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修补指南》 第1章 第 1 章 今天的天气很好，查尔斯酒馆老板的心情却不太美妙。 总所周知，查尔斯老板的脾气向来和他的发色一样火爆，尤其是在面对一些小手不太规矩的客人的时候。 至于起因嘛，得从十分钟前说起...... 融漓艰难地睁开眼，阳光刺目，从窗沿跃到他桌上。 他不由得抬手挡住，才望向身前唤醒自己的人。 嗯......或许不算人。 闭眼前温婉美丽的服务员小姐此时变为了矮小丑陋的地精，不耐烦地抽走了他手里苹果汁见底的酒杯。 融漓环顾四周，酒馆还是那个酒馆，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真是难得，他这是在游戏里的酒馆睡着了？ 不过...... 融漓看向脾气不好的地精，在被发现前快速收回了视线。 他可不记得Coco酒馆招人什么时候剔除了外形这一要求。 游戏中的时间流速与现实一致，融漓的记忆停留在昨晚，某个数月不见踪影的青年浑身是伤地跑到他面前，献宝似的捧着风雪莲，得意地对他笑的场景。 自己那时醉得头晕目眩，不知道回了句什么。 然后再睁眼，就是现在了。 协会里一起来庆祝的同伴也不知所踪，估计是下线了。 庆功、敬酒......不对，他昨晚杯子里的，不是苹果汁吗？！ 融漓猛地起身，随着他动作一本书掉了出来，砸在地板上。 他愣了一下，俯身去捡，这才发现酒馆有什么不同。 酒馆的地板是木质的，游戏中的地板虽然尽量贴合了现实，但因为技术问题难免会比现实少了些精细。 但融漓手下的这片地板，表面凹凸不平，触感干燥粗糙。他起身去折花瓶里的桔桔草，叶片入手微凉，他甚至觉得触摸到了叶片内里饱满充裕的水分。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 真实得好像它们不是虚拟数据似的。 “啊！” 一声惊叫打断了融漓的思考，穿着夸张的红发男子怒气冲冲地朝他奔来，嘴里不住地大叫：“你对我的桔桔草做什么？！” 融漓折叶片的动作刚进行到一半，下意识地把手移开。 他不动还好，这一动整个花瓶就被顺势牵扯倒下，咕噜咕噜滚了一圈，稳稳砸到了地板上。随着清脆的巨响，碎了一地。 刚刚还来势汹汹的男子当场石化，似乎不能接受发生的事情。 融漓静默了两秒，勉强扯出一个尴尬的微笑：“不好意思，我会赔偿的。” “赔？”男子心疼地捧起混在碎片中的桔桔草，语调上扬，满是不屑，“这花瓶可是我从鲛人族淘来的好宝贝，上面每一笔都是鲛人大祭司亲手画的图腾，你拿什么赔？” 除了自己这桌和另外一张桌子，不大的店面里每张酒桌都摆着花瓶，融漓看着周围酒桌上十几只几乎一模一样的花瓶，不置可否：“看来大祭司业余生活很丰富。” “你、你你......”男子涨红了脸，颤颤巍巍地指着融漓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当然，是被气的。 另一只小地精跑过来，手里举着几张单子递到他面前：“查尔斯老板！这个月的财政报告出来了。” 查尔斯随手接过看了两眼，又扔给小地精。 “查尔斯？”融漓看向小地精手中的单子，最上面的标题赫然写着“查尔斯酒馆”。 他不是在Coco酒馆吗？ 这时查尔斯深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一根手指：“总之，我要这个数。” 融漓迟疑道：“你确定只要一块？” 查尔斯脸色僵了下：“是一万白币！你打发乞丐都不止这个数吧？！” 融漓现下脑子一片混乱，只想尽快摆脱麻烦，他利落地划开系统转账界面：“你的ID号是什么？” 半天没等来查尔斯的回应，抬眼就发现对方像神经病一样看着自己，还对他说的话产生了一丝茫然：“什么艾...迪好?” 融漓心里咯噔一下：“是ID号，你看不见我面前这个界面吗？” 对方的神色越发怪异，看着有想叫人的趋势。 融漓立马自证清白：“我精神很正常。” 查尔斯皱眉：“那就是没钱想赖账？ “呃，这......”融漓一时语塞。他快速在系统里查找查尔斯酒馆，冰冷的提示音告诉他查无此店。 白币是游戏《serendipity》里面斯瑞卡大陆的通用货币，话虽如此，但对大部分玩家来说只是见过很少摸过，毕竟不会有谁傻乎乎地拿着一大袋又重又亮的白币去买东西，账户交易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在这时代，即使是现实中，钱币也是几乎绝迹的存在。 游戏里的交易一般都是玩家间的转账或通过官方批准经营的商店渠道直接向店主付款。 要是这都没法用的话，融漓还真没办法给查尔斯当场变出一万白币来。 他朝查尔斯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或许我们可以商讨一下其他解决办法，比如——我让它们完好如初？” 查尔斯上下打量融漓好一会，在融漓快要维持不住表情时，露出一抹冷笑：“得了吧，我也不指望一个战斗法师会恢复魔法，现下我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他打了个响指，那位脾气不好的地精走来过来：“什么事，老板？” 查尔斯指指融漓：“你，把他带去后面换身衣服。埃格伯特最近不是请假吗？我看他挺合适。” 地精面无表情地看了融漓一眼：“跟我来。” 走过大堂，来到狭窄昏暗的走廊前，酒水的醇香越发浓郁，闻着醉人。 地精领着他往深处走，脚底下的地板不安分地晃动着，偶尔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融漓道：“那个，这位......地精先生？” 地精头也不回的说：“林克。” “嗯？” “我的名字。” 融漓从善如流：“好的，林克先生，请问你们老板需要我做些什么？” “调酒师请假了，最近生意不怎么样，你最好有点本事。” “那很可惜，怕是要让你们老板失望了。”融漓摊手， “你见过哪个懂酒的人来酒馆只点苹果汁？” 林克顿了顿：“总有例外。” 林克突然停下脚步，去拉左手边的门：“到了。” 木门的把手有些高，对于地精族矮小的身材来说有些勉强，林克一脸老成地垫脚去开门的模样有几分滑稽。 看他动作艰难，融漓索性率先拉开房门走进去。 虽然解了难，林克面上却不太挂的住，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衣服在柜子第三排左边，希望你尽快，精灵先生。”说着林克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融漓失笑，这算是回敬他那句“地精先生”吗？个子小小的地精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睚眦必报，尽管那也可能只是选了地精种族的玩家。 他在游戏中选的种族确实是精灵，但被这样称呼还是头一遭。 精灵分为光与暗两个种族，他们和地精一样，很容易被认出种族。 后者是因为外形过于奇特，前者虽然和妖精、血族一样有着尖耳，但用玩家的话来说，光之精灵们好像一个移动光源，biu灵biu灵的。 反之，暗之精灵们则是看着就让人感到阴郁晦暗。 融漓再次划开系统界面，该有的东西都还在，网络也能正常运行，甚至还能和好友互发消息。 唯一怪异的点是点开地图后，没有出现传送图标。 嗯，可能是服务器又bug了，问题不大。 融漓回到主界面准备关闭的时候，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眼花，来来回回划了很多遍终于确定——登出键没了？！！！！！！ ......问题大发了啊！ 融漓大脑宕机几秒后，“冷静”地拿起林克所说位置的衣服换上。 这是一套简约的小礼服，袖口和衣领荷叶边处纹着金色花边，点睛的云彩宝石别在领口，瞬间让这套衣服显得不那么单调。 衣服的主人至少比他高上半个头，过长的衣裤让他的动作都变得不太方便。 他挽起如瀑银发，扎了个高马尾，黑色发带在他手下熟练地扎成了蝴蝶结。 做这一切的同时融漓的也在疯狂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这家店有问题，还是......我出了问题？ 店名搜不到，会不会是建在违法区域的黑店？那我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人大都是视觉动物，融漓确实没听说过哪家酒馆的服务员全是地精的。实际上，在游戏里除了NPC，也很少会看见选地精这一种族的玩家。 他尝试回忆昨晚的事，见到那个人之后的事不太想得起来，头还有些疼，倒真有几分宿醉的感觉。 融漓拉开门的瞬间，慌乱的情绪被他压了下去，他敲敲门框，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这样行吗？” 精灵的外貌优势在融漓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漫不经心地挽着袖口，蓝灰色的眸子像是凝着薄雾的湖面。薄唇绯红似樱，肤色白皙如瓷。 他嘴角微勾，温柔疏离，若有似无地蛊惑着看客的心。窗外的阳光随意落在他身上，都像是给他特意打上的阴翳。 连冷漠的林克都多看了几眼。 林克平淡地应了声“嗯”，就往外面走去。 融漓正盘算着去从林克这里问出点什么，地板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之前面对小震动稳如泰山的林克也不由扶住墙面。 晃动很快停下，融漓缓过来，问道：“这底下的响动是？” 这么大动静，这家黑店不会还偷偷豢养违禁生物吧？ 林克淡定道：“要是你早点打碎花瓶，制造这破动静的说不定是你。” ......好吧，这家店可能不养动物，但绝对很凶残，底下难不成 ....... 融漓感觉背后升起一股凉意。 第一次发文，有很多写得不好的地方，会慢慢改进，谢谢愿意点进来看的小天使们（鞠躬），希望能带给你一个有所收获的故事。OW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查尔斯正指挥小地精们打扫卫生，他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眼就看见了从走廊出来的融漓，眼睛一亮：“这身衣服果然要精灵穿才好看，不错，勉强比得上我们埃格伯特。” 融漓：“事先声明，我不会调酒，真的不再考虑下？” 查尔斯挑眉：“如果你想去下面镜空间陪那个倒霉蛋找东西，我倒也不介意。” 融漓：“……我觉得我学东西还蛮快的。” 查尔斯满意地点点头：“不会也没关系，吧台缺个吉祥物。” 另一位地精这时走过来，对查尔斯说：“老板，底下那个血族似乎……又打碎了你一样东西。” 查尔斯：“……” 良久，他艰难道：“……是什么？” “妖精之地的琉璃梳。” 地精说完迅速溜去了前厅，查尔斯老板气得咬牙切齿，揉揉额头上爆出来的青筋，气势汹汹地往地下室赶去。 融漓疑惑地看向收拾完碎玻璃准备离开的小地精女孩，女孩眨着水灵灵大眼睛，解释道：“妖精之地的东西，对老板来说都很重要。” “奥，那这家店怎么建在镜空间上？” 镜空间是散布在斯瑞卡大陆各处的特殊空间，出现的地点、大小都不一样，里面的东西也各不相同。 有的是甜蜜幻梦，有的是致命地狱，进入一个没有任何情报的镜空间，其惊险程度不亚于玩俄罗斯转盘。 镜空间会感染动物，使其变得残暴嗜血，即使是最温顺的小蜜熊，也会因为接触到镜空间而逐渐失去理智，变得癫狂暴躁。 玩家们在游戏背景设定中了解到，这些镜空间唯一的共同点，是都在二十年前，神族现任统治者掀起的反叛之战时陆续出现的。 女孩想了想，为难道：“从我出生前这家店就在这里了，听林克叔叔说，我们大家是和老板一起，从大陆最西边到这里来的。但是为什么选在这里，我也不是很清楚。” 融漓点点头，从系统背包里掏出几颗糖果表示对女孩的感谢。 糖果是融漓自己调制的配方，由于包装一样，他自己也不知道每一颗是什么口味。用他的话来说，能带来拆盲盒般的惊喜感。 却因为某些奇奇怪怪的口味，不止一次被某人吐槽：“你这哪是惊喜，分明是惊吓吧？！” 融漓的手指干净修长，几颗糖果安静地躺在他手心。包装纸上用了银粉，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女孩好奇地接过去，拆了一颗含在嘴里，乖巧道了声谢谢。 “啊，是薄荷草的味道。”她吃着糖，口齿不清的说： “但是大哥哥，我觉得底下那个空间，不是坏空间。” “就像查尔斯老板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他人很不错的哦。” 小女孩说完一蹦一跳地跑开了。 融漓走到吧台后，琳琅满目的酒瓶看得人眼花缭乱，顿时觉得自己前景黯淡。 虽说是“被迫”留下抵债，但融漓在换衣间发现登出键没了后，暂时也不打算离开这里。 若是真的没办法退出游戏，他就需要更多的信息来了解自己所在之处，而酒馆正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说不定只是系统bug，等一会就好了呢。 融漓乐观的想。 查尔斯说是让他当个吉祥物，不过在这个位置上，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融漓做事向来较真，尤其在吃喝上面。 他精心从系统商城挑选了几本书，什么《调酒师手法入门》、《一天带你认识一百种酒（注：斯瑞卡特供版）》、《鸡尾酒笔记》…… 融漓苦心钻研了一下午，在日薄西山时这家酒馆终于迎来了第一位走向吧台不是点咖啡果汁，而是鸡尾酒的客人。 客人见到他先是愣了一下：“不是埃格伯特啊。” 融漓收起书，礼貌笑道：“埃格伯特目前还在休假中，我是临时代班的调酒师，很乐意为您效劳。” 客人说：“那就来一杯小镇黄昏吧，应景。” 融漓提醒他：“我是第一天上岗，味道什么的可能会差强人意，还望您见谅。” 客人大手一挥，豪迈道：“你尽管调，查尔斯的酒，怎么都不差。” 融漓合上书的最后一页恰巧是这杯酒的做法，此刻颇有些跃跃欲试。 他先是拿出高脚杯，在里面倒入一大半冰块。随后拿起量酒杯，准备去拿酒柜上的威士忌。 刚一转身，融漓就愣在原地。 那些酒瓶的标签上字迹清晰整齐，摆放它们的人一定充满艺术细胞，酒瓶的色彩搭配舒服得恰到好处，位置也刚刚好，不会让第一次接触的人手忙脚乱地翻找需要的酒。 这一切看着是那么的贴心。 可是融漓注定无法体验到这份贴心。 因为这上面的字，他看不懂！ 在游戏设定中，斯瑞卡大陆有一套自己的语言体系和字体，一般会出现在根本不会有人仔细看的告示牌上。 而这一堆酒瓶上的标签，正是斯瑞卡语。 回想起来，融漓猛然发现，自己一直在听在说的，其实都是斯瑞卡语。 就好像……他真实的存在于真的斯瑞卡大陆似的。 不过……且先不论自己是怎么听懂的的，既然都能听懂了，就不能让我也看懂这些涂鸦似的字吗？！ 面对满满一墙鬼画符，融漓表情木然。 什么？为什么之前能看懂查尔斯酒馆那几个字？ 因为那是拼音写的。 “愣着做什么？”手中的量酒杯突然被抽走，查尔斯动作娴熟地从最底层拿出瓶身透明的酒瓶，橘黄色的酒水缓缓涌出，倒入量酒杯。 查尔斯的手很稳，量酒杯中的酒液拉了个长线，稳稳落在摇壶里。 都说看调酒师调酒是一种享受，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融漓正看得入迷，量酒杯突然就被塞回了他手里。 融漓：“？” 查尔斯：“爱洛斯酒10毫升。” 见融漓没动，他无奈补了句：“第三排左数第二瓶。” “哦哦。” “瓶身再抬高一点......停，倒太多了。” “用把勺顺时针搅，动作不要太轻......啧，也不用这么用力。” “差不多了，把酒杯中的冰块倒掉。” 查尔斯叉着手老神在在地指挥，融漓依言照做。 融漓手法青涩，但好在还看得过去。 不多时，一杯剔透橘黄，还散发着小麦香的“小镇黄昏”被摆在了客人面前。 客人讶异道：“查尔斯，认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动手，我还以为你不会调酒呢。” “今天破例，这杯算我请的，喝酒还堵不住你的嘴。”查尔斯把酒杯往客人面前推了推，语气不善。 客人端起酒杯尝了一口：“哈哈，那我可真走运。” 查尔斯和客人聊了一会，最后那人拿着酒杯去找酒馆的女士们搭讪，查尔斯发现融漓又在看书，好奇地凑过来：“调酒的书？要我说看得再多不如直接上手......唔，这上面是哪里的语言？” 融漓一目十行地扫完最后一页，把书收回系统背包：“我家。” 查尔斯挑眉：“据我所知精灵之森的语言不长这样。” 融漓神秘道：“每个地方都有一些自己不外传的东西。” 融漓很庆幸从系统购买的书籍都还是中文，没有被同化为斯瑞卡语。只是...... 融漓看向其乐融融的人群，一时间有些恍惚。斯瑞卡的设定类似于有着魔法的西方幻想世界，随着夜幕降临，这间小小的酒馆人声鼎沸，熟悉的不熟悉的客人间热络攀谈，豪放对酌。 是他这个时代，连现实中都少有的热闹。 系统清楚地告诉他，眼前这些都不是玩家，也无法获取对方任何信息，连五感都比之前游戏里要清楚得多，就好像这里是现实似的。 融漓又陆陆续续给客人们调了几杯酒，老熟客们都对这位新来的俊俏精灵调酒师很是好奇，查尔斯在一旁偶尔指点，看得出来他对融漓超乎预期的表现还算满意。 他到底是被困在游戏里某个奇怪的空间，还是真的“穿越”到了同样名为斯瑞卡的真实存在的大陆？ 在某些古老的流行小说里，穿越分为两种情况。（注：融漓所在的时间为2123年） 一种是“借尸还魂”。 另一种则是沦落为“某某系统”的打工人，通过完成任务换取愿望。 融漓：“......” 目前来看不管哪种，穿越者自身情况似乎都不太好啊喂！ 自己不会真是发生什么意外才出现这种情况的吧？！ 晚上融漓被安排在不断传出吓人动静的地下室隔壁，理由是那是唯一一间没有酒馆员工愿意住的空房间。融漓刚进去就被灰尘呛得直咳嗽，里面的东西少得像刚被劫匪掠夺过，就一张木板床还算整洁。 找小地精们借来清扫工具收拾干净屋子，已经是后半夜了。 融漓疲惫地躺在床上，心想这次游戏里怎么连疲惫感都这么真实。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提示音，融漓立马打开消息界面，发现收到了发小江聿川的短信。 江聿川：搞清楚情况了。 融漓：我这边是怎么回事？ 江聿川：首先，排除游戏系统问题 融漓：？你怎么知道 江聿川：这你先别管，其次，排除你脑袋出问题 融漓：...... 融漓：废话，说重点 江聿川：简而言之，恭喜你穿越了 融漓：今天是4月1？ 江聿川：不，今天是你生日：） 融漓：...... 融漓算了算农历，发现二十二岁生日还真是今天。 江聿川：虽然你是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你现在开始可以唯心一下 江聿川：伯父伯母让我转告你，那本无字书是你的生日礼物，好好享受这场难得的异世界之旅，顺便努力寻找回来的办法吧。>v< 融漓：他们认真的？ 江聿川：比你还真Ov< 融漓：我突然觉得我也可以是假的 融漓：你这么高兴，这难得的好机会有福同享怎么样 江聿川：哎呀，客气什么，咱两谁跟谁啊OwO 江聿川：总之加油，有事联系啊 上一秒彩色的头像瞬间变为灰色，江聿川下线了。 融漓：“......”有必要跑这么快吗。 半夜里地下室的动静小了很多，估计被查尔斯派进去找东西的倒霉蛋也休息了。 确定是那对不靠谱的父母做的好事，融漓倒也不着急了，躺在床上慢悠悠地打开系统背包，找出早上匆匆收进去的书，发现上面果然一个字都没有。 无字书无字书，感情就是字面意思啊？ 融漓关上书，才看见书脊上还写着一行小字：请找到您的守护者一齐翻开这本书。 （注：守护者为无锋剑持有者） 隔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传来一声巨响，融漓的床紧跟着晃动起来，还伴随着熟悉的惊叫。 随后融漓就听隔壁那声音说：“嗷疼疼疼，刺海鲨怎么会在妖精之地？！这破空间地理没学好吧？！” “开了那么多箱子都没找到画像，这次一定有。系统，先来首好运来。啧，不是这版本，给我放哀乐呢？” 喜庆闹腾的《好运来》响起，融漓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他好像知道隔壁这个倒霉蛋是谁了。 本以为今晚是个无眠夜，但这一发现让融漓莫名安心了许多，他笑够了，听着隔壁那人吵吵闹闹的声音，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第3章 第 3 章 查尔斯酒馆底下的镜空间虽然闹腾，但确实没什么危险性，从每晚隔壁传来的动静来看，只是有“一点点”不确定性。 白天酒馆人少，地精们有条不紊地收拾卫生，也没他这个调酒师什么事。 和酒馆的人混熟后，融漓常常在客人少的时候溜去小镇上闲逛。 虽然街道和记忆中不太一样，但这里的地图和游戏里一样，连地名都没什么变化。 查尔斯酒馆位于人族南国与精灵之森接壤的一个小镇，小镇上的居民大多是异乡人，什么血族、妖精、精灵、矮人......大□□方，天南海北的种族都能在这里见到。 在游戏里这里也是及其出名的存在，是大家公认的社交团建好去处。 当然，小镇有名字，名为余晖小镇。 原因无他，融漓现在所处的小镇中心有一片宽广的湖泊，湖泊里的色彩无论早晚都呈现橘红的色彩，像是在河底安上了一大块琥珀，随风起浪，泛黄光线荡开旅人无限愁思。 没有高楼大厦的阻隔，能看见很远的山野和很近的天空，吟游者们在聚在小镇广场拨动琴弦，最爱传唱女皇殿下的丰功伟绩。黄昏时分会闻见屋里飘来诱人香味，和被炊烟搅得朦胧的屋檐。 这也是融漓在闲时喜欢在游戏里闲逛的原因，平心而论，融漓还蛮喜欢这个生日惊喜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时间流速怎么算的，他家猫会不会饿到自己去小区楼下的人工湖抓观赏鱼去了，每次从那路过咪咪总是两眼放光，爪子伸进湖里搅啊搅的。 就像前面那个人一样。 还有几团白色的亮光在他手边一闪一闪的。 等等，湖里是不是有灯笼鱼来着？！ 见那人迟迟没有动静，融漓赶紧跑过去将半个身子入水的人捞起来。 他披着一身黑袍，更显得他脸色苍白，甚至连尖耳都虚弱地垂了下来。 灯笼鱼是一种头上顶着小灯笼形状的鱼类，看着小巧可爱，其实身上的灯笼含有剧毒，碰上就会持续掉血，很是麻烦。 融漓小声嘀咕：“怎么会有人蠢到拿自己去喂灯笼鱼啊。” 他一边吐槽，一边给刚救上来的男子伤口消毒止血，处理好后他干脆守在一旁等男子醒来。 这个落水的人应该是暗精灵，湿透的黑发一缕一缕贴在他脸上，却莫名添上几分易碎的美感。 事实证明游戏里的药在这里一样有效，这位暗精灵很快就醒了过来，他先是有些迷茫，发现自己身边有人猛地坐了起来，戴上兜帽。 令融漓惊奇的是，他有一双白金色的眸子。 暗精灵避着融漓的目光，哑着嗓子开口：“虽然很感谢你帮了我，但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别人是不是不太礼貌？” 融漓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抱歉，只是觉得你的眼睛很特别。”至少在融漓的认知中，暗精灵身上不会有这么......这么光明的色彩。 暗精灵理理黑袍起身，大片面容都被宽大的帽檐挡住：“啊，很多人都这么说。” 他顺手拆开被融漓包扎得惨不忍睹的手腕，随着绷带落下他的手腕处闪过一阵荧光，融漓发现暗精灵手腕处被灯笼鱼咬过的地方完好如初。 暗精灵，金眸，还是治愈系法师！ 融漓觉得自己对游戏设定的了解受到了极大冲击。 “咦？你这身衣服......原来如此，查尔斯酒馆的调酒师。”暗精灵语气有几分讶异。 融漓：“最近刚上任，有兴趣的话欢迎来喝一杯。” “是个好提议，”暗精灵点点头，“不过你就不怕吓跑客人么？” 虽然是暗精灵，他长得一点都没有攻击性，眼角微微下垂，一副斯文温润的模样，此刻眼神里却透露着阴冷的危险。 融漓一怔，才意识到这里与平时在游戏里不同。在游戏设定上来说，暗精灵是最不招人待见的种族，不仅仅因为他们给人的感觉都阴暗晦涩，这个种族所掌握的天赋术法也大多阴险残忍。 所以融漓发现他的治愈法术能治愈自己的时候还挺惊讶，以暗精灵的特性，他们的法术没把自己毒死都是命大，更不要说治疗伤口了。 不过嘛游戏里玩家之间可不会讲究这么多，甚至有些还很喜欢暗精灵癫狂又理性的反派魅力。 但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很多游戏设定中的东西，比如其他种族对暗精灵的偏见似乎都是真实存在的。 融漓耸耸肩：“想来就来啊，怎么看你不过是别人的事。” 暗精灵顿了顿，湖边的晚风很大，他没再刻意拉紧帽檐，任由它们吹起自己的兜帽，露出自己完全的样子。 暗精灵：“倒是很少有光精灵会这样说，好吧，有空我会去光顾生意的。” 暗精灵的手突然伸向融漓的领口，在他躲开前快速把他胸前的小别针翻了个面，色泽黯淡的云彩宝石立马焕发出梦幻的光彩：“你的别针戴反了，应该这样。” 见融漓没动，暗精灵有些别扭地催促：“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回去上班？ 融漓盯着他若有所思。 暗精灵：“你还不走？说了不要这样看我......你果然是觉得我很奇怪吧？” 融漓：“没，就是觉得你对查尔斯酒馆还挺了解的。还有，你其实现在根本没办法动吧？” 暗精灵：“胡扯，我的腿好着呢。” 融漓：“我也没说是你腿有问题啊。” 暗精灵：“......” 融漓：“你走一个试试？” 暗精灵：“......”一般人看见他躲还来不及，这人，啊不这精灵怎么这么烦？ 暗精灵自暴自弃地躺下，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他闭了闭眼，开口道：“我现在心情不怎么样，想有点私人空间，你要怎么才肯走？” 融漓在他旁边坐下：“作为热心善良的小镇居民，怎么能放任病患不管呢。” 暗精灵语气危险：“虽然我主要学治愈魔法，可族里那些小道道我也不是不了解。” 融漓立马改口：“咳咳，这不是看你对酒馆挺熟悉的样子，想打听一些事，埃格伯特先生？” 埃格伯特愣住了，猛地看向身旁的融漓，眼睛微微睁大：“你怎么......” 融漓笑笑：“猜的，那这么说你承认了？” 埃格伯特：“......”这精灵果然好烦！ 融漓：“关于酒馆底下的镜空间，不知道你是否有所了解？” 埃格伯特警觉地瞥了他一眼。 融漓：“我的一位朋友被查尔斯派进去找一幅据说是来自妖精之地的画像，迟迟没有出来，我有些担心。” 埃格伯特懒洋洋地开口，他的嗓子不那么哑了，是偏低沉醇厚的男声：“关于这两样我都所知不多，但我知道一些其他的线索。” “要是担心你的朋友，那你大可放心，以查尔斯那家伙的性格，最多吃点苦头，不会有性命之忧。” “要是好奇那副画像，我听说在查尔斯年轻的时候，曾是个冒险家。他去过很多地方，其中，在妖精之地停留的时间最长。” “那间杂物间里摆满了他年轻时从世界各地带回来的藏品，妖精之地的东西对他来说似乎有着什么特殊意义。” “啊对了，你要是注意他的手，会在小指上发现一枚女士戒指。” “行了，我就知道这么多。”埃格伯特摆摆手，示意这个烦人的精灵赶快滚蛋。 融漓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查尔斯之前说，等到埃格伯特回来，他这个代理调酒师就能顺利卸任。 埃格伯特想了想：“一周左右，不过我更希望我回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埃格伯特等了一会，身旁没了动静，以为融漓已经离开，刚转头就对上融漓的眼睛。 埃格伯特：“......调酒师都像你这么清闲？”他在岗的时候怎么忙得要死呢？ 融漓迟疑道：“你真的没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 埃格伯特不耐烦道：“真的没有，我现在好多了，你再不走我可要走了。” 融漓发现埃格伯特确实在逐渐恢复，精神没那么虚弱后，才向他告辞回到酒馆。 查尔斯没有计较他旷工大半天，并不是他宽宏大度，而是被几个生猛的女客人围着一时不得脱身。 融漓在书籍的熏陶和查尔斯偶尔的指点下能调一些简单的鸡尾酒，以及这家酒馆热门的几杯酒。 他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就有客人凑过来点酒。 不过查尔斯似乎从不亲自调酒，即使他的手艺还不错，即使因为埃格伯特缺席这段时间他的酒馆生意少了一大笔收入。 从这一点上来看，查尔斯确实有些反常。 夜晚回到房间，融漓试探地敲了敲墙壁，那边吵闹的动静立马停了下来，在安静的环境下，有脚步声往融漓的方向靠近。 融漓又敲了敲墙壁：“糖糖？” 隔壁静默了一会，又有什么东西落下，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融漓紧张起来，又叫了一声：“糖糖！” 没认错人吧，协会里那些小姑娘平时不是对他糖糖来糖糖去的叫得起劲嘛。 隔壁的倒霉蛋不可置信地叫道：“那边是......阿漓？！” “嗯，”融漓应声，尽可能地靠近墙壁，“你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呜呜是阿漓啊，不会是我幻听了吧，不行不行，想人想出幻觉了都......” 融漓：“......我是真的。” “真的阿漓才不会叫我糖糖！”隔壁的某人很有自知之明的回复，为自己没有上当沾沾自喜。 可即使如此，隔壁的人还是往融漓这个方向靠过来。 随着他越来越近，融漓发现周围的开始飘起了粉色爱心泡泡。 这不是绑定情侣关系才能赠送的小道具吗？（爱心泡泡道具为情侣商城特供，当小情侣距离三米内时才能出现，每个道具持续时间为半小时） 最关键的是，绑定情侣关系后，两个的账户之间的背包和钱币是共用的。 融漓没记错的话，这个道具还蛮贵的。 至少比查尔斯的天价量产花瓶还多上几个零。 融漓咬牙切齿：“柳塘......” 那天晚上这人捧着风雪莲来找他的时候，他是不是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隔壁柳塘兴奋不已：“真的是阿漓吗！你在哪？也是被那个黑心老板丢进来的？” 融漓突然不是很想理他，冷漠道：“你误会了，我是幻像。” 第4章 第 4 章 柳塘沉默了一秒，试图挣扎：“我的就是你的，我这不是被幻境哄怕了确认一下嘛。” 柳塘见融漓还是没回应，立马紧张起来：“那什么，等我出去，以后无偿帮你试毒还不行嘛……” 协会里的人都知道，融漓这个半吊子战斗法师比起战斗，更热衷于研发新菜谱和各种魔药，在团战中往往是被保护起来的对象。 但是既然是“新”，那就具有不稳定性，融漓身边的朋友无一幸免于他奇怪料理的荼毒，久而久之大家都把给融漓试菜叫做试毒。 江聿川更是融漓的重点迫害对象，他常说要不是看在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上，就算融漓给他摘月亮都没有下次。 这句随口承诺很有效，融漓马上回应了他：“什么试毒，有那么可怕？” 柳塘矢口否认：“不是我说的，是聿川哥他们！” “不管谁说的，我现在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是什么？” 融漓一字一顿道：“我想知道我们是什么时候绑定的情侣关系，糖糖？” 最后那声糖糖故意拖长了尾音，听起来亲昵不已，柳塘却听得一激灵。 他捂着红透的耳朵，强装镇定的说：“唔，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要是我能采到罡凚山顶的风雪莲，就同意绑定情侣关系，帮我拿情侣成就吗……” 之前柳塘确实来找过他，说是自己游戏成就差不多拿完了，就是情侣成就一个没有，导致自己总在第四停滞不前。为了排名能更进一步，希望融漓能答应他这个小小的请求。 融漓：“……”虽然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但是他就是为了婉拒随口一说，没想过这小子真能拿到啊！ 就算柳塘常年登上各大排行榜前三，最近好像有几个还升到了第一……融漓也没想到这人这么能干啊！ 融漓背包里的东西本来就多，这几天也没怎么打开系统，没发现里面多了柳塘的东西，至于亲密关系，平时更是不会闲得没事翻出来看。 他在一堆杂物中找到风雪莲，小心地拿在手上。 花瓣剔透雪白，莲心莹莹如月，底部精致漂亮的拖尾像是停留在那处的长尾蝶，在昏暗的房间内，宛若翩翩仙子。 不愧是玩家们趋之若鹜的宝贝。 其实这花本身来说没什么价值，玩家想要缔结情侣关系，除了达到一定好感度之外，还需要选择一朵花作为定情信物。 什么花都可以，太阳花、梨子团、琉璃心……百花之王风雪莲是其中之最，寓意风雪中永恒的爱，最受小情侣们欢迎。 只是风雪莲位置偏僻，数量稀少，大多处在游戏里地势险峻或高级魔兽群居之处，想采一朵来当定情信物，对于双方能力也是极大的考验。 而现在融漓手里这朵，是目前知道位置的风雪莲中最难采到的。 罡凚山位于极寒之地，那边是比冰原更北的地方，零下几百度的气温让任何种族都难以生存。很少有人能走到那，更别说登上终年被恐怖罡风笼罩的罡凚山山顶了。 融漓现在知道为什么自己有宿醉的感觉了。 他酒量不行，一杯倒的那种，而缔结关系的最后一个仪式，就是喝交杯酒。 融漓把玩着风雪莲，有些糟心：“其实有这三个月时间采莲花，你随便找个人早把成就拿完了吧。” 柳塘警觉道：“我好不容易采来的，你可不能反悔！已经用掉了，也不能找别人了。” 他们是在同一个协会认识的，关系说不上多好，但确实是融漓在游戏里少有的经常联系的朋友之一。 柳塘不怎么擅长和陌生人交流，因为外形帅气又不善言辞总被协会里的小姑娘们逗得脸红。 虽然说帮人拿几个成就也没什么，还能以此要求对方长期试菜，但就像对待自己的美食一样，在亲密关系上融漓也有一种特别的执着，即使只是游戏中儿戏般的情侣关系。 他本来没打算任何形式草率地绑定任何关系来着…… 融漓找了个收藏盒装好，才把风雪莲收进背包。那么漂亮的花就被柳塘随意丢在仓库角落，融漓都替它觉得委屈。 他敲敲墙壁道：“我不反悔，你先说说你那里面是什么情况？” 柳塘很快回答：“有废墟、烟尘味、尸体的腐臭味，还有……不怎么香甜的血的味道。” 融漓：“你这不香甜的血的说法，有那么一丁点诡异。” 柳塘：“没办法，谁让我选了血族嘛。这里面场景变来变去的，有时候在路上，有时候又在妖精那边，我现在好像是在……战场？” 融漓皱眉：“战场？” “对，还有好多人的尖叫……但是感觉不到危险，有很温暖的火焰在保护人群的感觉。” “火焰……查尔斯有没有说过，要找一幅什么样的画像？” “他说是一个红发女子的，她是妖精，特征很明显。”柳塘老实回答。 红发的妖精，应该就是火妖精了。在游戏设定中，精灵的力量来自光和影，而妖精的力量来自自然。 所以一般提到妖精时，常会说什么火妖精，风妖精之类的。 “啊，我好像看见那人了。”柳塘说，“是火妖精在燃烧自己保护人群。” 融漓看不见柳塘在干什么，听动静似乎是往妖精那个方向去了。 他提醒道：“小心一点，镜空间环境复杂，幻境变幻莫测。” 柳塘满口答应：“我知道的。” 下一秒，隔壁就传来柳塘的哀嚎。 “嘶，荆棘果？！还能这么倒霉……” 按照惯例，隔壁果然又响起了《好运来》。 融漓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柳塘控诉：“你还笑，刚刚前面没有的……” 融漓：“没办法，毕竟我这边悠闲自在，实在不能感同身受。” 柳塘：“……”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人有这么欠呢？ 柳塘不说话了，安静地走着，融漓偶尔会听到他撞到墙壁传来轻微的吸气声。 镜空间内部的空间看似无穷，其实那不过是空间营造出来的幻像。 它外表有多大，实际就多大，进去的人不过是在原处兜圈子而已。 所以柳塘才能听见融漓的声音，他制造出来的动静才能影响到外面。 过了一会，柳塘说他又来到了妖精之地，在一个火妖精的小部落，有个躺在石板上的人很像查尔斯。 但是这个人没有他标志性的红发，是一头再普通不过的棕发。 他身上淋着满满的香料，石板下面还燃着一堆柴火，这几天只靠系统背包里的干面包过活的柳塘觉得自己几乎要闻到香味了。 他自顾自说了一会，才发现融漓根本听不清他说的话。 柳塘这时终于想起来被他遗忘的好友聊天，他把眼前的场景照下来发给融漓，转为打字问他。 柳塘：火妖精还兴吃人？ 融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是草药，不是香料 柳塘：咳咳，那也闻着很好吃 融漓：你先继续观察，有情况告诉我 柳塘：没问题OVO 这个与查尔斯很像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火妖精和一群小地精所救。在他昏迷期间，一位火妖精少女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他。 镜空间的场景一直在变，但无外乎都是这个人类和火妖精的事。 这些场景柳塘之前也看过，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额外连贯。 “查尔斯，你从什么地方来？”某日少女叫着他的名字，翻着大陆的地图问道。 柳塘：确实是查尔斯 融漓：他现在是红发，可能是染发或者发生了什么其他事 柳塘：和这位妖精有很大关系 查尔斯说，他来自妖精之地的彼岸，人族最宜居的地方——南国。 听查尔斯滔滔不绝说起他惊心动魄的旅途，从鲛人水湾，到北地冰原，少女眼中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那下次你走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少女笑得眉眼弯弯，查尔斯看得失了神，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之后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大多是一些琐碎的日常，有些场景柳塘已经看过好几遍，不用看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选了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图片给融漓发过去，其中一张是一杯特殊的鸡尾酒。 酒水表面绯红，杯身涂上了特质的果酱，光看图片，像是烈焰在杯中燃烧。 这杯底，沉着一枚小小的戒指。 “这杯酒名为‘烈焰之吻’，它为你而生，从今往后，我只为你调酒。” 柳塘重复查尔斯对少女说的话。 说这话的查尔斯眼神真挚而坚定，年少无畏的少年对少女轻易许下一生的誓言。 柳塘：是我误会他了，原来他不只是个守财奴，还是个深情的守财奴 融漓：那他现在在你心里的形象可以更升华一些了？ 柳塘：虽然我很想，但他把我丢进来时的嘴脸实在可恶，暂时不想升华他 柳塘：等等，我好像可以出来了！ 融漓：你找到画像了？ 柳塘：还没有，但看见了 在柳塘发来的图片里，查尔斯面前支着一个画架，他本人则拿着颜料盘，正在调色。他的前面，少女闭眼躺在花丛中，嘴角带着甜蜜的笑容。 柳塘：你说等他画完，我是不是就能脱离苦海了？ 融漓：不出意外的话，的确如此 查尔斯画得很慢，每一笔都要细细斟酌，好像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当然，事情的结果是，我们的两位主角双双困得睡着前，他的大作也才堪堪完成了一半。 第5章 第 5 章 等融漓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他敲了敲墙壁，没有得到回应。 想来柳塘还在休息，他给他发消息说明去向后就去了酒馆前厅。 清扫酒馆是地精们每日晨间的工作，融漓这段时间闲着没事，又翻出他的《调酒师入门》坐在吧台前看。 他正想着怎么才能调出昨晚看见的“烈焰之吻”，脚下突然传来毛绒绒的触感，融漓低头，发现是一只白毛蓝眼的猫，耳朵上戴着酷酷的蓝水晶单边耳坠。 这独特的造型，融漓印象深刻：“梨子？你的主人呢？” 梨子温顺地蹭蹭融漓的腿，乖巧叫了一声，算是回应。融漓刚把它抱起来，就瞥见从□□走进来的黑色身影。 他比上次见面时更狼狈，黑色长披风衣角破损，俊朗的脸上多了几道红痕，手臂上也挂了彩。 左耳上带着白猫同款的红水晶耳坠，闪过一丝妖冶的红光，与他赤色的双眸倒是相得益彰。 他的眼神有些茫然，融漓看得有趣。 难怪协会里那些小姑娘总说什么，战损的帅哥惹人心疼，又......融漓舔了舔嘴唇，他好像有几分理解了。 梨子欢快的喵了一声，从融漓怀里跳出来，敏捷地跳到柳塘肩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 柳塘冷峻的表情瞬间破功：“嘶，疼疼疼，你个小没良心的，轻点。” 梨子懒洋洋地用尾巴扫了扫他的脸，他疑惑地往吧台看，看见融漓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眼睛一亮：“阿漓！” 这人眼神清澈，眼角处却偏生多了一抹魅惑的红。他与那一身血族特有的蛊惑气质本该格格不入，却也因此更加吸引人。 就外形来说，丝毫不比以美丽著称的精灵逊色。 融漓轻咳一声，收回自己过于发散的思绪。 融漓笑着问他：“画完画的查尔斯递给了你画像，还是你从他手里抢了过来？” 柳塘叹气：“要是那么容易就好了。” “我一觉醒来，发现被宝箱包围了，好多好多箱子，一个款式。我前几天开了不少，现在是看见它就想吐的程度。” 这融漓倒是知道，毕竟好几个晚上的《好运来》不是白听的。 柳塘眼神幽怨：“总共一千多个宝箱！你知道我这一千多次是怎么过来的吗！” “不太想，谢谢，请收起你浮夸的表演。 柳塘：“？” 融漓迅速澄清：“不是我。” 两人顿了一下，猛地一起看向柳塘肩膀上的梨子，梨子懒懒睁眼。 梨子：“喵？” “哎呀，不要看小猫，看这里看这里。” 那声音再度传来，这次要清楚得多，来自柳塘腰间的佩剑。 佩剑上的吊坠闪着荧光，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 “呼，终于能说话了。抱歉抱歉，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新手指引’来迟了点。” “方便的话，请找一个人少点的地方，你们也不想太引人注目吧？” 依照吊坠的指引，二人来到了小镇后山。 这里环境幽静，罕有人至。 浅色光点不断从吊坠中涌出，汇聚为一个少女的身影。 少女只身着简约白裙，神色放松，却带着不可冒犯的神性，让人从心底升起一股敬畏之心。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笑着对他们打招呼，刚刚的威严气势荡然无存：“你们好呀，异世界的守护者，我是星澜。” 融漓讶异道：“你是那位……” “哎呀，看来被认出来了呢，”少女说，“你们也可以叫我另一个名字，多洛莉丝，但我个人而言更喜欢星澜。” 多洛莉丝！ 游戏故事中那个对腐朽王朝掀起反叛旗帜，吹开大陆久聚的积雪，撕开黑暗带来光明的神族少女，传奇般的女王陛下。 可惜的是，这位女王陛下只出现在大陆传唱的故事中，并没有建模。 融漓也只是曾在空之圣岛上，看过她的巨型雕像。 那座雕像一手持剑向前，一手轻放胸前，神色悲悯，又带着肃杀之气。 但想来见过雕像的人，都能一眼认出她来。 星澜道：“虽然你们已经对这里有了初步的了解，有些地方我还是需要明确说明一下。” “用你们那的话来说，应该是叫‘新手指引’？” “这位……” 星澜看向柳塘。 柳塘道：“叫我柳塘就好。” 星澜点点头：“柳塘，你这几天应该已经见识到了镜空间的不稳定性，它的存在对于大陆居民来说习以为常，但每一个都潜藏着巨大隐患。” “不知二位是否听说过，无锋剑与无字书的传说？” 融漓接过话头：“有所耳闻。” 这个传说是某个游戏副本的隐藏奖励，记载在一张残破的纸条上。 传说在斯瑞卡大陆上存在着那么一本书，只要是虔心写下的心愿，都会被呈现在书上，书的持有者会替你实现愿望。 无字书记录心愿，无锋剑劈开时空，逆转因果。 它们的持有者，被称为“守护者”。 无论过去、现在亦或将来。 你都可以写下，祈祷奇迹降临。 “嗯嗯，”星澜说，“说得很对。” “所以——这也是我们接下来的任务？” “不错，镜空间的形成和人们心中的怨和憾有关，完成心愿可以削减镜空间给周围环境带来的影响。 “若是想要回到你们的世界，需要靠完成心愿帮无锋剑积攒劈开时空的能量。否则，就算是我也爱莫能助。” 融漓：“我想先确定一下，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并非游戏或虚拟？” 星澜：“是的，所以请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要擅自冒险，更不要以为多了游戏系统的加持就无所不能，我会在必要时刻提供帮助，但不是每次都能及时赶到。” 她那句“不要以为多了游戏系统的加持就无所不能”说得很重，说这话时虽然也是温和笑着的，却让人升起一股无端的寒意。 “我知道你或许会好奇为什么存在和游戏一模一样的世界，但是斯瑞卡大陆先存在的。 “蓝色星球上的游戏，是曾经某位无字书的持有者参照大陆为模板制作，并想办法使我们两个世界之间产生了点小联系。 “无字书不只这一本，无锋剑也并非一把，你们在实现心愿的过程中，或许能遇见和你们一样的人。” 星澜拍拍手，收起严肃的气氛：“好啦，讲解时间结束，现在是自由提问时间。” 三人沉默对视了几秒，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星澜疑惑歪头：“？” “你们都没有问题吗？比如来这里的原因什么的？” 融漓：“那就我开门见山了，请问选中我们的原因是什么？做完这些事，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呢？” 星澜说：“和无字书的原理一样，召唤你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是强烈的愿望。完成任务的好处呢，除了回到自己的世界，还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星澜对柳塘眨眨眼：“对吧？” 柳塘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方才回神：“啊，是、是。” 柳塘的反常让融漓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啊当然，”星澜又看向融漓，“你不一样，我能感知到你身上并没有什么强烈愿望的气息，是被融风他们硬塞过来的。” 融漓不解：“他们是怎么办到的？”难不成自己的父母还有什么厉害的隐藏身份？ 星澜突然笑起来，融漓居然有一瞬在她青涩的脸上看见了长辈看后辈的慈爱，虽然她实际年龄确实不小。 “哎呀，其实他们当初也来过这里呢。最后许愿的时候，他们多出来的一个愿望不知道干什么，就说干脆让自己以后的孩子也来体验一番。” 融漓：“……”我谢谢他们，还真是一份大礼。 天空划过苍白闪电，空了两秒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 星澜为难道：“本来想和你们多聊一会，不过有人在叫我，只能下次再说啦。” 她起身拍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收起了散漫亲和的表情，再抬头时，眼神已经变得威严肃穆。 临行前，星澜朝二人深深鞠了一躬，真挚道：“你们的所作所为，将对斯瑞卡大陆带来不可磨灭的影响，我在这里提前感谢你们为它作出的贡献，异世界的守护者们。” 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星澜像出现时一样消散在眼前，融漓还有几分不真实感。 可这一切感官都是如此真实，手下梨子软乎乎的毛，和脚底松软湿润的土地，还有阳光晒过的青草的气息。 融漓拍拍还心不在焉的柳塘的肩膀，把梨子放回他肩上。 这人从刚才开始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融漓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柳塘托住下滑的梨子，顺手撸了一把：“不比你多，只是关于怎么来这里的部分，之前无锋剑有过说明，我以为你也知道来着……” 融漓：“……”好嘛，感情我这个硬塞的‘新手指引’都不全。 柳塘的样子明显还有心事，融漓也不愿探究，毕竟谁都有点自己的秘密。 他提议不如看看无字书上的内容，柳塘欣然接受。 融漓和柳塘依照星澜说过的话，分别拿出无字书和无锋剑，注入魔力。 在柳塘的旁边，融漓手上的书果然显现出了字迹。 前面一些详细的解说，还有不知道谁亲笔的笔记。等这本书过半，才终于找到了写着愿望的书页。 翻开的第一位就是融漓的熟人，某个脾气火爆的酒馆老板——查尔斯。 融漓把手放在关于查尔斯的心愿上，另一种手则伸向柳塘。 他向柳塘眨眨眼：“不想一起去看看吗？” 柳塘隐藏在黑发下的耳朵有些红，缓缓回握住他的手。 在两人相牵的瞬间，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在大家都离开后，使用藏匿咒的埃格伯特渐渐显出身形。 他盯着二人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原来那个传说是真的……” 第6章 第 6 章 妖精之地位于精灵之森彼岸，斯瑞卡大陆最西边的地方，也被称为斯瑞卡的西大陆。 斯瑞卡的西大陆与东大陆唯一相连的地方，是妖精之地以北的黄金沙漠和人类北国以北的冰原。 这两个地方有个特点，都不适合住人。除了身体强悍的矮人工匠和体质特殊的血族，还有一些自命不凡的冒险家，几乎很少有人往这两个地方去。 余下部分都被茫茫海水分隔，想要去到对岸，相较于环境险恶的大陆北边，船舶是大多数种族的首选。 神族居住的浮空岛屿“空之圣岛”，就在分隔妖精之地和精灵之森的海面中心。 精灵之森的最南边是风妖精和鲛人的混居地，虽然大部分鲛人聚居在南国海港附近的大月亮湾，但仍有少部分鲛人在漫长的路途跨越重洋来到这里。 不过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神族和精灵的战火烧到了精灵之森，妖精之地也经受着战争的纷扰，其中，西大陆的中部，离空之圣岛最近的火妖精族落受到的影响最深。 族里的青壮年大多上了战场，受欺压已久的人民，在那位女战神的领导下，终于有勇气站出来反抗神王暴政。 他们选择燃烧自己的最后一抹灵魂，连凤凰石都未曾留下。 火妖精的凤凰石是火妖精的第二次生命，当火妖精死去，他们残余的魔力会燃烧他们的身躯，化为一颗鲜红璀璨的红宝石。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火妖精就能借着凤凰石涅槃重生。 薇薇安胸前的吊坠里，就藏着这样一颗光泽黯淡的红宝石。 她并不觉得相比起燃尽自己的同伴，哥哥这样的行为是懦弱，是贪生怕死。 在极端的环境中，总是容易挑起人们过激的情绪，族人不满她哥哥的行为，她被排挤在族群的边缘，与一群小地精为伴。 地精这个种族，算来还是妖精和矮人的混血。可惜经历过近千年的繁衍，他们继承了矮人不优秀的身高，却没有继承他们超凡的动手能力，也没能遗传妖精对自然天生的感知力。 即使是同样平平无奇的娇弱人类，凭借他们平凡的智慧和包容的体质，也成功让地精在各大领域荣居垫底。 因此无论是西大陆南边的妖精还是北边的矮人，都不愿承认这样一个近亲。处在黄金沙漠和妖精之地中间的灰色地带，位置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薇薇安并没有信心在飘摇不定的西大陆保护好自己和身边这群小地精们，因此在查尔斯对她提出一同离开的邀请时，她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他们的长征规划，是往斯瑞卡北边走，穿过沙海，横跨冰原，最后南下，来到那时刚结束战乱的南国，查尔斯的故乡。 这一行人的搭配在其他人眼中可谓奇葩，一个是看着勉强的人类冒险家，一个是涉世未深的火妖精少女，再带上一大群老弱病残俱全的，妖精最讨厌的地精。 就这样的队伍，居然不自量力地想要穿过斯瑞卡人避之不及的两大死亡圣地。 可是那时的他们别无选择，对岸的精灵之森战火连天，他们没有船，也没有足够的食物支撑他们直接越过精灵之森，到达大月亮湾。 一开始的路并不孤独，许多逃难的妖精也选择了这一条道路，但他们的勇气止步于防沙壁背后，越往沙海深处走，逃难者就越少。 直到只剩下他们这一支队伍。 黄金沙海的恐怖之处，不仅在于它昼夜反差过大的极端天气，还有蛰伏在沙海之下的巨蟒，和遇上几乎必死的沙尘暴。 薇薇安的队伍与融漓他们的相遇，就是在这最糟糕的环境下。 被无字书传送到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的融漓刚落地就吸了一大口沙尘，像是胡椒粉一样辛辣的空气，呛得他直咳嗽。 反观旁边神态自若的柳塘，融漓的表现堪称狼狈。 即使是游戏里，融漓也很少来黄金沙海，可是那时毕竟只是游戏，比不得在真实站在这里的十分之一难受，毒辣的太阳让他再一次刷新了对高温的认知。 融漓不满地看向柳塘，颇有些忿忿不平。同样是特殊种族，为什么他就能和没事一样！ 柳塘正在哄梨子回系统空间，许是察觉到融漓幽怨的目光，他一把把梨子塞进去，随后拿出了他的珍品道具。 融漓被热得脑子迷糊，突然感觉温度凉快了不少，身前多出一片阴影，他回头，是柳塘在给他撑伞。 融漓顿时觉得恢复了不少精神，感叹道：“如果这时候再来个冰棒就更好了。” 下一秒，一个草莓甜筒递到了他面前。 “诺，蜜橙的甜筒，”柳塘的笑一直给人一种薄荷糖的感觉，清爽又甜，“还是你喜欢的草莓味。” 融漓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他和柳塘的交集大多是因为协会的事，虽然这人经常会主动来找他，但印象中他没有对柳塘说过他的喜好。 “我当然知道……”柳塘脸色僵了一下，连忙补了句，“上次聚会看你一直在拿这个，就想着你应该喜欢。” “你现在手里拿着牛奶味，也是喜欢这个味道吗？”融漓调侃道。 柳塘点点头：“谁说血族就只能喜欢鲜红玛丽嘛。” 鲜红玛丽是这家开遍大陆东南西北的冰淇淋与茶饮连锁店“蜜橙”的血族特供冰淇淋，由于其过于真实的血腥味，让其他种族都敬而远之，唯独受到广大血族玩家的一致好评。 融漓看着他慎重吃甜筒的模样，想到了什么，嘴角弯了一下。 柳塘奇怪的问他：“我的脸上沾到东西了吗？” “没有，就是有点……认真得可爱，”融漓摆摆手，觉得笑着有些不礼貌，于是压着表情，“我只是想到一个小朋友，也喜欢牛奶味甜筒。” 融漓没注意到，柳塘听到他说这句话时，眼神有些躲闪。 融漓舔了一口甜筒，冰淇淋上酸酸甜甜的碎渣简直是沙海中不可思议的救命稻草。 他享受得半眯起眼睛：“要是这时候有个沙滩躺椅就更好了。” 话音刚落，两把乳白色的沙滩椅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融漓沉默了一秒：“你是哆啦A梦吗？” 柳塘得意一笑，露出他两颗尖尖的小血牙：“收集榜，我也是第一。” 两人就这样安心地在沙滩椅上躺下，水帘伞立在中间，刚好挡住两把椅子。 至于帮查尔斯实现心愿什么的……先吃完这个甜筒再研究也不迟。 柳塘的伞是特殊材质制成的水帘伞，伞面是半透明的，上面还有水纹流动，在阳光下整把伞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 除了好看，这把伞还有一个非常实用的功能——降温。 无论身处何地，都会给你泡在凉水里的清凉感。 当然它的缺点也很明显，水通常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当一个地方温度过高，它的温度也会逐渐上涨。 柳塘的水帘伞温度蹭蹭蹭地涨，最终还是没能撑到甜筒吃完，就已经被外界高温同化了。 沙漠里常见的红蜥蜴被水帘投射下来的水光吸引，好奇地爬到伞柄下，下一秒融漓就闻见了烤肉的香味。 融漓：“……” 他揪着红蜥蜴尾巴把它丢开，挽救这条无知的生命。红蜥蜴从沙里挣扎出来，飞快逃走了。 “之前冰原的寒伞被我弄坏了，”柳塘眼神飘忽，“仓库里只剩下这把稍微能用，所以……” 融漓叹了口气，可惜地快速吃完了最后几口甜筒。 他擦干净融化在手上的冰淇淋，从系统背包里找出落灰的《咒法大全》，琢磨给这玩意加个冰盾咒会不会好一点。 融漓没来得及翻到那一页，地面突然传来剧烈震动，他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柳塘拉着跳出了原来的地方。 柳塘半搂着他，停在半空中，融漓往底下看去。 水帘伞和沙滩椅落进了巨缝里，他们刚才待的地方，破开了一个大洞，茫茫沙海中只有这里裂开，像是一块破了洞的旧皮革。 大洞底下，还有一双阴冷的眼睛。 是巨蟒。 隐匿在沙海底下，防不胜防的怪物。 它只是阴狠地盯着二人，似乎在判断猎物的能力。 说实话，即使是柳塘，也不太想面对这种怪物。 它们体型庞大，全身坚硬无比，几乎没有弱点，一旦被它盯上就是不死不休的纠缠，很多时候不会直接杀死猎物，而且以玩弄他们，看他们痛苦挣扎为乐。 一只还好，柳塘对付起来绰绰有余，但麻烦之处在于，这些家伙向来是群居动物。 柳塘本想抱着融漓从空中飞离这是非之地，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小地精睁大眼睛，惊讶地喊：“妈妈，薇薇安姐姐快看！前面有好大的洞！还有飞人！” 这一嗓子很见效，立刻引起了巨蟒的注意，大洞缓缓向另一行人移去。 融漓：“……” 柳塘：“……” 小地精的眼睛里透露着不谙世事的清澈，清澈得让人很想替社会毒打他一顿。 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这队人领头的棕发和红发，就是心愿的主角查尔斯和那个总在幻境出现的火妖精少女。 这支老弱病残队，可禁不起巨蟒半点摧残。 融漓艰难道：“既然查尔斯他们是到了南国才出事的，就证明他们现在不会有事，对吧？” 柳塘意味深长：“我之前看见的幻镜中，他们运气很好，没有遇见过巨蟒。” 所以他们遇见巨蟒，很有可能是融漓二人在沙漠太过大摇大摆吸引了巨蟒的注意的缘故。 融漓：“……” 救！我救还不行吗！ 第7章 第 7 章 “其实我不是很想拿出来，这东西弄脏太难擦了。”融漓叹了口气，抬手召唤他的法器，向来散漫的眼神难得多了几分认真，“羽川。” “在……啊？”刚给武器上完特殊buff的柳塘一惊，发现是在召唤法器后默默松了口气。 融漓的法器比较特别，在一堆花里胡哨的魔法书和法杖中，他选中的是一把华丽的长剑。 融漓张开手掌，白色的冰晶状固体在他手下凝结，化作雪白长剑。 这柄剑细长优雅，白色细荆棘缠绕剑柄，剑柄尖轻盈地浮着一片羽毛。 他将法器扔向地精们，法器在他们面前化为一堵屏障，巨蟒眼见猎物被阻隔，愤怒地撞向屏障。 巨蟒撞击后的地方，肉眼可见地裂开几丝长缝。 融漓跳下半空，朝柳塘挥挥手：“保护交给我，你安心对付它们。” “啊，好。”柳塘活动了下手指，缓缓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眼中闪过一抹红光，“真是，难得需要认真些。” 融漓跃到屏障后，双手撑上屏障，在他的加持下，屏障逐渐生长，成为一个闭合的椭圆形，将众人保护在内，巨蟒撞出的痕迹也消失无踪。 虽然是个战斗法师，防御才是融漓的长处，这还得得益于在团战时，在边缘摆烂的融漓总被推到混战中心误伤的惨痛经历。 与此同时，柳塘的剑也动了。 他的动作很快，快到融漓只能看见他的残影，剑光在他指尖跃动，在电光火石间，融漓仿佛看到这人回头对自己飞快眨了下眼。 融漓无奈，心情却放松了几分：“这种时间还能耍帅，游刃有余啊。” 下一秒，长剑刺穿巨蟒的双眼，它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重重倒在地上，扬起一大片沙尘。 巨蟒的死显然激怒了它潜藏的同伴，沙地上裂开一个又一个黑洞，围住杀害它们同伴的凶手，阴冷的眼睛仇恨地紧盯着柳塘。 柳塘淡定地抽出长剑，随意地用手背擦去脸上溅到的蛇血，放在唇边舔了一下，微微皱眉。 “味道勉强还行。” 他小声嘀咕完淡淡抬眼，瞥了一圈围绕的黑洞，嗤笑：“别浪费时间，一起上吧。” 蛇群显然被他狂妄自大的态度激怒了，一齐冲出来，被巨蟒围在中心的柳塘看着是那么渺小。 “那个……”薇薇安声音颤抖，“你的同伴，不会有事吧？” 融漓紧紧盯着柳塘，安抚道：“放心吧，他很强。” 融漓也不知道自己对柳塘哪来的自信，可能是柳塘的排行榜排名给的信心。 他的声音柔和有力，总能让人信服，使人安心。 薇薇安长吸一口气，尽力克服着害怕的情绪。 查尔斯扶住她的肩膀，小声安慰：“会没事的。” 融漓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柳塘，他见过柳塘在魔兽群中大杀四方的样子，耀眼得很，但那时他都隔得很远。 现在这耀眼的星，就在他眼前发光，果然比远远看着，更刺目了点。 一条又一条巨蟒倒下，柳塘一身黑衣，穿梭于巨大的阴影下。 鲜血沾染他的衣襟，而他像是淤泥中升腾起的，炽热的火焰。 最后一条巨蟒倒在了融漓的防护罩上，它庞大的身躯重重砸下来，带上了柳塘的力量，在众蛇围攻下完好无损的防护罩啪地从顶端开始裂开。 融漓：“……” “抱歉抱歉，”柳塘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想到往这边砸了。” 好在大伙都还算机灵，在防护罩完全碎掉前已经跑开了，没有人在最后一刻还被巨蟒的尸体砸到。 看着柳塘朝自己走来，融漓还有几分没回神。眼前这个笑容还带着几分青涩的大男孩，与刚刚凶神恶煞的杀神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嘛…… 他心疼地捧着碎了一地的“羽川”，一片一片把法器的碎片召回空间。 柳塘有些心虚，清清嗓子找了个话题：“你的这把剑，叫做羽川？” “啊，是。”融漓沉浸在悲痛中。 “你为什么……想到起这个名字？”柳塘的语气颇有几分小心翼翼，可惜融漓暂时没心思注意。 “你看这里，”融漓托起一片小小的羽毛，左右摆动，随着他的动作羽毛掉落下了无数片小小的羽毛，“当我挥动剑柄的时候，会飘落数片羽毛。” “精灵族的千鸟城，那条长满羽毛芦苇的河就叫做羽川，冬天的时候羽毛都落在湖面上，很漂亮。” “哦……这，这样啊。”柳塘的语气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 就在这时，刚刚嚎了一嗓子的小地精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拉拉融漓的衣角。 “大哥哥……谢谢你们。”小地精吸吸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融漓蹲下身摸摸他的头，安慰道：“没关系，但是以后记得注意。” 薇薇安和查尔斯走过来，薇薇安俯身温柔对小地精说：“林克，我们有些事要和哥哥们说，你先去找妈妈，好吗？” 林克乖巧地点点头，跑开了。 融漓听见他的名字，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跑远点小地精，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怎么了？”柳塘问他。 “没什么，只是感觉世界真巧妙。”融漓感叹。 柳塘：“？” “我是薇薇安，这位是查尔斯。谢谢你们出手相助，不知道二位如何称呼？”薇薇安感激道。 融漓笑笑：“寒鸦，旁边这位是柳塘，举手之劳而已。”再说我们可能也有责任。 融漓说的名字是他的游戏昵称，柳塘其实也是旁边这人的游戏昵称。说起来，他并不知道柳塘真名。 “别这么说，要不是你们出手相救，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薇薇安好奇道：“你们是从东大陆来的吗？” “不，”柳塘说，“和你们一样，打算往东大陆去。” “你怎么知道……”薇薇安睁大眼睛。 柳塘：“就和你猜测我们从东大陆来的原因一样。” “你是不是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融漓小声问柳塘。 柳塘点点头，同样小声回应：“大概知道，待会和你细说。” 薇薇安几次开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既然如此，我们有一个不情之请，”一旁不发一言的查尔斯突然开口了，“看两位的打扮似乎没带什么东西，接下来的路不好走，我们队伍里的食物还算充足，二位考虑结个伴吗？” 老实说，查尔斯拖着这只队伍能走到沙漠中心算是奇迹。 既然对方主动邀请抱大腿，被抱的大腿也省得想理由跟着。 融漓和柳塘对视一眼，装模作样地犹豫一番后答应下来。 第8章 第 8 章 这时候的查尔斯还不是那幅一点就爆的脾气，不怎么说话，默默担起很多事，走在队伍的最后。 他甚至还有几分阴郁，也不知道是怎么长成以后那张扬的性格的。 薇薇安和传言中脾气火辣的火精灵小姐丝毫搭不上边，她温柔贤惠，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悉心关照着每一位。 若不是那头耀眼的红发，更像一位温婉的木妖精。 商讨过后，查尔斯负责领路，融漓和柳塘就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趁着没什么人注意，柳塘压低声音和融漓讲了自己的推测。 柳塘：“他们是因为战火从火妖精部落跑出来的，想要去南国，从我们刚穿越的位置看，应该是打算前往余晖小镇。” “既然会选择这条路……就说明精灵之森那边不能走。”融漓的食指下意识绕起手边的长发，“战争啊……” “现在是6月23日，光历245年。”柳塘打开系统界面，“我们的游戏设定时间，是268年。” 融漓也打开系统背包，找出自己闲得没事收集的史书：“也就是说，二十年前？” 柳塘关上界面靠过来，严谨的纠正他：“是二十三年前。” 融漓循着日期翻到那一页，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大字。 光历245年，破晓之战。 这是一场发生在永恒山脉的战役，对于游戏玩家们来说，是只在文字中了解过的故事。 任何一个年老些的精灵NPC，在对话时总会聊起这场战役，想来那是段悲痛都铭刻进骨子里的回忆。 这样说来，这个时间段的精灵族也正处在水深火热中，两岸的海上交通暂时断绝应该也是查尔斯他们选择走这条路的原因。 柳塘看了一会，突然道：“说起来，查尔斯的愿望写的是什么？” 融漓头也不抬，翻过下一页：“大概意思是‘我不会再对她有所隐瞒’？” “这个‘她’我知道！但是隐瞒……我目前看过的幻境没有提到这件事。” “先慢慢跟着吧，得想办法从查尔斯那里套话。”融漓看向不远处查尔斯生人勿近的背影，叹了口气，觉得颇有些棘手。 柳塘他是知道的，和不熟悉的人讲话一两句还好，久了必定破功，不适合套近乎。 自己也不是很擅长这些…… 融漓第一次这么想念那个聒噪的社交恐怖分子江聿川。 融漓把书收进背包，手指停在江聿川的聊天框欲点又止。 ……求助这种事，会被嘲笑的吧？ 他最终还是心情复杂地关上聊天框，系统界面刚消失，就对上一双好奇的大眼睛。 融漓吓了一跳，无奈揉了揉林克的头：“有什么事吗？” 小林克眨着他还没有被岁月摧残得只剩一条缝的大眼睛：“精灵哥哥，你们刚刚在比划什么呀？” 融漓忙四处看了看，发现没人在注意这边后对林克说：“那、那是……我们精灵族的某种神秘仪式，祈求平安的。” “还有一本好大好大的书，怎么突然不见了？” “因为哥哥有异次元口袋，可以装下很多很多东西。” 小林克满眼崇拜，拉着他问了好多事，比如“大陆对岸有什么”“船坐着是什么感觉”“有没有见过传说中的女将军”等等等等。 小孩子思维跳脱精力旺盛，好在融漓对付小孩很有经验，一一耐心哄着他，直到他被自己妈妈领走。 融漓看着林克不情不愿被带走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他小时候这么活泼。” 柳塘拨弄着耳边的挂坠，漫不经心道：“你和他很熟悉吗？” “算不上，你被镜空间折磨的时候，我被拉在前台调酒抵债。酒馆里的林克像个无趣又严肃的小老头……”融漓突然想到什么，止住话头。 柳塘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地精寿命短暂，二十多年，他确实该是老头了。” 斯瑞卡大陆的九大种族中，地精、矮人和人类寿命最短。人类和矮人须臾百年，地精甚至更少，四十年是他们的极限。 在这支队伍中，林克算是年龄最小的，等到查尔斯的酒馆成立数年后，林克现在身边这批人大多已经不在了。 清脆的消息提示音想起，融漓抬起手腕，发现果然是收到了江聿川的回复，是一堆电子书。 江聿川：《心理学基础入门》《人情世故》《别让不会说话害了你一生》《会说话运气不差》…… 融漓：…… 融漓：谢谢，请滚 江聿川：《好好说话》《礼貌的魅力》 融漓：我用了请，还有你最好是在发书 江聿川：终于舍得联系我啦？开个玩笑放松下嘛，在那边怎么样？还适应吗？OVO 融漓：还行，柳塘和我在一起 江聿川：！他居然也去了！你们是不是偷偷商量好的不带我！OAO 融漓：要不你现在许个愿，试试原地穿越？ 江聿川：无缘无份，何必强求。在那边一天没有甜蛋羹我会活不下去的OPO 融漓：闲聊到此为止，说正经的 江聿川：总之就是，你说这个人不好糊弄，说话还是个滴水不漏的老江湖？ 江聿川：要不试试先和他聊家常，比如南国那边的事啦，他去过的地方啦，你知道那么多事，天南海北的扯，聊着聊着话题不就打开了 江聿川：既然需要隐瞒，肯定不会直接说出来，你们先整理自己有的线索，确定问题的方向后，聊天的时候有意识往这上面引导，就算是谎言，大多也是真假掺半的，他或多或少会透露一些 江聿川：加油！小漓子！ 融漓：……我明白了 看融漓和江聿川熟络的互损，柳塘有些不满地轻哼一声。 一直走到夜晚扎营休息，融漓终于做好心里建设，趁薇薇安去找地精们的时候，坐在查尔斯身旁。 篝火跃动，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声，两人就这样默默盯着篝火，谁也没开口说话。 尴尬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融漓颇有些坐立不安。 “那个……听薇薇安说，你是南国人？” “嗯。”查尔斯用木棍拨弄着柴火。 “啊哈哈，但你的名字，听起来不像南国人呢？”融漓努力活跃气氛。 “我的母亲是北国人。” “那你……为什么会到西大陆来？” “我是位冒险家，用自己的脚步丈量斯瑞卡的土地，我想是每一位冒险家的追求。” “冒险家们的勇气总是值得赞赏，实不相瞒，我的同伴也是一位冒险家。”融漓闭了闭眼，开始胡诌，“我和他来这里，本是接到关于妖精的委托，顺便观光一番。” 查尔斯的手一顿，语气低了几分：“爱尔华？” 融漓觉得自己可能撞了大运：“委托人似乎是叫这个名字。” 查尔斯嗤笑一声：“那你们完成委托了吗？” 融漓道：“很遗憾……没有，我们刚抵达妖精之森就遇上一些麻烦，准备离开时又赶上精灵那边出事，迫不得已选择了这条路。” 查尔斯看了他好一会，不再说话了。尽管他之前话也不多，但现在似乎对融漓又多了几分莫名的戒备。 第9章 第 9 章 这一路大多数情况都还算安全，除了偶尔遇到的小魔兽，就没有什么值得一说的危险了。 不过前面的情况还可以靠幸运，踏入冰原的领地后，恐怖的极寒只能靠他们自己捱过去。 在晦涩灰暗的雪原中，仿佛连思绪都迟缓了几分。 赶了一天路，他们好不容易在天黑前找到一个足够大的洞穴过夜。前往南国的进程依旧缓慢，冰原实在太冷了。 即使薇薇安在持续释放法力，也难以遏制不断钻进骨缝里的冰寒。 直到融漓将刚做好的暖石分发给大家，情况才稍微好转。 地精们大多蜷缩在一起，薇薇安维持了一路的法力，此刻有些透支，被地精们围在中间闭目休息。 查尔斯拿着引路石和地图计算路线，时不时往薇薇安的方向看上几眼，又很快移开视线。 融漓拍拍柳塘的肩膀，把暖石递给他，顺势在他身旁坐下。柳塘接过来，随手揽过融漓：“觉得冷的话，可以靠我近些。” 融漓兴许是太冷了，难得没有拒绝，靠在柳塘身上确实让他觉得温暖不少。 他和柳塘靠得很近，血族明明都是冷血生物，他的周围却暖和得紧。柳塘比他高大半个头，靠在他肩上刚好。 没想到融漓真的靠了过来，柳塘反而有些不自在，他拿起暖石放在耳边，手捂住的耳尖微微发红。 融漓叹了口气：“你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冷？” “常往冰原跑，可能是......习惯了吧。” 融漓犹豫道：“是......为了那朵风雪莲？” “不是！”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激动，柳塘抿抿唇，缓缓道：“不全是，以前也经常接冰原的任务什么的......风雪莲，是我自己也很想要，你......要是觉得我辛苦才同意绑定关系的话，我、我......” 柳塘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仿佛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在他开口前，融漓反而先笑了，靠他更近了些。 他道：“木已成舟，我记得情侣成就的奖励还挺丰厚的吧，有一个是什么来着，一起在冰原看极光？” 柳塘愣了一下，突然冒出一句：“是，要出去碰碰运气吗？” 山洞外狂风肆虐，像是鬼怪在撕扯嚎叫，丝丝寒意不断钻进洞里来。 别说极光了，在遮天蔽日的风雪中，连稍远些的枯木都难以看见。 融漓调侃道：“我知道血族夜视能力很好，但这几天舟马劳顿，不是个好时机，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柳塘含糊的应了一声。 难得安稳的一夜。 前几天是柳塘、融漓还有几个比较健壮的地精轮流守夜，今晚他们可以睡一夜囫囵觉。 查尔斯守在洞口，看着熟睡的薇薇安出神。 他的目光在薇薇安脸上看了好久，缓缓下移，最终落在薇薇安胸前火光明亮的吊坠上。 翌日阳光明媚，是一个天气不错的晴天。 柳塘轻车熟路地带着一大伙人在冰原抄近路，明明远看是悬崖的地方，转过弯却是一条小路。 得亏他对冰原的熟悉，队伍的进程快了不少，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抵达狼人的部落。 有了沙海的前车之鉴，柳塘无意插足他们的路线规划。 只是......带路的柳塘回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朝手心哈气的融漓身上。 按查尔斯摸索的路线走，实在是太慢了。 融漓怕冷，在冬天是个窝在家里非必要不出门的性格，即使是游戏中，也从不来冰原。 虽然在雪中漫步也算别有风情，但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柳塘收回视线，放缓了脚步，脚下绵软的触感让他暗道不妙。 经验丰富的查尔斯也察觉到了什么，他一把拉住还在继续往前走的薇薇安，在脚下的雪地坍塌前，将她推了出去。 柳塘好险在雪地坍塌前跳了出来，刚转头就见任务主角查尔斯往雪地里陷下去。 雪地前方的雪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查尔斯正被白雪裹挟着往中心卷去，很快就沉了下去。 柳塘啧了一声，跟着查尔斯跳了下去。 “喂！”薇薇安没拉住，在漩涡边缘不知所措。 融漓疏散开地精们，见薇薇安还在逐渐扩大的漩涡边发愣，连忙拉过她往高处跑去。 薇薇安也反应了过来，焦急道：“查尔斯和柳塘，他、他们......呼呼......掉下去了......” “我知道了。”融漓顺手拉过一只快要跌倒的小地精，他的声音很冷静。 确保周围安全后，融漓停了下来，清点地精的人数，所幸一只未落。 薇薇安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检查地精们的情况。 除了有两只在奔跑的过程中被乱石划伤外没什么大碍。 给地精包扎时，薇薇安手抖了好几次，才艰难地捆上了结。 面上冷静的融漓其实也不太平静，冰原的环境柳塘比他熟悉，要是没有什么把握柳塘不会贸然跟下去。 但就像星澜说的，在这段时间的了解中，融漓清楚地认识到，这里不仅仅是游戏，疲惫、伤口都是真实存在的。 融漓一边给伤口较深的地精上药，一边心烦意乱的胡思乱想。 手腕处轻微震动，拉回了融漓的思绪。 顾不得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急切地打开聊天界面，确定是柳塘的消息后暗暗松了口气。 柳塘:抱歉，是我的失误。我们遇到了雪沼泽，困在下面没法上来，我会把接下来的路线给你，在银海客栈会合 融漓:好，你怎么样？ 柳塘:我没事，查尔斯受伤了，不严重 融漓:一切小心，注意安全 柳塘发来一个自信满满的小表情 柳塘:比起我，你更应该担心你自己 融漓向薇薇安说明了情况后，薇薇安松开了握紧的手，食指侧边被大拇指的指甲掐出了几道红痕。 “抱歉，刚刚看见查尔斯……和还有柳塘掉下去，我还有点……没缓过神来。” “不必道歉，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不过当下最要紧的，是带着他们离开这里。” 薇薇安轻轻点下头。 柳塘落脚的地方着实不算好，跌倒在一大堆动物僵硬的尸体上，硌得他背疼。 柳塘掏出明石，借着不算明亮的微光，看见了另一边的查尔斯。 查尔斯更凄惨了些，落在碎石间，尽管护住了关键部位，身上还是多了大片擦伤，左手称得上是血肉模糊，袖子布料凄惨地挂在胳膊上。 上方的漩涡就是俗称的雪沼泽，雪沼泽在未被惊动前与一寻常的雪地别无二致，很难辨别。 而不慎踏入雪沼泽的生物会被它强大的吸力吸到沼泽底部，也就是柳塘现在所处的洞窟。 这里是冰原的噩梦，落入雪沼泽的生物，大多九死一生，脚下成山的尸骨就是最好的证明。 柳塘走到查尔斯身旁，确定人没事后就停住不动了。 “需要帮忙吗？”柳塘淡淡问道。 见查尔斯没有回应，他索性先联系了融漓，发完消息，他发现查尔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挪到了角落里，捂着左手，充满敌意地看着他。 查尔斯冷笑:“怎么，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柳塘:“？” 虽然他确实不喜欢查尔斯，不过…… 柳塘仔细回想了下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也没干什么，查尔斯怎么就以为他们对自己图谋不轨了？ 再说这一队老弱病残，土匪看了都忍不住绕路走吧？！ 查尔斯道:“误会？不就是爱尔华等不及要拿火种了吗。” 柳塘抓住关键词:“……火种？等等！” 查尔斯手一挥，几枚飞镖自他手间脱出，直直向柳塘射去。 柳塘及时躲过，劲风从脸庞擦过，断了几根发丝。 啧，恩将仇报。 查尔斯也没指望飞镖能伤到柳塘，他趁柳塘躲闪之际扔出了迷雾球，趁机往洞窟深处跑去。 隔得太远，他的身影很快就看不见了。 柳塘却是不慌不忙地将明石别在肩膀上，随后才追过去。他速度很快，几个闪身便到了查尔斯身后。 “给你两个选择，停下来，或者，我让你停下来。”柳塘语气冰冷，他不远不近地跟在查尔斯后几步，像个没有情感的幽灵。 此时的他，倒真像是传言中冰冷嗜血的吸血鬼。 查尔斯当然不会停下，他眉头紧锁，观察着前面的地形。 幽暗的蓝光一闪而过，查尔斯脚步不停，毫不犹豫地朝有蓝光的洞穴里冲了进去。 预想中的冲击没有到来，柳塘拉住了他的胳膊，他的脚下腾空，离地面约莫还有七八米，底下是一大片幽暗的蓝光，忽闪忽闪的，像是教堂墓园里抖动的鬼火。 他挣扎了一下，头顶传来柳塘略带不爽的低吼:“动什么动！不要命了？” 查尔斯被吼得一愣，柳塘趁机把他拉了出去。 “你……”查尔斯看向柳塘的肩膀，神色复杂，“为什么救我？” 洞口狭窄，柳塘的肩膀本就带着旧伤，这一扯就撕裂开来，和查尔斯的左手有的一拼。 柳塘扔给查尔斯一瓶药，解开自己的衣服处理伤口:“我是守护者，而你是我们的委托人，就这么简单。” 查尔斯倒药的手一顿:“说清楚点。” “你知道无字书的传说吗？” “有所耳闻。” “就是如此。” 查尔斯若有所思:“我为什么信你？” 柳塘淡淡道:“‘烈焰之吻’，为薇薇安而生的酒，你没对任何人提过吧？” “我的……同伴，问话技术确实差劲，我不清楚你与爱尔华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是对薇薇安，你最好坦诚些。” 查尔斯猛地看向柳塘，神色变换了几番，最终舒了口气，似乎是信了大半。 第10章 第 10 章 融漓见薇薇安魂不守舍的模样，叫了她一声。 薇薇安隔离好几秒才回应：“啊，在，请问有什么事吗？” 融漓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路上的寒风聊得吵人。” 薇薇安不太明白，走到他身边：“是太冷了吗？” 火妖精的法力像团暖乎乎的热源，一下子让融漓暖和了不少。 然而他摇摇头，朝薇薇安露出有几分俏皮的笑容：“我的意思是，我们也来聊聊天吧？” 薇薇安也笑了，轻声应允。 “让我想想从哪个地方开始......”融漓稍作思考，“给你讲讲我的家乡吧。” 薇薇安好奇道：“是千鸟城吗？” 融漓神秘道：“是比那更远的地方。” “在一片繁华却冰冷的林间，精灵们紧闭着木屋，即使是比邻而居的精灵，也少与邻居相识。” “那个地方富足安乐，却少有人气，人情味仿佛随着科......咳大家越来越好的生活变得越来越淡，我算不上喜欢那里，所以和柳塘到处旅行，想了解更多地方。” 薇薇安神色向往：“真好呀，能四处旅行。” 融漓笑笑：“那你呢？为什么选择和查尔斯离开？” 薇薇安倒是有些羞涩：“他是我在涅槃洞遇见的，不知道怎么误入那里，被凤凰石里的前辈们折磨得不轻。” “险境是淬炼刀锋的火焰。” “查尔斯也这样说过。”薇薇安继续道，“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冒险家，去过很多很多地方，我很羡慕，希望有一天也能像他一样。” “薇薇安现在也正在一场冒险途中呀。” 薇薇安嘴角勾起，眼中满是希冀：“我从没想过能离开故乡......希望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镜空间中的柳塘曾和他说过，在一场战乱中，有位火妖精燃尽自我保护了人群，而多年后的查尔斯身边，也不见明媚似火的红发少女。 融漓不敢去看少女眼中的光，语气低了几分：“一定会的。” 傍晚时分下起了雪，不大，轻飘飘地落在众人肩上，纠缠着发丝，很快又在薇薇安的法力下融化开来。 他们就近寻了处地方扎营，风太大了，无法燃起篝火，暖石在这时候派上了大用场。 白雪被暖石赤色的光线映得通红，在昏暗的天空下，像是空中飘散的，火焰的残灰。 融漓伸出手，残灰立马融化在手心，除了一瞬凉意，什么也没留下。 柳塘和查尔斯这边暂时还算和睦。查尔斯并不完全相信柳塘，但也没有继续抗拒他。 柳塘却是无所谓他信不信任，若是他继续在冰窟乱窜，大不了......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两人修整一番后，开始商讨出去的对策。 查尔斯跑的路线确实没错，幽蓝色的光来自一种名叫“蓝姬”的蝴蝶，喜欢聚居在冰原洞穴的通风口处。 蓝姬剧毒，主要在翅膀的磷粉上。 寻常人类的肌肤直接接触，马上就会留下灼烧似的疤痕。 莽撞冲进蓝姬山洞的查尔斯当然不是打算送死，他有自己的考量，虽然是个自损一千的法子。 柳塘听完查尔斯的话，不咸不淡地表示，可行，但没必要。 他指指来时的路:“那有几只北熊尸体。” 查尔斯会意:“那些死熊都已经冻僵了，冻成石头的东西，就算你是血族也无法扒下它的皮吧？” 柳塘奇怪的看他一眼:“谁说我要扒皮了？” “……那你？” 柳塘径直朝掉下来的大洞走去:“你最好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查尔斯跟了上去，他眉头紧皱地看着柳塘将北熊的尸体一具一具搬出来，围成一大圈，呈现保护的姿态。 随后，他从包里掏出一把像是什么药剂的东西，一路撒到蓝姬洞口。 接下来的事让查尔斯措手不及，他还没跟到洞口，就见柳塘抱着一堆蓝色的小东西飞奔过来，后面跟着一大堆幽蓝色的光。 如果说之前像是墓地里忽闪忽现的鬼火，现在就是捅了阎王爷的老窝。 查尔斯当机立断，扭头就跑。 跑过分岔路口时，查尔斯拐进了另一边，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大片“鬼火”咻地从他眼前飘过，零星几只落在后头，晃晃悠悠地跟着。 等到确定蓝姬都过去了，查尔斯才回到大洞。 他刚踏入洞口，突然停住了脚步。 冰窟被蓝姬照得透亮，幽暗蓝光的倒影在冰中摇曳，像是清晨迷蒙雪白天幕中闪烁着蓝星。 蓝姬的卵被柳塘严丝合缝地压在北熊尸体下方，蓝姬们不断用薄弱的躯体撞击冷硬的北熊，企图夺回自己的后代。 可惜它们细小的针无法扎进冰冷的尸体，蓝姬会在射出自己的毒针后死去。蓝色的微光从半空摔落，一颗又一颗的蓝星陨落，熄灭。 柳塘盘腿坐在高处，血色眸子淡漠地看着这震撼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洞里的蓝光全部熄灭，柳塘利落跃下高台，拍拍还在发愣的查尔斯:“走了。” 蓝姬洞里的蓝姬已经所剩无几，寥寥几只“鬼火”寂寥地游荡在洞穴里。 二人很轻松地穿过了蓝姬的聚居地，再走过一段崎岖的隧道，逐渐能感受到寒风的气息。 直到推开洞口堆积的雪，新鲜空气猛地扑来，二人都不自觉地深深吸了口气。 此时已是午夜，天空倏地劈开一道闪电，奇异的光彩在雪原上绽放开来，轰响雷鸣紧随而至。 雷声一道接着一道，黑云渐渐从北边欺压过来。 常在冰原跑的柳塘立马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朝查尔斯说:“是冰雹，不脑袋开花就快跑！” 银海客栈位于冰原的中立地带，莫河，离柳塘他们出来的地方并不远。柳塘带着查尔斯直奔那里，路上好几次险些被落下的冰雹砸到。 踏入莫河的瞬间，雷声消失了，两人一下子松了劲，模样都颇为狼狈，查尔斯更是直接躺在了地上。 柳塘微喘着气，看向查尔斯的目光有些讶异:“很少有人能跟上我。” 查尔斯得意的笑了笑，这时倒是有点日后张扬跋扈的样子了:“好歹我也是金牌冒险家。” 两人就地休整，柳塘背过身去给融漓发消息。 不知道这时候他是在休息还是赶路…… “查尔斯啊查尔斯，你真是令我失望。” “从不失手的赏金猎人，怎么会拿不回一枚小小的‘火种’呢……” 突然发出的声音让柳塘一惊，他不动神色地将飞镖捏在指尖，用余光向那边看去，戴着白骨面具的黑袍人站在查尔斯身边。 查尔斯只是暼了他一眼:“任务失败了，我会照价赔偿。” 黑袍人说话很慢，声音像是破旧的手风琴，身上透露出一股浓烈的腐朽气息:“哦不，亲爱的查尔斯，你怎么会失败呢，那只火妖精身上就带着上好的凤凰石……” 查尔斯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黑袍人俯下身，空洞的瞳孔凝视着查尔斯的眼睛，“不过是一只没用的火妖精，难不成你假戏真做了？” “还是说，你打算独吞火种，让自己活下去……” 查尔斯猛地起身，一拳重重打在黑袍人身上，黑袍人砰地一声炸开，化作黑雾消散了，留下一串桀桀的笑声，着实瘆人。 查尔斯烦躁地从兜里抽出根烟，经过一路折腾，烟已经皱的不像样了。 旁边的树丛传来踩碎枯叶的声音。 他点烟的动作僵住了，不可置信地转头，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颤抖:“……薇薇安？” 回应他的是逐渐跑远的脚步声，查尔斯抬了抬手，最终没有起身，默默地点燃了烟。 融漓尴尬地靠在树干后，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走还是不该走。 幸好柳塘很快发现了他，朝他走过来，融漓用眼神询问，柳塘摇摇头，带他走远了些。 “本来还想和你说说我的发现，现在看来不需要了？”融漓摊摊手。 “阿漓第一句话就问这个？好冷淡啊。”柳塘佯装不满地别过头。 融漓像哄无理取闹的孩子，语气无奈又宠溺:“糖糖辛苦了，累不累，疼不疼，有没有哪里受伤？给你呼呼？” 柳塘招架不住，耳尖红了几分。 手臂上的伤其实灼烧般得难受，本想再说几句得寸进尺的话，此刻却突然卡住了。 他闭了闭眼，靠在树干上，仿佛没有什么不适:“累……是肯定的，受伤就不可能了。所以……接下来怎么办？” “唔，我先捋捋……” 融漓思考的时候很像在出神，漂亮的琉璃般的眸子其实并没有刻意看哪里，柳塘总觉得是在看自己，带着几分天然的温柔。 融漓毫无征兆地戳了戳他手臂，柳塘轻嘶一声。 “果然，”融漓不满地又戳了下他额头，“你手上的伤裂开了吧？” 柳塘还有些发懵:“你怎么知道……” “袖子挽起来，我帮你处理一下……这里的伤怎么来的？出息啊，徒手抓蓝姬？” 柳塘依言照做，乖乖地任他摆弄，不敢去看融漓逐渐黑沉脸色。 “我有个……弟弟。” 柳塘身子一僵。 融漓看他一眼，给他手臂缠上绷带，打好最后一个结:“撒谎的时候也喜欢闭着眼睛。” 柳塘低低应了声:“哦。” 隔了一会，他喃喃:“弟弟啊……” 融漓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我们走吧。” 薇薇安回了客栈，直至深夜查尔斯也没有来。 怕他又出什么意外，柳塘暗中跟着他。 好说歹说把查尔斯劝到了客栈，但只要二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往往沉默得空气都仿佛凝滞。 视线总是停留在薇薇安身上的查尔斯，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她了。 偶尔一次在饭点遇上，薇薇安看见查尔斯，张嘴刚想说些什么，查尔斯已经飞也似的逃走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整三天，两人都没能说上一句话。 这晚，融漓刚陪贪玩跑去树林的林克抓萤火虫回来。 透过庭院的木窗，薇薇安的房间还亮着，他走进去上楼敲响房门，关节吱呀作响，薇薇安打开了门。 “你来……啊，晚上好，寒鸦先生。” 她的神情比融漓想得平静得多。 但当她开口，云淡风轻的伪装尽数瓦解。 融漓注意到她眼底的乌青:“很晚了，还没有休息么？” “我有些睡不着。”柔弱的少女低垂着眼眸，掩去眼中汹涌波涛。 “在等查尔斯？” “我……嗯，”薇薇安咬了咬下唇，“我想和他谈谈。” 融漓将本打算带给某人的满满一罐萤火虫递给她，伸出手揉揉她的脑袋:“别想太多了，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去找他。要是他再跑，我们就把他揪住揍一顿。” 薇薇安噗嗤一声。 她才十几岁，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融漓待她就像自己的小妹妹一样。 玻璃罐里明黄色的光点忽闪，像是把苍穹上的繁星藏进了瓶子里，煞是好看。 薇薇安感激地笑笑，两人又闲聊几句，最后互道晚安。 回到房间，融漓一眼就看见对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哀怨盯着他的柳塘。 “怎么了？” 柳塘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的手。 融漓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想要萤火虫？” 柳塘:“……”不，你不知道！ 但是……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立场去吃醋，只是有一点点不爽而已。 融漓在他身边坐下，在他面前摊开掌心，翠绿色光点突然出现在他手心，像颗小小的翠榴石。 是一只罕见的翠色萤火虫。 融漓笑眯眯地对他说:“诺，给你留了一只，再不抓住可就要飞走喽。” 柳塘“勉为其难”地接了过来，嘴上嫌弃，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装在小小的玻璃瓶里。 萤火虫被柳塘放进系统背包，对于大陆的生物来说，背包里的空间是停滞的，它应当可以存在很久。 玻璃瓶被放进系统空间的瞬间，二人眼前都弹出了提示框:收到对方的第一个礼物（已完成）。 无意间达成了一个成就，两人都有些惊讶。 这个成就的奖励，是一个简朴的收纳盒。 盒子旁有一行简洁的描述:无论贵重还是廉价，真挚的心意重过一切。 柳塘想了想，把装着萤火虫的玻璃瓶放进收纳盒里，才放进系统背包。 夜色深了，窗外寒风呼啸，拍打着窗户和凋零的枝叶，哗啦作响。 融漓打了个哈欠，回到自己床上。 柳塘郑重其事地看着融漓，红色的眸子专注认真。 他的眼神看得融漓不太自在，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强撑起精神等他开口。 谁知他只是简单的说了句:“晚安，阿漓。” 说完就背过身去躺下了。 融漓愣了一下，他们之前从没说过晚安。这人一副严肃过头的模样，只是为了说句晚安？ 未免也太可爱了。 融漓轻声道:“晚安，糖糖。” 在柳塘看不见的地方，融漓埋在被窝里的嘴角微微上扬。 第11章 第 11 章 第二天一早，融漓是被太阳晃醒的，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清风拂面，阳光正好。 原本懒洋洋趴在窗沿的梨子听见动静起身，跳到融漓怀里，融漓稳稳地接住它，顺手撸了一把：“怎么出来了，你主人呢？” 梨子窝在他怀里，蹭蹭融漓的手心。 融漓换好衣服，把他抱在怀里下了楼。 梨子不爱动，能趴着绝不站着，又有个宠它没边的主人，出门脚就没沾过地，不是在人怀里就是肩上。 他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寒冬的尾巴，如今住了几天，积雪融了大半，露出底下富有生命力的土地。 银海客栈位于狼人的领地，听前台说前段时间空之圣岛来了龟壳，首领亲自接待，布罗利弥漫着紧张又微妙的气氛。 说到这里，前台叹了口气，说他们来的不是时候。 院子里瘦弱的树枝上压了厚厚的积雪，只要一点点助力就会掉下来，看得人心生不安。 在这个飘摇的年代，战事一触即发，尽管现在一切看起来还风平浪静。 战争，对于生在和平年代的融漓来说是个很遥远的词汇，即使看过关于这个年代的诸多史料，融漓也没有真正经历过。 这里迫近的紧张气息让融漓觉得不太舒服，想着尽快离开为好。不管查尔斯愿不愿意，事情总得解决的。以及......他昨天承诺过薇薇安的。 柳塘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虽说他们两分工，一个盯着查尔斯，一个看着薇薇安，但柳塘在查尔斯旁边放了一只珍珠雀后，就没怎么管过他。 平日里总在大厅的薇薇安也不在，融漓环顾一圈，回楼上敲响了薇薇安的房门。 没有回应。 这样的情况很少见，薇薇安向来起很早，但想到她昨晚应该很晚才休息，融漓也没再打扰她。 他往薇薇安门缝里夹了张纸条，就去找了地精们。 大家也都说今天一直没见过薇薇安。 融漓潜意识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正想着，不见踪影的某人从大门摸了过来，手中的瓶子里装着蓝色的石头。 柳塘看见他，连忙把瓶子收起来，走到他身边。 梨子一见他，立刻从融漓怀里跳出来，趴到柳塘的肩上。柳塘之前伤了肩膀，梨子很久没这待遇了，开心地蹭了蹭他的脖颈。蓝色的耳坠和红色的耳坠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融漓调侃道：“你这猫怎么像个小情人似的。” 柳塘看它眼神温柔，连熟人都不一定有这待遇：“是啊，可不就是小情人。” “欸，你刚才拿进来的是什么？”融漓道。 柳塘道：“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 融漓道：“我能看看吗？” 柳塘抚摸梨子的手顿了顿，显然在犹豫。 融漓本是随口一问，他遮掩的态度反而让融漓好奇起来，他佯装失望：“好歹咱们现在算是同舟共济......连我也不能看？” “不是！”柳塘轻咳一声，“不是......不行，现在还不行。” “那我拭目以待。”融漓挑眉，没再逗他，转而说起正事。 柳塘神色游离，摸了摸耳边的吊坠。 按镜空间中看见的影像，他们会绕过血族的领地，直接去往北国。 如果战事起来，再想走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融漓打算靠柳塘的身份直接从血族领地通过，那条路更快。 计划是美好的，可现实是两位“关键人物”都躲得远远的，让二人颇为无奈。 “总之，先把查尔斯找回来吧，总这样算个什么事。”融漓头疼地扶额。 “哦？”柳塘顺手查看珍珠雀的动向，看到查尔斯的位置后，玩味地笑了笑。 一团东西风似的撞进融漓怀里，柳塘眼疾手快地拉一把，才让融漓免于被撞倒在地。 林克一把鼻涕一把泪，焦急得语无伦次：“哥...哥哥！薇、薇安姐姐她......她.....” “林克，”融漓拍拍他的后背，轻声安抚，“慢慢说，薇薇安姐姐怎么了？” 林克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一段完整的句子：“我刚刚去房间里找薇薇安姐姐，姐姐她，她不见了！” “什么？！” 融漓还没来得及惊讶，一直躲在门外的某人终于舍得露面了，他径直冲向薇薇安的房间，先前紧闭的房门大开着，床铺凌乱，薇薇安的衣服整齐地叠在床头。 她是穿着睡衣离开的。 查尔斯急切地走到桌前打开窗户，瞬间狂风大作，一片树叶毫无征兆地飘进来。这很奇怪，这个季节是没有叶子的。 查尔斯一伸手，它就晃晃悠悠地落在他手心。 干枯的树叶瞬间化为灰烬，在他掌心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符号。 “果然是......” 查尔斯握紧拳头，半晌又缓缓张开，灰烬从他指缝间落下，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爱、尔、华！” 查尔斯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这里是三楼，他的动作却没一点犹豫。他就地俯冲了一下，随即朝一个方向跑去。 紧跟其后的融漓和柳塘也听见了这个熟悉名字，融漓朝柳塘使了个眼色，柳塘不赞成地摇摇头。 他张嘴想说什么，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人群猛地炸开了锅，尖叫声咒骂声四起。 很快，四面八方响起了古朴厚重的号角声，仿佛来自千百年前，这是狼人在召集他们忠诚勇敢的战士。 战争比预料的来得更突然。 “你速度更快，带地精们离开！我跟着查尔斯去看看!” 眼见查尔斯要消失在视野里，融漓来不及多想就跟着从窗口跳了下去。 “哎你！”柳塘话没说完人已经没影了，他只得收回目光，快步朝乱作一团的大厅走去。 黑暗、寒冷、恐惧......逐步侵蚀着女孩单薄的身躯，裹挟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蜷起身子，紧紧握着黑色的细线，窝在狭隘的角落。 脚下的触感粘稠，还带着点温热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薇薇安怕极了，她将头埋在膝间，不去回想之前见到的画面。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小时？一天？或许仅仅短暂几分钟。 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时间好似卡壳的钟表，走一步都艰难。 她低声啜泣，不单单是因为害怕。 查尔斯找到这里的时候，这所破败的房子安静得过分，仿佛已经人去楼空。 他走到地下室入口，又突然停住。 查尔斯顺手拿起墙壁上的火把，小心翼翼推开地下室虚掩着的门。 光突然照了进来，查尔斯愣在原地。 女孩的叫上沾了些血污，身上却一红不染，爱护良好的白裙只是沾了些灰尘，再无其他。 她的旁边，静静躺着一具残破焦黑的尸体。尽管脸看不清了，但查尔斯仍然认出，是爱尔华。 女孩直直地看了他好久，才艰难地起身，跌跌撞撞扑进他怀里。 他以为女孩是怕极了，轻轻拍着女孩的后背，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 女孩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查尔斯默默把薇薇安搂得更紧了些，他不住地道歉，但此刻才发现言语如此苍白。 要是早点说清楚就好了。 要是一直陪在她身边就好了。 要是...... 薇薇安很快推开了他，慌乱地擦着眼泪。 她的身躯明明还是那么悲伤，却不再流出一滴泪，小声说着不知道是对谁的承诺，坚定又决绝：“......以后不会再哭了。” 查尔斯这才发现，女孩的胸前空空如也，爱尔华的尸体旁，有几块光泽黯淡的碎石。 凤凰石里寄宿着未亡的魂灵，查尔斯瞬间了然。 他没说什么，只是拉过女孩的手，一步步地，带她走出黑暗。 “薇薇安。”他唤她，一如数日前花海中，细细描摹她模样时小心翼翼的语气。 “嗯？” “遇见你开始，我从来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好好护着你。” 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解释了。 薇薇安实在没什么力气，她只是轻轻弯了一下眉眼：“嗯，我信你。” 走过最后一节台阶，就是被明媚过头的日光烤得暖烘烘的树林，查尔斯却突然停下了。 身后薇薇安疑惑道：“查尔斯？” 查尔斯拉着她的手有些颤抖，薇薇安另一只手不由得也握住他的手。 “我.....没事。” 然后，这人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薇薇安还拉着他的手，被带得一同栽倒在地，狼狈地惊起一地尘埃。 “查尔斯！” 顾不得自己被擦伤的手腕，薇薇安忙支起半边身子转头去看查尔斯。 他脸色惨白，呼吸微弱，还在不住地冒着冷汗，表情并不安稳。 这相似的症状让薇薇安一下子明白过来，她脱力地瘫坐在地上：“原来，你也需要凤凰石.......” 第12章 第 12 章 融漓本来顺着查尔斯的痕迹一路追去，但在树林里突然看见一个一袭蓝衣，捂着肩膀的人，貌似受伤不轻。 他脚步停了一下，那个人注意到他，朝这边看来。 蓝衣人眼神冰冷，杀意一闪而过。 “......融风？” 融漓想着薇薇安要紧，本打算直接离开，这个名字成功让他停下了脚步。 他走到蓝衣人身边，蓝衣人衣服上有很多烧灼的痕迹，手臂上的伤口更深，伤口边缘焦黑。 “你认识融风？”融漓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听见老爸的名字。 就外貌来说，比起爸爸，融漓长得更像妈妈。 他的妈妈是个大美人，创建角色的时候，融漓瞧不上系统脸，又懒得动手，就用了自己的脸，根据种族改了改发色瞳色。 要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那对不靠谱夫妻的游戏形象竟然也是用的自己的脸。 融漓突然想起，那对夫妻从把自己送过来之后就没上过线，有什么话都靠江聿川传递，妥妥的做贼心虚。 蓝衣人靠着树干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你是谁？” “路人，你的伤似乎很严重。”融漓答。 蓝衣人嗤笑一声：“不要多管闲事，不想死就滚远点。” 融漓举起手，证明自己没有恶意：“确实不想，如果你能告诉我关于你嘴里那个融风的事情，我会走得很快的。” 蓝衣人表情很不耐烦：“南国大名鼎鼎的骑士团副团长，谁不认识？” 听到这话，融漓反而不确定蓝衣人口中的“融风”和自己认识的融风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同样穿过来，没地位没背景的，他怎么能混那么大官？ 但是以那人能忽悠的水平......也说不准。 自己的父母曾经来过斯瑞卡大陆，那自己是不是有机会遇见二十多年前的父母？ 想着与父母踏上一样的旅程，可能会走过父母走过的路，融漓莫名有些兴奋。 薇薇安的事要紧，融漓也没打算多待，打量了一会蓝衣人的伤口，留下一些对应的药就离开了。 蓝衣人刚升起的几分杀意和烦躁因为他的举动散了，转而多了几分莫名其妙。他切了一声，还是拿过地上的药膏：“真是怪人。” 日光毒辣得有些过分，空气中隐隐有硝烟的味道传来，融漓听见逐渐逼近的喧嚷声，加快脚步。 他没走多久，就看见了架着查尔斯艰难走着的薇薇安，他连忙过去把查尔斯接下来：“这里不安全了，去找柳塘他们会和，我们尽快离开。” 薇薇安低声说了句谢谢，精神不太对劲。 融漓问她时，却只是说没事。 融漓看她没什么伤，也没时间多想，安慰了几句就带着薇薇安往柳塘那边赶去。 路过一片房屋，部分屋子倒塌，融漓隐隐看见了几个姿势扭曲倒在地上的狼人，有的被断壁压着，浑身血腥，洁白的墙面溅上猩红，倒在地上的狼人已没了声息。 他快步绕过了这片区域，费了一番功夫才和柳塘会合。 柳塘和地精们在狼人部落往北国去的分岔路口等着他们，柳塘隔一会就看下位置信息，屏幕上红点不断靠近，直到近乎和自己的重合在一起，柳塘终于放下心来。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架着查尔斯的融漓，朝融漓挥了挥手。 融漓也看见了他，显然也松了口气。 去往南国的路还算顺利，抵达血族边界后路上安稳了很多。 查尔斯没多久就醒了过来，他说是因为以前接委托时受了伤，留了点后遗症，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只愿意说这些，再问下去就只是沉默。 值得一提的是，薇薇安与查尔斯之间有了飞速进展，许是一直隐瞒的事说开了，查尔斯多了几分释然，比之前开朗了不少。 幸运的是，直到到了南国，查尔斯的旧伤也没再发作过。 按理说这是段但还算愉快的行程，薇薇安却好像有了心事，愉快之余，休息或枯燥地赶路时，时常能看见她出神的模样。 比如现在。 “薇薇安......薇薇安？”融漓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猛地回神。 “什么事？”她对融漓说话随意了不少，俨然把他当做了朋友。 融漓指了指队伍前方带路的查尔斯：“有人找你哦。” 薇薇安脸一红：“知道了，我这就去。” 说完小跑到查尔斯身边，查尔斯笑着拉过她的手，在地图上勾画着什么。 融漓顺势走到队伍后头，把手搭在柳塘肩上，感慨道：“令人羡慕啊。” “你喜欢什么样的？”柳塘突然问。融漓长得好，性格又温和好接近，身边不缺女孩子喜欢，可他从未见过融漓对谁产生过兴趣，无论是现实还是游戏。 “什么样的？我想想，”融漓靠着他，还真认真思考起来，“讲究一个眼缘吧，还要讲点感觉。” 柳塘不满：“这不跟没说一样。” 融漓笑得意味深长：“当然有区别，比如我看江聿川就很顺眼，所以我们能成为朋友。我看你也很顺眼，但是嘛......” “但是什么？” 融漓模棱两可地哼哼两声，就是不继续往下说。 “照你这个标准，不是纯靠天意。”柳塘不爽地用手肘怼了怼融漓的胸口，把他贴得过于近的身体推开了点距离。 融漓呵呵笑着，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离目的地不远了，融漓已经能看见熟悉的绯色屋脊，隐没在翠色浮云间。 几个年龄稍小的地精很兴奋，在队伍中窜来窜去，精力好得很。 但谁都没责备他们，只是眼眸含笑追逐他们欢乐的身影，追逐着触手可及的美好未来。 林克晃悠到融漓这边，眼看他要跌倒，融漓下意识去扶，没碰到，林克跌倒在地，融漓愣了一下，不死心地去拉林克。 这次他看清楚了，手掌直直地穿过林克的肩膀，这一幕有些诡异。 “林克？”怕吓到小孩子，融漓正想着怎么解释。 可林克好似看不见他一样，神色如常地被伙伴们扶起，跑回母亲身边，不远处传来他母亲担忧的训斥。 融漓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热闹的大部队，他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不存在的幽灵。 人群越来越远，身边的一切好像倏然离他远去，直到被人拍了拍肩膀。 “阿漓？他们好像看不见我们了。”柳塘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转头就发现刚刚走在旁边的人掉队了。 融漓猛然惊醒，身边的人让他渐渐找回了点实感，他摇摇头：“不如说.......我们无法碰到他们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要不先停下......” “静观其变吧。”融漓打断了他。 明明是白天，刚刚还温和的天气好似一下变得冰冷了许多，融漓压下心里的异样感，跟了上去。 不多时，小镇橙黄的砖瓦映入眼帘，路过小镇中心时，融漓的目光下意识投向熟悉的湖泊。 湖面金纹翻涌，夕阳的余晖使人安心，山那边火烧云红得热烈。 变故来得措不及防。 刚刚还明亮的天黑了，乌压压的一片黑云倾压下来。 不，不是云，是神王的军队。 永恒山脉的战火烧到了余晖小镇。 一切发生得很快，融漓看见屋檐瞬间倾倒，听见刀刃划破血肉， 血色染红了湖泊，那橘红的色彩变得诡异无比。 逃窜的人群，悲痛的哭喊，烈火燃着的，噼啪的声响......无一不在刺激着融漓的神经。 他抬手唤出“羽川”护在人群前，兵刃一次次从他身体穿过，挥向无措的人群。 他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却始终没有放下长剑，直到柳塘拉住他的手臂。 相比他，柳塘要冷静很多。 融漓脱力，“羽川”落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 他靠着柳塘，稍微找到了一点支撑。 融漓闭上眼睛，喃喃：“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是不是？” 他本以为，一路保护着大家，在灾难来临时不让他们受伤就够了，可现在这无力的局面是怎么回事？ 太可怕了，简直是地狱中的景象。 “嗯，”柳塘低声道，“在镜空间的时候看过。” 融漓静默了一会，疲惫地开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燃烧自己保护人群的火妖精吗？” 融漓明白了，既然无法改变，他暂时不愿去想太多。 “火妖精为了大义牺牲自己，化为珍贵的凤凰石，用最后的余温挽救了心爱之人的性命。”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来得悄无声息，已经注视了他们很久。 星澜从阴影中走出，绯红的火光跃动在她脸上，她的神色淡淡的，出神地望向受难的子民。 当她走近融漓才看见，看似平淡眸子中的悲悯，甚至是......悲痛。 星澜沉默半晌，才转头对融漓道：“我本以为你们能做得更好......很遗憾，任务失败了。” 她叹了口气，不知是因为炼狱般的场景，还是惋惜二人的失败：“关于生死的因果，对于新手来说还是太难了。” “为什么......我们从到这里开始就什么也做不了？”融漓直直盯着她的眼睛，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星澜摊手，几片法力组成的叶子出现在她手心，她拨弄着树叶，随后点了点其中一片。叶子碎在她手心，化为荧光没入土地，之后无论她怎么摆弄，碎掉的叶子都不再出现了。 “就像这叶子一样，”她说，“逝去的东西是回不来的。” 不远处凶猛的火光逐渐削弱，挣扎着不肯堙灭。 “那我们的改变还有什么意义！”融漓说完才发现，自己这句话是吼出来的，一点也不像他。 “死亡无可更改，我们能做的，只是在那一刻到来前寻找一个结局既定的最优解。”叶子在她手中散去，星澜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她抬眼望向天边，“世人呐，总是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融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浓墨浸染透的苍穹，此刻裂开一缝金芒。 乌云要散了。 火焰也熄灭了。 没有薇薇安，也没有查尔斯。 只是这个小镇，多了一位带着一群小地精，脾气古怪的红发酒馆老板。 第13章 第 13 章 如星澜所说，他们出师未捷，第一次任务失败了。 他们回到原本的时间线，地点恰好是查尔斯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镜空间似乎没有什么改变，查尔斯和地精们也不会有关于他们的记忆，一切还是原点。 当再次闻到地下室熟悉的潮湿、轻微带着点发霉的气味时，融漓机械般走回自己的床上坐下，才回过神来。 之前的画面冲击力太大，即使是看过无数恐怖血腥的沉浸式电影，都没有这个来得印象深刻。 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随意，太不积极了？要是他再上心一些，再多注意一下，结局是不是......会更好？ 星澜离开后，他和柳塘又在那里待了很久，直到系统自动把他们传送回来。 薇薇安的火焰熄灭后，他知道她应该已经化为了一颗漂亮的凤凰石。查尔斯和地精们就在不远处，他辨认出林克的哭喊，可他不敢去看。不久前还欢闹的对象瞬间没了生息，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 融漓向来喜欢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他好像和谁关系都不错，又对谁都不上心。 但这一次，他终于开始思考，每个生灵的思想如何，意志如何，怎么去了解接近一个人，从细微处去改变重大的走向。 脸庞有些痒痒的，什么热乎乎的东西靠了过来。 毫无征兆地，被湿软的舌头舔了一下，融漓捂着被舔的地方惊得差点跳起来。 柳塘坐在他旁边，毫不掩饰地举着梨子，笑得不怀好意。 梨子无辜地“喵”了一声。 柳塘把梨子塞进他怀里：“别魂不守舍的了，已经结束了。” 猫猫果然是最好的治愈源，融漓抱着软乎乎的梨子，心情突然好了不少。 发生的事无力改变，那至少下一次，要做得更好。 和无所谓的人际交往一样，融漓对待事情也很随性，或者说，洒脱。他不再纠结，松下劲来后突然觉得有些累。 他往里挪了挪，靠着墙懒洋洋开口：“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柳塘算了下：“这里大概......过了半个月。” 融漓：“......”刚放松的心情又不太好了。 过了这么久，查尔斯不会以为他逃跑了吧？ 回来的位置还偏偏是查尔斯的酒馆，换个位置都好跑路啊。 现在查尔斯那暴脾气融漓可招架不来。 他神色复杂地掏出无字书：“要不我们去下一个任务吧。” 柳塘显然对此也是心有余悸，满脸赞同。 融漓翻开书页，示意柳塘靠过来些。 无字书的首页多了个进度条，进度条慢慢地爬了一小节。 任务失败也能增加进度条？ 融漓若有所思。 他的手指划过每一条心愿，还意外的在某页末尾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柳塘见他手指停在这里，问道：“怎么了？” 某个口嫌体正直的暗精灵浮现在融漓脑海中：“查尔斯酒馆的调酒师，也叫这个名字。” “啊......”柳塘轻念出声，“希望自己从未存在？” 笔迹稚嫩，像是孩童的手笔。 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一个孩子萌生出这样的想法。 而这可怕的念头，与那时候的自己何其相似。 只是现在...... 柳塘用余光去看融漓，他的目光**，深处掩藏着疯狂，沉浸在文字间的青年没有觉察他的视线。 融漓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暂时放弃了这条心愿，往后翻找条更简单的。 乖乖窝在怀中的梨子突然伸伸懒腰，融漓手中的书没拿稳脱了手，落在床铺间。 柳塘收起不太正常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拿起无字书，随意翻开一页。 “有选出喜欢的吗？”柳塘问。 “暂时没有，你也看看？”融漓答道。 “好啊。” 融漓看了眼好似认真的柳塘，敛了神色，手掌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梨子。 老实说，柳塘的掩饰技术不怎么样。靠太近就紧张耳红，石头才会看不出来。 以往不是没人追求过融漓，男女都有，融漓向来是有多远躲多远。 不知道是因为初见就觉得顺眼，还是柳塘和某人偶尔的相似，唯独这人炽热的情感，融漓意外的没有觉得讨厌。 甚至偶尔，在这人不知道的地方，融漓会偷偷地多看几眼。 只是好奇而已，绝对绝对没有其他兴趣。 要是江聿川知道这些，他或许会感叹铁树要开花了。但可惜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融漓并不知道，种种迹象，或许是心动伊始。 “阿漓，”柳塘把书递过来，“你看这条怎么样？” “周末？像是南国人的名字。” “后面难度栏显示任务难度不高，又不会太简单，适合较为熟练的熟手或对自己充满自信且膨胀的菜鸟，有时候敢于挑战不可能也是种难得的勇气......谁写的介绍，感觉有被冒犯到。” “不喜欢稍微有点挑战的吗？”融漓挑眉。 柳塘笑了，露出俏皮的小血牙：“关乎到别人的心愿需要谨慎，但是......” “我想吃未苏城的甜点了。”融漓也笑了，握住柳塘的手。 一道白光闪过，轻微的眩晕后，两人出现在喧闹的街道角落。 长街人声鼎沸，绫罗绸缎牵连街巷，家家户户门窗前屋檐下点缀着鲜花，艳丽的花瓣飘了满街。 没人注意到昏暗的角落凭空出现的人影，花市繁华，大家忙着装点花篮，再没多余的注意力分散。 这里是花瑶城，位于南国中部。未苏城是南国的主城，靠近精灵之森，位于南国西北部。 融漓从阴影处走出，他表面淡定，步子却不停地往花摊靠近。 他视线黏在自己垂涎许久，有价无市的马蹄莲上。 马蹄莲在游戏中的时间线，是个难得的品种。外形朴实，口感清甜，可做魔药，也可入菜。 造成马蹄莲稀少的主要原因是在战争时，马蹄莲的生长地惨遭波及，此后便很少得见。 “大哥哥，”卖花的小女孩腼腆的笑，“你长得真好看，买朵花吧？” “糖糖——”融漓两眼放光地看向柳塘。 “知道了知道了。”柳塘掏出钱袋。 被查尔斯扣在酒馆后，两人就长了个教训。虽然无法直接进行线上交易，但好在他们账户中的白币能在银行取出。 琼林银行是全大陆连锁的银行，之前在狼人领地的时候两人取了不少白币随身备着。 小女孩将马蹄莲递给融漓，眨着亮亮的大眼睛看向柳塘：“现在是花神节哦，这位血族哥哥，你不买一朵花给精灵哥哥嘛？” 花神节是花瑶城特有的节日，大家会在这一天用自己心目中最合适的花纪念为城市带来福祉的花神，也是为自己祈求福祉。当然，也算是花瑶城特有的情人节，大陆各地的旅人慕名而来，只是因为传言中在这一天赠送的花儿能为心爱的人带来好运。 “我们不是......”柳塘反应过来，连忙解释。 融漓笑了笑，打断他的话：“不必了，我已经有了。” “那祝你们花神节安康，哥哥们再见！”小女孩没再坚持，和二人告别后转头去招呼其他客人。 这里和上个任务一点都不一样，没有风雨欲来的紧张，长街上人们神色放松，幸福的味道满溢。 “走吧......柳塘？” 融漓走了几步才发现柳塘没有跟上来。 听见融漓叫自己，他收起钱袋，把肩膀上打了几个喷嚏的梨子收回空间里，快步跟上来。 “走吧，还有什么想买的吗？”他揉揉鼻子，血族嗅觉敏感，过多的花粉让他不太适应。 两人从街这头逛到那头，许多已经绝迹的花朵在这随处可见，融漓兴致勃勃地买了许多平时难以买到的材料。 “玫瑰、桂花、樱花、牡丹......不如我们今晚.......”融漓清点着一条街的收获。 “我可以拒绝吗？”柳塘真诚发问。 融漓：“......”至于吗！至于拒绝这么快吗！不就是鲜花饼吗！ 融漓：“或许你可以回想一下镜空间里说过什么。” 柳塘：“......”对哦，差点忘记答应过随便给他试菜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中央广场，巨大的花车停泊在广场中间。紫藤萝搭起帷幕，粉绣球点缀花台，花车中心的花神扮演者裙裾飞舞，轻盈如燕，身姿曼妙，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 花车的边缘坐着一位吹笛人，他靠着花藤翘着腿，心无旁骛地伴奏，人群的热闹好似与他无关，只是偶尔会抬头瞥一眼台上惹眼的少女。 一曲终了，她微微屈膝，薄纱掩面，莞尔一笑。 人群沸腾，传来一片叫好声。 少女的面容远远看不真切，吹笛人的面容也隐没在阴影中，融漓眯起眼睛，总觉得吹笛人的身影有些眼熟。 身后的柳塘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了前面，盯着舞台看得出神。 融漓莫名有几分不满，有那么好看吗？ 笛声再度响起，少女摆动长袖，翩然起舞，车顶的花瓣适时飘落，少女舞步轻盈，宛若花雨中纷飞的蝴蝶，简直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好吧，是挺好看的。 不过嘛...... 融漓拉住魂不守舍的柳塘，笑眯眯道：“陪我去那边逛逛吧？” “啊，好。” “现在是什么时间？”柳塘沉默地跟了半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看下……光历239年。” 柳塘嘀咕：“难怪……” 接近黄昏，中央广场的表演陆续开场，花贩们要么回家吃饭，要么结伴逛表演，只有寥寥几个铺子还在坚守岗位，另一边的街道反而显得有些冷清。 不知道该说花瑶城的人心地淳朴，还是单纯天真。满街的花摊就那么大喇喇地摆在那里，没人守着，也不怕被有心之人偷去几朵。 “在花神节这样的日子，大家也不指望着赚钱，要是那两朵花能为别人带去快乐，尽管拿去就好。”听见融漓的吐槽，埋首在花堆中的女孩捧着一束花说道。 第14章 第 14 章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丶代理二丶代理三丶代理四丶 代理五 遗憾修补指南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14章 第 14 章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