楼儿来晚了,特意过来讨罚来了···”


    却说闫氏见了秦玉楼,双眼顿时一跳,眼中只浮现出惊艳之色,只将秦玉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打量了一遭,眼中带了些审视的意味,半晌,却是不漏痕迹的蹙起了眉,嘴上却是淡笑着:“舅母如何舍得罚楼儿,来,楼儿过来让舅母好生瞧瞧···”


    秦玉楼走近几步,闫氏只又眯着眼将秦玉楼好生打量了一遭,似别有深意的赞着:“大半年未见,楼儿出落得可谓是越发的···耀眼了···”


    秦玉楼只若无其事淡淡的笑着,只问着表哥如何没有来。


    往年每一回都问的话题,这一回,却见那闫氏只眯着眼看着她好一阵,末了,似不经意的道着:“你表哥现如今考了个童生,现在正在为乡试做准备呢,他这几个月可谓是日日熬夜苦读,有时候便是连吃饭的时候都在振振有词呢,说起来,他们这些个读书人才是最不得闲的···”


    说到这里,只忽而抬眼看了秦玉楼一眼,淡淡的道着:“便是往后成了亲,也丝毫耽误不得任何学业···”


    第23章


    秦玉楼听了目光闪了闪。


    闫氏却是瞅着她,语气中不自觉带着几分高姿态。


    袁氏看了闫氏一眼,脸微微拉了下来,半晌,只对着秦玉楼道着:“楼儿,你舅母赶了两日路也辛苦了,你且先回去吧,让你舅母好生歇着···”


    秦玉楼从善如流的与闫氏告退,闫氏冲秦玉楼点了点下巴。


    秦玉楼退下后,闫氏本以为袁氏会再次提及珩哥儿与楼儿二人的亲事。


    以往每每皆是由着她腆着脸想要撮合小辈们的亲事,可是她这位小姑,眼睛历来长在了头顶上,从未将他们家珩哥儿瞧在眼里。


    这会儿她们家珩哥儿出息了,那楼儿却因相貌品行给遭人嫌了,闫氏心里头忽而有些畅快。


    现如今她儿子学业有成,未来无可限量,她反倒有些犹豫了,这楼儿生得委实过于艳丽些了,心中稍微有些担忧,若是将来娶进门来,若是儿子因着美色荒废了学业该如何是好?


    是以,方才那袁氏提了两遭,她也学着昔日这位小姑的做派,彻彻底底的给无视了。


    待心里头的不快发泄了,正准备步入正题了,却不想那人却半句不再提了。


    袁氏只将知椿唤来,询问闫氏的住处是否安置妥当,又问什么缺了什么东西,待一一叮嘱了一番后,袁氏便笑着对闫氏道:“嫂子,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歇着罢,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吩咐知椿便是,待明日府中的戏台子搭好了,咱们便有消遣的去处了···”


    闫氏盯着袁氏瞧了片刻,面上微微迟疑,浮现出欲言又止之色,略微沉吟片刻,便先且去歇着呢。


    待走过门口处,只忍不住回过头来瞧了一眼,只见那袁氏高坐在首位,手中拿了一杯茶,只翘着小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姿势温婉贤淑,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横竖这一次急的不是她,闫氏心中这般想着。


    待闫氏走后,袁氏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其实这段时日,因着秦老爷的枕边风,袁氏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薛钰颇有些好感,只到底心还是不由偏着自个家里,优先与娘家人商议着,却不想,这还未曾嫁过去了,她的那位大嫂姿态便早已摆的高高在上呢。


    且起先在老夫人那里,逮着庶出的那个一口一个赞,倒是对她的这个嫡亲的侄女,满口的冷嘲热讽及敲打。


    楼儿看在了眼底,未曾计较,可是袁氏这性子,已然有些受不了呢。


    袁氏垂眼沉思了片刻,忽而对着候在一旁的知湫道:“给刘夫人及王夫人各送一张帖子去罢!”


    却说两日后乃是秦老爷的生辰,府里搭了两座戏台,请的皆乃是秦家族里的亲戚,及袁氏娘家的嫂子闫氏,后袁氏又请了交好的刘夫人及王夫人两家前来听戏。


    刘夫人与王夫人是同时下马车的,只见王夫人领着她的一双儿女,大儿子今年十三,穿着一身锦衣素服,圆脸上还隐约透着一股稚气,面貌倒是白净,瞧着机灵讨人喜欢。


    女儿才九岁,与哥哥神似,头上梳着一对双丫鬓,圆脸嘟嘟带粉,一双圆咕咕的眼左顾右盼,甚是可爱。


    王夫人一双儿女相貌生得似她,母子三个脸型□□一般无二,瞧着委实有趣。


    刘夫人则领着大儿媳妇及幼子刘秉坤,侄儿薛钰一道前来,刘家有意与秦家结亲,前一阵总算听到那袁氏有松口之意,是以,此番借着由头相看挑选皆是心知肚明之事。


    而刘氏姐妹自幼姐妹情深,历来怜惜姐姐一家遭遇,姨侄薛钰自幼谦逊有礼,又聪慧上进,刘氏十分疼爱,便将其当做亲生儿子般对待。


    因着袁氏曾有意询问过她那侄儿的事,且他们秦家女儿众多,皆已到了出嫁年纪,刘氏心想若是他们兄弟二人分别娶了秦家二女,岂不是美哉,遂这日便将薛钰一并带来了。


    因着这日秦老爷生辰并未大办,府中请的都是些自家人,无须过多避讳,遂王夫人与刘夫人直接领着晚辈先去那茗安院给老太太见礼。


    一进屋子,只见屋中满满当当的皆是人。


    只见老夫人笑容满面的坐在了首位的软榻上,旁边还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乃是秦家族里的妯娌,与老夫人同辈。


    袁氏与闫氏坐在下首,另一侧坐着的则是姚氏与族里的几位堂亲,秦家四姐妹亦是随着候在一侧。


    刘夫人王夫人一行人进了屋子,只见整个屋子都被人给塞满了,一时热热闹闹的。


    小辈们给老夫人见礼,老夫人挨个夸赞着,因着那刘秉坤小时候时常随着王氏一道在秦家走动,老夫人对其倒是相熟,只一口一个“坤哥儿、坤哥儿”的叫着,而刘秉坤素来嘴甜,又不怯场,几句话便逗得老夫人哈哈大笑。


    老夫人见刘秉坤生得这般玉树临风,又会来事,不由十分喜欢,一连赞了好几句。


    饶是那刘秉坤脸皮后,此刻屋子里女眷众多,也有些不好意思。


    抬眼间,只依稀瞧见立在老夫人身后的秦玉卿似也正看着瞧边,不知为何,刘秉坤脸没由得一热,只觉得那目光有些烧人似的。


    老夫人扬笑间又将目光落在了一侧的面生后生上,见其年纪瞧着约莫十七八岁,只见面如冠玉,目如朗星,身上虽穿了一身朴实素衣,但却丝毫不觉失礼于人,安安静静的候在那里,眉目疏郎,风姿雅量,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老夫人不由多瞧了几眼,问着刘夫人:“这位是?”


    刘夫人只笑着:“这是我的姨侄,胞姐家的儿子,因聪明仁厚,又读书上进,便时常领在身侧,让他们两兄弟一块读书,也好让我那个不成器的儿跟着多学些多长进一二···”


    刘夫人说到这薛钰时,语气中不自觉些许骄傲,喜爱之情无须言表,说着,只扭头对着薛钰笑着:“钰儿,快给老夫人见礼···”


    薛钰红着脸,恭恭敬敬的给老夫人作揖,行了个读书人的礼。


    老夫人历来最喜读书之人,闻言一时忍不住逮着多问了几句,问读了哪些书呢,得知乃是瞿老座下得意门生,老夫人听了面上只有些诧异,忙扭头问着下首的袁氏:“可是那位瞿老?”


    袁氏闻言,随即只微微一笑,扬唇对着老夫人道着:“可不就是咱们老爷当年的老师,母亲,放眼整个元陵城怕也就只有这么一位瞿老罢?”


    说着,只转头复又细细打量那薛钰几眼,意有所指的的道着:“前些日子还听起老爷提及过瞿老门下的这位得意门生,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真是后生可畏···”


    薛钰闻言脸更红了。


    而一旁的闫氏闻言,心中却是不由一顿,忍不住道了句:“是啊,这往后可都看他们年轻人的呢!”说着又笑看着那薛钰道着:“我瞧着你与我儿年纪相仿,下月秋闱我儿将要参加乡试,只不知——”


    闫氏的话语微微停顿,意思不言而喻,意在问他有没有资格?


    薛钰未曾听到闫氏话语中的针锋相对,虽不知这位长辈是哪位,但仍是恭恭敬敬的回着:“竟如此凑巧,下月秋闱小生亦有幸参加,说不定还会遇到令公子···”


    刘夫人却隐隐感受到那闫氏的敌意,只笑着道:“瞿老对这孩子寄已厚望,下月便要考试了,今日便特意带出来透透气,明日便要闭门苦读了,只盼着这一回能够顺顺利利的···”说着,只对闫氏笑着道:“也祝令郎一切顺利——”


    闫氏勾唇,二人相视一笑,随即又同时收回。


    而老夫人闻言,再一次看向那薛钰时,眼光已然柔和了许多。


    随后,目光在袁氏及身后的秦玉楼面上不露痕迹的掠过,眼中若有所思,再一次回到薛钰身上时,只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眼中的笑意越发深了。


    却说薛钰此时心脏俨然要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他的手脚都不知该放到何处,整个人到现如今都仍是飘着的,薛钰虽家境一般,但也并非未曾见过世面之人,还从未有哪一回像现在这般,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面上虽装的淡定,实则紧张得直冒汗了。


    这是他第一次来秦府,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够踏进这座府邸。


    薛钰虽时常与刘秉坤待在一块,去过不少世家府邸,只这秦家却与旁家不同,他们家满是一水的女儿,并未有能够结交的适龄男子,是以,甭说薛钰,便是连刘秉坤,自长大知事起便极少来过秦家了。


    薛钰从未想过有一日能够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并且,秦家的老夫人,太太,包括···秦姑娘都尚且在此,她们似乎正在夸赞着他,似乎对他印象不错···


    薛钰耳中只呼呼的响着,垂在两侧的手掌紧紧地握着,手心不断冒着汗,心中不断对自己道着:莫要紧张,莫要紧张···


    不多时,外男们见完礼便先行退下了,薛钰随着刘秉坤及王家少爷一道退下,他只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敢乱瞟,唯有待转身之际,微微抬了下眼,只见下首打头的那副贵妇人身后立着一道迤逦的身影。


    虽未敢抬眼仔细打量,但就是那般匆匆忙忙的模糊一眼,薛钰便觉得自个的心脏将要止住了。


    却说待他们远去后,秦玉莲与秦玉瑶同时回过头来,二人目光恰好撞到了一块二,秦玉莲神色微愣,似被撞破了什么似的,面色微微不自在。


    秦玉瑶只细细看了她两眼,随即微微咬着唇。


    二人同时收回了目光,各有各的心思。


    而闫氏见人已经走远了,见边那袁氏还在张望着,眉眼间分明是满意之色,闫氏见了心中不由咯噔一声,忽而有些悔不当初。


    自她们家得了袁氏的信件起,得知袁氏有意将楼儿配给他们家珩儿,老太太及袁老爷都十分高兴,匆匆催促着她领着珩哥儿一道前往元陵商议亲事。


    只闫氏见母亲与老爷如此这般热衷,她倒是长了个心眼,这还未进门便这般了,如实他日真的进门了,有老太太护着,老爷偏袒着,又有儿子拥戴着,往后哪里还有她这位婆婆的立足之地。


    且还是他们秦家与颜家的婚事告吹了后,这才想起他们娘家人来。


    这般想着,闫氏心中有些愤愤不平,便忍不住摆起了些婆婆的架子。


    却不想,这架子一摆,便轻易卸不下了呢。


    更不想,她这位小姑更是个厉害的,竟釜底抽薪的来了这么一招,闫氏顿时又悔又恼,只咬牙气得心肝脾胃肾都发疼。


    却说这一日秦家可谓是热闹了一整日。


    秦老爷原本就是个举人,也是个满腹经纶之人,在前院设宴时,与些个晚辈一道吃酒作诗,一时兴致大发,高兴之余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而袁氏这一整日也十分高兴,她对那个薛钰印象极好,无论是才情性情还是相貌,都算绝佳,除了家世差了点,余下的,只觉得之前相看过的那么些个世家子弟竟无一人能及。


    唯有一点不高兴的便是,刘夫人看她似乎更为中意薛钰,便转而求其次的隐晦提及,想要撮合刘秉承与庶出的那一位。


    刘夫人之前便一直想与秦家结亲,虽嘴上时常夸赞着楼儿,但实则并未开口挑明道出看中的究竟是哪一位。


    袁氏一直认为她们刘家想娶的是楼儿。


    然而今日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刘家心心念念的竟然是庶出的那一位,若非那日楼儿提了那么一嘴,若非这日袁氏率性挑明了,她怕是还被蒙在了鼓里。


    袁氏虽也未曾瞧上那刘秉坤,觉得他配不上自个的女儿,可她瞧不瞧的上是一回事儿,对方瞧不瞧的上她女儿又是另外一回事呢。


    楼儿岂是那个庶出的能够及得上的?


    若非因着中意那薛钰,袁氏怕会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


    待晚上将要歇息时,袁氏与秦老爷还在商议着,要趁着这一段时日还要在精心打听打听,秦老爷点头赞成,嘴上还在一直赞着那薛钰,只道此人满腹诗书,是个可造之材,见袁氏如此说着,秦老爷沉吟了片刻,忽而道着:“下月秋闱,那孩子现如今需静心待考,一切待过了乡试再说罢···”


    袁氏想了下,却道着:“若是乡试过了,怕是惦记的人家便多了吧···”


    秦老爷却道着:“若是仅仅过了乡试,便开始好高骛远、见高踩低,那这样的可当真配不上咱们楼儿···”


    袁氏听了不由笑着:“也是,别说得了个解元,便是他日高中得了状元,在我眼中,咱们楼儿也配得上···”


    这般想着,袁氏心中琢磨着,若是下月秋闱那薛钰过了,她便可以考虑定下了。


    两家暂且订了亲事,待成亲怕也是明年的事儿,到那时恰好又赶上了三月春闱,若是那薛钰真如传闻那般才学出众,说不定还能够考个状元回来娶她们家楼儿。


    状元郎的岳母。


    这般想着,袁氏心情忽而大好。


    只觉得沉寂了整整两个月的郁气一扫而空。


    夫妻二人收拾妥当正要歇下时,却不想外头管家忽而亲自匆匆来报,说府外有从京城送的贺礼到了。


    秦老爷与袁氏夫妻二人一时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亲们:今收到编辑通知,本文于7/20周四(明日)下午三点左右入v,入v当天三更奉上,届时红包不定时掉落,感谢亲们的支持,么么···


    明日楼儿婚事峰回路转,即将尘埃落定!


    现如今女主性情比较淡定,她的不淡定都是属于男主!


    么么···


    第24章


    袁氏问秦老爷:“莫不是你那位堂叔被调去京城了, 他老人家差人送的?”


    秦老爷却摇头道着:“且不说叔叔有没有调去京城这还未可知, 况且只是个散岁生辰,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夫妻二人对视了片刻, 袁氏只匆匆伺候秦老爷换了衣裳。


    因着白日府中设宴, 忙活了一整日, 此刻人困马乏, 大部分院里已落了灯。


    此刻整个府中静悄悄的, 唯有前院的长廊上还挂着几盏灯笼。


    秦老爷经过长廊去了前院, 便瞧见一位中年男子候在厅子里,身后还跟了个十五六岁的随从。


    只见那人约莫四十左右,穿了一身玄色长衫,相貌普通, 瞧着似风尘仆仆而来,腮边微露少许青须。


    见了来人,稍作判断,便大方朝秦老爷行礼:“拜见秦大人——”


    说着, 似面露愧疚道:“如此夜深造访, 叨扰到大人歇息, 委实不该, 只因前几日大暴雨被困汴城困了几日,这才耽误了几日路程,而小人又受家主嘱咐,定要赶在大人生辰之时前来给大人贺寿,这才冒昧打扰了····”


    秦老爷见这人虽自称下人, 但谈吐知分寸,举手投足间要比寻常有些头脸的人还要讲究许多,一眼便知定并非寻常府中出来的。


    秦老爷不由多瞧了两眼,随即疑惑问着:“你是——”


    那人忙道着:“小人杨德忠,乃是京城建国侯府的管事,今特受家主所托前来给秦大人贺寿的——”


    那人说着冲身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厮立即捧出一道檀香锦盒。


    杨德忠亲自接了,恭敬的递到了秦老爷跟前。


    秦老爷却是诧异道:“建国侯府?”


    见那杨德忠点头,秦老爷下意识的将锦盒打开。


    只见里头躺着一块紫色的砚台,那砚台瞧着与普通砚台一般无二,并无任何奇特之处。


    但若仔细观摩,便可发现其色泽细腻,发墨如端歙,竟是淄石砚,乃是砚台中的上品。


    若非内行人士,轻易无法辨别。


    秦老爷心中诧异,忙将锦盒合上递了回去,道着:“这礼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说到这里话语一顿。


    斟酌一二,只微眯着眼看向那杨德忠道:“且我与那建国侯府素无瓜葛,这无功不受禄,还请杨管事替我将这礼给你们主子捎回去,只说你们主子的心意秦某心领了便是——”


    秦老爷说着,垂眼思索片刻,便又看向杨德忠继续道着:“咱们秦家与你们建国侯府素来并无往来,只不知缘何今日杨管事会——”


    秦老爷点到即止,意思不言而喻。


    说着,便又朝那杨德忠拱手道着:“还望杨管事指点明言——”


    秦老爷对那杨德忠客客气气的。


    杨德忠倒也并未推辞,顺手接了那退回之物。


    再次看向秦老爷之时,眼中似闪过一丝赞赏及敬意。


    片刻后,只见杨德忠从怀中掏出了一份信件及一块玉佩出来。


    只将那信件双手递到秦老爷跟前,道着:“此乃家主吩咐小人需亲自交到大人手上的,大人过目一切便明了···”


    秦老爷只犹豫的将信件打开了。


    只见起先秦老爷神色还一如往常,随即,又慢慢的拧着眉头,只看到最后是,忽而神色大变,似不可置信似的。


    只又将那信件拿近了几分,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不多时,拿信的那双手忽而缓缓地颤动了起来。


    只嗖地一下立即抬眼看向那杨管事。


    却见那杨德便忠又不慌不忙的将那块玉佩一并交到秦老爷手上,笑着道着:“这便是信物——”


    秦老爷拿了那块玉佩只一脸震惊道着:“这···这如何会···”


    那杨德忠见这秦老爷如此震惊,显然是全然不知情,心中稍有些诧异,面上却未显。


    却说秦老爷回到屋子时,袁氏还在屋子里等候,这会儿只坐在灯下将自个名下的铺子、地契都拿出来了,正在一一整理着。


    提前在为秦玉楼备嫁妆。


    许是觉得秦玉楼的亲事有了着落,这会儿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秦老爷回来时,袁氏恰好理得差不多了。


    待将东西收拾妥当后,这才随口问着:“怎么去了这么久?是堂叔差人送来的礼么?你这堂叔倒是有心了···”


    袁氏说完,却见无人回应,一抬眼却见那秦老爷还立在门口,离得远远地。


    袁氏皱眉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立在那里做什么···”


    说着,只忽而眯着眼故意哼了一声,道着:“莫不是想去那筱雅院罢···”


    秦老爷不由咳了一声,倒是难得未与那袁氏争辩,只抬眼将袁氏看了一眼又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模样直看得袁氏心里发毛。


    袁氏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不由立即站了起来,向秦老爷走过去,只急急的问着:“这是怎么呢,到底发生何事呢,怎么脸色这样奇怪···”


    秦老爷犹豫半晌,只忽而咬了咬牙道着:“夫人,楼儿···楼儿的婚事怕是要生变故了···”


    袁氏听了只觉得一颗心随着提到了嗓子眼,随即只瞪着那秦老爷一字一句的道着:“你这话什么意思?”


    秦老爷将手中的信件递到了袁氏跟前。


    袁氏犹豫一下,只拿着信件一目十行的略过,随即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半晌,只忽而一脸苍白的僵坐在榻上,嘴里喃喃道着:“这怎么可能——”


    竟与秦老爷方才那神色一般无二。


    只不多时,忽又见那袁氏嗖地一下抬眼,只看着那秦老爷勃然大怒道着:“这···这不可能——”


    话说那袁氏忽而生病了,且病得毫无征兆。


    自那日一早从老夫人院里出来后,只见袁氏是跌跌撞撞,一路由知椿扶着出来的,而袁氏一脸面色铁青,浑身的力气都将要被抽干了似地,整个人神色都变得有些恍恍惚惚的。


    秦玉楼见了顿时被唬了一跳,长这么大以来,还是头一回瞧见到袁氏如此模样。


    忙几步走了过去拉着袁氏的手,急急的问着:“娘,这是怎么呢?”


    待双手触及到那双手时,只觉得袁氏那一双手冰冷刺骨,秦玉楼的手不由一颤。


    秦玉楼只一脸担忧的问着:“这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而袁氏瞧见秦玉楼,只忽而一把用力的抓住了秦玉楼的手,那力气大的直令秦玉楼的手发疼。


    袁氏却丝毫未曾察觉,她的神色一片复杂,那眼中似带着愤恨,带着恼怒,还带着一丝怜惜愧疚。


    半晌,只搂着秦玉楼忽而哭了起来,边哭便撕心裂肺的道着:“我苦命的楼儿——”


    秦玉楼被袁氏这突如其来的举止给吓懵了。


    正欲安抚,一抬眼,恰好瞧见那秦老爷后脚随着出来了,见了秦玉楼,那眼中的神色只与袁氏的一模一样,满脸愧疚之情尽收眼底。


    秦玉楼心中顿时一惊,想着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且还是与自个相关?


    只这会子无暇顾及其他,见袁氏情绪不稳,忙与知椿一道扶着袁氏回府休息。


    却不想,至此,袁氏忽而卧床不起,竟大病了一场。


    大夫只说是思虑过重,心气郁结,气节攻心,导致肝胆上火,许是近来有诸多不顺心之事,堵在了心口,便一时极累成疾。


    这一阵得需精心调理,不可在过于忧心伤神了。


    秦玉楼听了却不由一愣。


    袁氏历来是个生性利索爽快之人,历来是有气撒气,有火泻火,往日里性子虽有些骄纵拿乔,但偏生秦老爷与秦玉楼都爱哄着她,日子不可谓不顺心。


    却不想竟因思虑过重而大病一场,委实有些稀罕。


    只联想到这几月袁氏一直为着她的亲事忙得团团转时,秦玉楼心中忽而又变得一片复杂。


    她只知道袁氏在为她的亲事发急,却不想竟然急到了这个地步?


    也是,她已经十六了,过了年便十七,原本一直认定的颜家忽而没戏了,只得匆匆忙忙的去找别家,却总有不尽如人意之处。


    秦玉楼虽淡然处之,但她亲事一日未定下,为父为母者一日又如何安心?


    秦玉楼忽而有些愧疚,她这个双甩手掌柜只将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她母亲身上了。


    袁氏大病一场,只见面色憔悴,整个人生生瘦了一圈。


    秦玉楼这几日可谓是宽衣解带,日日寸步不离的守在袁氏跟前伺候着,养了大几日袁氏这才渐渐的好了起来。


    只那眉眼间分明还藏着一丝郁气,分明还藏着心事。


    袁氏每日对着秦玉楼是轻声细语,千好万好的,只待一转身对那秦老爷脸色便彻底落了下来。


    每每秦玉楼在场时,二人瞧着与往日无异。


    只好几回被秦玉楼不小心撞见,袁氏逮着秦老爷好是一通数落着,说到情起之时,竟然将秦家那已过世的老太爷,甚至连秦家的祖先也给一并骂上了。


    秦玉楼只听得一阵心惊肉跳。


    秦玉楼猜测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且此事还是与自个有关的,只袁氏与秦老爷二人分明是有意瞒着她,秦玉楼便也没有多问。


    她知道之前袁氏为她相看亲事时,分明是相中了刘夫人那姨侄薛钰,想着,莫不是这门亲事又黄了不成?


    可是转眼却又想,便是亲事没促成,也断不会闹到这般地步啊,竟连秦家的祖宗都被牵连进来了?


    又忽而想到了一茬,那日爹爹生辰当夜,忽有人深夜到访,据说是来自京城,第二日便匆匆去了。


    这般想来,只不知是不是与这事有关,若是当真如此,只觉得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果然,直到一个月后。


    却说今年八月,乃是元陵城中最为热闹的一月,除了八月中秋,这月还是大俞三年一度的秋闱,元陵历来出才子,好多读书人紧着盼着,就盼着能够在这一刻大放异彩。


    秦家往日除了两位老爷,其他人并未怎么关注此事,因着秦家并没有能够参加考试的后辈,族里或还有些读书的小辈,但皆资质平平,出众者并不多。


    只这一年袁氏不得不关注,因着娘家的侄儿珩哥儿今年参加了乡试,然后便是那刘夫人的侄儿薛钰。


    然而这一关注,却一不小心引发了家里的一场战争。


    因为珩哥儿虽无缘明年会试,但那薛钰却考了个解元,乡试第一,明年三月可直接赴京赶考。


    一时,那名不见经传的薛钰顿时名声大噪,成了这元陵城中最炙手可热之人。


    大俞重文,又历来爱才。


    那薛钰满腹诗书、文采斐然,原本在元陵城一众才子眼中便已小有名气,现如今竟然一举得了个解元,他日三月春闱,一举高中怕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现如今经人打听,薛钰此人,年将十八,但尚未婚配,虽家境清贫,但到底也是添喜郎世家出生,且与那刘府刘家又是亲戚。


    是以,这元陵城中有着适龄女儿的世家大族便开始有些蠢蠢欲动了。


    大抵皆是先从刘家开始着手打听的吧。


    至于这薛家是何表态尚且还未可知,只知自打那薛钰得了解元的第二日,刘夫人却是先往秦家去了一趟。


    而刘夫人走后,大房正房屋里,秦老爷与袁氏却是破天荒的大吵了一架。


    话说自袁氏嫁给秦老爷以来,二人少年夫妻,难免有些争吵,不过大抵皆是些小吵小闹,有时小吵怡情,过了两三日,感情却是一日好过一日。


    但却从未像这日这般,闹得人尽皆知。


    再者,以往二人吵嘴,通常皆是袁氏耍性子,老爷服软,而这一日,老爷明显也动气了,夫妻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秦玉楼得了信过去时,远远地只听到袁氏愤怒而尖锐的尖叫声响起:“你休想,姓秦的,这种话亏你说的出口,是,楼儿是你的女儿,却不是你唯一的女儿,你舍弃了她这一个,横竖还是另外一个更加出众是罢——”


    袁氏因相貌温婉,声音细腻柔和,虽以往性子有些急,但即便生气也是那种柔中带娇的感觉。


    秦玉楼还是头一回见到袁氏如此生气的模样,也是头一回晓得原来袁氏的嗓子也是可以如此尖锐锋利的。


    是以,秦老爷听到这话似也一阵跳脚,只气得一阵低吼着:“袁淑兰,你此话何意?我待楼儿如何,待卿儿又如何,心中偏袒的到底是哪个,旁人不知便罢了,你难道还不知?”


    “是,我知,我如何不知道,我现如今总算是清楚明白了——”


    只听到袁氏尖叫道:“以往我只知道你确实心疼楼儿,可现如今心有没有长偏,往何处偏,只有你自己清楚——”


    秦老爷只气得牙齿打颤。


    只伸着发抖的手指着那袁氏咬牙切齿道着:“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


    听到这里,只听到那袁氏嗓子里似带着一丝颤音,袁氏只气得连声音都发抖了,“好,那里说说,咱们到底是谁不可理喻?到底是谁要抢了楼儿的亲事平白给了旁人不说,竟然还要将楼儿送入那狼窝虎穴之地,那里可不是元陵,也不是连城,那是千里之外的京城啊?且不说此距京城路途遥远,无依无靠,也不说那侯门深似海,他日要楼儿依附什么生存,便是光说这一去,兴许怕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楼儿可是咱们唯一的女儿,你···你要我如何舍得···”


    袁氏说着,一时忍不住低低的哭了起来。


    那声音有些隐忍,分明是想要倔强忍住,只终究忍不住了,只压抑的低低啜泣了起来。


    秦老爷见状,心中一痛,似乎走过去将人一把搂着了。


    半晌,只颇有些服软,又有些无力的道着:“那你要我如何?这门亲事又不是我订下的?我也舍不得楼儿,可···可那戚家是侯府,爵位傍身,你总不至于让我将卿儿嫁去罢——”


    袁氏听了只“啪”的一下一把将秦老爷推得远远地,气得厉声大喝到:“所以,你舍不得你的卿儿,便要舍弃我的楼儿,你非但要舍弃我的楼儿,你甚至还要将原本属于楼儿的大好亲事拱手让人,你,你当真是好狠的心啊——”


    秦老爷脑门顿时一跳一跳着:“我哪里是舍不得卿儿,你分明知道卿儿乃是庶出——”


    秦老爷说到这里,只不想继续无谓兜下去,只看着袁氏放软了语气道着:“夫人,咱们就不能好好说么···”


    袁氏却怒喝着:“此事,咱们永远也没法好好说——”


    袁氏说着,只忍不住哀声哭了起来。


    秦老爷耐着性子哄着,却被袁氏拳打脚踢的赶了出来。


    秦老爷又气又恼,只喘着粗气气的在厅子里来回直踱步,听到屋子里传来苏氏的低低哭声,顿时又急又忧,面上又是满心无奈,只忍不住叹了一声又一声。


    一时,好似老了好几岁似的。


    却说这会儿秦玉楼愣愣的立在屋子外。


    好半晌这才回过神来。


    方才秦老爷与袁氏二人激烈争论不休,虽话语断断续续的,秦玉楼只听了半耳,虽仍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似乎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有些惊讶,有些意外,但或许心中早早便有预感,也不至于太过惊慌失措。


    只从未想过,她的亲事竟会这般一波三折?


    母亲这一阵心事重重,父亲这一阵愧疚连连,原来皆是因着此事。


    侯府戚家?缘何从未听说过。


    其实,平心而论,在秦玉楼心目中,她对自己的亲事并不十分上心,这一来,有袁氏料理着,袁氏定会替她精心挑选的。


    这二来么,这无论选谁,横竖皆是素不相识之人,便是相识,也并未相熟相知,所以,在她的认知里,无论选谁,横竖都一样,横竖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秦玉楼此人,其实说贤惠也贤惠,说明理也明理,说知心也知心,她自幼在蜜罐中长大,性子无任何缺陷,既未对生活不满,也未对这个世界嫉恶如仇。


    且无论是对父母、家室、还是现如今的生活她真心十足满意。


    从未感受过一点糟心之处。


    若说非得觉得哪处糟心,便觉得这夏天着实热得糟心吧,若是非得觉得自个有什么缺点,便觉得许是自个被娇养过了,人被养的过于懒散了些吧。


    她觉得自个的性子很随性,与人也能够友好相处,譬如玉瑶的骄纵闹腾她能接受,玉莲的斤斤计较她也能理解。


    便是连玉卿那样冷淡的性子,虽不能交好,但也能相安无事。


    是以,秦玉楼始终觉得自己无论嫁到了哪儿,无论与谁,她应当皆是能够与之友好相处的。


    无论嫁给谁,应当都没有问题。


    唯独。


    只盼着能够离父母近点才好。


    这般想着,不由又往那屋子里瞧了一眼,秦玉楼并未曾进来。


    整个院子所有人因着这二人吵架,变得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一下。


    秦玉楼倒还算淡然,只拉着知椿好生叮嘱了一番,想了下,先去了一趟老夫人的茗安院。


    老夫人倒完全不惊讶她的到来,似乎已经在等着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稍晚!


    第25章


    老夫人早已经不问世事多年, 但只是不管事儿, 并不代表不关心人。


    老夫人待府中几位姑娘基本一视同仁,只因秦玉楼乃是长房嫡女, 乃是孙子辈的第一人, 老夫人自然更加偏爱些。


    然那大房妾氏筱姨娘原是老夫人跟前贴身伺候的, 是以, 这筱姨娘同二姑娘秦玉卿与老夫人情分自然不同。


    且秦玉卿性子清冷, 与府中各房关系亦是有些冷淡, 唯时常前往那茗安院与老夫人作陪,是以,老夫人待这秦玉卿亦是十分疼爱。


    秦玉楼因着性子有些慵懒,来老夫人院子不如秦玉卿来的勤, 但她性情好,虽为长房嫡女,但时常笑眯眯的,从不摆花架子, 茗安院里的婆子丫鬟都是由衷的敬重和喜欢她。


    以至于每每去了, 那茗安院总是欢声笑语, 热热闹闹的。


    只这一回, 满府皆知方才大房那二位正闹得不可开交,秦玉楼这会儿来茗安院,只当是有要紧事儿,众人并不敢造次。


    秦玉楼进去后,屋子里的丫鬟们也都有眼力劲儿的退了出来。


    老夫人原本闭着眼, 见她进来,只嗖地一下睁开了眼,微微眯着适应了会儿,适才看向秦玉楼,目光在她面上打量一二,见她一脸平静淡然的模样,老夫人心中略微放心。


    这才懒洋洋的道着:“你的那对好父母,临老了临老了还不知收敛,尽闹出这类笑话···”


    秦玉楼熟练的爬上软榻,坐在老夫人对面,知道是指秦老爷夫妇吵架闹得人尽皆知的事儿,秦玉楼只幽幽道着:“横竖是您生的,您做主娶进门的,便是丢脸,也是丢您的脸···”


    老夫人闻言瞪了秦玉楼一眼,少顷,只学着她的神色,亦是幽幽说着:“说的好像不丢你的脸似的···”


    秦玉楼微噎。


    还别说,这一次,还真是丢她的脸,毕竟她才是闹出那笑话的缘由,她可谓是丢人丢大发了。


    祖孙二人照常各自吐槽吐槽自个的儿媳、儿媳或父亲、母亲,最后,二人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那皱眉,叹气的神色竟如出一撤。


    想来如这般吐吐苦水儿,并非第一次呢。


    末了,老夫人这才正襟危坐,看向秦玉楼,这才状似不经意的问着:“都已经知道呢?”


    秦玉楼自然知道老夫人指的是何事,见她点名正题,秦玉楼只一脸无奈道:“嗯,听到点儿呢,也猜到点儿呢···”


    “哦?”老夫人挑眉,竟在笑着:“说来听听?”


    秦玉楼只双手撑着下巴,想了片刻,挑眉道着:“左不过是突然冒出了个推拒不得的亲事,对方远在千里之外,门第过高,而咱们那位秦太太自是不舍不忍,且原先又早已替她女儿相看好了一门亲事,自是轻易不会同意,而那位秦老爷也是颇为无奈,既是推拒不得,唯有应下那门亲事,为了两全之策,便又建议着将原先相看好的那家亲事说给另外一个女儿,这不,二人意见相左,便闹了起来呢···”


    老夫人听了秦玉楼话中的打趣倒是笑了笑,笑过后倒是有些赞赏的看着秦玉楼,道着:“嗯,**不离十了···”


    说着,话语顿了顿,眼睛只往窗子外头瞧了一眼,许是外头光线较强,刺得那眼都睁不开了,老夫人微微眯着.


    再一次转过头来时,似几不可闻的轻叹了口气,这才看着秦玉楼,道:“你母亲素来是个犟的,轻易不会服软,尤其是有关你的事儿,那势必会咬得紧紧的,是绝对不会让步的,而你父亲呢,这么说罢,旁的事儿都还算拎得清,只一旦与你的那个娘轴上了,那便只有服软的份,哎,这桩事儿毕竟事关重大,干系到你们两姐妹的终身大事不说,往后许是还牵扯着咱们秦家的将来,所以,势必得好好考虑周全···”


    老夫人说到这里,抬眼看向秦玉楼的眼色不由柔和些了,只悠悠道着:“你打小便是个有见地的,且这毕竟是与你切身相关的事儿,楼儿,你与祖母说说你的想法如何···”


    秦玉楼却无赖似的笑着:“我哪里有什么想法,这不巴巴跑来找祖母讨法子了么···”


    说话间,视线从老夫人满头银发上瞟过,目光微微顿了顿,半晌,只又状似不经意道着:“再者,您孙女今日才晓得有这么一回事儿,对旁的皆是一无所知,便是有心也是怕是无力···”


    老夫人闻言,只深深地盯着秦玉楼瞧了片刻,沉吟了许久,这才向秦玉楼主动提起了那门推拒不得的亲事。


    这才知道,原来不过是祖父与对方口头订的娃娃亲,对方乃是当今大俞一品建国侯府的老侯爷,建国侯府原乃是开国功勋,家世威风显赫,因祖父少年时在京城与其交好,后曾祖父致仕回乡,祖父随着一并回了元陵。


    因二人友情深厚,这一别怕是往后难常相见,这才有了这口头之约。


    却不曾料到这后辈竟同是男子,二人未曾得一女,后因时过境迁,种种原由,两家从此断了联系。


    直至三年前于老侯爷病逝前,为此仍觉得深有遗憾,唯一的遗愿便是想了了年少时这一约定。


    于是,便有了秦家这惊天动地的一茬。


    老夫人说完,只见秦玉楼双手拖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一时不由苦笑不得。


    秦玉楼却只笑着:“这故事可比裕兴楼里那位说书先生说的还要有趣的多···”


    老夫人亦是赞同道:“可不就是,这还是有一回你祖父吃醉了酒后唠叨出来的,我原也是当做听故事般听来着,直至前几日,你那对父母急急忙忙的拿了那封信和那枚玉佩过来,我这才知道原来还真有其事——”


    老夫人说着,只将那块玉佩及那封信递到了秦玉楼跟前,末了,又从自个身上摸出了个略微发旧的荷包,这个荷包秦玉楼是知道的,一直是老太太的贴身携带之物。


    只见老夫人不紧不慢的将荷包打开,里头放置的赫然是一块玉佩,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好了,一眼便知定是极为珍视之物。


    这是祖父留给祖母的。


    现如今看来,倒是有些深意。


    秦玉楼将两块玉佩拿在手中左比右比,还真巧,当真是一模一样呢。


    秦玉楼瞧着手中的这对玉佩,倒是沉思了片刻,忽而皱着起了眉头:“方才听祖母说起建国侯府如何显赫如何厉害,可为何时至今日孙女却好似从未听过这个名号似的,只闻得这相爷国公爷如何权势滔天,却从未听人提及过那建国侯爷如何——”


    老夫人听了,倒是一脸欣慰的看向秦玉楼,半晌,只叹了一口气道着:“你倒是问到点子上了,这便是你母亲大发雷霆的原因——”


    秦玉楼听了双目微闪,忽而一阵不好的预感从头顶闪过。


    果然,随即只见那老夫人一脸复杂道:“侯府原先却是威望显赫,只···只后来据说因被卷入夺嫡风波中,这才···现如今声望已大不如前了···”


    顿了顿,似又轻声道了句:“现如今想来,当初与咱们秦家断了联系保不齐怕是不想连累咱们罢···”


    秦玉楼闻言只惊得微微长了嘴。


    老夫人叹了口气方继续道着:“自那日那侯府戚家来人后,你父亲立马托关系,又设法联系上你刚被调到京城任职的叔公,经四处打探后,这才晓得原来还存了这些原委,并且据说那戚家虽大不如前,但历来礼教尤为严苛——”


    老夫人说着,那双眼还颇意味深长的往秦玉楼身子上瞄了两眼。


    秦玉楼听了只好半晌没有任何反应,待缓缓回神来,得知老太太的意思是她生得颇不规矩时,好久好久,秦玉楼只幽幽道了句:“如此看来,母亲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老夫人轻轻的道了句“是啊”,随即喃喃着:“其实倒也能理解,毕竟是有关你的终身大事嘛···”


    说到此处,祖孙俩竟一时相顾无言。


    依着袁氏的性子,定是不会松口同意让秦玉楼嫁到那“狼窝虎穴”之地的,那戚家远在京城不说,又门庭败落,且礼教还如此严苛,更别说她要嫁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至今无人知晓,有趣的是,至始至终都没有人提过这一遭。


    秦家女儿虽多,且那口头之约并非点名到底是秦家的哪个女儿,但玉瑶年纪太小,玉卿、玉莲二人又乃是庶出,那戚家虽大不如前,到底是有爵位傍身的名门望族,能与秦家结亲,秦家绝对是高攀了,倘若如此,一个这小小的知州通判若是再选了个庶出嫁去,岂不是在奚落人家么?


    如此瞧来,这秦玉楼便是唯一的人选了。


    袁氏不许嫁,秦玉楼却又不得不嫁,仿佛步入了个死胡同似的。


    但事已至此,事情发生了终究还是得想个法子解决的,不然继续争论下去,他们那对父母为了她若是反目成仇便不好了。


    秦玉楼认真想了下,忽而抬眼巴巴的瞧着老夫人,老夫人警惕道:“这般瞧着我作甚?”


    秦玉楼如实道:“想来祖母定有了对应之策罢?”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着:“法子是有,就是不知你与你母亲乐不乐意···”


    秦玉楼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老夫人犹豫了半晌,只幽幽道着:“你父母原是相中了薛家的那个孩子,现如今落入如此境地,倒有些为难了,为今之计行得通的怕是唯有两个选择:为公平起见,一是你去京城,至于你父亲中意薛家那孩子的话,便是他们俩的事儿呢,往后待你赴京后你二妹与薛家那孩子日后再另议,二则是依了你母亲的意思,全了她给你相中的那门亲事,但须得将你二妹过继到你母亲的名下,如若戚家那边无异,便由你二妹代你嫁去京城···”


    第26章


    确实公平。


    也确实算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两门亲事, 其实对秦家这样的家世来说, 都是上好的亲事,若是能够将其全部收入囊中, 自是最好不过了。


    只现如今两门亲事都落到了她的头上, 却只能择其一, 一个是日渐衰败但依旧显赫的侯门贵族, 一个家世清贫但未来却无可估量的读书人家, 确实令人难以抉择。


    其实薛家倒还好说, 毕竟还没有定下来,无论往后如何,那都是后话了。


    现在最要紧的却是那侯府戚家,人家都已经寻上门来了。


    其实事情说复杂也复杂, 说简单也简单,无非是嫁与不嫁的问题。


    按理说这门亲事本就是落在了秦玉楼的头上,若她乐意,自然便没了现如今这一系列糟心事儿呢。


    可若秦玉楼或者袁氏抵死不从, 便唯有另择她人, 这也是情有可原。


    而秦玉卿此人无论是相貌或者才情比之秦玉楼, 不见得比她差, 或者在大多数人眼中,怕是比她还要更胜一筹,元陵四美排名便是最好的例子。


    她唯一比不过秦玉楼的,怕也只有这庶出的身份了罢。


    而那戚家既然乐意低娶,且家族礼教严苛, 注重名声,一个是艳名在外的嫡女,一个是才情并茂且过继在嫡母名下的庶女,如何选择,怕也并不会为难。


    所以,老夫人这个法子确实乃是最为稳妥的万全之策,既能和睦的定下了秦玉楼与秦玉卿的亲事,同时又有望将戚、薛两家一并收入囊中,可谓是一举四得。


    并且决定权掌握还在秦玉楼及袁氏手中。


    秦玉楼倒不存在乐不乐意,关键只在袁氏。


    只依照秦玉楼对袁氏的了解,两个选择,袁太太此人怕是都不会同意吧。


    既不愿秦玉楼远嫁,也绝不同意将秦玉卿过继在自个名下。


    老夫人倒还算是有先见之明的。


    老夫人与秦玉楼祖孙二人歪在软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聊着,八月的天气依然炎热,渐渐地,秦玉楼只觉得双眼皮发沉,好像有些困了。


    那日,秦玉楼在老夫人院里小憩了一觉,又用完了午膳才走的。


    走之前秦玉楼只忽而一脸认真的讨教着,“依祖母的意,觉得楼儿该作何抉择?”


    老夫人眯着眼沉吟了半晌,这才看向她轻笑着:“卿儿虽聪颖,但性子有些偏执,不及楼儿通透豁达···”


    说罢,便再无多话了。


    秦玉楼听了愣了片刻,虽老夫人答非所问,但秦玉楼却好似乎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似的。


    秦玉楼想了一阵,忽而道着:“其实这明明是我的事儿,倒是无故殃及二妹了···”


    老夫人却是垂了垂眼,只轻声道着:“哪里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分明是咱们秦家的事儿···”


    秦玉楼也随着垂了垂眼,心道,都怪这场无妄之灾,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上赶在这个时候,这般想着,只抬眼看着老夫人幽幽道着:“横竖只是个口头之约,此事又过了这么些年,祖父也早已经仙逝,一切已无人对证了,祖母,你说,咱们若不推了这门亲事吧···”


    不知何时,老夫人却早已悠然的闭上了眼。


    秦玉楼:“哎···”


    待秦玉楼走到门口时,却又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懒洋洋又似幸灾乐祸的声音,只道着:“戚家前来提亲的人怕是早已经到了来的路上了···”


    秦玉楼一时不稳,差点摔了一跤。


    却说大房老爷与太太这场战争整整持续了三日,还依旧未有消停的趋势,若是搁在了往日,少则一两个时辰,多则一个晚上,准能和好。


    是以,这一回,整个府中上下事事皆是谨小慎微,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便不好了。


    同时,整个府上也差不多都打听到了,这两位主子闹得如此地步的缘由,原来是因着大小姐的婚事,据说,这一回连二小姐好似也掺和到了里头。


    于是,不明就里的下人们纷纷在猜测着,原来是二小姐想要抢大小姐的亲事,于是太太跟老爷吵起来了。


    至于为何没有传成是大小姐想要抢二小姐的亲事,这,就不得而知了。


    而这个作为被二小姐抢了亲事的大小姐此刻已经耐着性子等了三日,待那两位差不多快要冷静下来时,这一日待秦老爷当值回来前脚回到后院,秦玉楼扶着老夫人后脚也随着进来了。


    待老夫将话挑明后。


    难得秦老爷与袁氏二人都还算冷静,许是这两人这几日吵累了吧。


    只见袁氏眼窝都微微下陷了,眼下泛着一丝青色,一脸疲惫的模样,秦玉楼见了只觉得有些心疼。


    而袁氏听了老夫人的话后,只面无表情的抿着嘴不说话。


    秦老爷却觉得这个提议甚好,这样,横竖无论选哪个,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只他下意识的往袁氏方向看了一眼,心中虽满意,但却未敢过多表露出来。


    良久。


    老夫人咳了几声,适才看向袁氏继续道着:“儿媳妇,我知这个决定令你为难了,只谁也没有料到竟会无故出了这样一门亲事,既然推脱不过,事已至此,咱们为今之计能够想出的应对法子也唯有这个呢···”


    老夫人叹了口气,似颇有些无奈。


    袁氏微微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秦老爷见妻子不说话,抬眼看了秦玉楼一眼,道着:“楼儿,此事关系到你的终身大事,你以为如何?”


    哪知秦老爷话音将落,只见袁氏忽而愤恨的瞪了他一眼道着:“你问楼儿作甚,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些什么···”


    秦老爷只一脸悻悻道:“我就随口那么一问···”


    袁氏却冷冷道:“我看你是巴不得楼儿远嫁,这样便合了你的意了···”


    秦老爷摸了摸鼻子,颇为无辜道:“我哪里舍得楼儿,况且,现如今楼儿也不一定非得远嫁了···”


    秦老爷仿佛意有所指。


    袁氏只咬牙不吭声了。


    老夫人视线在他们夫妇二人面上略过,半晌,只复又咳了一声,道着:“若是有更好的法子自然最好,只现如今那戚家的人不日便要过来提亲了,咱们还是得提前决定好,好去与人家商议,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让人家看笑话了···”


    袁氏听了,沉默了良久,就在众人以为她仍旧不会理会之际,袁氏只冷冷的道着:“我会好好考虑···”


    顿了顿,似抬眼看了秦玉楼一眼,继续补充着:“关于过继的事儿···”


    老夫人,秦老爷及秦玉楼三人听了,纷纷诧异不已。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只以为自个听错了。


    就在几人回过神来之际,只听到袁氏忽而抬眼,目光一一从老夫人、秦老爷及秦玉楼身上缓缓略过,半晌,只不急不缓的道着:“不过,得要等到那戚家来了之后再说——”


    老夫人与秦老爷面面相觑。


    老夫人忙道着:“媳妇,你这是何意?”


    袁氏这才淡淡的道着:“母亲,您不必担忧,此事媳妇心中自有主张,定会料理好的···”


    说着,只垂了垂眼,又继续淡淡的道着:“横竖卿儿是庶出,即便是过继到了我的名下,也终究改变不了她是庶出这个事实,况且这过继乃是大事,是要择吉日过族谱的,戚家过几日怕是便要到了,咱们弄得这般仓促反倒是不美,倒不如大大方方的等着,到时双方坦坦荡荡的议亲便是,届时倘若当真定好了卿儿,在她出嫁前我再将她过继到我名下也不迟——”


    袁氏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随即复又补充了一句:“横竖这门亲事本就来的仓促,这也怪不得咱们家——”


    老夫人与秦老爷对视了片刻。


    老夫人只忽而眯起了眼,沉吟半晌,竟轻轻颔首着:“如此,那便这样罢···”


    事情既已定好,老夫人便要起身离去,秦玉楼扶着老夫人起身,却忽而眼尖瞧见那边袁氏脸色憔悴得吓人,只见一脸苍白甚是吓人,此刻,竟连站都有些站不起了。


    秦玉楼顿时心下一跳,只与秦老爷二人同时赶了过去,一把扶住了袁氏。


    “兰儿——”


    “娘——”


    只见袁氏一手扶着秦老爷,一手抓着秦玉楼的手,随即只忽而晕厥了过去。


    秦老爷只急得一阵乱喊着:“大夫,快去请大夫——”


    秦玉楼则颤着手扶着袁氏进了屋子。


    顿时整个屋子不由大乱了起来。


    一刻钟后,大夫匆匆赶来。


    袁氏思虑过重,身子虚弱,然后,有喜。


    第27章


    袁氏有孕这一则消息, 只觉得犹如在青天白日里炸了颗巨雷, 还是特响的那种,顿时炸懵了所有的人。


    袁氏没多久就醒了。


    然后, 然后秦老爷只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再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秦玉楼是又喜又忧, 喜的自然是她可能要添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忧的则是袁氏的身子, 只逮着大夫问东问西, 生怕有什么遗漏了的。


    他们那位秦老爷懵了半晌, 竟将大夫也一并给赶出来了。


    秦玉楼自然得留下来善后。


    所幸大夫说并无大碍,只现如今月份尚浅,往后需要多加调理,不可在这般烦忧伤神了。


    秦玉楼又细细追问了一番, 有些担忧袁氏这把年纪是否会有不妥之处,大夫又耐着性子解释叮嘱了几遭,秦玉楼这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只吩咐芳菲去派人取药,吩咐芳苓去取了诊金交由大夫, 另还给大夫包了个大大的红包。


    大夫掂了掂分量, 顿时喜上眉梢。


    连方才在屋子里话才说了一半便被人一把冷不丁赶了出来的不快也悉数消散了, 见这一大家子整个兴奋得直晕头转向的, 倒也随着一道乐了。


    且说秦玉楼将一切安排妥当后,这才发觉老夫人竟还在屋子里没有离去了。


    老夫人只紧紧的捉着秦玉楼的手,抓得她的手生疼,竟一时有些语无伦次的道着:“咱们···咱们老秦家终于···终于有后了,老婆子我死后总算有脸去见你祖父了···”


    老夫人抖着唇说着, 只见那双眼红红的,里头亮晶晶的,竟一时喜极而泣。


    秦玉楼听了,双眼亦是一红。


    这无论是于她,还是于她的父母,更是于整个秦家而言,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啊!


    却说第二日一大早,秦玉楼起来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吩咐给全府上下每个下人都派发了赏银,所谓普天同庆当是如此吧,虽她做不到普天同庆,却是可以勉强做到全府同庆的。


    往日秦玉楼行事偏低调,可这一回意义却不同。


    原本因着之前那桩突然而至的亲事,只差点将全府上下弄得鸡犬不宁,现如今总算好了,原本府中低沉沉闷的郁结之气忽而一扫而空。


    现如今,全府上下高兴地连走路都是带飘的。


    秦玉楼这日早早起来,先是去了一趟厨房,只好生叮嘱了一番,又特意将稳妥周全的芳苓留下照看。


    赶去正房时,恰好撞见了一脸神清气爽的秦老爷往外走,秦老爷远远地见到秦玉楼,只笑得那叫作一个风度翩翩、神采飞扬,已从昨日那般激动中恢复过来了,这会儿只冲着秦玉楼笑眯眯道着:“楼儿,好生照看你母亲,还有你弟弟,为父今日便将她们母子二人交给你了···”


    秦玉楼顿时笑弯了眼,只笑眯眯的道着:“得了,晚上定将她们母子二人平安交还到您手上——”


    秦老爷这才安心离去。


    只一步三回头,似片刻都不舍得离开。


    分明前几日还觉得老了几岁,不过一夜便又觉得年轻了不少,果然,这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门口的知椿瞧了,亦是捂嘴笑着与秦玉楼道着:“方才老爷说今日要告假一日,结果被太太数落了一顿,这才念念不舍的去了···”


    秦玉楼听了只一阵乐呵。


    进了屋,便瞧见袁氏穿了身凌白的里衣坐在了床上,脸色瞧着比昨日好多了,虽还有些憔悴,到底不似昨日那样苍白。


    这会儿见秦玉楼进来了,似有些不好意思,双颊泛起了丝丝红晕,嘴里却是一个劲儿的向秦玉楼抱怨着:“这下可没脸见人了,我这老脸都给丢尽了,都是你爹那个老不休的——”


    虽嘴上这般说着,语气却是轻快的,分明是十分高兴地。


    秦玉楼只脱了鞋,麻利的爬上了床榻,床榻非常大,秦玉楼只依偎在袁氏身旁,袁氏瞪了秦玉楼一眼,嘴里数落着:“哪有爬到父母床上的,你几岁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秦玉楼只搂着贴着袁氏,微微撒娇着:“横竖是在自家老子娘跟前,没规矩便没规矩罢,反正您女儿什么德行,您又不是今儿个才知道,没必要藏着噎着···”


    袁氏微噎,复又瞪了她一眼,眼中却是无比的溺爱、无比的惯着。


    秦玉楼只挽着袁氏的胳膊,二人依偎倚靠在一块儿,屋子里静悄悄的,气氛温暖而安宁,许久,只见秦玉楼轻声道着:“有弟弟了,真好,娘亲心情变好了,真好···”顿了顿,又道着:“爹娘又和好如初了,真好···”


    袁氏听了面上一片柔软,低头只伸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了抚秦玉楼额间的碎发,半晌,只幽幽道着:“若你的亲事定下了,才最好——”


    秦玉楼微微皱了皱鼻子道着:“见天的想赶我走——”见袁氏黑脸,忽而想到一茬,只立马抬眼看着袁氏,转移着话题问着:“昨个瞧您那副淡然处之的模样,娘莫不是早就知道有弟弟呢?”


    昨日袁氏苏醒后,瞧见大夫得知有喜后,面上虽一阵惊喜,倒未曾过于惊讶。


    袁氏垂着眼,沉吟了片刻,道:“前几日隐隐猜到些了,只当时为了你这糟心的事儿,哪有心情顾忌其他的?”


    秦玉楼听了一愣,半晌,只喃喃道着:“怎能连弟弟也不顾了?”


    袁氏却一脸认真道:“你弟弟重要,我的楼儿也很重要···”


    秦玉楼听了心忽而一颤。


    良久,袁氏只拉着秦玉楼的手捏了捏,片刻后,忽而开口道着:“戚家的人过几日便要来了···”


    见秦玉楼看抬眼着她,袁氏直接问着:“楼儿你自个说说罢···”


    秦玉楼默了片刻,只故意道着:“昨儿个母亲不是还跟爹爹说来着,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孩子家家的不该过问么?”


    袁氏听了,却是挑眉道着:“那不过是唬你爹的鬼话,你都要快嫁人了,哪里还算小孩子···”


    秦玉楼:“···”


    见袁氏这会儿眉眼间仿似还藏着些郁色,秦玉楼也不忸怩,直接问着:“戚家···女儿是想问问戚家的那人···”


    戚家的大概家世,上回在老夫人那里已了解了不少。


    唯有对于那所嫁之人,有趣的是,从未有人提及过,哪怕是一句也好。


    结果,一句未有。


    以往袁氏替她相看谁,她从未询问过,只因她相信袁氏定会替她相看得妥妥的,只这会儿因着那门突如其来的亲事,都快将她家搅翻天了。


    忽而,有些好奇。


    袁氏听了她的所问,似乎有些诧异,只微微挑眉,随即如实道着:“是戚家的长子长孙,也是不久前刚请封的世子,唤作戚修,今年二十三岁——”


    说到这里,似乎顿了顿,便又继续道着:“也只打听到这些,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据说戚家历来低调得紧,而戚修此人常年不在京城,三年前祖父过世后方才回来,只后又一连在府中守孝三年,外人所见不多,尚且不甚了解——”


    秦玉楼听了,却是诧异连连,惊讶的不是袁氏话里的内容,而是,她只以为袁氏绝对不会同意她远嫁京城的,怕是连对方是个什么东西都懒得关注,却不想现如今看来——


    秦玉楼一眨眼,袁氏便知她在想些什么。


    她自是一百个不乐意的,如果,可以选的话。


    袁氏虽性子有些骄纵,却并非不知世事的妇人,相反,她与元陵城中这一众世家夫人相处和睦,气头之上,便是连顶头上司的夫人说绝交便绝交,并且对方还巴巴找她解说,便可知,定也是个妙人。


    一品侯府对于她们秦家而言,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她自是心知肚明。


    虽一千个一万个不愿,但当事情来了之后,早早便派人去细细打探了,毕竟可能有关女儿的终身大事,片刻都马虎不得。


    原本这桩不明不白的亲事便令袁氏恼恨得不行,转眼那边又听闻薛家那孩子考上了解元,心中越发愤愤不平了,却不想就在此时,那秦老爷还道了句,要将原本替秦玉楼相看的那门亲事说给庶出的那个。


    秦老爷算盘打得好。


    袁氏却像是吞了只活苍蝇似的,令人恶心的不行。


    这不,加上本就担忧着秦玉楼那桩不明就里的亲事,一气之下,便彻底闹开了。


    袁氏便是这会儿想起了,仍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道:“戚家那门亲事还不明不白的,你的终身大事还没个安稳着落,我这都急没影了,却没想到转眼你爹又打上了那主意,你说令人恶不恶心,令人怄不怄火——”


    秦玉楼听过后,不知怎地,只忍不住笑出了声儿来,然笑过后,倒是彻底的松了口气儿。


    她原本是有些担忧袁氏的。


    只这会儿···


    秦玉楼心下一阵复杂,忽而一个激灵,只突然又想到昨日袁氏所说的那一番话,秦玉楼心中微愣,半晌,只忍不住开口问着袁氏:“娘,听您昨儿个那话里的意思,该不会是想待戚家人来了后相看一番,若是相中了,便将亲事说给女儿,如是不中意,便推给二妹,您···该不会是这个意思吧···”


    昨儿个便隐隐有些怀疑。


    袁氏挑眉道:“有何不可?”


    秦玉楼诧异道:“这···这对二妹好似有些不公···”


    袁氏却理直气壮的道着:“这个世道本就不公,妻妾贵贱不一,嫡庶尊卑有别,若要怪,也只能怪她倒霉,没有投在你娘的肚里···况且,便是你挑剩的又如何,若非沾了你的光,这样的好事儿还轮不到她呢···”


    “······”


    好吧,她这个投中了胎的,貌似并没有反驳的立场。


    她老子娘瞧着温温婉婉,但若是骄纵起来,那也是一脸理直气壮,无人可反驳。


    她还真幸运,有个这样温柔又霸道的母亲。


    这般想来,只忽而看向袁氏那平坦的小腹,笑着道着:“如此看来,弟弟也是个幸运的,这不,准确无误的投进了母亲的肚子里——”


    袁氏听了“噗呲”一声笑了,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那平坦的小腹,只柔声道着:“一口一个弟弟,你如何就知道定是弟弟···”


    “我自然知道——”秦玉楼肯定道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妹妹,也好,往后若是我不在身边了,母亲身边就有人陪了···”


    秦玉楼这话说的很轻很轻。


    不知为何,心里忽而一阵发酸。


    她一直以为,即便是往后嫁人成家了,也会一直挨着母亲,挨着父亲,挨着家,一家人永远待在一起,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天,会远嫁别处,从此咫尺天涯,再难相见。


    这一刻,心里忽而止不住有些发慌。


    却说这一日来探望袁氏的人不少。


    二婶姚氏,三妹玉莲,四妹玉瑶都来了,不多时,连那久未露面的筱姨娘也随着二妹秦玉莲一道来了。


    老夫人打发人将东西一遭一遭的往这边送。


    整个院子里热热闹闹的。


    不过袁氏需养胎,需静养,不便过多见客,筱姨与秦玉卿未曾久待,不多时,二婶也先去了,玉莲玉瑶两姐妹留下陪秦玉楼多说了会子话。


    两人被拘在老夫人院里拘怕了,这会儿活像只逃出牢笼的小鸟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或者斗个不停。


    这两姐妹也是一对活宝,旁人相互厌恶,只恨不得永远敬而远之,而她们俩,则是上赶着相互挑衅,相互争斗。


    倒也有趣。


    因着袁氏身子不便,月初颜家嫁女,二房姚氏去了。


    颜家嫁女后第三日,戚家上门提亲,前来议亲的长辈竟是那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福建巡抚提督陆家陆夫人,作保人则是颜家颜老夫人。


    着实令人···诧异,且心下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都不是糊涂人,所处的角色不同罢了


    第28章


    却说在此之前。


    那日秦玉楼派人还给颜邵霆的玉佩, 又被颜邵霆重新给退还回了。


    颜邵霆传话说, 权当让她留个纪念,这许是···他送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了。


    秦玉楼拿着玉佩瞧了很久, 最终只吩咐芳苓将东西锁进库房了。


    颜邵霆护送颜明锦进京成亲。


    他与她从此, 一别两宽, 各生欢喜。


    又说, 自袁氏得了这样一桩喜事儿后, 日日被拘在屋子里好生休养着, 日子一久,袁氏那不耐烦的性子便有些坐不住了,秦玉楼只得日日过去陪着她。


    那日,从袁氏处回时, 恰好在玉楼东院外碰到了刚好从老夫人的茗安院回来的秦玉卿。


    两人的院子紧挨在一处,却好似极少碰到过,也极少窜过门。


    两姐妹并不亲近。


    明明是亲姐妹,却远不如两位堂妹来的亲昵自在。


    明明小时候一块儿长大, 一块儿玩耍, 那个时候还很小, 两姐妹似乎极好, 记忆中甚至夜里还时常挤在一张床上,没想到现如今竟落得一时相顾无言的境地。


    前些日子,因着秦老爷与袁氏大动干戈,府中一时闹得沸沸扬扬,具体何时, 府中的下人们或许知道的并不全,但他们这些个事中人定也能知晓个十之**。


    旁人传得满城风雨,秦玉楼与秦玉卿二人却全然未作理会,除了那日给袁氏请安时远远地打了个照面,今儿个还是头一回碰面。


    原以为两人并无多话,却不想此时那秦玉卿忽而停住了步子,落在了秦玉楼不远处,忽而对她道着:“无论是戚家或薛家,都与我无关,我都不感兴趣,我也并不愿过继到母亲名下···”


    秦玉卿语气一如既往淡淡的,叫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秦玉楼听了她的话有些诧异,随即,倒是挑了挑眉道着:“哦?如此,那便最好不过了···”


    秦玉卿见她如此说来,仿佛有些意外。


    只抿着嘴,看了她一眼,随即径自回了自个的院子。


    秦玉楼立在原地忽而轻轻的叹了口气。


    只觉得人长大了,生活中总会掺杂许多有的没的。


    譬如,秦玉卿话里话外的意思可能是近来听了府中的传言,在向她解释并没有想要抢她的亲事,又可能则是在迁怒,无端将这些糟心的事儿牵连到了她自个的身上。


    到底如何,却是不好分辨。


    人心变得复杂了,真假难辨,人与人一旦走远了,对错难分。


    然而每个人始终都会慢慢的会长大,甚至···慢慢的走远。


    却说在戚家来提亲之前,秦家本已做好了准备。


    但当对方人来之后,仍是勉不了被惊了一阵。


    只因这秦家与那福建巡抚提督陆家、及颜家三家坐在一块儿共同商议、相看着亲事,怎么瞧,都怎么觉得怪异、及微微的尴尬。


    曾有一段时日,袁氏差点便将对方两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给一一问候了一遍,若非因着那陆家突如其来的介入,若非因着颜家的言而无信、背信弃义,怕是她们家楼儿的终身大事早早便有了最好的去处。


    哪里还需得像现如今这般尴尬的坐在这里,为着将来那桩她原本就不甚满意的亲事斗智斗勇。


    却说自打陆夫人及颜老夫人一行人进了屋看座后,袁氏只皱着眉不断往后瞧着。


    陆夫人仿佛知晓袁氏的意图,只见目光闪了闪,随即笑着对其道:“按理说这提亲前,修儿都得事先入府给长辈们拜访一二才是正理,只因他刚出了孝,恰逢又赶上了府中的老祖宗重病,他乃是侯府长子长孙,如何都得随在老人家跟前敬孝,一时便有些脱不开身,但又忧心与亲家这边的亲事儿,只有托付我这个做姨母的来替他们戚家走一遭了,这不,我这还是头一回来提亲,只不知这元陵的礼数与京城或者我们福建那的是否有异,唯恐失了礼数,便唯有将颜老夫人给请来做保了···”


    这才知道原来这陆夫人与那侯府还存着这样一层关系。


    陆夫人这番话可谓是面面俱到。


    这婚事自古长辈们做主,按理说这相看媳妇、提亲、下聘皆须得由父母亲自操办,但由于双方路途遥远,由双方长辈或者有些头脸的宗妇代为相看亦未尝不可。


    且这位陆夫人身份尊贵,别说在秦家,便是在京城侯门相府出面作保,亦是有这个脸面的,是以,此番,由陆夫人出面,对于秦家这样的家世来说,已是天大的脸面了。


    且这陆夫人还将颜老夫人请来,方方面面顾忌到了,可谓是给足了脸面。


    尤是秦家许是早早便猜测到了,但此刻这袁氏未曾瞧见那戚修的到来,到底是有些不快的。


    虽有婚约在身,虽已算作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但未曾亲眼瞧见女婿模样,是人是鬼都尚且不知,如何敢轻易将女儿嫁过去。


    袁氏心下微沉,沉吟半晌,正要以秦玉楼亲事已快要定下之由,欲将秦玉卿推出去时,却不想那陆夫人倒是快一步直接开门见山的提出此番代戚家前来是要求娶秦家长女秦玉楼的。


    袁氏不由与秦老夫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纷纷有些诧异。


    陆夫人捏着帕子笑着道着:“其实,我之前便瞧见过你们家大姑娘一回,那满身芳华气度令人记忆犹新,实不相瞒,我对你们家大姑娘打从心底里喜欢···”


    袁氏听了微微诧异,只垂眼沉吟片刻,忽而眯着眼看着陆夫人直言不讳道着:“承蒙夫人厚爱,既夫人如此坦率,那有一事我便也直言不讳了,其实因父亲过世早,这么些年来咱们秦家与侯府素无往来,之前并不知咱们家与侯府早早定下了这门亲,而大丫头也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是以先前家里已经为其说了一门亲事,恐怕大丫头无法嫁去侯府了。不过好在咱们秦家女儿众多,且养女儿历来用心,不是我自夸,便说咱们府这二丫头便是个才情并茂的,无论性情、相貌丝毫不必大丫头差——”


    说着,袁氏只笑着看向首座的颜老夫人笑颜道:“老夫人最是清楚不过了,咱们这二丫头还是这元陵四美之一呢,老夫人,您说是吧——”


    颜老夫人闻言微微诧异,许是没有料到这袁氏竟然会替那秦玉楼推了侯府这样好的一门亲事,想到那秦玉楼,颜老夫人眼中一片复杂,只她此番是那陆夫人特意请来求亲的,不便过多干涉。


    半晌,只笑眯眯中规中矩道着:“你们秦家的女儿自然都是好的,楼儿与卿儿更是咱们这元陵城中一等一的好,哎,只可惜咱们颜家没得这福分···”


    颜老夫人此时说的倒是真心话,她是真的疼爱那秦玉楼。


    此番,仍未免觉得有些可惜。


    袁氏闻言便冲着陆夫人欣然笑着:“这二丫头历来不比大丫头差,现如今也正好到了说亲的年纪呢···”


    袁氏卖力举荐秦玉卿。


    然那陆夫人闻言,面上一阵迟疑,看了看袁氏,又看了看老夫人,沉吟片刻,这才一脸为难道着:“秦家二姑娘芳名,其实我素来便有耳闻,毋庸置疑,定是一等一的好,只实不相瞒,我那侄儿乃是侯门长子长孙,而他们戚家历来礼教严苛,嫡庶分明,他们祖训严苛,规定长子长孙非嫡不娶,长女非嫡不嫁,是以这——”


    陆夫人说到这里话语一阵迟疑,似有些为难之意,不过那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非嫡不娶!


    袁氏与秦老夫人面面相觑。


    许是料到对方会婉拒,却不想竟这般直接。


    如此,倒是不好在多说什么了。


    甚至原本到了嗓子里的那句“过继”之说,也给生生咽了进去。


    陆夫人说罢,目光在袁氏与秦老夫人面上轻轻略过,顿了顿,又与旁边颜老夫人对视了一眼,适才略微笑笑道:“其实,大姑娘现如今正在说亲这事儿,其实我也略知一二,正因如此,这才这般匆匆赶来,生怕这么好的侄媳妇被旁人给抢了去呢,所幸,据说现如今虽已相看却未曾定下,我倒是赶上了···”


    陆夫人这般说着,见袁氏与秦老夫人一时无话,陆夫人心中反倒是点了点头。


    若是因着对方门第高便上赶着高攀的,陆夫人反倒是不喜,也唯有如袁氏这般,实则是在真心为着女儿考虑。


    无非是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不敢轻易将女儿嫁过去罢了。


    都是做母亲的,陆夫人如何不知。


    这般想来,陆夫人只直直看向袁氏,双眼满是真诚坦率,只一脸认真的道着:“其实戚家乃是开国功勋,礼教虽严,规矩虽多,许多人只怕女儿嫁过去会受苦,却不知严苛也有严苛的好处,譬如,戚家祖训,男子三十无子方能纳妾,男子四十无子且犯七出者方能休妻,戚家规矩严苛并非只针对女子,乃是所有人一视同仁,从自身约束起——”


    陆夫人说完,便见袁氏双目微闪。


    陆夫人便又轻轻叹了口气,似颇有些无奈道:“其实,我有一女,未满十四,若非年纪过小,若非修儿早已有婚约在身,我定是要将女儿嫁去他们戚家的,其实也并非全然因着他们戚家家教家风缘故,最主要的还会修儿那孩子是个可托付终身之人,他姨父更是对其赞赏有加,疼爱他胜过自个的儿子呢——”


    陆夫人意有所指的道着。


    袁氏见这陆夫人虽出生高贵,但一身装扮尤为简单,正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装束虽简,但通身的气度却无须任何装饰,虽简却奢。


    又见她一颦一笑间,雍容华贵,嘴角始终带着端庄优雅的微笑。


    与袁氏说话时,尤为认真的看着她的眼,那双眼真诚坦率,令人不由信服。


    袁氏听到这里未免心下一动。


    不由与老夫人对视了一眼。


    却说陆夫人一行人走后,袁氏只吩咐知椿去将秦玉楼请来。


    此刻袁氏只觉得浑身止不住疲惫,却又觉得心中有根绷得紧紧的弦,正一点一点的拉平了。


    见到秦玉楼的第一句话,袁氏只幽幽道着:“楼儿,娘对不起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就是家长里短哦


    婚前婚后的!


    女主会在成亲前匆匆见男主一眼,但正式相见却是在大婚晚上!


    第29章


    秦玉楼与建国侯府长子长孙戚修的婚期定在了明年三月, 双方现已互换了庚帖, 同时翻了黄历,精心挑了十月二十八这个好日子, 届时戚家会亲自派人过来放聘。


    据说戚家早已备好了彩礼, 只待两家商议好日子, 便可按着礼数前来下聘。


    因着男方守孝三年, 现如今年纪也已不小, 而女方明年也已十七了, 加上本就是有婚约在身的,遂这场亲事便也不作多拖。


    袁氏之所以觉得对不住秦玉楼,是因为竟不明不白的便将女儿的亲事给交待了,这是她这个做娘的失职。


    袁氏为了秦玉楼的亲事可没少操心, 整个元陵的青年才俊怕是都被其给相看了个遍,原暗自咬牙,定要给秦玉楼挑一门不比那颜家差的亲事,可却万万没有料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确实, 那戚家家世比之颜家确实要好太多, 可是连对方到底是个圆的还是个扁的都尚且不知, 只觉得风风火火、忙忙碌碌, 到最后,竟有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这绝对不是袁氏想要看到的。


    然而对方是直接冲着秦玉楼而来的,且有种势在必得的意思。


    那陆夫人瞧着温温婉婉,倒也是个厉害人物, 一上来便开门见山的直言非嫡不娶,目的之明确,态度之强硬,令人无可反驳。


    又似知秦家有所顾虑,后又徐徐图之,话语间透露,之前似是特意过来相看过的,顾而早早便相中了楼儿,由此可见,那戚家对这门亲事亦是十分上心。


    后又从戚家家世、门风、及秦家最为看重的男方品行一一着手攻破,由此直接一一打消了秦家的顾虑。


    如此这般,饶是袁氏心中百般不愿,也终有些无可奈何。


    这原本就是一桩不可推拒的亲事,袁氏不得不承认,自打知道这件事儿起,心中便也早已做好了这个最坏的打算,尽管之前闹得那般大动干戈,也不过全是为此发泄心中之不愤罢了。


    现如今尘埃落定,只觉得有种宿命的感觉,只觉得这门亲事来的不偏不倚恰好赶上了这个档口,一刻不早一刻不晚。


    或许,到底是命定的罢。


    无论是来的早的,还是来的晚的,都终究不是对的。


    现如今既已板上钉钉,也唯有盼着真如那陆夫人口中所说那般,莫要让人失望才好啊!


    却说自秦玉楼的亲事定下后,秦玉楼便被拘在玉楼东里日日赶着女红,备作嫁妆,因着这门亲事来的委实过于突然,纵使袁氏这两年早已在为秦玉楼的嫁妆做准备,到底赶了些,只好匆匆忙忙的赶工了。


    因着嫁妆对每个出嫁的女儿而言,乃是重中之重,尤其这男方乃是一品侯府,纵使没落些了,但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仍乃是簪缨勋贵大家。


    戚家低娶,秦家高嫁,秦家门第虽比不过人家,但这嫁妆无论如何也得备足了,不好叫人看低了去。


    再者,于这本亲事,袁氏本就心中没底,甚是有愧,且此番那秦玉楼这一去便已到了千里之外,既无母族庇护,又无亲人作陪,袁氏心中又是内疚,又是忧心,然而纵使心焦,却终究皆是徒劳。


    如今唯有卯足了劲儿,为其多添些嫁妆,多备些银钱傍身,方是正理。


    是以,此番这袁氏事无巨细,愈加发了狠的似的将全部心思都放到了替秦玉楼备用嫁妆这一事儿上,不过几日,便已生生消瘦了一大圈。


    秦玉楼猛地瞧见,只顿时被唬了一跳,只忙将袁氏手头上的一众庄子、田庄、店铺的地契给一把夺过。


    只一本正经的对其道着:“太太,您现如今可是怀着身子的人,怎能如此不操劳,现在才两个多月,正是要紧的时候,若是因着女儿的事儿,误了身子,太太叫我如何能安心?”


    袁氏却道着:“下月戚家便要过来下定,翻了年你便要嫁去京城了,便是满打满算也不过就半年的时间了,娘如何能不心急···”


    秦玉楼见袁氏如此紧张,心中不由叹了口气,终归知晓袁氏对她的担忧远远还比想象中要深的多。


    其实甭说袁氏,便是秦玉楼亦是如此,原本自个对亲事向来是能够做到淡然处之的,但自那日知晓亲事被定下之后,觉得尘埃落定的同时,勉不了有些微微惆怅。


    许是终归与自个的料想相去甚远,袁氏担忧着她,她未曾不曾担忧着袁氏,担忧着尚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甚至担忧着未来没有她在的秦家。


    只是现如今瞧见袁氏这般紧张,她反倒是淡然了许多。


    这般想来,秦玉楼只小心翼翼的将袁氏扶着,二人缓缓地走到了外头的厅子里,秦玉楼扶着袁氏二人一道坐在了窗子前。


    秦玉楼犹豫一番,只忽而将那日在颜家“偶遇”薛家的那个薛钰一事,从头到尾的细说给了袁氏听。


    末了,又将那日薛钰自个向秦玉楼坦白致歉的那一番话一字不漏的悉数说给袁氏听了。


    袁氏听了,只觉得脑门一跳,只惊得瞪圆了眼道着:“你···你说什么?你说···当初毁你名声的人便是这个薛钰,这···这怎么可能?”


    秦玉楼只淡然纠正道:“毁坏女儿名声者并非此人,不过因着他私自藏匿了女儿的画像及诗词倒是确有其事,后阴差阳错被人发现,这才闹得满城风雨,虽是无心,但此事确实是因他而起,此乃不假···”


    袁氏却忍不住拍了拍脑门,忍不住骂道:“如何就不是他?此事若非因他而起,哪里会有后头关于你的那些个胡言乱语?我当真没有料到那人竟然是——”


    袁氏说到这里,不由转过了眼,咬牙看着秦玉楼,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早说?”


    秦玉楼却是想了一下,忽而看着袁氏问着:“若是我与母亲说了,母亲还会看好与薛家的亲事么?”


    袁氏微噎,倒是一时被秦玉楼给问住了。


    若是在没见到那薛钰之前,若是得知了此事,任凭秦老爷的枕边风吹得如何的响亮,她是绝对瞧不上此人的,非但瞧不上,定是要想些法子去替女儿讨个公道的。


    可若是在瞧见薛钰此人之后——


    袁氏不由皱着眉头,面上似有些犹豫,半晌,只叹了一口气,一脸复杂的道着:“哪有私自藏匿闺阁姑娘家画像的?这样的人心思到底歪了···”


    秦玉楼听了却笑了笑,不由捂嘴笑道:“可女儿却觉得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说句厚脸皮的话,女儿生得这般貌美,任凭谁瞧了生了些爱慕之心,也不足为奇吧,谁还没些个不可告人的心思呀,女儿倒觉得于此事上,倒并无大错,要非说有错,错就错在,他既藏匿了旁人的私密之物,便该藏严实些了,横竖每人总该会有些自个的小心思,只要没被旁人发觉,便无碍了不是?母亲,您说了——”


    饶是这袁氏早已习惯了女儿在她跟前口无遮拦的模样,此刻仍是忍不住挑眉瞪她,嘴上道着:“尽是些歪理——”


    秦玉楼笑眯眯道着:“这歪理也是理啊,母亲,您想,若是薛钰将女儿画像藏严实了,一切不万事大吉了么?每个人终归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既不可告人,便不告知与他人,一切便无碍矣。您想,他日若是果真与女儿有缘,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佳话,便是不能,往后各自娶嫁,亦是各不相干,不是么?是以,女儿觉得于此事上,那薛钰此人虽有错,但也并非全是他的错——”


    说到此处,秦玉楼微微挑眉,又继续道着:“何况他勇于承担了过错,证明心中有愧,所谓知错者善莫大焉,旁的不说,至少证明此人多少还是有些纯良的——”


    袁氏听了秦玉楼这一通歪理,半晌,只又忍不住道:“此事便暂且不提,可是后来他却不顾礼数,私下跑去与你会面,这男未婚女未嫁,且当日宾客众多,于情于理于礼皆乃不合,这般做法若是被旁人撞见,只会更加坐实了你的名声——”


    秦玉楼闻言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嘴上却是道着:“此举却有不妥,可后来为了防止被人撞见,有损女儿的名声,那人在瞧到有人到之时便立马快人一步先行离去,此举倒是证明其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分寸的,说不定当真只是过来聊表歉意而已啊,所以说,有时候,这对与错,倒是令人难以定论——”


    袁氏见秦玉楼噼里啪啦的说了这么一大通,只忽而眯着眼看着秦玉楼,半晌,只幽幽道着:“说了这么一大通,此乃何意?直接说吧,没必要与你老子娘绕弯子?”


    袁氏并不糊涂,知道这秦玉楼乃是话里有话。


    秦玉楼闻言,只忍不住挽着袁氏的手,两人亲亲热热的靠在一起,半晌,秦玉楼这才叹了一口气,方道:“其实女儿是觉得,这无论是薛钰此人,还是舅舅家的珩表哥,或者便是连邵霆哥哥,谁都不是实打实的完美之人,更没有十足美满无缺的家世,就说母亲为女儿瞻前顾后相看了多少婆家,可到头来总是会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舅母的厉害世故,颜家的背信弃义,便是以往觉得甚是满意的薛钰,现如今也终究有着各种各样的不满之处——”


    秦玉楼说到此处,只微微抬眼瞧了袁氏一眼。


    袁氏却是微微愣住。


    秦玉楼见了,只搂着袁氏的臂,将头靠在母亲的肩上,继续缓缓道:“所以,女儿当初便想着,女儿日后若是嫁到了舅舅家,定是要将舅母给哄好了。若是嫁到了邵霆哥哥家,因着颜伯母一心想要回到京城,定是要鼓励邵霆哥哥多上进,将来好将颜家一家迁入京城。倘若将来嫁到了薛家呢,薛钰此人本性纯良,冷眼瞧着该是个好的,只许是自幼苦读,性子单纯,书读多了,对人情世故方面难免有些欠缺,待往后多加提点一二,定能行事周全,且薛钰此人对女儿爱慕有佳,想来往后定能和和美美的。其实,横竖每家都有每家的缺,既然知道缺口在哪里,只要想着法子将其填满了,不就完美无缺了么?是以——”


    秦玉楼说到此处,只微微抬眼看着袁氏,一脸认真的道着:“戚家也是一样的啊,横竖女儿总是要出嫁的,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事已至此,咱们何不坦然面对呢?更何况,那戚家指不定比旁的人家都要更好些,也是有这个可能的,母亲,您说是么?”


    袁氏听了秦玉楼的话,心中微微震撼,半晌,只垂着眼,眼中一片复杂。


    良久,袁氏只将秦玉楼搂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嘴里叹着:“楼儿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有些忙,抱歉了,往后尽量会在晚上11点前更新,么么···


    第30章


    翌日。


    袁氏将所有的下人们都遣退下去后, 只从卧房的柜子里抱了两个镶嵌银边的乌木妆匣子出来, 又取了一长串钥匙,将这两样东西一并交到了秦玉楼手中。


    秦玉楼将妆匣打开, 只见一个箱子里头满是厚厚一叠铺子、庄子、房产及田地的地契。


    另外一个箱子则是秦府上下所有下人的契书, 其中还包括庄子、铺子、佃户等各处的, 悉数都在这里。


    秦玉楼翻着瞧了片刻, 便听见袁氏娓娓道着:“这几年你掌管的都是秦家的家业, 而这些却都是你娘当年的陪嫁, 以往这些陪嫁大抵皆在连城,只这些年娘悉数将原先在连城的一些庄子铺子都给迁到了元陵,原先只当你往后定会留在这里的,哎···”


    袁氏这般说着似隐隐叹了一口气, 又继续道着:“这里头都是元陵城里的一些产业,城南郊外有几百亩良田,乡下老宅处还有三处庄子,往年每年咱们都去过的, 里头的庄头管事横竖你都见过, 这些还有这十来家铺子届时都随着你一并陪嫁了去, 横竖还有半年的时间, 你试着打理,往后便也好掌管些,另外原在连城还留有数百亩良田,因着有你祖母帮衬掌管着,又是咱们袁家的祖上的良田, 娘便一直留着没舍得发卖,前些日子娘给你远在京城叔公去了信,托你婶婶帮娘在京城留意着,回头咱们便将连城那几百亩良田给卖了,届时到京城再给你添些家当···”


    秦玉楼垂着眼,瞧着手中这厚厚一叠,心下一阵复杂。


    又听到袁氏如此说着,心下一愣,只忙道着:“娘将这些悉数都给了女儿,往后您怎么办?连城那些田地您就甭卖了,还有这十几处铺子,您得留一半,女儿得一半就足够了,您是府中当家的,身旁怎么都得留着银钱产业傍身的,再者,您都给了女儿,肚里的弟弟怎么办?往后还不得怨死我这个姐姐呢?”


    袁氏却哼哼两声道着:“你知道些什么,给你的收妥了便是——”


    说到这里,只瞪了秦玉楼两眼,顿了顿,便道着:“肚里的这个,若是哥儿的话,回头自有你祖母料理着,若是个姐儿,横竖还有十数年,回头慢慢的攒着便是,你且放心,娘给自个留了一份,是饿不着自个的,再者,横竖还有你爹呢,你用不着担心我,倒是你,那京城人生地不熟,那侯府又巍峨森严,现如今还不晓得是个什么光景,没得些家产银钱傍身如何立足?你且好好收着便是——”


    秦玉楼听了心下一阵感动,只到底不是个矫情造作之人,袁氏既给了,便也从善如流的收了。


    只觉得顷刻间,自个变成了个小富婆似的。


    想到小时候自个嘴馋,偷偷攒了五两银子,又往颜邵霆“借了”五两银子,凑够了十两银子,让颜邵霆给她到千味斋买点心吃,不过五两银子,都得攒上个好几个月。


    而现如今,秦玉楼瞧着手中这厚厚一沓,心中顿时一片复杂。


    半晌,只忽而感慨道着:“这生女儿还真亏,您瞧,您养了女儿十几年不说,回头还得折进去这么一大笔银钱,可不亏大发呢?”


    袁氏听了,气笑了,只伸手戳了戳秦玉楼的脑门道着:“横竖这些也都是你外祖母一分一分替你娘攒下来的,现如今我又原封不动地都给了你,这般想来,你娘倒也没亏,倒是你,往后若是得了个姐儿,你不也没得赚!”


    秦玉楼捂着脑门直往后躲着,嘴上忍不住道着:“得了得了,您女儿不贪这笔就是了,回头都替你外孙女给攒着,总行了吧——”


    袁氏听不下去了,一口一个“口无遮拦”、“不害臊”的直往秦玉楼头上安着。


    秦玉楼满脸委屈,这“口无遮拦”及“不害臊”分明是她这个当娘的起得头,要怪也只能怪,有其母,必有其女嘛。


    袁氏后又将府中上下所有下人的卖身契一并交由了她,只一一交代着:“这里头有的是死契,有些是活契,陪嫁的人往往更为重要,个个都得精心挑选,一个也不能瞧走眼,你院子里哪些人可以跟着过去,得好生理一理,回头在交由娘与你祖母一一过过眼——”


    袁氏将所有都嘱咐了一遍,末了,只又从案桌上拿了一个赤金的册子出来,递到了秦玉楼手中,道着:“我已将册子拟定好了,回头你拿着这钥匙去库房里按着这册子上的一一操办便是,按理说这些都得由我这个做娘的来亲自料理的——”


    袁氏话语里透着些许内疚。


    秦玉楼接过册子随意瞄了一眼,顿时心下震撼。


    这···怕是都要将袁氏的库房悉数给搬空了吧。


    原来是因着袁氏有孕在身,不宜过多操劳,是以,替秦玉楼操办嫁妆这一事宜,最终竟然落到了秦玉楼自个手上。


    自个替自个操办嫁妆,这古往今来,怕也唯独这一例罢。


    这自古嫁妆皆是由着长辈们来操持,因着这里头有着无数繁琐的事项,便是连头一次操办此事的袁氏,都还有许多门道没有摸清,都尚且无法确保能够做到事无巨细,更别说待嫁的秦玉楼了。


    更何况,对方乃是开国功勋侯府,家族森严,且极为注重礼数,大到陪嫁多少嫁妆、选多少陪房,小到陪嫁的衣饰绢帕,都须得按着最为严苛的礼仪章程来操持,须得行事周全、拿捏好分寸,切不可失了礼数。


    是以,此番便由着袁氏口头指挥,秦玉楼自个一项一项的跟进,在由着老夫人暗中指点检查,倒也操办的如火如荼。


    横竖秦玉楼掌家多年,此事虽较为繁琐,倒也难不倒她,且这嫁妆往后可是她所有资产,自个经手过了一遍,心中倒是有了个底。


    只这马不停蹄的忙活着这些,自个还得赶制嫁衣,绣着女红,整日忙的除了吃饭便是睡觉,竟无一刻松懈的时刻,这对于向来有些懒散、随性的秦玉楼来说,当真是快要要了她的命啊!


    这才头一次发觉,成亲果真是件麻烦事儿。


    每每夜里几乎是倒头便睡,只秦玉楼素来养成了一觉睡到自然醒的习惯,却被袁氏给生生的终止了。


    只因那戚家规矩大,袁氏怕将秦玉楼养得过于懒散些了,免得嫁过去遭人嫌弃,每每天边才将泛起了白光,便派人将她从床榻上拉扯下来,发誓要将她掰扯为吃苦耐劳、勤奋贤惠的好闺女,好媳妇。


    秦玉楼心中满是苦不堪言,唯有仰天哀叹,若是现如今悔婚,还来得及么?


    却说秦玉楼日日忙活,苦不可言。


    好在袁氏气色一日好过一日。


    话说这秦家与京城侯府戚家结亲,按理说得算作是个元陵城中的独一份了,便是比起先前颜家长女高嫁京城兵部侍郎家还要来得有脸面得多,若是传扬出去,定会令众人瞠目结舌。


    同时,也定好生让秦家扬眉吐气一回。


    尤其是以往那些个对秦玉楼说三道四,袁氏做梦都想看到他们自抽嘴巴的模样。


    只这一回,袁氏因始终未曾得以见到那女婿为人,心中暂且还没有底气,便一直压着没往外宣扬。


    秦玉楼定亲一事儿,也唯有颜家知情,而颜家于这一桩事儿上,到底是有些尴尬的,亦是未曾往外传,是以,旁人还并不知情。


    袁氏只与之前前来商议亲事的刘夫人隐晦提及了一二。


    袁氏现如今心中始终压着这一口气儿,只等着下月那戚修随着登门下聘,到底是骡子,还是马,也只有前来遛一遛才能知晓了。


    是以,秦玉楼定亲一事儿,到未曾引起多大的轰动。


    反倒是袁氏有孕这一则消息,在整个世家家族里头传得沸沸扬扬。


    其实秦家百年门楣,落得这日渐没落的地步,与其子嗣凋零有着莫大的干系,秦老爷与秦二老爷上无镇守家业的长辈,下也无继承香火的子嗣,纵使这秦老爷政务勤勉、风评不俗,可在众人眼中,秦氏一门荣耀,早晚都要在秦老爷这一辈败落的。


    却不想这老蚌生珠,没想到这女儿都要嫁人了,这老两口子到底还是折腾上了。


    顿时,整个元陵传得沸沸扬扬。


    而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老两口,此刻正在屋里说说笑笑,秦老爷近来可谓是心情大好,一来女儿的亲事和睦定下了,这二来自然是袁氏有孕,秦家有后。


    这会儿袁氏躺在躺椅上歇息,听着秦老爷絮絮叨叨的笑颜这几日被人逮着打趣之事儿,见丈夫妙语连珠,袁氏便也觉得十分有趣。


    秦老爷见袁氏这会儿兴致不错,想了下,只试探着问着:“夫人,既然楼儿婚事已定,现如今卿儿年纪也到了,要不,咱们回头将卿儿的亲事也给一并料理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还是不能定时间,这时间一定,准能爽约,哭唧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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