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上,峥江国际中学的校长发表了长长的演讲简单来说就是介绍学校的历史,优点。之后就是高一新生代表发言,老师代表发言。
典礼在同学们的鼓掌声中结束,在这之后便是各个班的学生与班主任,科任老师见面。
高二8班教室内一片嘈杂,前门的光忽然被一个身影遮住。全班安静下来看着这位缓慢走进教室的男老师。
“各位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姓王名树,是教你们历史的。我希望能通过大家的努力,让高二8班成为一个温暖的大家庭。”班主任介绍完后,紧接着就是组织发放课本。
魏萤注意到席江眠接过教材时,用钢笔在扉页写下名字的专注模样。横平竖直的楷体在纸上游走,像一场沉默的舞蹈。
“像小说男主角的名字呢。”她轻声道。男生耳尖瞬间红透,钢笔在“眠”字最后一捺洇出墨点。
不得不说,席江眠的字是继沈文车,魏父之后第三个令魏萤欣赏的字。他书写的是楷体,形体方正,笔画平直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窗外,一株野生的波斯菊从砖缝探出头,在风中轻轻点头。
下午大家便按照课表开始上课,第一节是班主任的。魏萤翻看课本认认真真的上课。
班主任的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清晰的轨迹,西周分封制的脉络随着“咔嗒咔嗒”的书写声逐渐展开。
魏萤的笔记上,黑色字迹工整地记录着关键点,偶尔在页边空白处补充几句自己的思考。
——峥江国际中学的重点班教学向来如此。
课本知识只占课堂的三分之一,剩下的时间全留给课外延伸与答疑。学生必须提前自学,带着问题来上课,否则根本跟不上节奏。
魏萤正专注地梳理诸侯国的等级制度,忽然感觉左臂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一下。她侧目看去——
席江眠的头发不知何时蹭到了她的手臂。他的头发微卷发色偏浅,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棕色,像一只不小心撞到人的小泰迪,慌乱地抬起头。
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上。
席江眠猛地缩回身子:“对不起!我橡皮掉了......”
魏萤愣了一秒,随即失笑:“没事,不用解释。”
她低头继续写字,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真不敢相信,居然会有人慌成这样。
暮色渐染,天空如同被泼墨的画卷,湛蓝一寸寸褪去,化作深邃的墨色。璀璨的星子悄然浮现,取代了白日里游荡的云絮。
晚自习结束的钟声散去,峥江国际中学的教学楼渐渐安静下来。走读生们陆续离校,住校的黄曦没有同行,小径上只剩下傅子昂和沈文车陪着魏萤慢慢走着。
傅子昂随意地将手搭在魏萤肩上,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听说......你是因为被霸凌才转来我们学校的?”
魏萤不动声色地移开肩膀,避开他的触碰:“你倒是消息灵通。”
沈文车脚步微缓,镜片后的目光平静而坚定:“你不会是那种人。”
魏萤微微侧首看了他一眼,唇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是啊。可惜除了你们和我父母,没人愿意相信。”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傅子昂又凑近了些,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魏萤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不想说。”
“喂!”傅子昂作势要拉住她,魏萤却已向前走去。她没有回头,背影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单薄。沈文车默默跟上,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
此画面被定格在回忆的某个角落,而现实的时间从未停歇。
一周后,黄曦不动声色地靠近正在伏案疾书的魏萤:“魏萤,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商场?”
后者的笔尖在纸上划出流畅的轨迹,魏萤头也不抬:“抱歉,不太感兴趣。”
听到魏萤的拒绝,一阵无力感如藤蔓般缠绕上黄曦的心头。
这些天她尝试了各种方式接近魏萤,得到的永远是礼貌而疏离的拒绝。
开学那天的邀约魏萤偶然的应允,如今想来恍如梦境。听到再次被拒,黄曦只能默默回到座位,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那个耀眼的身影。
魏萤就像黑曜石般在煤堆中熠熠生辉,鹤立鸡群。黄曦渴望能像她一样赢得众人的仰慕,却总被压过一头。就连她同样优秀的妹妹,在初中部也不过被称为"小魏萤"。
黄曦低头凝视摊开的笔记本,密密麻麻的观察记录映入眼帘:
7:20 准时到校
教室里独自安静自习
午餐/晚餐与沈文车等人四楼用餐
晚休音乐教室练琴半小时
“她似乎......除了沈文车他们,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黄曦轻咬笔帽,记录下最新发现。父亲的话语在耳畔回响:“多和这样的同学来往,对你将来有好处。”
她再次望向那个专注解题的身影,长舒一口气。不能就这样放弃,她必须向父母证明自己不比妹妹差。黄曦暗自下定决心,要继续寻找接近魏萤的机会。
第二天早自习,黄曦特意提前抵达教室,在魏萤旁边的位置坐下静静等候。当魏萤推门而入时,晨光恰好穿过玻璃窗,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
黄曦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于面前的习题集,却在对方经过时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好巧啊,你今天这么早?”
魏萤的脚步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她没有回应黄曦的搭话,只是安静地落座,从书包里取出一本法语原版书,修长的手指翻开书页时发出轻微的沙响。
黄曦感到一阵尴尬,但她很快调整心态,拿出数学作业开始写。教室里陆续有同学进来,席江眠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看见黄曦占据了他的位置,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困惑。
他的目光在魏萤和黄曦之间游移了片刻,最终选择将书包放下抱着书本退到走廊上。透过走廊窗户,他仿佛能看见魏萤低垂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而黄曦正假装解题,实则用余光不断打量着身旁的人。
5分钟后,她故意发出苦恼的叹息,眼角余光瞄向魏萤。
“怎么了?”魏萤终于开口,声音平静。
“这道题我怎么都解不出来......”黄曦指着作业本上的一道几何题,露出困扰的表情,“能请教你一下吗?”
魏萤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挪动桌椅贴近黄曦,俯身看题时发丝垂落,带着淡淡的木质花香。
“这里需要作一条辅助线。”魏萤用铅笔在图上轻轻一点,声音依然冷淡,但讲解却异常清晰。
黄曦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谢谢你,魏萤!你讲得比老师还清楚呢!”
魏萤直起身子,听见这句夸赞先是一愣随后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不客气。”她简短地回答,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是她们第一次真正的交流。黄曦在心底记下:魏萤虽然疏离,但不会拒绝学术上的求助。她偷偷瞄向魏萤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公式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
自习结束的下课铃响起时,黄曦注意到魏萤第一时间看向门口。席江眠正局促地站在那里,怀里还抱着那摞书,发梢被晨风吹得微微翘起。他的目光与魏萤短暂相接,又迅速移开,像是被烫到一般。
接下来的日子里,黄曦开始有策略地接近魏萤。她“偶遇”魏萤去音乐教室的路上,假装自己也是去练琴;她加入魏萤所在的法语社团,尽管她的水平远远不及;她甚至打听到魏萤喜欢某个小众作家,特意去图书馆借了那人的书在课间阅读。
但魏萤似乎对这种刻意的接近心知肚明。一次放学后,当黄曦又一次“恰好”和魏萤同路时,魏萤突然停下脚步。
“黄曦,”她直呼其名,声音冷静,“你不用这样费心跟着我。我对交朋友没什么兴趣。”
黄曦的脸瞬间涨红,她没想到自己的意图这么明显。“我......我只是......”
“我知道你父亲是黄氏建材的老板,”魏萤打断她,眼神锐利,“他肯定告诉你要多结交‘有用’的朋友。但我不是那种人。”
说完,魏萤转身离开,留下黄曦站在原地,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愧和愤怒。她确实带着目的接近魏萤,但被这样直白地指出来,还是让她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当天晚上,黄曦在宿舍床上辗转难眠。父亲醉酒后反复念叨“我们家要往上爬”时扭曲的面容,一次次浮现在眼前。或许魏萤说得对,自己最初的接近确实带着目的......可难道她这样的人就不配真心渴望与优秀的人为友吗?
这个念头让她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第二天起,黄曦悄悄改变了做法。她不再费心制造与魏萤的“偶遇”,也不再时时刻刻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当宣传委员为黑板报发愁时,她主动接下了绘画任务;体育课上同学跑步摔倒,她第一个上前搀扶。这些举动不再是为了给谁看,只是遵循内心最真实的善意。
但奇妙的变化悄然发生。当她不再紧盯着魏萤,反而魏萤看清了更多关于黄曦的细节:黄曦会在值日生请假时,不动声色地多打扫一组区域;会在考前整理好笔记,悄悄塞给请病假的同学;最让她触动的是那个雨天——黄曦把伞让给了家远的学妹,自己转身冲进了雨幕。
魏萤站在走廊里,望着那个在雨中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
一周后的周五,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黄曦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雨水像瀑布一样冲刷着台阶。她早上出门急,忘记带伞了。
“需要一起走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黄曦惊讶地转身,看到魏萤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站在那里。
“你......愿意和我共撑一把伞?”黄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魏萤别过脸去,耳尖微微发红:“只是顺路而已。不要多想。”
黄曦小心翼翼地钻到伞下,发现魏萤把伞明显往她这边倾斜。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填补了尴尬的寂静。
“其实......”魏萤突然开口,“我注意到你这段时间帮助了很多同学。”
黄曦心跳加速:“我只是......喜欢帮助别人而已。”
“嗯。”魏萤简短地回应,但语气比以往柔和了些。
那天之后,她们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魏萤不再刻意避开黄曦,偶尔还会主动邀请她一起用餐。虽然交谈依然不多,但至少不再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