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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作者:荔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窒息感瞬间夺取了殷玉露所有的呼吸,她惊恐地睁大双眼,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无波,而是翻涌着凛冽的杀意。


    “没……我没……”殷玉露有心想要为自己解释两句,可脖颈被面前人狠狠掐着,只觉喉咙都要被掐碎,连挤出这几个破碎的音节都极为困难。


    殷玉露艰难地启唇为自己辩解着,“呜呜……我放错了调料,也没有很难喝吧。”


    话音刚落,她清晰地感觉到扼住她脖颈的力量猛地一滞。


    脖颈上的钳制松动了几分,殷玉露得以贪婪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她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哭腔,“只是难喝而已,你不至于就要杀了我吧呜呜!”


    夜色深浓,而面前男人的脸色比夜色还要寒冷。他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她看,幽晦深邃的眸中翻涌着看不清的情绪。


    终于,他松开了手,殷玉露顺势滑落而下,瘫倒在地。她浑身脱力,双手捂着疼痛的脖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萧临渊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眼底的震怒与戾气已被压下,只余冰冷淡漠。他抬手捂了捂左胸口,感受着皮肉下清晰的心脏跳动,没有任何异常,而口舌中的酸胀麻木也已经恢复。


    他又将视线移到桌上的那碗汤水,眼神晦暗不明。他失去味觉多年,早已习惯了食不知味,平日里御膳房也只当他喜爱清淡口味,膳食中也从不见辛辣刺激之物。


    也正因如此,这碗浓汤带给他的口感,才会引起他最高的警惕,让他以为是有人在里面下毒。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到面前这个小宫女身上,此刻的她很害怕,双肩还在轻微地颤抖,原本明亮如朗星的杏眸也寡淡无光,


    他扫了一眼便没再多看,转身走向殿门,身影逐渐消失在无边夜幕之中。


    殷玉露刚从鬼门关中出来,小脸苍白毫无血色,她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委屈地看向桌上那盘自己精心制作的汤水,眼圈瞬间红了。


    她垂头丧气地端起碗放回到餐盒中,沿着来时路落寞地回到了宫殿。


    兴许是老天都在与她作对,又兴许是她今日运气实在不佳,在离喈凤宫还有一定距离时,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殷玉露急忙举起餐盒挡在自己头顶,快步往寝殿赶。雨水却依旧淋湿她的裙身,也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黏在脸颊上。


    待终于回到喈凤宫,香云连翘早已贴心地备好了热水,又熬了驱寒的姜汤,让她喝下。


    沐浴梳洗后,殷玉露仰躺在床榻上,心烦意乱。


    余光瞥到桌上放置的那碗已经凉透的汤,她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香云面露担忧,“美人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不顺利?”


    殷玉露闷声道:“岂止是不顺利,差点就死了。”


    香云吓了一跳,语气更加急切,“美人......你、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殷玉露小声嘟囔道:“我不过就是放错了调料,那小侍卫竟然发那么大的火,脾气也太坏了吧。”


    她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难喝就认为她下毒,他也太过分了!


    *


    养心殿,陈太医深夜前来,本心惊胆战生怕是陛下出了什么事,莫不是又受伤了。又是把脉又是检查身子,折腾一番后,陈太医瑟瑟道:“陛下的身子很是康健,并无中毒之状。”


    萧临渊闭了闭眼睛,将自己喝下那碗汤的异状告诉了陈太医。


    陈太医听后,只犹豫片刻,立即道:“陛下虽丧失了味觉,可辛辣刺激之物会刺激到口舌,引得舌头发麻发胀,这也是为何寻常人食辛辣之物会感觉到辣的原因。”


    一旁的翟正卿听了,问道:“那对陛下的味觉可否有影响?”


    陈太医道:“并不会,陛下不必担心。”


    听后,翟正卿这才松了一口气。


    待陈太医离开后,翟正卿有心想要多问几句萧临渊今日为何会在外吃到辛辣刺激之物,可前日刚被斥责过多话,内心惴惴,只能委婉开口道:“陛下日后饮食定要当心,当要让奴婢试了口味之后才能食用。”


    萧临渊只兀自凝神,并未理会霍正卿所说。


    烛火摇曳,夜风透过半敞的支摘窗钻入,拂过萧临渊垂落的双手,将他手间余留的香气丝丝缕缕扬起在鼻间。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殷玉露脖颈间的温度,她的脖子是那么纤细,似乎只要轻轻一掐就会拧断。而她身上又散发着清澈的香味,似乎无论触碰到她身子的何处,都会沾染上那一缕清香。


    萧临渊眉头微微皱起,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烦躁。


    *


    鸡蛋不能只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同理人也不能只依靠同一个男人。


    经过昨日之事,殷玉露看透了许多,决定还是去找薛淮安,同时勾引这二人,有孕的希望也能多上几成。


    她换上宫女的裙装,去往侍卫平日里休息的值房。只可惜不仅连薛淮安的面都没见到,连递过去的纸条也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出师不利,殷玉露很失望。


    看来还是得继续想办法吸引那个小侍卫,可是那小侍卫看来不喜欢她送过去的那点小恩小惠,只能想别的方法入手。


    殷玉露满脑子都在想着该如何吸引那侍卫的注意,一时没有注意到长长宫道上有两个人影正缓缓向她走来,当发现时那二人已经行到了她的面前。


    一袭浅蓝宫装的女子厉声责问道:“大胆宫女,见到我们家小姐怎不知道行礼?”


    殷玉露这才慢半拍地俯身行礼,一低下头就有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充盈鼻间。


    另一道柔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碧淑,罢了,如今这皇宫没有皇后管理,底下宫人没规矩些也正常。”


    “你起来吧。”


    殷玉露站起身子,乖顺地垂下眼眸,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女子流光溢彩镶满珠玉的裙摆,她抿抿唇,压下心头的艳羡。


    冯清容问道:“你是哪里的宫女?”


    闻声,殷玉露恭恭敬敬回答道:“奴婢在花房当值。”


    “花房啊……”冯清容艳丽姣好的面孔浮现几分若有所思,审视的目光细细端详了殷玉露好一会。


    她朝着身旁的碧淑使了个眼色,碧淑立即会意去到不远处探风。


    冯清容又向前走近几步,手抚上殷玉露的下巴缓缓抬高,压低声音道:“你应当知道我的身份吧,我是永安侯的女儿,我有些事想让你帮忙。”


    说着,她褪下手腕上挂着的白玉手镯塞到殷玉露的手中,“只要你帮我打探些事情,我可以给你更多的好处。”


    殷玉露目光下意识地追随手镯而去,眸子顿时亮起。手镯晶莹剔透,在阳光上散发着柔润的光泽,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冯清容将她脸上的反应尽收眼底,满意地勾了勾唇,“你在花房想必平日里也常去各处宫殿送花,接触的人也多,我要你去打探一下陛下的喜好,以及他身边侍奉的人都有谁,有没有侍寝宫女?”


    殷玉露心下一咯噔,生出股不妙的预感来,急忙道:“奴婢身份低微,尚未见过陛下,恐怕不能……”


    冯清容面露不耐,打断她道:“你没见过,总有人见过。我不管你用何种方式,三日后依旧在此处,我要你打探出我要的情况来。”


    “我警告你,你我今日的谈话莫要让第二个人知晓,否则你知道后果。”


    说罢,冯清容如同来时一般款款离去,唯留下风中弥漫的浓重香气。


    永平侯的名讳在京城中也算是如雷贯耳,永平侯冯氏,祖上因从龙之功得了侯位,曾经功绩显赫、权重望崇。如今后继无人,逐渐没落下来。可到底是侯爵,在京中还是颇具盛名。如今的永平侯膝下唯有一儿一女,皆颇受宠爱。而陛下如今未立皇后,永平侯自然希望自家的女儿能够入宫为后,以连续家族的荣光。


    殷玉露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低头看向掌中攥着的翠玉手镯,只觉这手镯如同烫手山芋一般。她是贪财不假,可她上哪去打探有关陛下的情况呢?


    陛下本就不近女色、且冷血无情,她又不能暴露自己原本的身份,还要留心假孕之事不能被人发现,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打探陛下。


    好在她本就不是什么花房的宫女,只要三日后她躲着不出面,绝对不会有人能找到她。


    这般想着,她心情轻快不少,往寝殿走去。回去后,依旧琢磨着该如何吸引那侍卫的注意。无意间,视线瞥到被她搁至镜台上的那只白玉手镯,回想起今日见到永平侯家千金时,对方婉约曼妙的气质,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永平侯家千金素来有“才女”之称,据说三岁时便熟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因此自她及笄后许多京城子弟慕名求娶,都被推拒了。


    殷玉露临时抱佛脚,让香云弄来十几本诗词,彻夜诵读,连在梦中自己都在朗诵诗词。


    又让香云为她化了个精致的妆容,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走至半路时,天空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雨珠,倒不至于打湿衣衫,殷玉露便未有回去拿伞。只是没想到雨越下越大,雨势滂沱。


    殷玉露抬手遮在头顶,快步向前走着,待迈过安仁殿的殿门,一眼就看到了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明明一旁便有檐角可以避雨,男人却立在雨水中,任由雨水打湿了他身上的玄袍,本就漠然清冷的气质,此刻更显得压迫感十足。


    殷玉露在殿门站定,没有急着过去。先是挺直了脊背,模仿着那日看到永平侯家千金走路时的模样,莲步轻挪,袅娜娉婷地往前走去。


    “雨势正急,你我何不共赴一方屋檐,且听风雨?”


    她捏着嗓子,学着看到的话本中千金小姐说话时的样子。


    萧临渊原本背身而立,闻言转过身,当看清面前少女的面容时,向来平静无波的眼底,却渐起波澜。


    雨水打湿了天地,也淋湿了少女的裙袍。不仅如此,她脸上的妆容也被雨水晕染成浓浓一团,一半花一半白。


    偏偏她本人却丝毫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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