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分手之后,邱池就莫名其妙有了两个习惯性的行为。一个是忽然不受控制的小声说一句“我/操”,另一个就是紧接这句“我/操”之后的痛苦闭眼,甩甩脑袋,像是要把脑袋里的什么东西甩出去。
这样诡异的行为一直持续到分手后的半年还不肯消失,久到他的朋友都认为邱池肯定是脑子里出了点问题。
“不是我说,邱池是不是真疯了。”舞池里的气氛刚刚到达**,顶上下了一场彩片雨,人群在舞池间熙攘,留下三个人在光影交错的昏暗卡座里沉默,只有几片被气流卷进来的金片昭示着午夜的狂欢。
两个年轻的男人靠坐在一起,望着对面垂着头喝酒的男人。白衬衫的纽扣早就被解到胸前,里面健壮的肌肉线条在昏暗的灯光里若隐若现,让人想努力看清。可要是不小心对上他冷漠又锐利的眼神,哪怕是春光再好,也不敢再偷看第二眼。
那两个男人就这么直直的盯着邱池往嘴里一杯一杯的送酒。“哎。”半晌谢期摇摇头,“不懂他,这是为什么啊。半年了,他俩总共也没谈半年,至于这么深情?”
旁边的向归倦笑着睨了他一眼,调笑道:“不懂了吧。咱们的邱大少爷向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从来只谈暧昧,不谈感情的。但偏偏这次就是粘了一片叶子,初恋呢,能不伤心吗?”
谢期蹙眉,“大情圣谈次恋爱就这样?我觉得那也不至于。”
向归倦淡淡望了一眼邱池,然后半侧过身凑到谢期耳边小声说:“万花丛中过的时候邱池是1,但现在,不是了。”
谢期惊讶侧头看着向归倦想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可向归倦的神情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在说谎。
谢期的眼神在邱池身上转了又转,过了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件事,然后又颇无所谓的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里这么多男的,再找一个不就完了。”他拿胳膊肘戳了戳向归倦,“你不是认识挺多鸭的吗?找一个来,给他爽一晚上。别让他在这儿喝了,边喝边摇头,烦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嗑药了。”
向归倦笑着点头,拿出手机准备叫人,手指刚准备落在一个人的名字上,他又顿住了,有些不怀好意的为难道:“叫1还是0啊?”
“当然叫0啊,找个1又让他触景生情是吧。”
“好好好。”
不过十几分钟,一个白白嫩嫩的漂亮小男生就出现在卡座里。向归倦朝依旧在给自己灌酒的邱池送了一个眼神,小鸭子就听话乖巧的黏上去了。
“哥哥,我们换个地方去喝酒嘛,好不好?”
邱池涣散的目光从酒杯缓缓落到身边的男孩儿脸上,了然笑了一下,放下杯子拉着男孩儿站起来,声音低哑暧昧道:“走啊。”
邱池被小鸭子扶着上了三楼的专用休息室,夜店里的所有嘈杂被瞬间隔绝在门外。邱池属实是有点喝多了,还等不急别人把他扶到床边他就自己倒上去了。
他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睛,呆呆盯着屋顶的水晶吊灯,脑子里乱七八糟。没过一会儿,他感觉到有人在解他的纽扣和皮带,他重新闭上眼睛。
白送上门的服务,不要白不要。
……
吻迹一路向上,胸,锁骨,再到颈根。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在这一刻向邱池传来一些幻觉。
好像他曾经也这样亲过我,从大腿根一直到下巴,最后是嘴唇。他的手指在深处兴风作浪,他的手指很漂亮,上面有一层薄薄的茧。
其实他每次的动作都很温柔,可他每次帮我的时候还是会问我痛不痛。我受不了这样的温柔,我仰起头含住他的嘴唇说:“不疼。”
在他真正进来的那一刻,我总会问他:“你爱我吗?”
“爱。”
爱。他说了他爱我的,他说了的,可为什么又不爱了?
邱池睁开眼睛望向身上的人,他想问问他为什么就不爱了,可眼前的人不是他。
邱池瞬间就没了兴致,他的神情不动声色的变得冷漠,然后不容拒绝的推开了还在努力取悦他的男孩。他淡淡说了声:“不用继续了。”
小鸭子愣了愣,不明白是什么情况,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用继续了。他望着邱池站起身穿好衣服,呆呆说:“哥哥,我……”
邱池打断他,从钱夹里随意抽出几张红票子扔到床上,“酬劳。”随后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情安慰他,径直走了。
邱池不想再穿过一次人群,就从后门出去。夜店后门外是一条偏僻的小巷子,平时没什么人走,只有夜店里的服务员到时间了出来运货扔垃圾。
离开了喧闹的环境,邱池的情绪再一次被从前的事占领。今天下午刚下了一场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里积着一小潭一小潭的水,将天地翻转过来。
邱池就这么靠在潮湿的墙壁上,盯着水里的倒影沉默,半晌,他点燃一支烟,半点火星在黑暗里一闪而过,几丝白烟升向夜空。
他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电话铃响了很久,被接通的那一刻从夜店里出来几个服务生,推推搡搡的往深处走。邱池瞟了一眼,没太在意,只是侧了侧身想离远一点。
电话接通了,可是却没人说话。邱池也倔,你不说话我也不说。可那个人总是这么有耐心,每次都这样逼着邱池一步步的主动靠向他,逼得邱池发疯。
这次也同样,还是邱池先说话,他语气颇为不好:“景和,你是哑巴?”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沉稳温柔又带着一丝无奈的声音,“不是。”
“你在哪里?”
“公司。”
“你现在来找我。”
那边顿了一下,“我在加班。”
“加完班来找我。”
景和叹了口气,“邱池,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半年了。”
“我知道,我……”邱池刚想继续说,就被巷子深处的一阵巨大的玻璃破碎声和嬉笑声打断,他愤愤朝里面看了一眼,又继续说:“那我去找你。”
“你这样有意思吗?”
“有意思,我说有意思就是有意思,我说要见就是要见。”
景和沉默了,他总是用沉默来应对邱池所有的情绪。
巷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还夹杂着明显的难听的谩骂声。可邱池来不及在意,他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有些颤抖:“你说过你爱我的,你说过的。哪怕是分手前一个星期,你还是说爱我的。为什么,为什么就不爱了呢?”
“你为什么就非要纠结这个不爱了的原因呢?”
邱池忍不住了,眼泪一颗一颗吧嗒往下落,但语气里依然坚定:“我就是要知道!当初是你先说爱我的,是你说要在一起的!你凭什么又要说分手?我哪里对你不好了?”
景和的声音里隐约透出一点不耐,“就是不喜欢了,就是觉得不合适了。”
“不喜欢你当时为什么要在一起?不合适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你一开始就是骗我的,对不对?”
回答邱池的又是沉默。话筒里细微的电流声和不远处不堪入耳的辱骂推搡声让他接近崩溃,他吼道:“你说话啊!”
景和终于也被邱池逼烦了,从前语气里的温柔荡然无存,他冷淡烦躁道:“邱池,我最开始的时候遇到你你是什么样子,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说你愿意为了我当下面那个,但你除了在床上哪一点像下面那个?”
这些事景和从来没跟邱池说过,邱池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景和继续道:“你以前也是1,玩得那么花,你不会不清楚1都想要个什么样的0。我想要一个温柔的,会示弱的,会依赖我依靠我的伴侣,而不是你这样总是强势咄咄逼人的。你让我真的很累。”
邱池想说什么,想为自己辩解点什么,可是他脑子里一片浆糊,想组织好语序都困难。而此时此刻,那几个服务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传出一阵痛苦的闷哼声,和毫不掩饰的嘲笑声。每当邱池艰难组织好几个字,那些声音就瞬间把字打乱散开,再也找不到恰当的语序。
邱池又烦躁又着急的往那边望,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一句话。
景和不想再继续这场对话,“邱池,你真的很不适合当0。我们一点可能都没有了,除了工作上的事,我们别再联系了,就这样吧。”说完还不等邱池有反应就挂断了电话。
邱池输得一败涂地,从头,输到尾。原来那些从前他认为亲密快乐的时光,在景和眼里竟然是这样,竟然都是煎熬。邱池觉得世界上没人比他更丢脸了。
巷子里的动静声越来越大,想独自清净一会儿都不行,想到刚刚被这群人不断的打扰,邱池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咬牙切齿骂了一句:“我cao你妈。”然后抄起地上的一个玻璃酒瓶,往墙上猛的一砸,拿着半个碎酒瓶冲到巷子深处。
巷子尽头站着三个男生,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被另外两个逼到墙边站着。邱池走近了才听清他们之前都在骂什么。
“不是很能骚吗?在客人面前不是很能骚吗?骚一个给我俩看看啊。”
另一个笑道:“就是啊,要是骚得好看,说不定我俩今天也自掏腰包买你的酒,那今晚你的业绩又是第一了。”
说完那两人就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还动手推起高个男生的肩膀。
高个男生声音淡淡的:“滚开。”
“哟,脾气不小呢。你就是这么伺候客人的,嗯?”说着他用手轻蔑的拍高个男生的脸,力度不大,扇在脸上的声音倒格外清晰。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邱池猛的拍掉那人的手,皱眉站在高个男生面前看着另外两人道,“他妈的有完没完了,说个没完了是吧。”
三人皆是一愣,那两个男生完全没料到有人来管闲事,语气颇是威胁:“你谁啊你,劝你滚远一点啊,到时候伤到你别怪没提醒你。”
另一个笑起来,瞟了一眼邱池身后的男生,言语里更是难听:“不会是叶寄北的客人吧,等着他去陪酒呢,要是把他弄伤了晚上就没得玩了吧。”
邱池听完脸色阴沉,把碎玻璃举到两人面前,冷冷道:“谁他妈再说一句,我就把瓶子塞他嘴里。”
那两人明显被邱池的样子吓到了,但也依然是一脸不服的样子,甚至还抖起了腿。
邱池点头,“不信是吧。”下一秒他就突然掐住一个人的脖子他把用力提起来按到墙上,用碎了的那一端戳着那人的嘴,“张嘴,他妈的给我张嘴!”
尖锐的碎玻璃扎入那人紧闭的嘴唇上,鲜血从伤口里咕咕往外冒,那人疼得直叫,却硬是不敢张嘴。他望着邱池目眦欲裂的鲜红双眼和因为咬牙切齿而紧绷的下颚线条,吓得忽然就哭了出来,嚎啕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放过我吧大哥!”
另外一个人也被吓到了,站在一边哆嗦,呜咽道:“我俩以后真不敢了,我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大哥你就放过我们吧。”
邱池也不想真的闹出点什么事,松开手一人狠狠给了一脚,低吼了一声:“滚。”那两人立马如蒙大赦一般跑了。
刚刚还十分热闹的巷子里只剩下静静站着的两个人。邱池扔掉手里的酒瓶转过身去看着那个男孩,那男孩感受到邱池的目光,也抬头望向他。
“谢谢。”
借着一点光,邱池看清楚了他的脸。嘴角和脸颊上有一些淤青,但依旧是很赏心悦目的一张脸,尤其是那张嘴巴,红润饱满,还有漂亮的线条和弧度。
可现在邱池实在没心情赏花,点了点头,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