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朔的指导，远比凝霜预想中更为严苛。
所谓的“控火诀基础”，并非简单的法诀传授，而是直接将她带到了炎阳殿后山一处僻静的引火道场。道场由漆黑的火山岩砌成，地面铭刻着繁复的聚灵阵纹，中央矗立着九尊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火焰兽首石雕，兽口幽深，隐隐散发出灼热的地脉火气。
“火灵之力，暴烈难驯，然其性亦直，崇强抑弱。”寒朔负手立于场中，玄衣在蒸腾的热浪中纹丝不动，声音冷冽如泉，“欲控火，先需明火性，知其所欲，导其狂放，而非强行压制。”
他并未直接让凝霜尝试操控明火，而是指向那九尊火焰兽首：“此九尊兽首，分别连通地脉中九种不同特性的火灵之气。你需闭目凝神，以灵识细细感知，辨其燥烈、察其温吞、感其暴虐、体其绵长。何时能清晰分辨九气之异同，何时再进行下一步。”
这要求对灵力微末、灵识亦不算强大的凝霜而言，堪称艰难。她依言盘膝坐于阵眼，闭目凝神，将微薄的灵识缓缓探出。
初时，只觉无数灼热混乱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同置身熔炉，烤得她灵识刺痛，心烦意乱，根本无法分辨细微差别。她额头沁出细汗，脸色微微发白。
寒朔静立一旁，冷眼旁观，并无出言指点，仿佛在考验她的极限。
凝霜咬牙坚持，努力回想昨日与圣火晶力交融时那种宁静契合的感觉，尝试将净化之力融入灵识之中。奇妙的是，当那莹白纯净的气息包裹住灵识再次探出时，原本狂暴灼人的火灵之气，似乎变得“温顺”了一些，那纷杂的特性也开始显露出细微的差别——
东侧兽首的气息燥烈如火药，一触即爆；西侧则温吞如暖玉，徐徐渗透；南方暴虐如雷霆，充满毁灭欲；北方却绵长如地泉，暗流汹涌……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落月升。
凝霜全身已被汗水浸透，神魂疲惫不堪，但她对九种火气的感知，终于从一片混沌中，逐渐梳理出了清晰的脉络。
“可以了。”
寒朔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道场的寂静。他不知何时已走到一尊形如雄狮、气息最为暴烈的兽首前。
“看仔细。”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凌空一点！一道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暗红色火线，精准射入狮首巨口！
“轰！”
狮口猛地喷出一道尺许长的赤红火舌，剧烈翻腾，散发出恐怖的高温，欲要吞噬一切！
然而，寒朔的手指只是在空中虚划几个玄奥的弧度，那暴烈的火舌便如同被无形的缰绳套住，驯服地在他指尖缠绕、收缩，最终化作一朵栩栩如生、精致无比的赤焰莲花，在他掌心缓缓旋转，温顺异常。
凝神、引火、控形、定态，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对火灵之力的掌控已臻化境。
“控火之要，在于‘意’而非‘力’。以你神念为引，勾勒其形，约束其性。”寒朔散去火莲，目光转向凝霜，带着审视，“你既已能辨火性，便来试试。选一气，引之，控之。”
凝霜深吸一口气，走到那尊气息最为“温吞”的兽首前。她回想寒朔的动作，努力凝聚神念，模仿着他结印的轨迹，将灵识探入兽口。
一丝暖洋洋的、如同春日晒背的火灵之气，被她小心翼翼地牵引而出。然而，这股看似温和的火气一脱离兽首，便立刻失了约束，“噗”地一下散成一片毫无形状的热浪，烫得她指尖微红。
失败。
凝霜并未气馁，再次尝试。一次，两次，三次……火气不是逸散，就是突然爆开一小团火花，根本无法稳定形态。她与这火灵之力，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
寒朔始终沉默地看着，直到她灵力几近枯竭，脸色苍白地停下调息，才缓缓开口：“你的灵力，乃至净之性，与火灵暴烈相悖，强行模仿他人之法，自是事倍功半。”
他走到她面前，伸出手：“闭眼，静心，感受本座如何引动你体内之力。”
凝霜微怔，依言闭目，将手放入他微凉的掌心。
下一刻，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灵力探入她经脉，并非主导，而是如同向导，牵引着她体内那缕净化之力，缓缓流向她的指尖。与此同时，寒朔的另一只手凌空牵引，将那缕温吞的火气再次引来。
当莹白的净化之力与暖黄的火灵之气在凝霜指尖相遇的刹那——
奇迹发生了！
没有排斥，没有爆炸。那缕火气仿佛遇到了至高无上的君王，异常温顺地依偎在净化之力周围，随着她心念微动，竟轻而易举地化作了一朵小巧玲珑、轮廓清晰的暖黄色火焰小花！虽然远不如寒朔的火莲精致，却稳定无比，散发着令人舒适的热度。
“这……？”凝霜惊喜地睁开眼。
“万物相生相克，净亦可驭浊。”寒朔松开手，语气依旧平淡，眼底却有一丝了然，“你的路，与他人不同。不必强求掌控火的暴烈，而应以净化为引，导其向善，显其温养本性。这，或许才是属于你的‘控火’之道。”
他看向她指尖那朵温暖的小花，目光深邃：“记住这种感觉。火祭之仪，需要的并非焚天灭地之力，而是一缕能点燃希望、温暖族心的……生命之火。”
凝霜看着指尖跳跃的温暖火焰，又看向寒朔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红瞳，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他早已看穿她的本质，所谓的“控火诀基础”，实则是引导她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力量运用方式。
“是，凝霜明白了。”她郑重点头，指尖的小花仿佛感应到她的心绪，光芒更盛。
寒朔微微颔首，转身望向夜色中沉寂的远山。
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只是，距离火祭大典，时间已然不多。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面。
（第十章完）
【小剧场·授业】
待凝霜沉浸于掌控那朵温暖小火苗后，寒朔才几不可察地活动了一下负在身后的手指。方才引导她灵力时，寂灭火种竟异乎寻常的安分。
（以净驭火……这条路，古籍也未曾记载。）
（是她独有的天赋，还是……）
（罢了，既已开始，便走下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控火初试