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万的《金石录》残卷一进博物馆,就在圈子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温宁作为经手人和修复负责人,自然成了焦点。馆长恨不得把她供起来,逢人就夸“温老师年轻有为,人脉通天”。
就连一向淡定的宋清让,看着那卷残卷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温老师,贺总对你……真的很用心。”
休息间隙,宋清让端着保温杯,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温宁正在调配浆糊,闻言手抖了一下,浆糊差点洒出来。
“他只是……为了支持文物保护事业。”温宁心虚地重复着贺之洲的官方说辞,脸却不争气地红了。
什么支持事业,那个“昏君”分明就是为了看她笑。
这两天,只要一闭上眼,她脑海里就是贺之洲在拍卖会上举牌时那个不可一世的侧脸,还有那句低沉的“我喜欢看你笑”。
那两千万的重压,像是一块巨石,又像是一团棉花,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口,让她既甜蜜又惶恐。
她欠他太多了。
正想着,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ZZ:【下班在门口等我。】
又是这种命令式的语气。
温宁叹了口气,回复:【有什么事吗?】
ZZ:【带你去个地方。】
ZZ:【这可是你欠我的人情,别想赖账。】
温宁看着“人情”两个字,无奈地笑了笑。这男人,还真是懂得怎么拿捏她。
……
傍晚六点,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跑准时出现在博物馆门口。
温宁刚上车,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贺之洲今天没穿正装,换了一件深蓝色的真丝衬衫,领口敞开,袖子挽到手肘,露出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
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的痞气,和拍卖会上那个矜贵的贺总判若两人。
“去哪?”温宁系好安全带。
贺之洲侧过身,帮她把散落在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微凉。
“带你见几个朋友。”
温宁心里咯噔一下。
见朋友?
这五个字的分量,在成年人的社交语境里,往往意味着某种身份的确认,或者是——入局。
“这……不太好吧?”温宁有些犹豫,“我跟他们又不熟。”
“有我在,怕什么?”
贺之洲轻笑一声,发动车子,“再说了,他们早就对你这个‘贺家妹妹’好奇死了。”
车子一路向北,驶入了著名的“半山会所”。
这里是京圈二世祖们的销金窟,私密性极高,不仅要有钱,还要有身份才能进。
温宁跟在贺之洲身后,穿过灯光昏暗的长廊,推开了一间包厢的门。
包厢里乌烟瘴气,几个年轻男人正围在台球桌旁打球,旁边沙发上还坐着几个打扮时髦的女孩。
“哟!贺哥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紧接着,他们的视线落在了贺之洲身后的温宁身上。
探究、戏谑、惊讶。
“这就是传说中的……妹妹?”
一个染着奶奶灰头发的年轻男人走过来,手里拿着球杆,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贺哥,你这妹妹藏得够深的啊,以前怎么没带出来玩过?”
贺之洲没理他,径直走到沙发中间坐下,顺手把温宁拉到了自己身边。
“别吓着她。”
他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在指尖转了转,语气散漫,“她胆子小。”
“啧啧啧,这就护上了?”
“奶奶灰”凑过来,上下打量着温宁,“妹妹长得真纯,还在读书?”
温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往贺之洲身边缩了缩:“我已经工作了。”
“工作好啊,工作了就是大人了。”
男人笑得更欢了,端起一杯酒递给温宁,“既然是大人了,来,妹妹,敬你一杯。”
那是一杯深红色的洋酒,看着度数就不低。
温宁还没来得及拒绝,一只修长的大手就横空伸了过来,直接截走了那杯酒。
“她不喝酒。”
贺之洲把酒杯随手搁在桌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眼神冷冷地扫过那个男人,“想喝我陪你喝。”
“哎哟,贺哥生气了?”
男人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暧昧了,“行行行,我不灌妹妹,我自罚三杯。”
包厢里的气氛重新热络起来。
温宁坐在贺之洲身边,有些如坐针毡。这种场合她确实不适应,但也敏锐地感觉到了周围人对她的态度——表面上客客气气喊着“妹妹”,眼神里却透着一种“大家都懂”的暧昧。
她偷偷看了一眼贺之洲。
他正靠在沙发背上,一手搭在她身后的靠背上,一手夹着烟,神情懒散地听着旁边人聊天。
虽然没有说话,但那个保护者的姿态做得十足。
而他头顶的弹幕,此刻正像烟花一样炸开:
【这帮孙子,眼睛往哪看呢?】
【特别是那个黄毛,再敢盯着她的腿看,老子把他腿打断。】
【别乱叫妹妹,乱了辈分。以后得叫嫂子!】
温宁看到“嫂子”两个字,脸颊微微发烫。
就在这时,有人提议玩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老规矩,谁输了谁喝!”
贺之洲原本不想玩,但看到温宁似乎有些无聊,便随口应了一句:“行,来几局。”
第一局,瓶口转了一圈,最后稳稳地停在了贺之洲面前。
“哟吼!贺哥头彩!”
众人起哄,“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贺之洲掐灭了烟,淡淡道:“真心话。”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提问的是那个“奶奶灰”,他看了一眼温宁,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贺哥,大家都挺好奇的。你这万年铁树不开花,到底是因为还没遇到合适的,还是因为……早就心有所属了?”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贺之洲和温宁之间来回打转。这个问题,看似是在问择偶标准,实则是在试探他对温宁的态度。
温宁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贺之洲转着手里的打火机,金属盖子开合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过头,深深看了一眼身边的温宁。
灯光昏暗,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里面藏着某种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几秒种后,他轻笑了一声。
“心有所属谈不上。”
他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温宁的心上,“不过是家里养了只猫,娇气得很,离不得人。”
众人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哄笑。
“猫?贺哥什么时候养猫了?”
“这猫……该不会是两条腿的吧?”
温宁的脸瞬间红透了。她当然知道他在说谁。
什么猫?谁娇气了?
她有些羞恼地瞪了贺之洲一眼,却正好撞进他含笑的眼底。
而他头顶的弹幕,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傲娇,而是飘过了一句极其温柔、极其无奈的独白:
【哪有什么心有所属。不过是……】
【只是这只猫太笨,到现在还不肯让我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