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怦！
校园超市内格外的安静，郑千金清楚地听到了自己沉重的心跳声，以及不远处，两具丧尸的脚步和粗重的喘息。
两三分钟前，他们还是正常人……谁也没料到老板会突然发狂，还把阿姨咬得面目全非。那时，郑千金只以为老板是精神病发作，新闻上的精神病伤人事件也不少，于是操起啤酒瓶子就砸上去——
瓶身碎裂，鲜血直流。
但没用，老板反而更加狂暴。被咬的阿姨也开始抽搐、变形，皮肤迅速灰败，眼神浑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和电影里一模一样，麦穗平时就喜欢看这类电影，要让她知道有朝一日电影照进现实了，肯定吓得哇哇叫。
现在处境很不妙。
郑千金赤着脚，两双拖鞋早在追逐过程中蹿到了脚踝上，她轻轻喘着气，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货架之间，注意着超市里的那两具丧尸的动向。
斜对面，日用品的货架区。老板那略显肥胖的身影僵硬地晃过，阿姨则在超市的另一处游荡，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的声音。
在这周旋好一会儿，两丧尸迟迟不肯离开，那老板铁定是记仇了，不啃死她不罢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郑千金想个了办法，那就是用闹钟吸引两丧尸的注意，她再趁机开溜。
不知能不能奏效。
这两只丧尸的状态差异很大。老板外表看起来还算正常，如果不是突然发狂，旁人顶多觉得他不停抓挠手臂、喃喃自语的样子有点古怪。而阿姨则完全变成了电影里的那种丧尸，连最基本的思维能力都丧失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异？
郑千金想不明白，现在也没时间细想。她小心翼翼地把小闹钟塞进货架底部，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然后尽量轻而快地向超市大门移动。
闹钟设在一分钟后，她必须抓紧时间。
汗水满满地从脸庞滑落，郑千金的心提到嗓子眼，手心也渗出许多汗。
她这辈子没这么提心吊胆过。
就在这时，外面陡然爆发出凄厉的尖叫，一瞬间整个世界都热闹起来，怒骂，哀号，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透过墙壁稳稳穿进郑千金耳朵里，她下意识一缩，衣袖刮到了旁边的薯片袋。
刺啦——
似乎听见这儿的动静，老板猛地停住脚步，那张糊满鲜血的脸庞缓缓转过来，浑浊发红的眼睛似乎扫过她藏身的角落。
郑千金呼吸都凝固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没动静。
……逃过一劫了？
“吼——！！！”
老板忽然暴起，以惊人的速度冲刺而来。
郑千金扭头就跑。
几乎同时，闹铃炸响。
嘹亮的“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回荡在校园超市。现在响有个屁用，郑千金在心中骂翻了天，一边骂，一边快速的把货架上瓶瓶罐罐一股脑推倒在地，借由此短暂的拖延丧尸的动作。
值得庆幸的是，她听见身后传来摔倒的闷响。
简短的欢呼一声，她跑得愈发快了。
离大门不过几米的距离。
再跑快点！
哗啦，
门帘被猛地撞开。
郑千金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可外面却不如她想象的美好，密密麻麻的身影在暗沉天色下晃动，曾经的同学此刻成了待宰的羔羊与痛下杀手的刽子手，血色满街。
“真是碰到鬼了……”她奔跑的动作没有停下，当务之急是找到麦穗她们。一路躲避见人就咬的丧尸和闷头乱撞的同学，好不容易来到门诊大厅。郑千金眼前一黑——
这里早已经沦陷。
.
寒风簌簌，气温似乎又下降了。冷空气裹挟着反胃的血腥气，清晰地钻进人们鼻腔里，门外惨剧仍在上演，门内亦是混乱。
丧尸爆发后，超市里挤满了从医院逃出来的人，货架在推搡中轰然倒塌，零食饮料散落一地，已经有人无视秩序，捡起地上的零食就往开吃。
郑千金双目无神地望着这片混乱景象，忽然看见自己买的早餐要被人捡走，她急忙开口要了回来，可惜塑料袋上多了许多脏脚印，里面的东西都踩得稀碎。
“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把她俩留在那儿。”她喃喃，把袋子紧紧抱在怀里。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视线开始模糊，眼泪又要流下来，郑千金深吸一口气，用力抹了把脸。她下意识想扭头看向门外，边上立即伸来一只手，强硬地把她的脸扳正，并警告：“不，准，看。“
她苦笑着：“放心吧，这回我不会再跑出去了。”
“我不信。”赵莹固执道。
刚才这姐妹真吓她一跳，隔老远就看见她发了疯似的要冲去医院，那里可全都是丧尸！得亏她及时把人给拽回来了，不然这会儿不晓得在哪儿嗷嗷叫着啃人呢。
她拍拍肩，安慰：“想开点吧，人没准是躲起来了。”
“谢谢你，”郑千金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丧尸的强悍她是实实在在经历过的，麦穗带着丁香，丁香又发高烧昏迷，又不可能把丁香丢下。
其实……希望不大了。
赵莹看着她那表情就知道安慰没起效果，但这会儿说几句暖心话总比干巴坐着强，她清了清嗓子，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劝解。
劝着劝着，两人都魂飞天外。
郑千金在原地打坐，赵莹在超市里无聊地到处打转，眼见着居然有人围坐起来打扑克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欢乐，她纳闷了。
心真够大的，发生这种事还能玩起来，亲戚朋友都生死未卜呢。想着又觉得自己太较劲，都到这种地步了，给自己找点乐子转移下注意力又能咋？哭哭啼啼的难道就像话吗，你谁啊管那么宽。
赵莹脑子里的小人在打架，你一拳我一脚痛殴对方。
转来转去，眼前光线忽然暗下来，赵莹收拢思绪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自己是转悠进了仓库，余光中的阴影里，有个正在拆快递的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拆快递本没什么稀奇的，问题在于此人的穿着打扮，头发毛糙，皮肤黝黑，脑袋垂着头发落下，隐约可见脸上的奇怪图案，穿着不知名叶片藤蔓编织的草裙，背着一把非常粗糙的石斧，斧头上有许多新旧叠加的褐色痕迹。
赵莹挠挠后脑勺，哪蹦出来的野人……
野人拆的快递也很别致，纸盒上印着血淋淋的手掌印和四个大字，光线太暗看不太清，估计是某个新出的恐怖小游戏？
赵莹疑惑地看着。
那人察觉到了什么，倏地抬头，漆黑眼珠直勾勾盯过来，视线在半空中撞上，他僵硬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弧度。
赵莹尴尬地回了个笑，掉头就走，身后那道目光如芒在背，一直到走出仓库，才消失。
“奇怪……”她的后背渗出冷汗。
绕过几个货架，赵莹远远地看见了郑千金的身影，为了消除心中的不适，她高喊：“你干嘛呢？”
这时，郑千金已经打起精神来，背着个双肩背包在货架前搜罗，超市人太多了，一直待在这不靠谱，她想着得去个安全的地方。
在那之前，她得去亲眼看看麦穗和丁香，两人没出事就一块去找室长集合，出事了……挖个坑入土为安吧。
郑千金拿去的动作飞快，拿的都是些高能量、保质期长的食物，还有一些之后要用的工具，打火机，手电筒等。
双肩包不算大，她得掂量着来。
也是多亏了麦穗，人菜瘾大的家伙，害怕丧尸又忍不住，时常拉着她和其他室友一块看，她看多了也就对末日有基本的应对方式。
闻言，她头也没抬，递给赵莹一个装到一半的背包，让其也赶紧装着：“我在搜罗物资，你刚才去哪了？”
赵莹迫不及待跟她分享刚才的事，边说，边摩挲着手臂，起了层鸡皮疙瘩，“真是越想越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郑千金动作微顿：“他有抓皮肤吗，身上有难闻的气味吗？”
赵莹也跟着停了：“都没。怎么了？”
郑千金稍稍松了口气，又扬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装：“不是就好，先前看到这种病症的人变成丧尸，我猜测这是丧尸尸化前的一些表现。”
赵莹眼睛睁大，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震惊之情，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各种惊叹词此起彼伏，两人对视，不由得站起身观望。
只见超市大门那，不知何时进来一个身量较为矮小的女孩，脸庞青涩，约摸初高中的年纪，头上顶着个挺小清新的花环，这是全身上下唯一干净的物品，其余地方像是草丛里打滚似的，沾满了枯枝烂叶泥巴。
包括她背着的加特林重机枪。
这事发生在漂亮国，人们的第一反应是尖叫着逃离，但校园超市的学生们见了只觉得新奇：“真酷！”“道具做得好逼真啊。”“老师可以扩列吗？哦不没网了。”诸如此类的。
女孩对周遭投来的热情视若无睹，目光缓缓扫过地面与货架上堆积的商品，紧接着，她利落地调整枪口，对准天花板扣下扳机——
按理说，加特林启动时应该是轰鸣震耳的，这枪却如同被消了音般寂静，只听见天花板碎片簌簌落下的声响。
死一般的寂静后，原本聚集在周围的人群尖叫着四散逃开，女孩似乎挺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搜刮商品，变魔术似的，凡是经过她手的通通消失。
赵莹躲在货架后头，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哇这这这，她这哎我去，啊不是这都啥呀……”话音未落，肩膀被人从后边撞了下，她眉头一竖，话到嘴边，看到来人后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是刚才那个野人。
野人换了一身正常的冬季衣服，头发不毛糙了，石斧也不见了，脸上的图案倒是还在，但颜色淡了很多，整个人看着正常了，还喷了香水，所过之处留下淡淡的沁鼻香气。
不知为何，赵莹心绪渐渐地平静，她扯着郑千金的袖子，小声说：“就内男的，我刚跟你说的那个。”
“看着没你说得那么吓人呢，”郑千金也小声，“这儿太不安全了，咱们去搜罗物资吧，之后再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不过我还得先去找室友，她们也不知道怎么样……”
赵莹听着很是羡慕。妹子自己都过得不咋地还记挂着室友呢，她那些室友一个比一个难搞，才开学一个多月，寝室氛围就降至冰点，除了晚上睡觉，她其余时间基本不回去。
本来很憧憬大学生活的……
待到郑千金说完，赵莹认真地点了点头。她对这事没什么异议，都末世了单打独斗多危险，还是得有个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郑千金松了一口气，她和赵莹的想法一样，两人边装物资，边讨论起之后的计划。
从这里脱身还是很困难的，刚才天花板的碎裂声吸引了一大批丧尸，正门那儿基本是围起来了，后门或许能出去，但要找麦穗她们还是得经过正门。
先去后面看一眼吧。
然而等两人来到后门，这里乌泱泱挤了一堆人，个个面露苦色，询问后得知后门也有一定数量的丧尸，虽说人数没正常人多，但在场人们谁都不认识谁，谁也不信任谁……
门外有丧尸，门内有加特林。
进退两难。
郑千金思索着，余光不经意瞥到野人在和刚才的女孩搭话。
或许能偷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刚才的动静绝不是一般人能搞出来的，按一般套路，异能者？重生？系统？丧尸都有了，这种超自然现象未必不可能。
危险与机遇并存，郑千金跟赵莹交代了句后，就不顾劝阻，偷摸往两人方向靠近，装作在忙的样子，边捡拾地上散落的瓶瓶罐罐，边注意着野人那边的动静。
妈妈是聋哑人的缘故，她学习过唇语和手语，不说精通，至少能看懂大部分。但让人费解的是，她注意到野人说话的嘴型和说出的话完全不是一回事，就像是……被修改过一样。
郑千金眉头突突地跳，耳边断断续续捕捉到的关键词把她刚才的猜测推翻：新人、B级位面、玩家、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