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希岸。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希岸往前一步,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把手里的牵引绳塞给袁执,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神里的清冷突然变成了淬过冰的锐光。。
“堵路?”希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种奇怪的穿透力,“你们确定?”
黄毛愣了愣,随即笑出声:“你也是七中排球队的?”说着就有一个瘦猴冲了上来。
希岸突然动了。
他没往前冲,反而侧身避开瘦猴挥来的拳头,同时抬手,手肘精准地磕在瘦猴的肋骨上。只听“嗷”的一声惨叫,瘦猴像只被踹了的虾,弓着身子倒在地上,疼得直抽抽。
这一下又快又狠,干净利落,别说黄毛那群人,连袁执和赵天奕都看傻了——希岸那只握琴弓的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他妈……”黄毛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冲上去,拳头直逼希岸面门。
袁执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刚要扑过去,就见希岸脚下轻轻一错,同时伸手抓住黄毛的手腕,顺势往旁边一拧。
“咔嚓”一声轻响,伴随着黄毛杀猪般的嚎叫,他整个人被拧得转了半圈,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着,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希岸没停手,抬脚在他膝盖后窝一踹,黄毛“噗通”跪倒在地,脸直接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门牙都快磕掉了。
他的语气泛着冷光:“你也是运动员吧,你难道不知道运动员的身体是伤不得碰不得的吗?用这种手段,未免也太卑鄙龌龊了吧。”
袁执听见这话心头一颤。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剩下的几个人吓得腿都软了,看着那个身形清瘦、一脸平静的少年,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
希岸瞥了他们一眼,眼神冷得像寒冬的风:“还要打吗?”
没人敢说话。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几个人,此刻缩在一边,看着地上哀嚎的黄毛和瘦猴,腿肚子都在转筋。
“滚。”希岸吐出一个字。
那几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架起黄毛和瘦猴,头也不回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外套都忘了捡。
巷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路灯滋滋的电流声。
袁执和赵天奕保持着“准备冲上去帮忙”的姿势,僵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排球。
希岸转过身,拍了拍一副脸上的冷锐褪去回到了那个清清冷冷的少年。他看了眼目瞪口呆的两人:“……以前我姑姑让我学过几年防身术,她怕我被欺负。”
袁执:“……”
赵天奕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防、防身术?这是防身术能达到的效果?你确定不是去少林寺进修过?”
袁执终于缓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少年,突然觉得自己过去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那个会在打雷时扑进他怀里发抖的人,那个拉琴时指尖会轻轻颤抖的人,竟然藏着这样一副身手?!
这还是他认识的小王子吗?!
“你……”袁执张了张嘴,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最后憋出一句,“你也太能藏了吧?”
他瞥了一眼袁执:“难道天天上街上打架去吗?”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回家。”
回去的时候,袁执和赵天奕两个一米九的人跟在希岸后面,装小手办,两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赵天奕依旧住在袁执家,希岸回去之后,两个人勾肩搭背,赵天奕难得的没有推开他。
“他刚才拧手腕带踹膝盖的是不是擒拿……”袁执声音压的跟蚊子似得,人都进去了,两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赵天奕推了推眼镜,小声点头:“谁家擒拿那么快,跟按了快进键似的。”
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离谱”两个字。
房子里面的希岸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心绪复杂。
两人回到家,杨菲和袁北越都没有回来。袁执打了电话问了一下,杨菲说是住大伯家了,袁北越则是加班,袁执还在电话里听到了赵天奕爸爸的声音,估计也在一起加班呢。
赵天奕洗完澡出来看见袁执在喂狗,但是思绪已经飘远了。
希岸,为什么会有那么好的身手,他为什么吃那么简单的餐食,越想他就越想深入了解这个人。
希岸,希岸。
“袁执。”
他最近睡得好吗?还在吃安眠药吗?
“袁执。”
这两天没有下雨,他应该没有在害怕打雷了吧。
“袁执!”赵天奕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别再想希岸了,赶紧洗澡去!”
“哦哦。”
夜色渐深,袁执和赵天奕盘腿坐在房间的地板上,手柄上的按键被按得噼啪作响,屏幕光影在两人脸上明明灭灭。又一局结束,袁执操控的角色倒在血泊中,他却罕见地没有嚷嚷着再来一局,只是怔怔地看着屏幕上“Game Over”的字样,手柄从手中缓缓滑落。
赵天奕察觉到他的异常,暂停了游戏。
“怎么了?”赵天奕问,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袁执没有立刻回答。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为长期打球而带着薄茧和些许擦伤的手指,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双修长、白皙,搭在琴键上的手;浮现出那双清冷的、偶尔会因他而泛起细微波澜的眼睛;浮现出那个人穿着卡其色风衣,逆光站在体育馆门口,让整个世界都为之失语的画面。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攥紧了,又酸又胀,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痛感。
“天奕,”袁执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抬起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迷茫和一种近乎痛苦的清醒,“我好像……真的完了。”
赵天奕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
“我刚才,”袁执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看着游戏里的角色,都能想到他。想到他拉琴的样子,想到他喝粥时低垂的睫毛,想到他骂我时的语气……甚至,想到他可能……在看别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终于将那个盘旋在心头许久、让他恐慌又无措的词语说了出来:
“我喜欢他。”
赵天奕先是微愣,随即终于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不是兄弟那种喜欢,不是同情,也不是觉得他好看那么简单。”他的语速加快,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坦诚,“是……是看到他就心跳加速,看不到就会想,他难过我会比他还难受,他高兴我就觉得阳光都特别亮……是……是想独占他的注意力,是……是想要和他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说完这些,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肩膀垮了下来,将脸埋进膝盖里,闷闷的声音传来:
“我他妈……居然真的喜欢上一个男的。是希岸。”
房间里陷入长久的沉默。赵天奕没有露出丝毫惊讶,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他拿起旁边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拧开,递给袁执。
“所以呢?”赵天奕的声音平静无波,“喜欢上男的,然后呢?天会塌下来吗?”
袁执抬起头,接过水,却没喝,只是茫然地看着赵天奕:“可是……这不对吧?不应该这样的……”
“哪条法律规定必须喜欢女生了?”赵天奕反问道,语气带着他惯有的理性,“喜欢就是喜欢,是一种感觉,它发生在你身上,指向了一个具体的人,这个人恰好是希岸,恰好是男的。就这么简单。”
他看着袁执依旧纠结痛苦的脸,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袁执,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现在想的,是‘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这件事本身,还是‘希岸会不会接受我’?”
这个问题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袁执脑中的迷雾。
他愣在原地,仔细咀嚼着赵天奕的话。
是的,他恐慌的、纠结的,更多是“喜欢同性”这个标签带来的冲击和对自己身份的困惑。但当他把“希岸”这个名字单独拎出来,那种情感是如此清晰、炽热、不容置疑——他就是喜欢希岸,想靠近他,保护他,让他快乐,让他……只看自己。
“是……是希岸。”袁执喃喃道,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我在乎的是他。我怕的是……他不接受,怕他讨厌我,怕连现在这样靠近的机会都没有了。”
认清这一点,那些关于性别的困惑和恐慌,似乎瞬间减轻了大半。重点从来不是性别,而是那个人是希岸。
赵天奕点了点头:“想明白了?那就别浪费时间在自我怀疑上。你现在该想的,是怎么对待这份感情,怎么对待他。”
他拿起自己的手柄,重新打开游戏,屏幕的光再次亮起,映着他平静的侧脸。
“路是你自己的,感情也是。敢不敢走下去,怎么走,想清楚就行。不过作为兄弟,我提醒你,希岸那个人感觉可不好攻略啊,感觉是地狱级别的。”
袁执看着赵天奕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水瓶,胸腔里那股躁动不安的能量,渐渐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坚定的决心。
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明确,且无法回头。
剩下的,就是面对那个人,以及,面对自己选择这条或许艰难的道路的勇气。
“嗯。”袁执低低地应了一声,握紧了水瓶。
地狱级别吗?
他突然站起来,拿起一边的外套。
“我走了!”
赵天奕以为思考难度太高,袁执的CPU干烧了。
“这……这不你家吗?你上哪去?”
“天奕,谢谢你!冰箱里零食饮料全部请君笑纳,新的床单被套在下面的柜子里,劳烦您自己换一下。”
“不是你上哪去啊?”
“我去……确认下自己的心意。”
赵天奕一脸无语。
赵天奕扔下手柄。
门又被推开了,与袁执探出半个脑袋:“那个透明盒子里的别动啊!偷吃你就完了。”
“我去你大爷的。”赵天奕随手抄起一个抱枕扔了过去,门彻底关上了。
门又被撞开了,这次进来的是WiFi。
“WiFi啊,你说你和你哥到底谁才是狗啊。”
“你是好狗,你哥嘛……”赵天奕想着笑了:“是舔狗!”
袁执站在门前,里面传来阵阵的琴声,他舍不得打扰就坐在台阶上听着。他甚至能想象的希岸站在窗边静默的样子,那般温和娴静,跟平日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他的身上好像有太多故事,等着他去剥开他佯装坚强的外壳,一步一步走进他的心。
琴声停了。
“咚咚——”
“hi,希岸,晚上好。”
“你来干什么”
“我来……”
我来确定我的心意。
“我来谢谢你之前送的零食!”
“我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
房间依旧是昏暗的,琴架上是希岸刚练完的琴。
袁执注意到,希岸的额头还有一层薄汗。他这是得多拼啊。
袁执突然意识到,如果他是来表白的话,是不是得多多少少准备带点礼物啊,好歹得买点礼物,送点花什么的吧。操,这也太冒昧了。
他又瞥了一眼那个琴。
“希岸,你的琴看起来价值不菲啊。”
“嗯。”就这么淡淡的一个字。
“多……多少钱啊?”送礼物就得投其所好嘛。
“你问这个干什么?”希岸没有回复他的问题,转而走向他。他的眼睛实在是太过于好看了,袁执有些神魂颠倒。
“嗯,我……”
“想学?”希岸说到。
“嗯。”
希岸轻笑一声:“五十万吧。”
“什么?”袁执长大了嘴巴。
“美……元。”希岸后面的话也说完了。
“五……五十……五十万……美元!!”他感觉自己的舌头打结了,声音都变了调。他开始在脑中疯狂计算:“五十万……没有,换算成人民币……三……三百多万!我滴妈呀!”
希岸被他一连串夸张的反应弄得有些无语:“白痴,他只是一把琴。”
“三百多万的琴!希岸,我现在看你都自带圣光了你知道吗?”
希岸笑出了声。袁执就更移不开眼睛了。
他的眼神实在是太亮了,希岸有些受不了,走过去拿起桌子上的烟盒,掏出一根烟点上了。
这已经不是袁执第一次看见希岸抽烟了。
可每一次,都像第一次看见时那样,带着一种近乎冲击力的视觉效果,精准地击中他的心脏。
希岸斜倚在餐桌边,微微侧着头,额前柔软的黑发垂落,遮住部分眉眼。那支细长的香烟夹在他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指间,像是一件天然就该待在那里的艺术品。他低头凑近火苗点燃时,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神情专注得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
淡青色的烟雾从他微启的薄唇间缓缓溢出,并不浓烈,如同缥缈的纱,朦胧了他过于清晰的五官轮廓。烟雾升腾,将他身上那种固有的清冷疏离,晕染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慵懒而颓靡的美感。那是一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危险的吸引力,冰冷又炙热,矛盾得让人移不开眼。
袁执就站在不远处,几乎看得痴了。
他明知道抽烟不好,可当希岸做这个动作时,他却觉得该死的……好看。好看得让他喉咙发紧,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幅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