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做了一个‘未完待续’的活动。”苏晚说，“核心不是返利，是给每个结局之后，补了一段‘如果再多走一步’的小支线。”
“用户在活动期间登录，会收到男主发来的‘迟来的消息’，比如：‘刚刚路过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家店，发现好像换菜单了，下次一起去试试？’或者‘忽然想到，你还欠我一个答案。’”
“这些小支线的剧情都很短，一次登录可以在三分钟内看完，但我们给她们提供了一个‘故事还在继续’的错觉。”
“你们怎么衡量效果？”王卷问。
苏晚笑了一下，说起曾经的项目，眉目飞扬，和刚才疲惫的中年女人判若两人，“所以我们在这些小支线里，设计了几个不太打扰人的付费点，比如：解锁额外语音、额外插画，以及一些轻度装扮。”
“最终数据是：活动周期内，沉默用户回流率提升了 23%，其中大部分集中在已经走完至少一个结局的用户；老用户的 ARPPU 提升了 7%，比单纯做返利活动略低，但用户在社区的内容产出翻了一倍。”
“更重要的是，活动结束后的一个月里，流失没有因为活动结束出现明显反弹——因为我们把一部分支线写成了日常对话，每隔几天才出现一次。”
王卷没说话，一边听一边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懂数据、懂用户情绪、懂产品节奏。
“那你怎么看现在小游戏市场？”她换了个切口，“比如抖音、快手那些，很多产品生命周期都很短。”
“这半年我一直在看这块。”苏晚毫不含糊，“小游戏的特点是决策链短、获取成本低，用户对产品忠诚度不高。大部分小游戏还是靠买量堆出来的，生命周期短是正常现象。”
“但我注意到一个趋势：用户其实在小游戏里，也会追求某种情绪出口。”她说，“比如最近很火的一些治愈向、收集向小游戏，哪怕没有很强的社交关系，也能靠口碑慢慢发酵。”
“你们这款《小猫的旅行》，”她主动提起，“从你刚刚说的玩法和调性来看，不太适合做那种暴力买量、三天榨干一波用户的模式。可以做一些更轻量的内容，让用户先喜欢上这只猫、喜欢上这个世界。”
王卷问，“你自己玩游戏吗？”
“以前玩得很多。”苏晚说，“大学时候追过网游，后来是端游、主机、手游，什么都试。我和前夫就是在游戏里认识的。”
她顿了一下，略微自嘲地补了一句：“后来当了主妇以后，时间少了很多，但我还是会关注一些游戏的活动设计、节奏。是我唯一舍不得丢掉的一点旧习惯吧。”
王卷没有追问“前夫”的部分，只是顺势问：“这半年你有做什么和运营相关的事情吗？比如帮人做私域、帮店铺做活动之类的？”
“有。”苏晚说，“我们小区楼下有一家奶茶店，老板娘人很好，她知道我以前做互联网，就问我有没有办法帮她做点活动。”
“我就帮她搭了一个很小的‘私域运营’雏形。”她讲得很具体，“先把店铺附近 1 公里范围内的老顾客拉进一个群，通过简单的打卡、优惠券和生日礼物维持活跃；同时在外卖平台做了一点小小的‘文案优化’，比如用顾客故事去替换掉原来那些通用的广告话术。”
“结果是，不到两个月，她群里活跃的老顾客，复购频率提升了接近 30%。她现在每次看到我，都会送我一杯新品试喝。”
“听起来，你对不同行业的用户都挺敏感的。”王卷评价，“你觉得你的优势是什么？除了经验。”
苏晚沉默了两秒，像是在考虑要不要说重话。
“如果非要说一个的话”她缓慢而坚定地说，“我知道人，在什么时候，会愿意点开一个东西。”
“你给我一个产品，不管是游戏也好，奶茶店也好，我会先想是谁来用它，这个人为什么会点开它、留在它里面。数据是很重要，但在看数据之前，我会先在脑子里建一个‘用户的生活’——她几点起床、通勤多久、白天在公司会刷什么、晚上睡前会看什么。”
“然后，我再看数据，看她们是不是按我想的那样去做了，不一样的话差在哪里。”
她笑了一下：“这大概是我唯一还能自信说出来的东西。”
话说到这里，王卷已经基本做出了决定。
“苏姐，我直说了。”王卷干脆利落，“我很喜欢你。只要你愿意来，我希望你能直接担起我们这边运营负责人这块。”
那头安静了几秒。
“你不介意我这五年都在带孩子？”苏晚的声音低了一点，“我离开市场确实有一段时间了。”
“刚才你讲的几个案例，就说明你这半年不是躺平。”王卷一点不含糊，“对于运营来说，思路、判断力和对人的敏感，比你硬蹲在一个公司更重要。你重新上手工作的速度，我一点都不担心。”
苏晚喉咙一热，这是这五年来，她第一次听到对她工作能力的肯定。
“但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把话说清楚，“我还有一个问题。我看贵公司上班时间是朝十晚六，但是我女儿现在上幼儿园，早上七点半送进去，下午四点放学。我没有老人帮忙带，前夫那边……就算了，所以她的接送完全是我一个人。”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说：“很难做到每天 10 点到 6 点都在公司。我最快也要八点能赶到公司，下午三点半必须走，去接她。”
说完之后，她握着鼠标的手指收紧了一点。
这段时间，她已经因为这件事，被不少面试官婉拒过——有的直接说：“我们经常要加班，你这个时间不太合适。”有的则客气：“要不等孩子再大一点？”
所以说出这段话时，她已经做好了听拒绝的准备。
结果那头毫不犹豫：
“没问题。”王卷的语气干脆，“工作时间可以完全按照你的时间来排。”
“你早上送完孩子再来公司，下午三点半、四点走，按你说的来。”
苏晚愣住：“那晚上需要加班吗？有时候活动上线，半夜要盯数据——”
“不用，本公司拒绝加班文化。”王卷打断她，“你回家后就是你的私人时间。”
她笑了一下：“我不是为了创业牺牲别人生活质量的人，更不会牺牲一个单亲妈妈的生活质量。你把你的时间盘一下，你怎么舒服，我就怎么给你排。”
那头沉默了好几秒。
“你确定？”苏晚的声音有一点发颤，“我可能会比别人麻烦一点，比如孩子生病，我得临时请假带她去看医生……”
“人有生活，这是很正常的事。”王卷说，“我们公司的每一个员工，我希望她都能感到幸福。”
“只要你把该做的事做好，把你的专业发挥出来，工作时间不是问题。”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我信你能做到。”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吸气声。
她坐在昏黄的灯光下，低着头，微微颤抖，像是在努力控制情绪。
“那……薪资这边？”苏晚稳了稳，“以前我在灵动互娱，年包差不多在 40 左右，现在我的要求可以往下降一点......”
“不用”王卷打断她，“我给你月薪5万，试用期同薪，年底分红另算。”
那头一片安静。
“苏姐，你值得。”王卷说，“你有足够的能力，我希望你能不用每天在意房租、水电和孩子的学费问题。你把心思放在项目和生活本身就行。”
苏晚深吸了一口气，笑了一下：“你知道吗，我之前在别的公司面试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问我能不能加班，第二件事就是问我能不能接受加班没加班费。”
“你是第一个，关心我生活的老板。”
“那你愿意来吗？”王卷问，“不用现在就答复，你可以考虑一下，或者再看看别的机会。”
“不用考虑了。”苏晚几乎是脱口而出，又觉得自己太冲动，低笑了一声，“如果你不嫌弃一个拎着孩子、离开行业五年的大龄女运营。我愿意来。”
“怎么会嫌弃。”王卷也笑，“那就欢迎你加入光年科技。”
她顿了顿，认真地说了一句：“以后，有什么现实的困难，先和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要一个人硬扛。”
电话那头，传来极轻的一句：“好。”
这次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很清楚，很坚定。
挂断电话后，苏晚靠在椅背上，很久没有动。
客厅里依旧是那盏昏黄的灯，桌上摊着几张超市排班表、一支快要写不出字的笔，还有她刚刚擦过泪水的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