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盖整座城市。写字楼的灯光次第熄灭,陆明希走出旋转门时,晚风带着秋天的凉意掠过耳畔,吹散了白日的喧嚣,却吹不散心头莫名的沉郁。
街角的路灯早早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晕里,林砚那辆银灰色机车格外扎眼。苏棠刚从便利店出来,米白色的衬衫外面套着件针织开衫,怀里抱着几本厚厚的书,另一只手拎着个透明的零食袋,里面的薯片包装袋反射着细碎的光。她快步朝机车走去,步伐轻快,发梢被风扬起几缕。
“这次的资料应该够用了。” 苏棠把怀里的书递给林砚。林砚接过书,顺手将搭在车座上的黑色外套取下来,自然地披在她肩上,:“晚上降温,别着凉了。” 苏棠低头拢了拢外套,领口处露出的浅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两人倚着机车低声讨论着什么,林砚翻开其中一本书,指着某页的图表说着什么,苏棠凑近去看,发顶的碎发蹭到林砚的手臂。不知林砚说了句什么,苏棠忽然笑出声来,那笑声清清脆脆的,像风铃被风吹动,明明是柔软的声响,落在陆明希耳中,却像根细针,轻轻刺着他紧绷的神经。
陆明希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手指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放着枚栀子花造型的戒指。铂金的戒托被体温焐得温热,花瓣的纹路精致得能看清每道脉络 —— 这是相亲局结束后,他特意找工匠定制的。当时看着设计师画出的草图,他脑海里闪过的,全是苏棠发间那抹淡淡的栀子花香。
记忆不受控地飘回相亲局后的那个周末。他鬼使神差地走到苏棠常去的旧书店,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油墨混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站在熟悉的书架前,仿佛能看到高中时的苏棠踮着脚够最上层的书,校服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那时他总在隔壁书架假装挑书,等她离开后,就把她看过的书悄悄买下来。
“陆总?” 身后突然传来同事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陆明希猛地转身,手肘不小心撞翻了旁边咖啡摊的纸杯,深褐色的液体瞬间在地面漫开,像幅被揉皱的画,一如他此刻混乱的心情。咖啡的焦苦味钻进鼻腔。
他想起苏棠发消息确认入职事宜时,他盯着对话框反复输入又删除。 “欢迎加入陆氏” 太生硬,“随时等你” 太直白,最后只回复了个简单的 “好”。发送的瞬间,他盯着那一个字,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 其实他多想说:“终于等到你。”
机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红色的尾灯像颗跳动的火星,渐渐消失在路的拐角。陆明希站在原地,口袋里的戒指硌得掌心生疼,地面的咖啡渍在晚风中慢慢变干,留下道深色的印记,像他心底那片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