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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西境追猎、坠崖

作者:柚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西境的风裹着砂砾与秽孽的腥甜,狠狠刮在傅青沅脸上。


    他踉跄着奔逃在残破的林地间——这里本是西境壁垒的外围防线,距壁垒不过数里之遥,此刻却成了绝境之地。


    出发前,他已将那浅金中掺着几缕霜白的及肩长发用一根黑色发带束起,利落的马尾贴在颈后,避开了发丝缠绕阻碍动作的麻烦,唯有几缕混着金与白的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衬得那张清冷的脸愈发紧绷。


    净秽司实习生的藏青色制服早已被撕裂数道口子,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还在渗血,暗红色的血珠顺着肩胛骨往下淌,在衣料上晕开暗沉的印记,后背更添了几道狰狞的抓痕,鲜血浸透布料,带来钻心的疼痛。


    十八岁的少年身形尚显单薄,却脊背挺直,束起的长发让他少了几分清隽,多了几分凌厉——那张脸自带清冷疏离感,对周遭纷扰本就没多大兴趣,此刻哪怕身陷绝境、自身难保,眼底也没有半分慌乱,只剩极致的冷静。


    他是异能学院公认的天骄,年纪轻轻便达成雷电系中级六阶,异能者的体质本就远超常人,可此刻在异能麻痹剂与重伤的双重折磨下,也只剩强撑的气力。


    无需争抢便在40人抢4个净秽司转正名额的竞争中稳占一席,更被净秽司破例招录为前线实习生,分在第三小队执行黑渊森林外围的清剿侦查任务,随行的还有五名净秽司负责人。


    出发前,一个自称林浩宇的学生抱着一箱学院统一配发的恢复剂挨个分发,笑容温和:“各位学长学姐,任务强度大,这是学院准备的恢复剂,累了就喝,能快速补充能量。”


    傅青沅性子随和,这份“随和”实则是对名利资源毫无争抢欲的淡漠,骨子里还带着几分懒,平常不过是借任务猎杀秽孽、磨合异能、摸索战斗技巧,对这些人情往来更是懒得应付,只淡淡点头接过。


    他以为在净秽司负责人眼皮子底下,没人敢公然作死,更何况都是挤破头想来净秽司的学院精英,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搞小动作。


    出发执行清剿任务前,他习惯性束起长发,这是异能者战斗的基本素养,避免发丝干扰动作,也能让他更专注于应对危险。


    任务进行了一整天,清剿低阶秽孽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傍晚扎营时,他拧开恢复剂喝了大半,只觉得口感与平时略有不同,却没多想——或许是批次差异,直球性子让他懒得琢磨那些弯弯绕。


    深夜,轮流守夜的队友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


    “秽孽突袭!”


    傅青沅瞬间惊醒,翻身抄起腰间的制式短刃,束起的马尾随着动作甩动,没有半分阻碍。


    体内雷电异能下意识涌动,却只传来一阵滞涩的阻滞感,像是被粘稠的泥浆裹住,连指尖都只闪过一丝微弱的紫光,根本无法凝聚成攻击形态。


    “怎么回事?”他眉头微蹙,说话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只当是过度疲惫导致异能紊乱,可耳边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十几只影爪兽已经冲破营地防线,灰黑色的粗糙皮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锋利的爪子撕碎了帐篷,也撕碎了学生们的侥幸。


    五名净秽司负责人立刻分散护队,嘶吼着让学生们往越野车方向撤。


    可混乱中,有人突然发动了其中一辆车,油门踩到底,不顾身后队友的呼喊,径直冲向远处的西境壁垒,只留下扬起的尘土和一片绝望的哭喊。


    “啧。”


    傅青沅咬了咬牙,随和不是没脾气,只是懒得计较无关紧要的事,可有人敢算计到他头上,就别想全身而退。


    他再度催动异能,阻滞感却愈发强烈,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是疲惫,是那瓶恢复剂里掺了异能麻痹剂!


    有人早就策划好了这一切,借着秽孽夜袭来达成目的。


    是针对谁?答案显而易见,身边其他同事周身都有异能环绕,唯有他成了“虚弱”的猎物。


    傅青沅眼底闪过一丝冷冽,束起的长发随着他快速移动的身形摆动,利落无赘余。他懒得细究林浩宇那温和笑容下的算计,也懒得回想之前名额争夺时的明枪暗箭——做事不绕弯的性子让他向来直来直往,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活下去,再让算计他的人付出代价,才是最要紧的。


    麻痹剂没能完全封死他的异能,雷电系的速度优势还在,只是无法凝聚攻击能量。他握紧短刃,身形如一道残影,在影爪兽的利爪间穿梭,束起的长发让他动作更加灵活,避开致命攻击的同时,拼命向剩下的越野车跑去。


    影爪兽的数量远超预期,足有五十多只,它们是黑渊森林外围最常见的四阶中级秽孽,体型像放大了一倍的狼,嗅觉异常灵敏,一旦锁定目标便不死不休,唾液顺着锋利的獠牙滴落,砸在地面上发出“滋滋”声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比起森林深处的高阶秽孽,它们的攻击力不算顶尖,可对付现在的傅青沅,绰绰有余。


    身边的学生和负责人早已被冲散,惨叫声、嘶吼声、异能碰撞的爆炸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绝望的夜曲。


    傅青沅的速度越来越慢,后背的抓痕愈发狰狞,鲜血不断渗出,体力在快速流失,异能阻滞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眼前甚至开始出现模糊的重影。


    可异能者的底子还在,勉强撑着没有倒下。


    就在他即将冲到车边时,两只影爪兽突然从斜后方扑来,利爪直取他的后腰。


    傅青沅猛地侧身躲闪,束起的马尾扫过肩头,动作干净利落,却还是被爪子擦到,火辣辣的痛感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回头瞥了一眼,八只影爪兽已经全部追了上来,最前面的那只距离他不足五米,浑浊的血红色眼睛里满是贪婪,嘴角挂着未干的血迹。而剩下的越野车不知被谁动了手脚,车门紧锁,引擎也无法启动。


    退路断了。


    傅青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到极致。他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是一道陡峭的断崖——这断崖紧邻西境壁垒防线,下方便是奔腾咆哮的青川河,河水湍急,卷起一个个巨大的漩涡,深不见底。从这里坠落,哪怕是异能者,也难有生机。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不再冲向越野车,而是转身朝着断崖方向闪现。


    束起的长发紧贴后背,减少了风阻,让他的速度再快了几分。身后的影爪兽嘶吼着紧追不舍,利爪摩擦地面的声响如催命符般紧随其后。


    傅青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雷电系的速度优势发挥到极致,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浅金色的马尾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眼底的冷冽愈发浓重。


    “想让我死?你得先备好棺材。”他低声自语,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直来直往的性子从不含糊。


    冲到断崖边时,最前面的影爪兽已经扑到了他的身后。


    傅青沅没有回头,也没有丝毫犹豫,猛地纵身跃下了断崖。


    身体瞬间失重,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影爪兽扑空后的愤怒嘶吼。


    悬崖下边长着不少植物,磕磕碰碰间起到了些许缓冲,却依旧挡不住下坠的冲击力。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护住头部和要害,束起的发带不知被什么挂断,浅金色长发散开,在风中凌乱飞舞,身上的伤口被树枝刮擦,疼得他意识一阵模糊。


    脑海中只闪过林浩宇分发恢复剂时的笑容——这笔账,他记下了,迟早要让对方加倍偿还,做事从不绕弯子。


    原来这场实习,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针对他的猎杀。


    可他傅青沅,就算被人算计,也绝不会轻易认命,更不会让算计他的人好过。


    “噗通——”


    一声巨响,傅青沅的身体重重砸入冰冷的河水中。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湍急的河水带着他顺着水流向下冲去,巨大的力量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河水裹挟着,撞击着水下的暗礁和石头。


    散开的长发在水中漂浮缠绕,伤口被河水浸泡,传来钻心的疼痛,意识在冰冷、剧痛和异能麻痹的三重折磨下逐渐模糊,最终彻底陷入黑暗。


    他身上沾染的秽孽腥气与自身的异能气息交织在一起,顺着青川河漂流——任谁见了这副模样,都会明白,这定是西境壁垒防线附近遭遇秽孽突袭的异能者,多半是遭遇了不测,能留一口气已是万幸。


    青川河下游的岸边,距西境壁垒外围不过数里地。


    风何背着一个沉甸甸的猎物袋,缓步走了过来。


    猎物袋里装着两只肥硕的兔子和一头小山猪,这是他花了整整五天时间才捕获到的成果。


    最近几年,西境的猎物越来越少,偶尔还会有迷路的低阶秽孽闯入周边,不少独居者因此丢了性命——其中就包括他的父亲。


    十七岁的猎户少年身形高瘦,却有着惊人的爆发力。


    因为常年在山林中打猎,他没时间打理自己的外貌,一头黑色的头发乱糟糟的,遮住了部分额头,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衫,看起来有些褴褛。


    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带着风吹日晒的粗糙感,却掩盖不住五官的俊逸,深邃的眼窝搭配紧抿的薄唇,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他五岁丧母,六岁跟着父亲住进林子里的木屋,九岁时父亲在打猎途中遭遇低阶秽孽,再也没有回来。


    从那之后,他自己摸索着父亲传授的打猎技巧独自求生,性子早就变得沉默寡言,警惕性也远超常人。


    风何蹲下身,伸出手撩起一捧溪水泼在脸上。


    清凉的溪水让他疲惫的精神稍微清醒了一些,五天五夜几乎没怎么休息,此刻早已身心俱疲。


    就在他准备起身处理猎物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岸边上漂浮着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人。


    风何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像山林中捕猎的雄鹰。


    他警惕地站起身,握紧腰间的砍柴刀,缓缓向那个方向走去。


    溪水并不深,只到他的膝盖,那个漂浮的人影随着水流慢慢向岸边靠近——穿着陌生的藏青色衣服,散开的浅金色掺白长□□浮在水面上,脸色苍白得像纸,身上布满了伤口,鲜血顺着伤口流入水中,染红了一片水域。


    更让风何警惕的是,这个人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和秽孽相似的腥气,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特殊气息——那是异能者独有的气息,风何曾在给西境壁垒送猎物时见过,只是眼前这人气息微弱,显然是遭遇了重创。


    他停下脚步,在这乱世中独自求生了这么多年,早已学会了极致的谨慎,任何陌生的、可能带来危险的东西,他都会保持距离。


    他甚至已经转身准备离开——这个人看起来已经没了气息,就算还活着,也可能是个麻烦。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看到那个人的手指突然微微动了一下,胸口也有微弱的起伏。


    那是求生的本能,微弱却执着,像暗夜里不肯熄灭的火星。


    风何的脚步顿住了。


    他想起自己九岁那年,父亲刚去世,他在山林中被野猪撞伤,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时,那种想要活下去的绝望与渴望。


    眼前这个人,虽然浑身是伤,气息微弱,可那一点未灭的求生欲,却像一根针,轻轻刺中了他心中那根早已麻木的弦。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过身,重新向那个人走去。


    风何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人面前,先用砍柴刀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肩膀,确认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后,才伸出手穿过对方的腋下,将人拖上岸。


    那个人比他想象中要轻一些,身形瘦削却有着匀称的肌肉线条——那是异能者长期锻炼的痕迹。风何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颈动脉——还有脉搏,虽然微弱,但还在跳动。


    “还活着。”他低声说了一句,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风何站起身,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猎物袋,沉默片刻后,终究还是弯腰将那个人扛在了肩上。这个人身上有伤,还带着秽孽与异能者的双重气息,留在原地要么会被后续的秽孽发现,要么会因伤势和失血过多死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他,或许只是觉得,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能活着本身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风何扛起那个人,任凭对方湿透的衣物浸透自己的衣衫,又拎起猎物袋,转身向山中木屋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沉稳,一步一步踏在河滩的碎石上,留下深深的脚印。肩上的人轻轻晃动着,散开的浅金色长发垂落在他的后背,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溪水的清凉。


    夜色渐深,青川河的水流依旧湍急,西境壁垒的探照灯在远处闪烁,像一双双警惕的眼睛。风何扛着傅青沅,身影渐渐消失在通往山林木屋的小路上,没人知道,这两个身世迥异、命运截然不同的少年,会因为这场意外的相遇,从此紧紧捆绑在一起,共同面对西境的腥风血雨与人心的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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