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空静谧,星星几点。
教学楼与男生宿舍之间有一上坡,坡的两边是高大的水杉,路旁的橙黄路灯照得水杉的叶影映在路上,晚风一吹,水杉树影斑驳陆离,意境绝佳。
莫苟生正和江来鹤走上坡,坡度不大,但缓缓行之,很是惬意。
男生宿舍楼门前两边是电话亭,快到熄灯的时间,还有几个在排着队打电话。
江来鹤瞧也不瞧的进了宿舍里,莫苟生却对这个现象有些好奇,心里琢磨着,是对家人或朋友诉说思念吗,能有在电话另一头接听的人这真好。
暗自失落,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看了看手表,十点十二。快要熄灯了,自己得赶紧去洗漱。
好在洗漱的人不多,莫苟生洗完漱后,回到宿舍。
一进门,只见宿舍的人都异常兴奋的看着自己,啊,想起来了,莫苟生心想,他们是对我的手机感兴趣。
放下洗脸盆和牙缸,用自己肩上的毛巾擦了擦脸,莫苟生心领神会道:“我知道,手机。”
宿舍几人齐声,“哎对对对。”
莫苟生心中吐槽:一个破手机有什么好看的。
随后从一个小黑包里翻出了自己的老年机——新版翻盖诺基亚。
“喏,你们看吧。”莫苟生毫不在意道。
“啊!这什么?!”钱达一脸懵逼。
“你拿个诺基亚?!切~还以为是什么新款iPhone呢。”周辉熠点破大家的期待。
莫苟生摸了摸头,笑道:“我就这一个手机啊。没别的了。”
刘志升不信邪的拿过来莫苟生手里的诺基亚,点巴点巴,除了狗都不玩的贪吃蛇游戏,没有任何娱乐游戏,就连相机都显示储存卡不足!
众人一致失望,把诺基亚还给莫苟生。
十点二十到,灯灭了。
只有走廊处的声控灯还亮着,透过门上的小窗找到107宿舍的地上。
舍管大爷在走廊来回巡逻,莫苟生也上了床,下铺的江来鹤也已经盖好被子闭上眼睛准备就睡。
大约五分钟后,舍管大爷回值班室睡觉了。
107宿舍一阵躁动,按理说,莫苟生今天转校第一天,置办东西,适应环境,身心疲惫,应该是沾床就睡,但第一晚,却怎么也睡不着,床下有人,自己也没有翻身,怕影响下铺的舍友,于是望着天花板出神。
此时,有小声说话的声音传来,莫苟生更加心烦意乱。
“老莫老莫,睡没?”隔壁上铺的钱达扣了扣莫苟生的脚心,“起来嗨呀。”
莫苟生被脚底的异动惊到,坐起身一看,钱达鬼兮兮的朝自己笑。
莫苟生比了个“嘘”的手势,“江来鹤睡着了,小声一点。”
钱达做了个鬼脸,摆摆手,大笑无声的指了指莫苟生床下,示意莫苟生看。
莫苟生觉得莫名其妙,稍稍侧过头一看,江来鹤同学没睡?!奇怪,明明熄灯的时候,他已经睡下了啊。
又一瞧,原来是在看书!微弱的小电灯在黑暗中只能照到江来鹤看书的小范围地方,怪不得他没察觉到。
莫苟生瞪大了双眼,钱达对他极小声解释道:“江来鹤,鹤哥,学习压力很大,是我们班级第一,全年级前三,所以晚上都看点消遣的。”后面消遣的东西没指出来,估计是小说一类的。但钱达语气实在是让人不往歪处想,难道是色情小说?
“言情。”钱达一语道破。
莫苟生很疑惑,但学霸干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管我啥事儿啊,钱达,我睡了。”莫苟生不想和他聊天,心中着实烦闷,回想起楼下打电话的场景又不免伤感。
谣言半真半假。
莫苟生的老爸莫诚东的确是当过兵,立过二等功,退休后搞厂子,挣了很多钱,成立了一个上市公司,但莫苟生自己犯事转学是假的,自己根本就没有别人眼里富二代般的骄横奢靡,想上哪个高中就上哪个相反,他过得很苦。
秉持着当兵时做派的莫诚东,自儿子记事起就对其实行军事化管理,做错了事就竹鞭伺候,早起早睡还得锻炼体能,莫苟生没有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摆在客厅,一架折叠军用床,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莫苟生的母亲虽然和蔼温和,但一切都听丈夫的,觉得丈夫的教育理念还算合理,每次莫苟生挨竹鞭,自己就站在一旁,等打完后再去心疼儿子。
毕竟,当过兵丈夫的威严与霸气在这个家里是说一不二的,莫夫人虽然也担心儿子被打坏,但听莫诚东说自己在部队就是这么过来的,也就罢了。
直到一次初中的心理测验,莫苟生竟被查出有反社会和严重自闭倾向,听闻消息属实并被老师强烈建议带莫苟生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莫夫人终于不再只是扮演一个贤惠妻子的角色了,“莫诚东!都怪你!说什么实行军事化管理,你看看你儿子被你打骂成什么样子了!!!”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猫呢,莫夫人钟文佳自此改变了一切听从丈夫管教儿子的态度,立下规定:不准打不准骂!
自己的儿子怎么会是反社会人格呢,询问心理医生后,原来儿子的反社会人格表现为对社会和自己不关心,对自己所承受的痛苦漠不关心,也对周围人无动于衷,漠视自己,无视社会。
除此之外没有对社会的恶意和别人的伤害,大多是对自己痛苦的忍受。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童年起一直持续的家庭体罚,严厉批评,以及父母对孩子感情的忽视和精神上的陪伴。
钟文佳陪儿子看了心理医生后,对儿子满怀愧疚,原来自己一直以为的儿子挨打挨骂不反抗是儿子甘愿受罚知错就改,想不到是因为心理出了问题,一直默默承受着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痛苦,认为体罚无法避免,身体不反抗,心理上却建起了层层墙壁封闭自己。
自那以后,莫苟生体会到父母的关心和照顾,但是心里始终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无法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
莫苟生学习成绩一般,但身体素质很好,多年来的军事化训练,让他的中考体育成绩接近满分,文化科就勉强,莫诚东费尽心思把莫苟生塞进了市里最好也最卷的高中,想不到没过多久,莫苟生就情绪低迷,学不好习,还因为学校里的争强好胜互相攀比的氛围导致自己萎靡不振。
一天放学,回到家,莫苟生的状态很是糟糕,钟文佳正在厨房烧鱼,一扭头看到儿子这个样子,问他怎么了,莫苟生自然不会诉苦,只道没什么。
自从陪儿子看过心理医生后,钟文佳就一直关注着儿子的状态,她问是不是在学校不开心,学习成绩不高没关系,要是有心事别压在心里不说出口,这样会压出病的。
莫苟生只好说自己不适应学校的生活,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钟文佳不放心,和丈夫到学校问班主任,才知道儿子自开学后,和同学的相处不算太好,因为教学赶进度,学习跟不上,渐渐的成绩落后,更加自责和自卑,不愿敞开心扉,只得自己消化。
“儿啊,咱不上这市里最好的高中了,妈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咱不上了,转学去,学不好,妈也不怪你,可不能再像初中时那样再吃药了。”钟文佳安慰儿子道。
莫苟生怕麻烦,但又怕妈妈为自己担心。就应了转学。
莫苟生的老爸忙于应酬,转学那天没有陪他来,只有老妈陪他来。
选这所县里的高中还是因为莫苟生的爷爷在这个县里,莫苟生才选择这所高中。
小时候一到寒暑假,莫苟生老爸的生意更忙了,老妈还得帮衬着他,于是自己就被送到县里乡镇上的爷爷家住着。
在莫苟生的印象里,爷爷很疼自己,小时候经常给自己买吃的,告诉自己要快快乐乐的长大,其他的——管他呢。
莫苟生在县里高中住宿,半个月可以回家一次,因为回市里的家路程太远,所以莫苟生父母决定让他在爷爷家住,把一些他的生活用品,吃的穿的都拿到爷爷家里。
今天是转学的第一天,莫苟生想着还得再过半个月才能回爷爷家。闭上眼里,睡意朦胧,想了很多事情,最后又想到江来鹤,这个同桌好像还不错,就是自己不了解他,等明天好好相处。
莫苟生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睡的,应该很晚才睡着。
天微微亮时,莫苟生睁开眼,看手上的手表,五点四十五。他回忆了一下,孟老师给他看的那张作息表,起床时间好像是六点整。早自习到教室的时间最晚是六点二十。
起身收拾好床铺,小心翼翼的下扶梯,看见江来鹤已经起床了,正在穿鞋。其余人还在呼呼大睡,门外偶尔有动静也不会惊醒他们。
莫苟生也穿好了鞋,拿起洗漱用品,后脚跟着江来鹤蹑手蹑脚的出了门去公共区域洗漱。
江来鹤在他旁边刷牙,莫苟生道了句:“早啊。”
江来鹤吐掉嘴里的牙膏沫,说到:“你是我们宿舍第二个跟我起一样早的人。他们几个,不掐着点进教室才怪。”
莫苟生:“是嘛,可能是因为他们晚上睡得太晚了。”
“你昨晚,很晚才睡吧。一直听见你在叹气。”
“什么?!那有没有吵到你?”莫苟生汗颜,心想这下完了,影响到别人休息。
“没事,也就我能听得到,我的耳朵比较灵。你是不适应吧,没关系,往后会越来越好的。”江来鹤宽慰道。
“嗯。”
……
早自习。
果然周辉熠,钱达,刘志升几人是踩着点来的,孟班就站在门口,看着表,专逮迟到的。
高一二班,也就是他们所在的班级,有个规定,迟到的同学要擦一周的黑板,上个星期,刘志升跑到慢了,落后钱达和周辉熠几步,结果,好巧不巧,刘志升踏进教室门时,教室里一阵唏嘘,六点二十一了。
这下可好了,本来按座位顺序值日擦黑板的人不用擦了,暗自窃喜有人帮自己擦,真省事儿。
这都是江来鹤在早自习上告诉自己的,莫苟生很是惊讶,原来班级第一的同桌早自习也会开小差呀。
不过只开了这一个,之后就专注背课文和一些物理化学公式了。
莫苟生最讨厌背书了,只好举着课本,拿张纸在课本上写公式,嘴里稀里糊涂的读公式。
钱周刘三人在后头时而大声读书时而含混不清的略略略,莫苟生觉得这三个就是来搞笑的,心中吐槽同时又觉得很轻松,压力下了很多。
“快下自习了,我陪你一起吃早饭吧。”江来鹤突然来那么一句。
莫苟生心中疑问:是说我吗?
“不是你还是谁?”江来鹤又不冷不淡来一句,脸上仿佛有密密黑线,好像在说:我一个班级第一邀请你吃早饭,你竟然还在犹豫?!
“嗯好啊。谢谢江……江,额,”说到一半发现说全名显得没人情味,但实在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名字叫,“谢谢江同学。”
江江这个名字听起来太亲密了,莫苟生心想还是不要这个名字,叫鹤鹤,不行也太亲密,叫来鹤?这分明是好朋友间的叫法,一阵苦恼。
“叫我来鹤。”江来鹤开口道。
莫苟生吃惊的看着他,这说明,看似高冷又是学霸的同桌主动接纳自己,拉进关系。
心中好像有小鹿在蹦蹦跳跳,莫苟生压着想要憨笑的嘴角应了声“好的,来鹤。”
“那我叫你什么?”江来鹤问道。
“嗯,莫苟生吧,我还是习惯别人叫我全名。”莫苟生思索着说出来,其实他也没什么外号,此时却很想有一个可以让朋友叫的不那么正式的名字。
高高帅帅的莫同学心里竟是一只委屈巴巴的小狗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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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