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九泠拒绝得很干脆，手却悄悄地舀起了另一颗章鱼小丸子。
等她即将将下一颗丸子塞进嘴里时，南斐开口：“为什么呢？”
九泠将小丸子一口包在嘴里，含糊说道：“不为什么，就是不乐意。”
主要是有文化差异，在牠们那儿替异性捕猎是在追求对方，虽然她知道南斐没有这个意思，但她的第一反应还是拒绝，她可是条传统的人鱼。
人鱼族虽然有摄取人类灵魂的传统，但是能放下偏见和人类在一起的少之又少，由于现代社会发展过快，人类的数量越来越多，无论是海洋还是陆地都有人类的踪迹，这导致人鱼能生存的地方越来越少。
这样的结果就是，人鱼对人类是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寄生关系——
牠们需要靠人类灵魂来得到救赎，无论是灵魂上的救赎还是躯体上的救赎，但是对人类占据了牠们的家园以及肆无忌惮掠夺海洋生物的行径保持着蔑视以及厌恶的程度。
口腔包裹着甜腻鲜美的食物，南斐的眼瞳看向她的嘴唇。
她的唇瓣很饱满，两张富有肉感的上下唇在咀嚼的时候微微拉扯着，下唇内侧还有颗浅棕色的小痣，通过她偶尔突起的咬肌他能想象到她坚实的牙齿咬动食物的场景。
——紫白的章鱼肉混杂着人类精加工的食物，她嫣红的舌尖是不是也染上那一抹白。
南斐的眼瞳深了深。
从桌上拿起一旁矿泉水拧开，放在九泠的桌前，再拿过自己身前的矿泉水仰头饮了起来。估计是丸子太干噎，他喝水的速度很快，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喉管内流淌着水流的声音。
满瓶的矿泉水被灌下一大半，凉意渗进胃里时脑海中灼热才缓缓散去。手指捏在塑料瓶上，他缓缓开口。
“你知道如果补考没过的话下次补考费还要翻倍吗？”
“嘛玩儿？”
“什么？”
九泠放下手里的丸子，“你意思是如果我这次给了钱考试没过的话，下次还要给翻倍的钱？”
“没错。”南斐将九泠身前的水又推了推，“如果你不愿意帮我跑腿的话还有个办法。”
九泠低头看了眼面前的水，脑海里闪过一种奇异的熟悉感，那感觉就像海面掠过一只轻巧的水母样转瞬即逝，她觉得心头有几分怪异就没有喝水，将手套取了下来问他。
“什么办法？”
“代表年级参加学校举办的校运会。”
南斐看向她被塑料袋捂得有些泛白湿润的手指。
或许是人鱼的缘故她的手指不算精致纤细，但很修长，指甲泛着健康的红润，弯弯的白色月牙隐匿其中，她的指甲不长也不短，被修剪成尖锐的圆弧形。
似乎只要她一用力，指尖就能刺进人类的皮肤里，钻出十个破碎的小洞。
人鱼的攻击力一向都是强悍的。
“我之前在学校见过你游泳，游得很好。”
南斐抬起头微笑着看向九泠。
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与五颜六色的小摊组成热闹的景象，九泠却激起了浅浅的一层鸡皮疙瘩，紧接着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发酸的鼻腔，抽出一张纸擤了擤鼻涕后才惊觉自己得了人类的疾病——感冒。
章鱼小丸子连续吃了五六颗，甜腻的味道此时在口腔里发酵，给她一种反胃的错觉，连唾液都带上了甜腻，可能是长时间暴露在人类的注视下，她倒有些不大习惯。
她站起身对着南斐点点头，“那好吧，只是游个泳就行？”
“对，只需要代表年级参赛凑个人头就好了。”
南斐说道：“要是感冒了就赶紧回家休息吧，一会儿我在班级群里加你联系方式记得同意一下。”
熟稔的话语让九泠心里的怪异感再次升腾了起来。
她站在桌前，俯视着南斐，将他的脸再次观察了一番，除了那双眼睛很漂亮之外，她怎么也看不出他的奇特之处。
她摇了摇头，既然想不出来就别想了。
对着南斐挥了挥手，她转身往小吃街出口方向走去。
刚走到出口处，她停下了脚步。
她是不是......该给南斐A下吃饭的钱？
*
深夜的庄园内，仅有二楼书房还亮着灯。
亮白的电脑屏幕闪出的光打在男人隽秀冷峻的轮廓上，投出眉骨下的阴影。
由于是在家里办公，他的姿态带着几分松懈与轻松，或许是才洗漱完，他有些湿润的头发乖顺地倚在头上，他穿了件深v的深蓝色睡衣，白光的照耀下裸露的半块胸肌呈现出玉一样的白润晶莹。
助理的动作很快，仅三四个小时就将宋建华与九泠的详细资料都查了出来，今下午在游泳馆的视频他看了很多次，由于当时围在他身边的人太多，并没有找到推他下水的元凶。
但推他下水这个人肯定对他很熟悉或者是在某种程度上了解过他的家庭，但当年的落水事件在那时闹得沸沸扬扬，有心之人肯定都会有所留意，那他此时只能以宋建华与九泠作为切入点来查看。
一想到下午时的场景，他又揉了揉发酸的眉心。
下午那女人用手拽在他头发上引起的痛感似乎还保留在头皮上，这种痛觉太过微妙，似乎脑海只要一想到下午时的场景，他的头皮似乎想被电流穿刺一样，连太阳穴也会一股一股地跳动。
这种痛很微弱，但也很强烈。
季羡屿站起身，将眼镜放在了书桌上，绕过书桌往门口走去。
他不太习惯这种疼痛，想去楼下储物房间里找颗止痛药来吃。
刚打开房门，黑漆漆的走廊尽头闪着的一条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力——是季嘉裕的房间。
他还没睡觉？
此时已经凌晨两点，按往日的作息季嘉裕应该在晚上十点半就关灯睡觉。季羡屿也顾不上其他，抬脚往弟弟的房间走去。
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床头灯大开着，床上的‘小型金字塔’在东摇西晃，‘金字塔’内处在男人与男孩间的嗓音正在说些什么，还夹杂着手游里存在的特效声。
季嘉裕目前的心智处于七到八岁，而这个年纪的男生最喜欢打游戏。
季羡屿走到床头一把掀开披在季嘉裕身上的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家弟弟。
床头的暖光打在少男的脸上身上。
他穿着印着某款虚拟英雄类电影里的人物头像的短袖和一条花花绿绿的短裤，稍长的头发耷拉在眉间，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他的眼睛和季羡屿有七分像，只不过年长的眼睛里透着的是冷淡与矜贵，而年少的眼睛里全是天真与懵懂。
少男手里的手机发出DEFEAT的女声，他顾不上其他赶忙退出游戏回到组队里打开麦克风吐槽。
“你这水平赶紧回家掏-粪吧，别丢人了孩纸。”
“回家吧孩纸，回家吧。”
粗鲁的语言惹得季羡屿眉头皱起，他一把扯过季嘉裕手里的手机，语气不咸不淡的问：“现在是几点？”
季嘉裕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害怕但有些生气，“哥你把手机还我，等我骂了我的队友就睡觉。”
说完他认真地补充了句：“我那队友就是个小学生，太欠骂了。”
季羡屿：“？”
季羡屿：“我看你是皮子又痒了？”
说完，他又环顾了房间一圈，视线停留在书桌，准确来说是看向了书桌上那把长度为50厘米的直尺上。
季嘉裕也看见了他哥的视线，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扑倒他哥腿上，一米八的身躯压在他哥腿上，两只有力的手臂将他哥的双腿抱得严严实实，仰着头看着他哥。
“哥，我错了别打我。”
季羡屿低着头，垂眸看着季嘉裕。
季嘉裕除了眼睛和他比较像之外，脸型嘴巴和鼻子都比较像他们的母亲，如果忽略他幼稚的着装的话，他看起来是个昳丽而精致的男子。
或许是想到了母亲，他又心软了几分，动了动被桎梏的腿，发现被季嘉裕抱得十分用力，生怕他要飞出去一样。
他被气笑了：“松手。”
季嘉裕仰着头，嘴唇嘟起：“我不。”
他怕他一松手，他哥就要去拿尺子给他来一顿竹笋炒肉。
季羡屿似笑非笑：“你再不松手我就真的要揍你了。”
“那你把我手机还我。”
小孩子有种莫名的天赋，就是能从长辈的语气和姿态里看出他们的情绪，而季嘉裕也发现他哥似乎没有打他的念头了，于是第一反应就是蹬鼻子上脸。
“哥，等会我骂完我就睡觉，我不骂他我今天一晚上都睡不着。”
季羡屿作为集团的接班人，从小接受的便是精英式教育，别说熬夜玩手游了，就连手机都很少碰，这导致他格外不理解自家弟弟为什么会因为游戏保持这种过多的情绪问题。
手里的手机在此时也闪了一下。
他拿起来便看见蓝色的背景框下弹出的信息。
【薛定谔的鱼：你以为我不想回家吗？你以为我三更半夜和你打游戏就很快乐吗？】
【薛定谔的鱼：就玩儿个游戏而已，五连败就破口大骂，你是不是在现实生活中过得很苦啊？】
【薛定谔的鱼：你脑子摇匀没，摇匀了再和我说话可以吗？我艳春。】
【薛定谔的鱼：亲亲，这边建议您立刻执行死-刑哦(*￣︶￣)】
【薛定谔的鱼：我看你才是个小学生，打个ADC打出坦-克的气势，脑子有病就赶紧去医院瞧瞧，别跑来虚拟世界找存在感，没事儿拿洁厕灵赶紧去漱漱口。】
......
季羡屿沉默地将手机递给季嘉裕。
“骂吧，骂完赶紧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