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缓吹过。
带着寒冷，但那份凉意还未浸透进江柚衣服里，一件外套已经披上她肩。
闻净舒已经在江柚出神望着她时走了过来，她伸手，从她手里接过那奶茶袋，“穿上，又不看天气预报。”
她语气微微埋怨，又溢出温柔。
江柚睫毛轻颤，眼眸水润起来，她不想在许久未见的好友面前露出这种姿态，想要别过身去。
闻净舒已经收起了自己的伞，钻到她伞下，轻轻搂她。
她没有再说更多的话。
她的温暖却已然漫卷到了江柚身上。
那些迷茫，强忍下的委屈又全部都钻了出来。
在闻净舒面前，江柚一点都不坚强，她可以脆弱，可以不讲理，可以发脾气。
她熟练又融洽地进入闻净舒的怀抱，搂紧她，脑袋埋进她脖颈处，“……净舒，我好想你。”
如果思念是病症，江柚认为，她早就因闻净舒病入膏肓了。
是无法医治的，要命的绝症。
“好想好想。”
在她怀里的江柚强调着。闻净舒下巴放到她肩膀上，轻轻用手顺着她的背。
她眼里少许的错愕被她压下，注意力不再分给那突然出现的系统，重新将全部心神给予了江柚。
闻净舒刚才就注意到了，江柚比过年的时候瘦了些，她眼里划过心疼，抿了抿唇。
她抬眸看了眼江柚身后的公司。
那是一家在省内还算不错的私企。最开始江柚过了面试，打视频向闻净舒报喜。
闻净舒看到她的笑容，看到她为了留下来的努力，她没有多说什么，为她开心，为她鼓励。
但是她知道，江柚不适合这里。
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喜欢自己的工作，每日上班也只是为了生活，这是无可避免的无奈。
闻净舒却不想见到江柚如此。
她早就将江柚纳入了自己的人生规划，她知道江柚真正喜欢什么，想要去做什么。
她想让江柚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
从高一的暑假开始，闻净舒就一直在为此做准备。
到了现在，已经有了成效，所以她回来找江柚。
太慢了。闻净舒仍然对自己不满意。看到江柚现在的样子，她心像被攥紧了一般。
“柚柚。”
闻净舒唤了她名字，退开半步，江柚下意识牵紧她手，眼里闪过担忧和害怕。
她望着闻净舒瓷白的脸颊，从她温柔的神情里寻回镇定，她委屈，“你不说，你也想我吗？”
难道只有她这么思念自己的朋友吗？
“想你。”闻净舒说的干脆简洁，语气却认真，她看向江柚。
雨下大了些，滴落在雨伞上，发出声响。
“我申请了提前毕业，已经找到了实习。”闻净舒用平和从容的语气，将自己的安排道来，“实习地点在申城，我已经租好了房子，两室一厅，可以养宠物，有阳台，阳台上安装了秋千，你的房间做了隔音……”
她用简洁的言语描述了在申城租的房子，然后，她问，“我们以前说过以后要一起生活，你现在，还愿意吗？”
到了最后这一句，闻净舒从容温柔的神情才有了些许变化，她眼里有了容易被发现的忐忑。
江柚的手腕被闻净舒的手指按压。
她问着，你愿不愿意。
言语上是包含着的尊重。举止上，却泄露出紧张与隐含的意味。
不要拒绝。
两人的身高稍微有些差距。江柚比闻净舒高出四五公分，但这只是因为江柚比一般的南方女生要高一些，她身高到了一米七二。
如果两人都平常站立着，要对视的话，闻净舒需要稍微仰头。
但，闻净舒很喜欢这种身高差距。这样，她可以清晰地看到江柚的眼睛，她能完全明白从江柚眼里露出的情绪。
从下位看高位，似乎容易显得弱势，更何况，现在提出请求的人是闻净舒。
可现实情况不同。
江柚睫毛在颤，她眼眸里的湿意犹在，避开眼神时，显出狼狈意味。
“……对——”
不起。
三字还未彻底出口，她的指缝被卡入手指。
闻净舒牵着她，温柔笑了笑，“柚柚，休息几天，再给我答案，好吗？”
她望着江柚，眼眸柔和。
江柚慢半拍地点了点头。
“江姨让我带了些菜过来。”闻净舒说起其他话题，“晚上我给你做饭，除了炒牛肉，你还想吃什么？”
江柚的心神有一部分停留在闻净舒描述的房子里。
高中时候，她们有个约定，以后要一起生活。她说，想要阳台里有秋千。净舒真的租到了这样的房子，可是……她却要拒绝。
江柚心里愧疚不安，她咬了咬下唇。
她的手被牵动。
闻净舒已经带着她走了起来，她回头，笑着催促：“走吧，回家。”
江柚暂时压下那些过多的思绪，跟着笑了笑，“还是我来做饭吧，我可不想一见到你，就吃坏肚子进医院。”
闻净舒嗔她一眼，“我已经长进了，今天一定让你吃到有八分像的江姨炒牛肉！”
两人笑语起来，在秋风里，温温暖暖地挨挤在一把伞下，往家的方向回去。
—
江柚的出租屋就离公司两站地铁，她们很快就到了门口。
门口已经堆放了一个泡沫箱，里面是江母准备的新鲜土货。
两人合力搬进了出租屋里。
江柚是一个人住。她不想和别人合租，但也不想多花钱在房租上，就只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小公寓。
面积太小，突然来了个大泡沫箱，江柚暂时将泡沫箱放在了过道里。
她想要去找快递刀来拆开，将物品分装一下，免得泡沫箱放在房里碍事。
闻净舒已经找到递了过来。
江柚接过，蹲下来切开泡沫箱的胶带，她忽然反应过来，“净舒，今年你没来过我这里，怎么知道我快递刀放在哪？”
闻净舒瞧她一眼，笑了下，“猜你会放在鞋柜上，就看了看，真在那。”
“哦。”江柚忍不住嘴角上翘，净舒还是这么了解她的！
打开泡沫箱后，两人分装了里面的物品，待会要用的菜放去厨房，其余的先放到冰箱里。
江母准备的太多，一下子就将江柚的小冰箱塞得满满的。
江柚微微皱眉，拿过闻净舒白净的手，放到眼前端详，“我妈装的也太多了，你拿过来的时候，是不是累坏了？”
她没有在净舒手上看到红痕，这才放松下来。
“哪里会，我坐车过来的，司机帮我一起搬上来，没有累到。”
闻净舒轻轻握了她的手，随后松开。
当她的手离开后，江柚有点失落。
她的目光随着闻净舒而动，见净舒在端详她的小公寓，她凑过去，得意道：“我可是收拾得很干净，卫生委员，你这次抓不住我毛病了。”
—
两家离得近，从小就互相串门。为了方便两个小孩，很多时候门都是虚掩着的。
江柚小时候懒，不爱收拾房间，看过的书，玩过的玩具，随手乱丢。
气得江母打她屁股。她哇哇大哭，把闻净舒吸引来了。
江柚觉得很丢脸，脑袋埋进妈妈肚子里，不敢看闻净舒。
闻净舒担心得不行，急得眼圈都红了，“姨姨不打了，不打了，我帮柚柚收拾。”
“不行，得她自己收拾。”江母说，“不然我还得收拾她。”
闻净舒用手挡住江柚屁股，“我可以监督柚柚，姨姨，不能打孩子的。”
从那以后的一段时间，闻净舒就成了江柚房间的卫生委员，每天都要去检查。
—
闻净舒用手轻轻拍拍她脸颊，“嗯，不用被打屁屁了。”
……什么呀！
小时候的羞事也拿出来说。
江柚脸红了下，走进厨房，准备处理食材。
闻净舒也挤进去，她将厨房的玻璃门拉上，隔断油烟气。
但这厨房实在太小，两个人有点转不动身子。
“你出去坐着。”
江柚的头发被撩起，闻净舒拿出自己的发圈，给她绑了个低丸子头，露出白皙纤细的后脖颈，有一颗浅色小痣就在这里。
闻净舒垂眸看了两秒，用手指指腹轻轻蹭了下，低声道：“我帮你。”
江柚一阵发麻，她语气有些微变化，发涩了些，“挤不下。”
“柚柚。”
闻净舒从她背后伸出手，像是一个圈抱，她搭上江柚拿着菜刀的手，放在她手背上。
两人身高有差距，手的大小也有差距。
江柚的手更为修长，手背青筋明显。闻净舒的手依旧瓷白，放在她手上，显得有些纤弱，指节曲起，点点她手背。
“嗯？”江柚失笑，“挤挤就挤挤。”
两人太过熟悉，很少争吵。以往那少少的分歧让她们都寻找到了向对方示弱的手段。
闻净舒性格沉稳，示弱的时候，动作也轻微，这般用手指戳人，还是以前高中时候用的方法了。
没想到现在的净舒还会用。江柚觉得可爱，嘴角笑意忍不下来。
两人在小小的厨房里忙碌，肩膀，手，时常碰到，互相笑一笑，又继续做饭。
最后做了三菜一汤，摆到小饭桌上，差点放不下。
江柚平常做饭次数少，做的话也就两个菜，或者一菜一汤，小桌子就够了。
现在倒是显得太小。
两人分坐在饭桌两侧，坐着矮凳子，腿触在一起。
江柚拿出手机，照相，“给我妈发一个，免得她老说我吃外卖。”
拍完，身子挨过去，脸贴着闻净舒的脸，自拍了一张，“这个也发过去。”
闻净舒眼睫轻眨，“我看看。”
“怕我把你拍不好看？”江柚玩笑着将手机递过去，她捏了捏闻净舒下巴，“我们家净舒这么美，怎么拍都好看。”
闻净舒打开相册，看到她们两人的自拍，在照片一角看到摆在床边的电子琴，“别让江姨看见了。”
江柚一怔，默默看着闻净舒把照片剪裁掉电子琴的痕迹，“……净舒，我想和你去的。”
闻净舒抬眸看她，温温柔柔，“我知道。”
只是江柚担忧她妈妈，不敢离开太远。申城离这里一千公里，万一有什么事，赶回来太慢了。
“没关系。”闻净舒眼神温柔似水，“我尊重你一切选择，我会在这里待一周，一周之后我要去实习了，到时候你给我答案，好吗？”
江柚手指收紧，抿唇点头。
一星期之后，回去申城的净舒，又会，离她很远很远了吗？
不止是物理上的距离。她惧怕的是与净舒的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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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