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婉在那人被带走后,是越想越气,“嫂嫂,你为什么要帮那两个衙差说话啊,他们和那婆子分明是一伙的。”
“我开门做生意,要是因此事得罪了他们,难保他们不会心存报复,倒不如趁机卖他们一个好。”何况宝黛清楚,那两人不会因此事受罚。
自古以来官官相护,即便是个小衙差也不是她能得罪起的。
“可是也不能让他们什么处罚都没有吧。”沈玉婉松开握紧的拳头,磨了下后槽牙说道,“不行,我得要把这件事告诉给哥哥听才行。”
宝黛拦住了她,并摇头,“你哥哥正值乡试的紧要关头,要是我们拿这些小事打扰到他怎么办。”
“可是嫂嫂,对大哥来说只要是有关你的事,就不算小事。”
“哪怕是小事,我也不想他因此分心。”夫君知道此事后,一定会让她把花铺关了。
因为他一直想让她当个约茶赏花看戏的闲散夫人,而不是一头扎进花土草木里打交道。
宝黛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只得继续劝道:“若是你告诉你哥哥,到时候他分心了怎么办,你要知道你哥哥为了这次的乡试准备了多久。”
今天到学堂上课的沈今安总觉得不安,等放学后就立马往家里走去。
刚走出学院门口,就见到站在树荫底下的人。
她就静静站在那里,气质淡然清冷得犹如一株不食人间烟火只需吸风饮露的山茶花,偏生她的颜色又是极浓极艳的。
见到她的瞬间,沈今安那颗悬着不放的心,终在此刻落回了原地,加快脚步向她走来,“黛娘,你怎么来了?”
“你看看你,跑那么急做什么,都出汗了。”宝黛取出帕子为他擦拭脸颊上的汗,“我来这边收花,想着你也快下课了,正好等你一块回家。”
前者弯下腰,好让她不用举着手过于吃力,偏一双眼儿亮得像偷了腥的猫儿,“下次收花你记得喊我一起来,或者多给对方点银钱让他们送到家里去。”
“这些你不说,我也晓得。”
暮色长廊尽头的蔺知微脚步停下,深有所感地抬眸眺向远处。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那女人,目光先是落在她皓白如玉且纤细的一截手腕上,随后是乌黑鬓发间斜插的一朵新的绸春花。
看来她真的很喜欢花。
并不知道有人的目光曾短暂落在自己身上的宝黛把帕子收好后,就踩着落日的余晖随夫君一道归家,“过几天就要开始乡试了,夫君准备得如何了?”
沈今安拍着胸口信誓旦旦,“放心,我这一次一定可以,我还等着给你争个诰命夫人。”
宝黛亦软了眉眼靠在他怀里,“那我就等着夫君给我争个诰命夫人。”
落日余晖拉长着她们的影子,岁月相缠无限好。
夜里,宝黛沐浴回房后,原本正在看书的男人耳朵动了动,随后向她走来,拦腰抱起她就往床边走去。
男人呼吸滚烫又炽热的落在她脖间,又像小狗拱着毛茸茸的脑袋,偏带着小心翼翼的问,“黛娘,可以吗?”
被抱起坐在男人腿上的宝黛脸颊泛红,又羞又恼地伸手推他的脸,“不行,你昨晚上刚答应过我的。”
“可我难受。”刚开荤后不久的男人哪里舍得松开嘴里的肉,何况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最是心软。
“黛娘,你忍心让我那么难受吗?”沈今安原本对同窗沉溺美色中感到不耻,直到他也成了其中一员。
方才惊觉,为何书中总言英雄难过美人关,女人膝是英雄冢。
身体因腾空发出惊呼的宝黛伸手堵住他的唇,空着的一只手去捏他的脸,“夫君之前和我说,女子不能过早行房事,夫君难道忘了下一句,是男子不能频繁行房事,要不然容易伤肾。”
“伤肾”两字一出,宝黛能明显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身体僵了下。
宝黛又想到夫君才刚开荤不久,现正是对这事痴迷的时候,遂放软了语气,捧着他的脸柔声道:“等乡试结束后,好不好。”
沈今安却不舍得从她身上下来,而是就势弯下腰抱住自己的妻子。
等缓了好一会儿,男人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脖间,呼吸变得越发沉重,“黛娘,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不行,等明天………”
檐下挂着的灯笼正无风自动,晃晃悠悠得内里灯芯似在下一刻就要熄灭了。
屋内伺候的楼大见烛火不甚明亮后,恐大人伤眼,忙掏出匕首挑亮烛芯,又多点了两盏油灯照明。
“这些就是此次最有望进举的学子?”蔺知微翻看着一叠学子册,抽出一个名叫沈今安的学子资料扔在地上。
“他两次乡试为何不中?”
章夫子惋惜的重重叹了一声,“他的官运总是差了一点,每一次在考试的时候都会发生些许小意外,不过他却是这群学子里最有学问,也最好学的。”
闻言,骨指半屈的蔺知微心生冷笑,眸光沉沉如刀砺,“你要知道,有时候人的运气也和实力挂钩。”
一个运气不好的人,就算满腹经纶,有经天纬地之才又如何,只会是个连官场都迈不进去的郁郁不得志。
“啊喷。”
晨起后的沈今安鼻尖不适的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宝黛担忧地伸手去探他额间,“该不会是风邪入体了吧?”
天热,有时候上火也容易感染风寒。
鼻音闷闷的沈今安揉了下鼻子,“我要是真感染了风寒,那你得要离我远点才行,要不然我怕自己过了病气给你。”
“那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分房睡了。”宝黛打趣了一句,把他要带的东西递给书童青松,叮嘱道,“我给你装了点金银花茶,你正好可以拿来泡水喝。”
沈今安发出幸福的喟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宝黛瞪了他一眼,“就你爱贫嘴。”
因着天热,昨日去了冰窖巷里并没有买到冰后,宝黛便和夫君婆婆小姑子商议先到庄上住上几日。
今日入夏比往年都要早,导致冰块这种热销货早早就被城中富商贵人给抢没了。
宝黛拿好几件换洗的衣服,正准备出门,就听到了有人敲门的声音。
“叩叩叩”
“请问宝娘子在家吗?”
听到敲门声的宝黛过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的是个脸生的书生,遂问道:“你找宝娘子有什么事?”
刘秀被推门出来的小妇人惊艳了一瞬,即便她穿着最普通的布衣木衩,依旧衬得人如林间山茶花又冷又艳。
过了好一会儿,脖子连同耳朵都通红一片的刘秀才结结巴巴地找回自己声音,“我是白鹿书院的学生,姓刘,子秀美。是,是学院里的几株山茶花出现了问题,山长夫人就让我来找宝娘子。”
得知是花木出了问题,宝黛才放下戒心点头,“我就是宝娘子,你可以和我说下那几株花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书生没想到宝娘子会那么年轻,甚至是漂亮。
挠了下头,笑得憨厚,“症状我不太清楚,恐怕得要宝娘子自己过去一趟才行。”
“好,不过你等下,我进屋里拿点东西。”挎着个藤箱的宝黛出来前,不忘让婆母和小姑子先出发,晚点她再坐马车过去。
沈玉婉也想要和嫂嫂同去白鹿学院,但沈母并不赞同,认为她都要说亲了,哪儿还能整日往外乱跑。
家里的马车只有一辆,沈母和小姑子用了,宝黛只得到车坊租借一辆马车。
坐上马车,出城来到白鹿书院时,已经有好几个下了课的学生正围着山茶花猜测病因。
直到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宝娘子来了。”
“宝娘子你来了,这花平日里我们都是按照你说的养,今早上不知怎地就变成了这样。”
宝黛看见说病了的那几棵山茶花后,走上去用手指细细翻查着发黄的叶片,随后又伸手摘下一片,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近日雨水充沛,你们浇水的次数又多,导致根部泡烂了叶片发黄,最近不要浇水就行。”
作为山长座上宾的蔺知微从廊下走过,正见到远处围着一圈人,围在人群中的还是那位小妇人。
目光先是落在她乌黑发间簪的花上,发现她今日簪的不在是绸春花,而是几朵清新宜人的茉莉花。
几缕碎发垂至脸颊两侧,似水墨在白绸中轻勾细绘的山水画。
最近倒是经常遇到她,若非他知道这里不是繁华富贵的金陵,他都要以为那小妇人是别人安排的。
收回视线的蔺知微漫不经心的问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过去打听的楼大很快回来,“回大人,学院里的山茶花出现了问题,山长夫人就请了那位宝娘子来给花看病。”
“自古以来,医者为上乘,兽医次之,花匠如何能称得上‘医’字。”男人的话里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藐。
一藐她的职业。
二藐她已为人妇却出来抛头露面。
三藐她是个女人,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小地方的人总是学了点皮毛就以医者自居,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高傲浅薄。”楼大顿了顿,又道,“说来也巧,这位宝娘子正是沈今安的妻子。
宝黛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项后,婉拒了他们留饭的好意就往外走。
她让马夫驾车到一旁的阴凉处,又给了他几枚铜板让他到附近茶肆歇歇脚,她则坐在马车里等夫君下课。
到时候正好一道去乡下庄子避暑。
随着日头渐往西边移,和同窗一道踏出学院的沈今安一眼就见到了站在远处马车旁的宝黛。
当即和同窗告别,“后天见,我夫人来接我了,我先回去了。”
和他一起出来的友人酸溜溜道:“唉,真羡慕你小子啊。”
另一人搂过他肩膀打趣道:“你要是羡慕他,你也早点娶个媳妇。”
“行啊,你介绍个和他夫人一样漂亮的女人,我高低娶回家。”
站在蔽日树荫下的宝黛无奈又好气道:“天热,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丢。”
“我这不是想要快点见到你吗。”沈今安不等她取出帕子为自己拭汗,就拉着她进了马车,夫人那么好,他可舍不得给别的男人多看。
又问道:“你怎么没有和母亲小妹们一起去庄子?”
“本来我和她们是一起去的,学院里有人说山茶花病了我就过来了,正好等着你一块过去。”宝黛取出帕子帮他擦着脸上的汗,“别动。”
“好。”沈今安在她为自己擦汗时,首先感受到的是从她身上传来的茉莉花香,紧接着是软柔的触感落在脸上。
加重的呼吸似将空气烤得炙热,喉头干渴中忍不住握住她的手,“黛娘,你昨晚上答应我的。”
宝黛没想到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事,气恼得直接将帕子扔他脸上,“自己擦去。”
“谨遵夫人令。”沈今安笑嘻嘻的捡起帕子,也不舍得用她的擦藏进袖子里,转而取出自己的擦。
沈家自从发达后,许是早些年穷怕了,有钱后就尤爱置办田产铺子庄子。
他们要去的庄子位于山脚下,边上有一条河,庄子后边则栽种了一排桃树,一到夏日正是避暑的好去处。
闷热的夏夜里,升高的温度忽然变得潮湿黏糊,紧接着是那淅沥沥的雨水顺着檐瓦落下。
正在驾驶中的一辆马车忽然停下,驾车的男人先下车检查了一遍,才灰头土脸又自责道:“爷,车轴断裂了,一时半会儿只怕修不好。”
“属下该死,属下在出门前应该再三检查的。”
驾马回来的楼大则指着远处道:“爷,前面有个庄子,要不先到庄子上借住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