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漓本来顺着查尔斯的痕迹一路追去,但在树林里突然看见一个一袭蓝衣,捂着肩膀的人,貌似受伤不轻。
他脚步停了一下,那个人注意到他,朝这边看来。
蓝衣人眼神冰冷,杀意一闪而过。
“......融风?”
融漓想着薇薇安要紧,本打算直接离开,这个名字成功让他停下了脚步。
他走到蓝衣人身边,蓝衣人衣服上有很多烧灼的痕迹,手臂上的伤口更深,伤口边缘焦黑。
“你认识融风?”融漓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听见老爸的名字。
就外貌来说,比起爸爸,融漓长得更像妈妈。
他的妈妈是个大美人,创建角色的时候,融漓瞧不上系统脸,又懒得动手,就用了自己的脸,根据种族改了改发色瞳色。
要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那对不靠谱夫妻的游戏形象竟然也是用的自己的脸。
融漓突然想起,那对夫妻从把自己送过来之后就没上过线,有什么话都靠江聿川传递,妥妥的做贼心虚。
蓝衣人靠着树干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你是谁?”
“路人,你的伤似乎很严重。”融漓答。
蓝衣人嗤笑一声:“不要多管闲事,不想死就滚远点。”
融漓举起手,证明自己没有恶意:“确实不想,如果你能告诉我关于你嘴里那个融风的事情,我会走得很快的。”
蓝衣人表情很不耐烦:“南国大名鼎鼎的骑士团副团长,谁不认识?”
听到这话,融漓反而不确定蓝衣人口中的“融风”和自己认识的融风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同样穿过来,没地位没背景的,他怎么能混那么大官?
但是以那人能忽悠的水平......也说不准。
自己的父母曾经来过斯瑞卡大陆,那自己是不是有机会遇见二十多年前的父母?
想着与父母踏上一样的旅程,可能会走过父母走过的路,融漓莫名有些兴奋。
薇薇安的事要紧,融漓也没打算多待,打量了一会蓝衣人的伤口,留下一些对应的药就离开了。
蓝衣人刚升起的几分杀意和烦躁因为他的举动散了,转而多了几分莫名其妙。他切了一声,还是拿过地上的药膏:“真是怪人。”
日光毒辣得有些过分,空气中隐隐有硝烟的味道传来,融漓听见逐渐逼近的喧嚷声,加快脚步。
他没走多久,就看见了架着查尔斯艰难走着的薇薇安,他连忙过去把查尔斯接下来:“这里不安全了,去找柳塘他们会和,我们尽快离开。”
薇薇安低声说了句谢谢,精神不太对劲。
融漓问她时,却只是说没事。
融漓看她没什么伤,也没时间多想,安慰了几句就带着薇薇安往柳塘那边赶去。
路过一片房屋,部分屋子倒塌,融漓隐隐看见了几个姿势扭曲倒在地上的狼人,有的被断壁压着,浑身血腥,洁白的墙面溅上猩红,倒在地上的狼人已没了声息。
他快步绕过了这片区域,费了一番功夫才和柳塘会合。
柳塘和地精们在狼人部落往北国去的分岔路口等着他们,柳塘隔一会就看下位置信息,屏幕上红点不断靠近,直到近乎和自己的重合在一起,柳塘终于放下心来。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架着查尔斯的融漓,朝融漓挥了挥手。
融漓也看见了他,显然也松了口气。
去往南国的路还算顺利,抵达血族边界后路上安稳了很多。
查尔斯没多久就醒了过来,他说是因为以前接委托时受了伤,留了点后遗症,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只愿意说这些,再问下去就只是沉默。
值得一提的是,薇薇安与查尔斯之间有了飞速进展,许是一直隐瞒的事说开了,查尔斯多了几分释然,比之前开朗了不少。
幸运的是,直到到了南国,查尔斯的旧伤也没再发作过。
按理说这是段但还算愉快的行程,薇薇安却好像有了心事,愉快之余,休息或枯燥地赶路时,时常能看见她出神的模样。
比如现在。
“薇薇安......薇薇安?”融漓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猛地回神。
“什么事?”她对融漓说话随意了不少,俨然把他当做了朋友。
融漓指了指队伍前方带路的查尔斯:“有人找你哦。”
薇薇安脸一红:“知道了,我这就去。”
说完小跑到查尔斯身边,查尔斯笑着拉过她的手,在地图上勾画着什么。
融漓顺势走到队伍后头,把手搭在柳塘肩上,感慨道:“令人羡慕啊。”
“你喜欢什么样的?”柳塘突然问。融漓长得好,性格又温和好接近,身边不缺女孩子喜欢,可他从未见过融漓对谁产生过兴趣,无论是现实还是游戏。
“什么样的?我想想,”融漓靠着他,还真认真思考起来,“讲究一个眼缘吧,还要讲点感觉。”
柳塘不满:“这不跟没说一样。”
融漓笑得意味深长:“当然有区别,比如我看江聿川就很顺眼,所以我们能成为朋友。我看你也很顺眼,但是嘛......”
“但是什么?”
融漓模棱两可地哼哼两声,就是不继续往下说。
“照你这个标准,不是纯靠天意。”柳塘不爽地用手肘怼了怼融漓的胸口,把他贴得过于近的身体推开了点距离。
融漓呵呵笑着,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离目的地不远了,融漓已经能看见熟悉的绯色屋脊,隐没在翠色浮云间。
几个年龄稍小的地精很兴奋,在队伍中窜来窜去,精力好得很。
但谁都没责备他们,只是眼眸含笑追逐他们欢乐的身影,追逐着触手可及的美好未来。
林克晃悠到融漓这边,眼看他要跌倒,融漓下意识去扶,没碰到,林克跌倒在地,融漓愣了一下,不死心地去拉林克。
这次他看清楚了,手掌直直地穿过林克的肩膀,这一幕有些诡异。
“林克?”怕吓到小孩子,融漓正想着怎么解释。
可林克好似看不见他一样,神色如常地被伙伴们扶起,跑回母亲身边,不远处传来他母亲担忧的训斥。
融漓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热闹的大部队,他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不存在的幽灵。
人群越来越远,身边的一切好像倏然离他远去,直到被人拍了拍肩膀。
“阿漓?他们好像看不见我们了。”柳塘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转头就发现刚刚走在旁边的人掉队了。
融漓猛然惊醒,身边的人让他渐渐找回了点实感,他摇摇头:“不如说.......我们无法碰到他们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要不先停下......”
“静观其变吧。”融漓打断了他。
明明是白天,刚刚还温和的天气好似一下变得冰冷了许多,融漓压下心里的异样感,跟了上去。
不多时,小镇橙黄的砖瓦映入眼帘,路过小镇中心时,融漓的目光下意识投向熟悉的湖泊。
湖面金纹翻涌,夕阳的余晖使人安心,山那边火烧云红得热烈。
变故来得措不及防。
刚刚还明亮的天黑了,乌压压的一片黑云倾压下来。
不,不是云,是神王的军队。
永恒山脉的战火烧到了余晖小镇。
一切发生得很快,融漓看见屋檐瞬间倾倒,听见刀刃划破血肉,
血色染红了湖泊,那橘红的色彩变得诡异无比。
逃窜的人群,悲痛的哭喊,烈火燃着的,噼啪的声响......无一不在刺激着融漓的神经。
他抬手唤出“羽川”护在人群前,兵刃一次次从他身体穿过,挥向无措的人群。
他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却始终没有放下长剑,直到柳塘拉住他的手臂。
相比他,柳塘要冷静很多。
融漓脱力,“羽川”落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
他靠着柳塘,稍微找到了一点支撑。
融漓闭上眼睛,喃喃:“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是不是?”
他本以为,一路保护着大家,在灾难来临时不让他们受伤就够了,可现在这无力的局面是怎么回事?
太可怕了,简直是地狱中的景象。
“嗯,”柳塘低声道,“在镜空间的时候看过。”
融漓静默了一会,疲惫地开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燃烧自己保护人群的火妖精吗?”
融漓明白了,既然无法改变,他暂时不愿去想太多。
“火妖精为了大义牺牲自己,化为珍贵的凤凰石,用最后的余温挽救了心爱之人的性命。”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来得悄无声息,已经注视了他们很久。
星澜从阴影中走出,绯红的火光跃动在她脸上,她的神色淡淡的,出神地望向受难的子民。
当她走近融漓才看见,看似平淡眸子中的悲悯,甚至是......悲痛。
星澜沉默半晌,才转头对融漓道:“我本以为你们能做得更好......很遗憾,任务失败了。”
她叹了口气,不知是因为炼狱般的场景,还是惋惜二人的失败:“关于生死的因果,对于新手来说还是太难了。”
“为什么......我们从到这里开始就什么也做不了?”融漓直直盯着她的眼睛,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星澜摊手,几片法力组成的叶子出现在她手心,她拨弄着树叶,随后点了点其中一片。叶子碎在她手心,化为荧光没入土地,之后无论她怎么摆弄,碎掉的叶子都不再出现了。
“就像这叶子一样,”她说,“逝去的东西是回不来的。”
不远处凶猛的火光逐渐削弱,挣扎着不肯堙灭。
“那我们的改变还有什么意义!”融漓说完才发现,自己这句话是吼出来的,一点也不像他。
“死亡无可更改,我们能做的,只是在那一刻到来前寻找一个结局既定的最优解。”叶子在她手中散去,星澜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她抬眼望向天边,“世人呐,总是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融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浓墨浸染透的苍穹,此刻裂开一缝金芒。
乌云要散了。
火焰也熄灭了。
没有薇薇安,也没有查尔斯。
只是这个小镇,多了一位带着一群小地精,脾气古怪的红发酒馆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