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雨后的北城天光大亮,阳光透过落地窗的缝隙钻了进来,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照得一清二楚。
温宁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摸索到手机,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
“宁宁,醒了吗?”
温祈安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背景音是嘈杂的机场广播。
温宁抱着被子坐起来,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软糯:“哥……现在才七点。”
“抱歉抱歉,有时差。”温祈安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无奈,“你在公寓吗?昨晚阿洲是不是喝多了?”
听到“阿洲”这两个字,温宁瞬间清醒了大半。昨晚那一幕幕重新涌入脑海——烟草味、戏谑的眼神,还有那诡异的弹幕。
她揉了揉太阳穴,还好,今天眼前一片清明,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字幕。
看来昨晚真的是脑震荡引起的幻觉。
“嗯,碰到了。”温宁含糊地应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就在门口说了两句话。”
“那就好。”温祈安松了口气,“他那个助理刚刚给我打电话,说联系不上他人。他有很严重的胃病,昨晚又喝了不少,这会儿估计胃疼得起不来床。那公寓的密码我知道,你帮哥过去看一眼,煮点醒酒汤或者弄点吃的给他送过去,行吗?”
温宁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去照顾贺之洲?
这简直是把小白兔往大灰狼嘴里送。
“哥,我还要去博物馆报道……”温宁试图拒绝。
“报道不是九点吗?就在对门,几分钟的事。”温祈安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那个人你也知道,骄傲得很,疼死了也不会自己叫救护车。万一真出事了,我怎么跟他家里交代?”
温宁叹了口气。温祈安说得没错,贺之洲确实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更是温家得罪不起的世交。
“知道了。”
挂了电话,温宁认命地走进厨房。
冰箱里空空荡荡,只有几颗鸡蛋和一罐蜂蜜。她简单煮了一碗蜂蜜蛋花粥,又翻出胃药,端着托盘走到了对门。
站在那扇深棕色的入户门前,温宁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只是送药,送完就走。”她在心里默念,抬手按响了门铃。
“叮咚——”
没人应。
温宁等了一会儿,又按了一次。
还是没人。
难道真晕在里面了?
想起哥哥的话,温宁心头一紧,输入了温祈安刚才发给她的密码。
“滴”的一声,门锁解开。
温宁推门进去。
贺之洲的公寓和她那边格局一样,但装修风格截然不同。极简的黑白灰冷淡风,客厅大得空旷,窗帘紧闭,屋内一片漆黑,空气里残留着比走廊更浓郁的宿醉味道。
“贺之洲?”
温宁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
她凭借着微弱的光线摸索到主卧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在洗澡?
温宁松了口气,正准备把托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就走,主卧的门却在这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一股湿热的水汽扑面而来。
温宁视线顺着声音望去,目光瞬间凝固。
贺之洲站在门口,显然刚洗完澡。他没穿上衣,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而紧实,未擦干的水珠顺着胸膛滑落,没入腰间那条松松垮垮的白色浴巾里。
他头发湿漉漉地向后抓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那双深邃的眼窝因为刚醒显得有些浮肿,眼皮半耷拉着,带着几分未散的戾气。
视觉冲击力太强,温宁的大脑当机了两秒。
“看够了吗?”
贺之洲的声音很哑,透着一股被打扰后的低气压。他单手擦着头发,居高临下地看着门口呆若木鸡的温宁。
温宁猛地回神,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慌乱地移开视线,却又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盯着地毯上的花纹。
“我……那个,我哥让我给你送胃药。”
她举了举手里的托盘,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贺之洲没接,只是靠在门框上,目光在她因为害羞而泛红的耳垂上转了一圈。
“进来。”
他丢下两个字,转身往回走。
温宁站在原地没动:“不用了,我放下就走……”
“还要我请你?”贺之洲停下脚步,侧过头,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危险的警告,“把粥端进来。”
温宁咬了咬唇,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
房间里的窗帘被拉开了一半,光线有些刺眼。贺之洲随手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在沙发上,坐在床边,浴巾随着他的动作向上缩了几分,露出修长有力的小腿。
温宁目不斜视,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就要溜:“药记得吃,粥趁热喝,我先走了。”
“站住。”
贺之洲伸手拿过烟盒,想抽烟,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烟扔了回去,指了指那碗粥,“我不吃甜的。”
温宁耐心解释:“是蜂蜜,解酒养胃的。”
贺之洲皱眉看着那碗黄澄澄的东西,一脸嫌弃,像个挑食的幼儿园小孩:“没胃口。”
温宁那股乖顺劲儿差点装不下去。
“爱吃不吃。”她在心里腹诽,面上却还是那副温吞的样子,“哥说你有胃病,不吃会难受。”
贺之洲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这副“听哥哥话”的样子很无趣。他端起碗,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动作豪迈得像是在喝酒。
喉结上下起伏,线条锋利。
温宁看着他喝完,正准备收拾碗离开,脑海里那阵熟悉的电流声却毫无预兆地再次响了起来。
“兹拉——”
完了。
温宁心里咯噔一下。
下一秒,她眼睁睁地看着贺之洲刚擦干的头发上,那个原本应该显示好感度的位置,再次冒出了熟悉的粉红色字体。
只不过这一次,那里的数字发生了变化。
昨晚还是【15%】。
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惨不忍睹的个位数:
【1%】
温宁愣住了。
怎么还带暴跌的?她刚刚不是好心来送饭吗?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弹幕像是在解释这惨烈的跌幅,争先恐后地飘过: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1%!这是什么概念?这是‘恼人的苍蝇’级别啊!】
【没办法,贺狗起床气全服第一,谁吵他睡觉谁就是阶级敌人。】
【不过有一说一,这身材是真实的吗?这就是传说中的公狗腰?斯哈斯哈!】
【女鹅别怂!你看他的眼神虽然冷,但是身体很诚实嘛,心跳都快上一百了。】
温宁被那句“公狗腰”烫到了眼睛,目光不受控制地往贺之洲腰腹的位置掠去。
确实……挺绝的。
“好看吗?”
贺之洲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带着几分戏谑。
温宁猛地抬头,正好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眼底。
“你还要盯着我的浴巾看多久?”贺之洲慢条斯理地问,身体微微前倾,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怎么,温祈安让你来送药,还顺带让你来验验货?”
温宁的脸瞬间红透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脚跟一转退了好几步。
“我没有!”
她语无伦次地反驳,抓起托盘转身就跑,连“再见”都忘了说。
直到冲出他的公寓,把门关上,温宁靠在自家门板上,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那个数字【1%】,像是一盆冷水,把她心里刚刚升起的一点旖旎心思浇了个透心凉。
原来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打扰他睡觉、毫无魅力的……表妹。
甚至连那15%的“流浪猫”情分,都能因为起床气而瞬间归零。
温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规规矩矩的棉质T恤和牛仔裤,又想起刚才贺之洲那副充满荷尔蒙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温宁,你清醒一点。”
她对自己说。
“别被美色误事,他只是把你当小孩。”
……
门内。
贺之洲听着对面关门的声音,原本冷淡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他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昨晚确实喝太多了,胃里像是有火在烧。此时那碗温热的蜂蜜蛋花粥下肚,倒是压下去不少难受。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雨水洗刷过的城市,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温宁那个眼神。
受惊的小鹿一样,湿漉漉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贪婪?
贺之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浴巾,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角。
贪婪好啊。
有贪念,才好拿捏。
他随手拿起手机,给温祈安发了条信息:
【人走了。粥不错。】
发完,他又点开另一个名为“半山会所”的微信群,在里面发了一条语音,恢复了那种懒散的语调:“今晚的局我不去了。家里有个小孩要管,走不开。”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但他没再理会,随手把手机扔回床上,转身进了衣帽间。
而在此时,温宁正坐在自家沙发上,看着空气中残留的一条半透明弹幕,那是系统留下的最后一句提示:
【别灰心宿主,1%只是暂时的。根据大数据分析,男人在这个状态下,防御力虽然最高,但意志力也最薄弱。您刚刚那一瞬间的脸红,已经成功在他的潜意识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当前任务:让他在24小时内主动联系你。任务奖励:解锁‘读心术’初级功能。】
温宁面无表情地挥散了那行字。
主动联系?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她收拾好心情,换上一套干练的职业装,背上修复工具包,出门去博物馆报道。
那是她的世界,安静、沉稳、与世无争。只有在那里,她才能暂时忘记贺之洲带来的兵荒马乱。
只是她没想到,有些缘分,就像那怎么也关不上的弹幕一样,躲都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