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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作者:舟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但在错身而过的瞬间,何与感觉到一道冰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


    沈知意站在阴影里,视线停留在他右手的虎口处,那里昨天还有一道红肿流脓的划伤,而此刻,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粉色痂痕。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看了何与一眼,转身跟上了队伍。


    何与后背瞬间起了一层白毛汗。


    这女人,太敏锐了。


    二楼的据点是用几间大教室打通改造成的,窗户都被木板封死,只留了几条透气的缝隙。


    几十号人挤在一起,空气浑浊不堪。


    何与抢了个靠墙角的铺位,借着整理床铺的动作,迅速在满是灰尘的地板缝里挖了个小坑,把那个要命的学生证吊牌埋了进去,只留了个线头在外面。


    只要手指碰到线头,就能随时进出空间。


    做完这一切,他精疲力竭地躺下,准备眯一会儿。


    神农角里的第二批小麦该收割了,那几块紫外线灯碎片也得赶紧给月光苔架上。


    刚闭上眼,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突然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那是被某种顶级掠食者锁定的感觉。


    何与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看向窗户缝隙。


    窗外是漆黑的夜,什么都没有。


    但他分明感觉到,就在刚才,有一双暗红色的眼睛,隔着那层薄薄的木板,在黑暗中静静地凝视着他。


    甚至能听到那种压抑的、类似野兽喉咙里滚动的低喘。


    是你吗?季眠?


    还没等他心跳平复,脑海里那该死的系统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这次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欢快:


    【叮!检测到宿主已进入目标警戒范围。】


    【触发新任务:为丧尸王梳头。】


    【任务描述:身为未来的伴侣,仪容整理是必修课。请在五天内,为您的攻略对象梳理那头凌乱的长发,并打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结。】


    【任务奖励:解锁神农角畜牧区(可养殖变异鸡)、获得太阳能发电机图纸×1。】


    【失败惩罚:神农角永久关闭,宿主痛觉神经敏锐度提升十倍。】


    何与僵硬地躺在硬邦邦的地板上,看着发霉的天花板,嘴角抽搐了一下。


    上次递个早餐,差点被捏断手腕。


    这次要在他头上动土?还要打个结?


    这系统是嫌他死得不够快,想给他加急火化吗?


    这破任务根本不是给人做的,是给阎王爷送外卖的。


    接连三天,何与像个变态痴汉一样,试图往那个被封锁的地下配电室钻。


    每一次,只要靠近季眠五米范围内,系统那个该死的红色感叹号就跟蹦迪一样狂闪——【目标处于浅层睡眠,警戒值极高,请勿作死】。


    何与甚至还没看见丧尸王的衣角,就被那股仿佛实质般的恐怖压迫感逼了回来。


    他躲在通风管道的阴影里观察过,季眠虽然闭着眼坐在积水的角落里,但只要有一只老鼠跑过,那只苍白得发青的耳朵尖就会极其细微地抽动一下。


    这要是直接上手摸头,估计手还没碰到头发,脑袋就先搬家了。


    硬来不行,得智取。


    何与蹲在二楼走廊的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根从废弃拖把上拆下来的粗铁丝,正用老虎钳一点点把它扭成那种带齿的耙子形状,末端又绑了一根这几天搜集来的长木棍。


    这就是他的“远程梳头神器”。


    “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


    何与手里的老虎钳一滑,差点夹到肉。


    他回头,看见周舟正皱着眉看他。


    这小子腿上打了石膏,这几天闲得发慌,总是推着那个不知道从哪搞来的破轮椅到处乱转。


    “做个……痒痒挠。”何与面不改色地把那个看着像凶器的铁耙子往身后藏了藏,“背上长痱子了,够不着。”


    周舟视线在他那个奇怪的工具上停了两秒,推了推眼镜,没拆穿。


    他把轮椅往前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你这两天老往地下室那边跑,别去了。”


    何与心里一突:“怎么说?”


    “昨天赵猛带人去查电路,就在水箱那边。”周舟指了指地下室的方向,脸色有点发白,“回来的时候几个人脸都绿了。他们说听到那个封死的铁门后面有声音。”


    周舟顿了顿,伸出一根手指在轮椅扶手上刮了一下,发出那种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就是这种声音。像是某种很硬的指甲,在慢慢刮铁皮。”


    何与感觉后脖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是季眠。


    他在躁动。


    那个看起来睡不醒的家伙,活动频率在增加。


    不能再拖了。


    第四天傍晚,暴雨如期而至。


    这是末世以来最大的一场雨,雷声像是要把天灵盖劈开,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动静大得连说话都要靠吼。


    天助我也。


    何与把那个“痒痒挠”绑在背上,趁着所有人都在忙着接雨水、堵漏风窗户的混乱间隙,像只壁虎一样钻进了通往地下室的排风口。


    管道里全是积年的灰尘和那股散不去的腐臭味。


    何与爬得膝盖生疼,每一道雷声落下,都是他前进的掩护。


    终于,透过锈蚀的栅栏,他看见了那个身影。


    地下室积水已经没过了脚踝,季眠就坐在那张破旧的配电柜顶上,一身黑色的冲锋衣几乎融进黑暗里。


    他垂着头,长发遮住了脸,整个人像是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


    距离三米。


    系统界面亮起微光:【检测到环境噪音巨大,掩盖效果完美。目标处于可交互状态。】


    何与深吸一口气,这口气里全是霉味。


    他倒挂在栅栏边,像个要在老虎嘴里拔牙的猴子,颤巍巍地把那个加长版的铁丝梳子伸了下去。


    铁丝尖端距离那头黑发还有十厘米。


    何与手抖得厉害,他在心里把漫天神佛求了个遍,猛地一咬牙,手腕发力。


    铁丝梳子轻轻搭在了季眠的发顶。


    那触感很奇怪,不像是死人的枯草,反而顺滑冰凉,像某种昂贵的丝绸。


    第一下,顺着发丝滑到底。季眠没动。


    何与心脏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第二下,稍微用了点力,梳开了发梢的一个小结。


    季眠喉咙里忽然滚出一声极低的、类似气音的“嗯”。


    何与吓得手一抖,梳子齿挂住了一缕头发。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那个一直垂着头的人,忽然抬手了。


    动作快得根本看不清残影。


    何与只觉得手腕一紧,那股巨大的力量直接透过木棍传导过来,差点把他从通风口拽下去。


    完了。


    何与脑子里一片空白,死死扣住栅栏边缘,等着那股剧痛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骨折声并没有响起。


    季眠的手苍白修长,指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正死死扣住那个简易梳子的把手。


    但他没有把它折断,也没有顺着棍子爬上来把何与撕碎。


    那个令所有幸存者闻风丧胆的丧尸王,缓缓抬起头。


    黑暗中,那双暗红色的眸子没有焦距,透着一种混沌的迷茫。


    他抓着梳子,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抓住了逗猫棒,然后做了一个让何与下巴砸在地上的动作。


    他把额头贴在那粗糙的铁丝梳齿上,轻轻地、甚至带着点眷恋地蹭了一下。


    “…痒。”


    沙哑破碎的单音节,穿过雷声,钻进何与的耳朵。


    【叮!任务完成!】


    【恭喜宿主勇气可嘉(或者说不知死活)。】


    【奖励发放:神农角扩建至半亩,解锁‘净化藤蔓’幼苗×3。】


    【特殊说明:藤蔓成年体可直接扎根污染水源,吐出纯净水。】


    巨大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冲昏头脑,头顶上方突然传来“啪”的一声爆响。


    紧接着,地下室里原本明明灭灭的应急红灯彻底熄灭。


    何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楼上传来一片惊慌失措的尖叫和咒骂声。


    “怎么回事?灯怎么全灭了?”


    “电箱!有人剪了主线路!那个切口是新的!”周舟的声音在楼梯口嘶吼,带着明显的颤抖。


    何与心里一惊,趁着黑暗猛地抽回手里的木棍。


    下面那个身影在失去接触的瞬间似乎僵了一下,发出了一声不满的低吼,但很快就被重新趴下的动作掩盖。


    他又睡过去了,仿佛刚才那个蹭痒痒的动作只是某种残留的肌肉记忆。


    何与哪敢多待,手脚并用地顺着管道往回爬。


    外面乱成了一锅粥,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


    他混在人群里,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摸回了自己的房间。


    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肋骨,那种在鬼门关溜达一圈的后怕让他手脚冰凉。


    他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呼吸。


    忽然,他的视线凝固在脚边的地板上。


    借着窗外划过的闪电,他看见门缝里塞着一张纸条。


    那是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横格纸,折得很整齐。


    何与蹲下身,手指颤抖着把它捡起来展开。


    这一瞬间,比刚才面对丧尸王还要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脊梁。


    纸条上的字迹清秀工整,力透纸背:


    【你每天都在变好的伤口,不是运气。那是某种超速再生的能力,或者是某种药。我在观察你。——Z】


    何与死死攥紧那张纸条,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窗外又是一道惊雷炸响,惨白的电光照亮了他眼底交织的惊惧与那一抹被逼到绝境的狠戾。


    被盯上了。


    在这个吃人的末世,怀璧其罪比遇见丧尸更可怕。


    他闭上眼,意识瞬间沉入神农角。


    那三株刚到手的淡绿色藤蔓幼苗被他毫不犹豫地种进了最深处的土壤里。


    想要活下去,想要不被切片研究,也不想成为这帮人的免费血包,他就得哪怕是做咸鱼,也要做一条带刺的、能把人牙崩断的咸鱼。


    何与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把那张纸条一点点撕碎,吞进肚子里。


    既然你看见了,那咱们就好好聊聊。


    胃里的那点纸浆像是化成了一块冰,坠得何与一夜都在翻烙饼。


    天刚蒙蒙亮,雨后的空气里泛着股下水道反涌的土腥味。


    何与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坐在床板边发呆。


    那个“Z”,会在哪里?


    是平时不显山露水的沈知意?


    还是那个看似热心肠、实则眼神总往人背后瞟的眼镜男周舟?


    猜疑链一旦形成,看谁都像鬼。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学生证吊牌。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身份证明,如果被搜出来,在这个把“外来者”视为不稳定因素的临时营地里,下场大概率是被扔出去喂丧尸。


    何与把鞋脱下来,抠开满是泥垢的运动鞋鞋垫,把硬邦邦的塑料卡片塞进了最底层的夹缝里。


    再穿回去时,脚底心被硌得生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石子上。


    这就对了。疼点好,疼让人清醒。


    他走到那个积了半桶雨水的塑料盆前,掬了一把浑水往脸上胡乱抹了抹,又特意在眼窝和颧骨处多蹭了两下灰。


    镜子里的人瞬间从“虽然疲惫但还算精神”变成了“行将就木的痨病鬼”。


    “咳咳”何与对着镜子试了两声,嗓音压得嘶哑干瘪。


    演戏嘛,他上辈子为了请病假也没少练。


    集合哨吹得像是催命符。


    二楼大厅里,几十号幸存者稀稀拉拉地站着,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麻木。


    王教官背着手站在台阶上,那双倒三角眼像探照灯一样在人群里扫来扫去。


    “昨晚接到群众举报,”王教官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股拿腔作调的官威,“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私藏食物和净水设备。为了大家的公平,从今天开始实行物资申报制。”


    底下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但没人敢大声反驳。


    王教官手里的消防斧上还沾着黑红色的血垢,那是昨天劈开一只变异犬脑袋留下的。


    “既然没人主动交,”王教官给旁边的赵猛使了个眼色,“那就搜。”


    赵猛早就按捺不住了。


    这个体育生仗着身强力壮,这几天没少干欺男霸女的事。


    他狞笑着走下来,目光在人群里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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