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成性
文/巫其格
2025.11.22
“别看了,飞机马上停了,咱们快点下去,别让人等太久。”
李滢雪拍在姜莱的手上,丝毫没注意她握书的食指有异样的红肿,只满心欢喜的迎接自己全新的富贵生活。
广播里一道女声提醒:飞机正在滑行,请大家系好安全带,不要打开行李架。
姜莱应了声“好”,不动声色地调整表情,从座位下抽出书包,放好书,双手规规矩矩的抱着书包。
李滢雪瞥了她一眼:“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姜莱歪着头,笑眼弯弯:“记得的,妈妈。”
李滢雪精致的一张脸上全是傲气:“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不要搞砸了。”
“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姜莱单手握拳举起,信誓旦旦的保证,长睫在姣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掩住眼中的情绪。
事实上,她对李滢雪再婚一事毫无期待,她只需要扮演好李滢雪所期望的角色就好。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她要样样优秀,做橱窗里最精美的商品,不拖后腿,让她的生父回心转意,把她们接进家门,享受荣华富贵。
可惜,事与愿违。
飞机平稳降落,透过舷窗,看到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细密的雪花仍在纷纷扬扬地飘落。
姜莱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
“下雪真是烦。”李滢雪抱怨,“还好戚国栋有钱,我们去哪儿都车接车送。”
姜莱没应声,手指轻抚在窗面,顺着雪花飘落的痕迹游走,直到没于暗处。
这里和苏城不同。
苏城的冬,天总是灰蒙的,空气潮湿阴冷,仿佛从湿抹布里抽离出来的一段日子,粘腻浑浊。
比起李滢雪的不满,姜莱倒是很喜欢。
取完行李,随着人流走向接机口,一眼就注意到那个站在人群中的男人。
戚国栋举着一块写着“欢迎滢雪和姜姜”的牌子,怀里抱着一束玫瑰,身穿黑色板正的棉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四十五六的年纪,保养得宜,举手投足间有几分儒雅,并不是李滢雪口中的人傻钱多的大老粗。
“滢雪,姜姜!”他看到她们,快步迎上来,“一路辛苦了。”
戚国栋拥抱了李滢雪,把花送到李滢雪怀里。
李滢雪接过花,惊喜道:“国栋,你真贴心。”
戚国栋笑:“喜欢就好。”然后转向姜莱,递来一个小袋子,语带几分试探:“你好啊,姜姜,这是叔叔送你的见面礼。”
是手机。
“我和哥哥的号码已经存好了。”
对,她的将来不仅有了新爸爸,还有一位只存在李滢雪口中的病哥哥。
姜莱扬着脸,学着李滢雪的那份激动,主动抱住戚国栋:“谢谢国栋爸爸。”
一句国栋爸爸,砸得戚国栋晕头转向,欣喜不已。
接机口熙熙攘攘的,周围此起彼伏的东北口音,接客的吆喝声不断,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戚国栋从姜莱手上接过行李,捕捉到一丝异样:“姜姜,你手怎么了?”
姜莱多看了戚国栋两眼,这个男人竟连这么小的细节的都注意到了,说不清的情绪从心底漫开。
戚国栋又问:“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李滢雪终于把关注点落在她身上,一把握住她的手,惊道:“宝贝,你的手受伤了,怎么不告诉妈妈啊?”
姜莱抽回手,快速吐了下舌头:“不小心压到的,已经涂过药膏了,再过一会儿就消啦。”
戚国栋关切道:“不舒服一定要说,咱不怕麻烦,该去医院就得去。”
李滢雪朝她递来一个眼神。
姜莱用力地点头。
出了机场的感应门,雪还在下,地上积了一层薄雪,上面布满凌乱脚印,靴子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姜莱低估了哈城的温度,只一件牛角扣毛呢大衣,根本抵挡不住任何风雪。
干冷的寒风像刀子一样朝她劈来,刺得骨肉生疼。
好在车停得不远。
七位数的车,再符合不过李滢雪的心意,笑逐言开的坐在副驾驶,一副女主人扮相。
密密麻麻的雪花前赴后继地撞在车窗上,又瞬间被风吹开,只在沟壑里留下痕迹。
姜莱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无意识地把玩着新手机,听李滢雪状似随意地问:“国栋,小许今天还好吗?”
姜莱正襟危坐,竖起耳朵听。
小许是戚许,是戚国栋的儿子,她的哥哥。
今年十八岁,因为生病的缘故,一直居家,不愿出门。
戚国栋的笑容稍敛:“还是老样子,医生说他需要时间,不能来接你们,千万别介意啊。”
“怎么会,”李滢雪说,“我们多关心他才对,姜姜还特地给哥哥准备了礼物呢。”
姜莱向前座倾着身体,献宝似的把书包里的点心盒子掏出来。
李滢雪强调是姜莱亲手做的,戚国栋面露惊喜,连连夸她心灵手巧。
事实上,点心是李滢雪在家门口的老字号买的,回家换了个包装而已。
车驶入别墅区,一栋栋设计各异的住宅在雪中静立,一片肃然。
戚国栋家的别墅是灰白色欧式建筑,三层,泳池花房样样齐全,贵气却不俗套。
车刚停稳,戚国栋忙下车为她们撑伞开门,不让她们被风雪沾染。
伞柄晃动,雪花沿着伞骨滑落,透过黑色大伞的伞沿,她的目光不经意向上瞥去——
二楼一扇窗前,立着一道清瘦的身影。
雪花在玻璃外飞舞,将那人的轮廓晕染得有些模糊,叫人看不清模样。
想细看之际,那道身影悄然离开。
走进玄关,戚国栋收伞关门,朝屋内唤道:“翠姐,我们回来了!”
一位系着围裙的中年中年女人匆匆跑出来:“先生,房间都准备好了,快进屋暖暖。”
戚国栋点头:“戚许…”
话音未落,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楼梯顶端。
姜莱抬头望去,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穿着松垮的黑色毛衣,脸色苍白,眉眼间与戚国栋有几分相似,却更加精致立体,有明显的混血感。
听李滢雪说,戚许的母亲是漂亮的俄罗斯人,怪不得他的长相那么优越。
此刻他站在那,一双浅褐色的眼,平静的俯视着。
戚国栋招呼:“儿子,快下来见见滢雪阿姨和妹妹。”
戚许缓缓走下楼梯,步伐轻得几乎无声,站在她们面前。
他很高,比姜莱高出一个头还多,完完全全笼罩着她。
像巨大的幕布压下来,一场戏缓缓拉开帷幕。
他的头发并不是纯正的黑色,是和瞳孔一样的浅色,发尾有一点自然卷。
像一只毛发软软的大金毛。
看起来很好摸。
她向前一步,向他伸手:“哥哥好,我是姜莱。”
戚许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下移,落在她手上,停顿几秒,又回到她的脸上,温和的点点头,算是招呼。
完全没有理会她伸出的手。
戚许侧开身体,绕过她走向厨房,片刻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缓步上楼。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戚国栋打圆场:“姜姜,你哥哥不是针对你…”
姜莱收回手揉揉眼睛,带了点鼻音:“没关系的,国栋爸爸。”
戚国栋见她眼圈有点红,心里过意不去,赶紧叫翠姐带她们上楼。
姜莱的卧室在二楼东侧,宽敞明亮,整体是柔和的奶油色系,中央放置着一张华丽大床,半透明的床幔从天花板上垂落,随空调暖风轻轻摆动。
里间是衣帽间,按色系整齐悬挂着各式衣裙,从日常穿着到正式小礼服一应俱全,配饰区挂着围巾腰带,还有几个崭新的包。
看得出,戚国栋对她们母女是花了心思的。
李滢雪的房间在三楼,戚国栋领人上楼,留她在二楼。
中年女人要帮她收拾行李,姜莱凑过来:“我…我可以叫你翠姨吧?”
“好啊,你想叫什么都行。”
姜莱一把抱住翠姨胳膊,说:“翠姨,你忙了一天,已经很辛苦啦,行李我自己来就好,你快歇歇吧。”
小姑娘嘴甜又懂事,翠姨心里暖呼呼的,喜欢得不得了。
翠姨“哎呦”一声:“怎么这么招人稀罕呢?”
姜莱害羞低头,再抬头时,不可避免的看向隔壁那道紧闭的门。
“那是少爷的房间,”翠姨主动开口,“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先生交代过,没什么事不要打扰。”
姜莱好奇的问:“哥哥是生了什么病呀?”
翠姨谨慎的看着姜莱,并未从她眼中看出什么问题,还是摇头:“小姐,这个不好说的。”
神神秘秘的。
戚国栋从未和李滢雪说过具体的病症,李滢雪一直以为戚许是卧床不起的病秧子,才会难以启齿。
可刚刚看戚许,身高腿长,除了白得过分,明明与常人无异。
难不成是什么不可言说的隐疾?
晚饭时,戚许没有出现在餐桌上,翠姨把饭菜单独放在托盘里送上楼。
戚国栋只说,戚许喜欢一个人吃饭,没再做其他的解释。
她们自然也不会追问。
戚国栋热情地给她们夹菜:“这个是锅包肉,酸甜口的,我还特地让翠姨做了松鼠鳜鱼,尝尝正不正宗。”
席间不可避免提到姜莱上学的事,戚国栋提早安排好了一切:“现在才高一,以姜姜的成绩,应该跟得上。跟不上也没关系,请两个家教就好了。”
“国栋,费心了。”
饭后,戚国栋提出带她们继续逛逛,姜莱犹豫几秒,指着那盒无人动过的点心盒:“国栋爸爸,我能把这个送去给哥哥吗?”
戚国栋犹豫一瞬,似在斟酌。
李滢雪挽过他的胳膊,细声细语说,两个孩子总要打交道,早晚的事。
戚国栋没有拒绝的道理,摸摸姜莱脑袋:“去吧。”
得到许可,姜莱蹦蹦跳跳的跑上楼,戚国栋在身后喊了句:“慢点,别咔倒了。”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吞没了所有脚步声。
她走向戚许的房门口,两扇合起的门扉,透不出一点光亮,抬手敲门。
“哥哥,是我。”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姜莱不急不恼,隔着门明知故问:“哥哥,你在吗?”
“哥哥,我来给你送点心,我自己做的哦,用料干净,味道也特别…”
话音未落,门突然打开一条缝。
戚许站在门后,一道光从他身后照过来,斜长的影子落在她身上。
他垂眸,看着近乎杵到眼下的铁盒,以及盒子的主人。
姜莱是跑上来的,气还没怎么喘匀,白皙的脸上泛着红,黑色长发乱蓬蓬的散落,仰着头。
“哥哥,你讨厌我呀。”
哈喽,今日小雪,带着姜姜和哥哥来了。[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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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金毛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